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楊春和的失蹤也很突然。

昨天下午本該是觀星社團的例行討論活動, 每名社員會根據自己過去一周的觀星所得提交一份報告,眾人圍坐一塊就報告內容互相分享心得。

活動暫時取消,大家就沒碰上面, 直到昨天凌樞和岳定唐走後, 馮部長和吳五去找楊春和, 才發現她根本就沒回家。

楊家家境一般,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情況, 這樣家庭的孩子,要麼讀完中學就罷了,要麼就是去上免費的師範類學校, 一般不會選擇收費不菲的女子大學,但楊春和勤奮刻苦,成績優異, 在入學考試被老師賞識,破格錄用之後免了學費,自己只要交些生活費和書籍費, 這才得以成為學校一員。

據楊家父母所言, 楊春和平日很乖巧, 除了在學校就是回家,基本上很少出門, 她尤其嗜好看書, 有時候從學校圖書館借了許多書回來, 一頭就扎進屋子裡, 能半天不露面, 這次下學沒回家, 是破天荒頭一回。

楊春和的失蹤是如此巧合, 正好就卡在他們想要找她問話的當口,讓人很難相信她跟馮珍珠的事情沒關係,但現在人不見了,想找楊春和問話也沒地方找,馮部長只好讓警察局的人先將楊家父母帶回去審問調查。

當天晚上,馮家就又來了鬼電話。

這個電話與之前不大一樣。

接電話的馮諒信誓旦旦說自己真聽見了妹妹的聲音。

他說電話那頭的馮珍珠在哭著喊救命,聲音忽遠忽近,好像在什麼荒郊曠野,伴隨著風聲嗚咽,令人不寒而慄。

馮諒當時接電話的手差點沒拿住,把話筒扔出去,馮大慢了一步,趕出來只看見馮二臉色煞白,牙關緊咬,馮大還以為弟弟鬼上身了。

「我把電話搶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掛斷了。」

他對凌樞如是道。

「我二弟許久才緩過來,他說喊救命的肯定就是珍珠,但問題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兒,上海的荒郊多的是,這根本就沒法找,而且,我有一個最壞的預想。」

凌樞:「而且什麼?」

馮大沉默片刻:「舍妹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這幾通電話,實則是——」

實則是馮珍珠的鬼魂在給家人喊冤。

他不必出口的言外之意,凌樞已經知道了。

凌樞根本就不相信有什麼鬼魂作祟,但現在他也沒法給馮大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家這通電話過後,凌樞也沒什麼睡意了,就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琢磨。

房門有人敲響。

「進來。」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岳定唐。

進來的果然是岳定唐。

但讓凌樞鯉魚打挺翻身坐起的,是對方手中那碗小蔥水餃。

水餃是薄薄的皮,肉餡在湯水裡隱隱若現,泛著欲迎還拒的誘惑,肥嘟嘟沉浮不定,不時與蔥花交互起舞,光從視覺就給予深夜未眠的人一記重擊。

「勞煩您老親自來送宵夜,這怎麼好意思?」

凌樞嘴上客氣,身體卻很誠實,雙手已經接過去了。

岳定唐:「我就知道你會睡不著。」

他又出去拿了碗餃子進來。

以前他是從來不會在房間裡用餐的,這簡直是岳定唐無法忍受的毛病。

但現在——

只能說,人的容忍度是隨著對方不斷突破下限而不斷提高的。

既然沒法消滅對方,甚至還要在餘生很長一段時間裡與對方共處,岳定唐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的底線正緩慢被突破。

「我明天想去見見楊春和的父母。」

一個餃子下肚,凌樞滿足半瞇眼,後半句風牛馬不相及。

「岳家廚子手藝真好!」

岳定唐:「你覺得案子跟她有關?」

凌樞:「你怎麼看?」

岳定唐:「楊春和一個弱女子,就算喜歡吳五,嫉恨馮珍珠,也不太有膽量干下殺人的事情。她家境一般,靠獎學金才上的女子大學,如果能畢業,那必定是前途無量,何必為了一段無果的戀情,就葬送自己前程?」

凌樞:「人在激動之下,很容易做出違背常理和理智的事情,如果楊春和真想吳五說的那樣,暗暗傾心於他,在求而不得的情況下,會不會鋌而走險,殺人行兇?」

岳定唐搖頭:「那她父母呢?就算她學費全免,每年的書本費和各種雜費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必然得是真心愛護女兒的人家,才會願意出這筆錢。有如此父母,楊春和就算要殺人,也會想想後果的。」

「即便她不是兇手,肯定也與兇手有關,又或者,她也是兇手的其中一個目標。」

說到這裡,凌樞自然而然想起一個人。

「吳五?」

這兩個女人都和吳五有關係。

岳定唐忽然道:「你有沒有覺得,馮部長的態度也有點古怪?」

凌樞:「怎麼說?」

岳定唐:「當時,你在詢問他們是否得罪過什麼人的時候,馮部長不是先反思自己的人際關係,而是先問吳五。」

凌樞:「不錯,的確如此。」

岳定唐:「他怎麼就篤定吳五那邊出了問題,而非自己?」

也許他問心無愧。

但正常人在聽見凌樞的問題之後,肯定會先從自己身邊的人找起,馮部長的反應,就顯得太快了,根本沒有思考時間。

凌樞道:「虎毒不食子,馮部長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女兒下手吧?」

岳定唐斟酌言辭:「會不會,他不希望馮家和吳家聯姻,又不好明著撕破臉,所以想出這種法子,暫時把女兒藏起來,等到風頭過了,想來吳家也不會再要這樣一個兒媳婦?」

凌樞鼓掌:「老岳啊老岳,我發現你跟了我之後,想像力也跟著豐富起來了,故事信手拈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岳定唐挑眉,什麼叫跟了他,到底是誰跟了誰?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值得兩人花下半夜好好討論。

凌樞很快就沒空去琢磨鬼來電的事情了。

第二天他們中午才出門,先是去的租界巡捕房。

楊春和的父母被羈押在那裡。

楊家並不住在租界,巡捕房算是跨界了,但這件案子本來就是春山會案件的延續,巡捕房手伸太長,警察局也不願得罪洋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憐楊家原本做點小買賣,家境也算殷實,卻是尋常百姓人家,沒什麼門路人脈,這一被抓進去,就只能聽天由命,楊氏夫妻被女兒失蹤和可能殺人的消息雙重打擊,一夜下來,竟是憔悴得不成人樣。

凌樞雖然之前沒見過他們,但也知道,兩人原來肯定不是這樣的情狀。

「兩位好,我姓凌,你們可以叫我凌樞。我是受馮部長之托,過來瞭解一下案件的進展。」

凌樞接過沈人傑遞來的口供本子,翻開看了一下,裡頭都是楊氏夫婦的供詞。

他們對女兒的事情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成績很好,受學校老師的喜愛,這年頭能學費全免讀大學是個榮耀的事兒,他們也一直引以為傲,左鄰右舍更是將楊春和作為自家孩子學習的榜樣。

驟然晴天霹靂,普通人肯定很難接受。

「凌先生,春和那孩子很老實,她是真的不可能殺人的!請您明察啊!」

「是啊,求求您幫我們找到孩子吧!她一定是被什麼人抓走了,我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別說殺人了,春和連隻雞都不敢殺的!」

他們就像受驚惶恐的動物,不停往外傾瀉內心不安。

凌樞安撫他們幾句,又問了幾個問題。

都是很普通,口供本上有的問題。

凌樞對沈人傑道:「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沈人傑無語,心說你問的那些都是什麼問題?家住何處,家裡有幾口人,楊春和平時跟他們怎麼相處,昨日幹了什麼,這不都是口供本上寫了的嗎?

他甚至懷疑凌樞不想調查,在敷衍了事。

凌樞道:「我想去楊家看看,需要他們帶路指引,你跟上頭申請一下,先把他們放了吧。」

沈人傑睜大眼睛:「你以為巡捕房是我家開的?」

凌樞無辜道:「這不是讓你去申請嗎?」

沈人傑提高聲音:「申請了也不行,這兩個可是嫌疑犯的親屬,也可能是同謀!」

凌樞朝岳定唐下巴一揚:「老岳,交給你了啊,我先去跟陸祖德他們敘敘舊。」

說罷擺擺手,還真瀟灑走了。

沈人傑把岳定唐拉到另一個屋子,苦笑解釋。

「岳長官,您就別為難我了,我現在雖然升了點職,可也還是個小人物,這次失蹤的可是馮部長女兒,這要是放虎歸山,誰也擔不起。」

岳定唐:「他們方纔的表現你也看見了,這兩人不可能是同謀,但如果楊春和真是兇手,把他們放回去,她也許會忍不住回家探望,你們可以守株待兔。再者,這兩人年紀大了,要是在獄中有個差錯萬一,畢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你想必也不樂意看見吧?」

沈人傑面露難色:「這……」

岳定唐:「你是辦案得力,才會升職,如果再立新功,又幫馮部長找回千金呢,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裡?」

沈人傑一咬牙:「我盡量去申請一下吧,不過岳長官您要是也在,肯定事半功倍。」

岳定唐頷首:「我陪你去。」

另外一頭,凌樞見著了陸祖德。

對方仍是與上次一樣,瘋瘋癲癲,逢人就露出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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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