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禾停住腳步。
作為剛剛並肩作戰的隊友，她應該上前詢問關心。
但作為下屬，老闆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知道那麼多。
俗話說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她沒有上前，秦川卻看見了她。
既然被老闆看見，薄禾就不好再裝沒看見一走了之了。
她硬著頭皮上前。
秦川正好掐斷電話。
「是不是季軍賽快開始了？」他問道。
薄禾點頭：「繼續嗎？或者我跟他們說一聲？」
秦川：「繼續吧，等我這根煙抽完再進去。」
他的語氣很平靜。
薄禾聽不出是真的風平浪靜，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等我一下，一起進去。」長指輕敲，煙灰零落飄散，秦川道，「電話是我爸打來的，他催我結婚。」
薄禾哦了一聲，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難道要她說「老闆你是該結婚了」，還是說「老闆祝你早生貴子」？
「他給我物色好結婚對象了，以他認為讓我無法拒絕的條件，來跟我交換。」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真心為孩子著想。」
「老實說，我有時候挺羨慕你，無牽無掛，最起碼沒有人能夠要挾你。」
他想到一句，就說一句。
末了，看見薄禾的表情，秦川失笑。
「你是不是挺奇怪，我們這樣的家庭，為什麼還要用利益來交換婚姻？」
左右自己不該聽也聽了，薄禾索性點點頭，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以為這些事情只會發生在電視或小說裡。」
秦川：「不需要的時候，自然就不用，但如果你本來就不愛自己的孩子，能拿他換取一些利益，又何樂而不為？」
薄禾搖頭：「難以想像。不過秦總，您剛才說錯了，我寧可有牽掛有負累，無父無母不是我願意選擇的路。」
秦川沉默片刻，立刻道歉：「對不起，是我比喻不恰當。我只是想讓你有個更直觀的對比，並沒有冒犯之意。」
薄禾：「沒關係。不過，如果你堅決拒絕的話，我想令尊應該勉強不了你吧。」
秦川：「盛名的股權，絕大部分在我父親手上。」
薄禾頓時明白了。
她也跟著沉默下來。
網絡上有句流行話：別看某些人表面光鮮，實際上背地裡都不知道過成什麼樣了。
薄禾曾以為秦川是個人生贏家。
當然，現在他在絕大多數人眼裡，依舊是個人生贏家。
只是如果失去盛名，秦川又還剩下什麼？
平心而論，秦老闆除了自己是個工作狂，對別人要求也嚴格一些，幾乎沒什麼毛病了。
薄禾回想頭一回停車場裡發生的那件事，當時自己無意間撞破了老闆和女朋友分手，固然後來她根本沒有捅破給媒體，是被冤枉的，但站在老闆的角度，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看不順眼的小員工開除。
秦川卻沒有。
從這一點來看，就算後面被老闆冷眼相對，薄禾倒也沒有太過失望憤怒。
可如果秦氏父子鬧矛盾，秦川不肯按照秦時愉安排好的路線去走，進而被剝奪盛名的管理權，那他們豈不是頭頂要變天了？
再換一個老闆，未必會像秦川這樣嚴厲，可對於職場新人來說，也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秦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還反過來安慰薄禾。
「你倒不用太擔心，盛名是我一手從弱小帶到現在的，他輕易也不會替換我。」
薄禾點頭：「不管怎麼說，血濃於水，我想秦總應該不會這麼絕情的。」
秦川笑了一下：「那你就錯了，他連我媽的死都可以不管不顧，本質上，他是一個自私涼薄到了骨子裡的人，不必對他抱有太大期望，我僅僅是從雙方利益損失多寡的角度，來分析他會做出的選擇。走吧，該回去比賽了。」
他將煙掐滅，表情回歸平淡。
薄禾無法窺見他的內心，是否正如此刻平淡無波。
看見他們回來，小哥明顯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們恩恩愛愛忘記時間，差點就出去當電燈泡了。」
薄禾不得不解釋：「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小哥連忙道歉，臉上卻寫著不信，薄禾也懶得糾正了，只怕自我感覺良好的秦老闆生出什麼她想要麻雀變鳳凰的誤會。
但秦川卻什麼也沒解釋，只是先行坐再自己位置，還朝薄禾招手。
「快來，比賽要開始了！」
語氣親切自然，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關係極好的熟稔。
小哥臉上明晃晃寫著「我就說吧」四個字。
薄禾歎了口氣，感覺這個下午過得兵荒馬亂，跌宕起伏。
來不及多想，她在電腦前坐下。
季軍賽開始。
雖則是第三四名爭奪，但獎品的差距同樣足以讓所有人全力以赴。
在剛剛開始之前，薄禾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去研究對方陣容。
對方用了兩個天樞，兩個搖光，一個天權的配置。
天樞是擅長群攻的劍仙，也就是秦川那個職業。
搖光是負責給團隊加血的奶媽，相當於小哥的存在。
天權則是刀客，擅長近身攻擊，但每次只能攻擊一個人。
其它職業都很尋常，沒什麼可說的，稀奇就稀奇在刀客這個職業。
近身單體攻擊，雖然攻擊力很大，幾乎能一刀斃命，但非得靠近敵人一定距離，而且一次還只能對付一個敵人，所以這個職業也被視為群體作戰裡的雞肋，一般很少人會使用，更勿論是將其拿到比賽裡來玩。
對方敢以這個陣型一路走到季軍賽，打敗其餘上百支隊伍，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
他們隊伍的刀客不僅玩得好，而且還能發揮重大作用。
怎麼樣才能讓刀客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薄禾在腦海中迅速模擬戰術pk，但還沒來得及模擬完，就因為時間關係被打斷了。
這是她頭一回心中沒有過半勝率的信心。
突如其來的冰涼觸感讓手背忽而激靈一下，猛地往回縮。
秦川將一瓶冰水放入她手裡。
「盡力隨緣，就行。」
這正是剛剛薄禾說過的話。
她扭頭，秦川正好將腦袋微微歪過來，對她低聲道……
「別擔心，現在已經過下班時間了，就算咱輸了，你也有加班工資，怎麼算都不虧，是吧？」
薄禾莞爾，忽然覺得自己老闆還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