第 39 章

「四少, 凌先生落下東西了。」

車剛開出沒多遠,司機就說話了。

岳定唐:「什麼東西?」

司機道:「是放在副駕上的紙包,裡頭好像是一些吃的, 剛才三小姐命人放到車上,應該是要給凌先生的,他忘了拿。」

岳定唐實在是拿這個三姐沒辦法。

凌樞連吃帶拿,大包小包,不知道還當是鄉下親戚進城。

他想故作不見, 回家就說凌樞自己忘了,但免不了三姐又會絮絮叨叨, 聽得耳朵生繭子。

岳定唐歎了口氣。

「掉頭回去,等會你下車去給他送過去。」

「是。」

凌樞背上挨了一棍。

對方力道很大, 不留餘地,直接打得他後背震動, 疼痛穿透到前胸,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

就連腹部還未痊癒的傷口, 也差點再次繃裂。

從攻擊他的拳腳來看, 對方不止一個人。

從出手來看,對方似乎也不止是教訓教訓一下,而是直接不打算留活口了。

對方認為這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差事。

畢竟凌樞形單影隻, 又被擒住, 幾悶棍下去立馬不省人事。

若是在太陽穴再加以致命一擊, 等明日再被發現, 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甚至無須明日, 這樣的天氣, 只要一兩個小時, 人便會失去知覺呼吸。

但凌樞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忽然在麻袋裡蜷作一團, 往旁邊滾去!

旁邊就是台階,這一滾直接滾下台階,凌樞借勢掙開麻袋口子,從裡面露出半身。

半身已然足夠!

他一手抓住當先揮來的棍棒,往自己這頭一扯,又反向用力一推,對方不自覺被他拽著走,虎口略鬆,下一刻,棍子隨即被奪走。

凌樞一棍在手,當即架開其它棍棒,雙腿蹬開麻袋,從裡面掙脫出來,再彎腰橫掃,用身體直接撞向對方,那三人不防他竟以身體為武器,直接被撞得往後趔趄,一個倒入灌木叢,一個摔下台階,還有一個想抓住凌樞,卻被他抓住腰肋直接翻了個身壓下。

一拳,兩拳,左右開弓,只揍得對方眼冒金星,鼻血橫流。

還有一人見勢不妙,趕緊從地上爬起,撿起棍子揮向凌樞後腦勺!

虎虎生風,千鈞一髮。

槍聲響起。

對方痛叫應聲倒下。

凌樞喘著粗氣轉過身,坐倒在地。

後背火辣辣地疼,他猜想肯定青紫淤血了。

槍不是他開的,但剛才他已經預知到腦後這一擊了,原想低頭避開,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直接開槍。

兩名身穿黑色夾克的混混連滾帶爬起來,根本不等同伴接近,就急速狂奔離開。

被打中後膝彎的人則跑不動,爬了兩步就放棄掙扎。

夜色中,風衣男人一步步走來。

握槍的手還戴著黑色手套,筆直垂著,紋絲不顫。

車前燈在他身後照出一束光,卻不像前往天堂的救贖,而更像是通往地獄的指引。

而風衣男人,則是那個死神。

夾克男的面色,禁不住流露恐懼。

只是這份恐懼大多數被夜色掩蓋。

凌樞一肚子氣,趁機狠狠踹了他一腳。

對方悶哼,眼看著持槍那人越走越近,敢怒不敢言,亦不敢還手。

凌樞又踹了幾腳,他下手沒留勁,直接往人小腿骨上踹,一下一下,踹得對方終於嗷嗷叫出聲,不斷求饒。

「別踢了,別踢了,我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關我的事!」

話音方落,腦門上就被冷冰冰的槍口頂住。

夾克男倒抽一口氣,身形頓時僵住。

只聽岳定唐冷冷對他道:「回去告訴沈十七,凌樞是我岳定唐的人,他要是少了一根毛髮,我就找沈家的麻煩。你問問沈十七,他那個叔父,到時候還願不願意給他收拾爛攤子。」

夾克男正想辯解,又聽見一句低沉的「滾」,下意識勉強爬起,不顧斷腿槍傷,一瘸一拐逃離。

他走出很遠,直到扭頭已經看不見岳定唐二人,這才鬆一口氣,扶著牆慢慢轉過拐角。

那裡正停著一輛車。

車燈熄滅,但車內還有人。

「沈先生……」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沈十七的半張臉。

「怎麼,差事沒辦好,你的同伴呢?」沈十七一看他的狼狽樣,就已經猜到結果。

「他們全跑了!」夾克男懊惱,「有個人突然出來,自稱姓岳,叫岳定唐,還拿槍指著我,我實在是沒法子,您看,我還受了傷,今晚這差事……」

沒等他討價還價成功,後腦勺就挨了重重一下,立時癱軟,被人雙手穿過腋下夾住。

「沈先生,怎麼處置他?」司機低聲請示。

「隨便,別再讓我看見他!」

沈十七惡狠狠道,極盡厭惡看了夾克男一眼,就像看一堆骯髒的垃圾。

「真是廢物,三個打一個都栽了,還敢來問我要酬勞,一個兩個全都切了餵狗,下次再不能雇青幫的人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讓叔父給我找幾個人過來……算了,我去找成先生,他肯定有主意!」

司機識趣沒有打斷他洩憤似的自言自語,等沈十七徹底發洩完,才冷靜詢問了一句:「那岳家那邊,您打算怎麼處理?岳定唐已經插手,這事恐怕不好再高調,為了一個凌樞就得罪岳家,不划算。」

這事的起因,說到底只是沈十七的嫉妒心作祟。

他目空一切,自詡呼風喚雨,卻忽然來了個凌樞,樣樣不如他,反倒仗著張好臉,讓何幼安另眼相看,哪怕在沈十七眼裡,何幼安僅僅是玩物一般的存在,他也無法容忍玩物脫離自己的掌控,甚至生出一丁點讓他不爽的心思。

凌樞就像插在他手指頭的那根刺,不痛不癢,又讓人不舒服,非得拔|出|來不可。

這是所有高高在上慣了的人物,大多數有的通病,沈十七也不例外。

也許他在偌大上海灘,真正的大人物眼裡也不算什麼,但他自以為對付凌樞這樣的小人物,綽綽有餘。

冷不防冒出一個岳定唐,就成為這十拿九穩中的變數。

沈十七沉默許久,才不甘不願憋出一句:「姓凌的那條小命,暫且寄放著,回頭再跟他一起算總賬!」

「感謝岳長官救命之恩,要不要我以身相許?」

凌樞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口吻,臉上還帶著點笑。

要不是親眼所見,岳定唐還可能真以為他一丁點事都沒有。

「你還有力氣開玩笑,怎麼不自己站起來?」

岳定唐睨他一眼,見他露出一絲吃痛,這才滿意伸手。

凌樞毫不客氣抓住,借力猛地起身。

長痛不如短痛。

饒是如此,依舊疼得他嘶的一聲。

後背,怕是腫了。

得虧不是鐵棍,要不現在都內傷了。

他最近似乎流年不利,總是受傷,而且,還是在重遇了姓岳的之後,才頻頻出狀況。

必然是這姓岳的印堂發黑,把他都給帶倒霉了。

岳定唐不知他心中嘀咕。

「能不能走?」

凌樞歎了口氣:「那必須能,傷的又不是腿。」

但每邁出一步,都會牽連到傷處。

後背,腹部,前後夾擊,那種感覺,凌樞只能想到一個詞。

冰火兩重天。

岳定唐忽而將他一拽,直接輕輕鬆鬆把人拽到背上,背起來朝汽車的方向走。

司機匆忙小跑過來,想伸手接人,卻被岳定唐抬起下巴朝凌家門口點點。

「去跟虹姨說一聲,就說這傢伙今晚在我那邊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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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