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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古門作為名符其實的天下第三大宗, 沒有經歷過上玄宗和天衍宗的內亂清洗,先前又吞併了一些門派,實力迅速壯大,已經堪堪能與靈台寺一拼高下,縱觀天下局勢, 如今東嶽與南句之戰, 其實也是東嶽修真門派與南句修真門派之間的一場博弈。

然而東嶽國內, 除了金庭門這樣封山長達十年,不問外事的門派之外, 其餘修真門派, 十有八九,幾乎盡數依附於靈台寺麾下,反觀青古門, 雖然本身不遜於靈台寺,但畢竟獨木難支, 因此在靈台寺精英盡出, 隨軍而行的情勢下,東嶽、南句兩國修士陣前鬥法, 隨著東嶽修士勝多敗少,勢如破竹,東嶽軍士氣大漲, 一路也跟著節節勝利。

等到南句修士們反應過來, 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的時候, 東嶽軍已經佔據了南句的十數座城池, 眼看就要形勢危殆,國破家亡了。

綴著紅瑪瑙和東陵石的流蘇隨著馬車行進的節奏而輕輕晃動,上好的雪色蠶絲紗簾裡頭,若隱若現坐著一個人。

馬車看起來很大,再仔細一看,竟然整個車廂都用了極其珍貴的金絲楠木,前前後後數十萬軍隊,浩浩蕩蕩,將領士兵,要麼騎馬要麼步行,唯獨這輛馬車,被簇擁在中間,重兵防衛,看起來十分顯眼。

而在馬車的前後左右,還有十數名高階修士,最低的修為也有金丹初期,他們沒有用飛行法寶,反倒如同其他普通軍官那樣騎馬前行,同樣護衛在馬車四周。

前方就是一座別院,遠遠望去,竹林幽幽,清雅別緻,前面的東嶽軍將領一抬手,後面眾人的速度也漸漸緩下來,看模樣,是要進那別院紮營休息。

若是沒有這輛馬車,行軍的速度當然要比現在快很多,而且荒野郊外,只要是安全的,哪裡不能紮營歇腳,不過現在多了這輛馬車,眾人也鄭重其事起來,為首的東嶽平南軍元帥陸達,竟親自馳馬過來,彎腰湊近馬車,低聲垂詢。

只見馬車之中的人似乎說了一句什麼,陸達揮揮手,前方號令官讓大伙在別院外頭紮營,陸達本人則隨著馬車進入別院歇息。

若是周印在這裡,興許還會對陸達有幾分印象。

二十多年前他剛剛認識前平南軍元帥惠鈞的時候,這陸達還不過是平南軍一個小小的校尉,轉眼二十幾載,他一步步升了上去,惠鈞死遁,這陸達也接掌了平南軍,成為新的主帥。

當年的陸達,對修士的印象並不好,還曾因此與周印有過一番辯論,不過時隔多年,不單是模樣,連同為人處世,他都變了許多,起碼眼前對待這些修士,他即便身為元帥之尊,也是畢恭畢敬,看不出絲毫不滿。

馬車緩緩停下來。

左邊的修士低聲道:「大師,別院到了,請入內歇息。」

從裡頭伸出一隻手,挽住紗簾,輕輕撥開。

瑩白如玉,骨節分明,修長而優美,幾乎沒有一絲瑕疵。

然而卻沒有人覺得它軟弱無力,恰恰相反,這樣一隻手,輕輕巧巧就可以隔著老遠憑空捏斷一人的脖頸。

左邊的修士上前相扶,那隻手搭在他手上,一段白色衣角映入眾人眼簾。

白衣人的長相自然俊美之極,眉間一點硃砂,一雙眼睛如古井深潭,整個人看上去神聖而悲憫,毫無殺伐之氣,根本就不像一個修士,反倒如同慈悲的神祇,合該供奉在寺廟裡供人參拜的。

他身上也確實有股微妙的力量,令見到他的人,不由自主就有種下跪膜拜的衝動。

周圍的喧嘩聲一時都靜止了,那些粗豪的軍士都屏住呼吸,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直視,更不敢在他面前高聲談笑。

待得對方在左右簇擁下進入別院,眾人這才覺得鬆了口氣,彷彿身上的壓力突然消失。

陸達仔細交代侍童好好服侍之後,這才出來,回到自己的中軍帳,下屬趙容迎了上來,一邊替他抱不平:「陸帥,您怎麼說也是堂堂平南軍主帥,怎可紆尊降貴至此,服侍那修士的事情,讓屬下等去也就是了!」

陸達臉色微變,低聲喝道:「此話以後不可再說,那些修士個個修為不低,小心被聽了去,直接先斬後奏,國君也無話可說!」

趙容還有些不服,但他闔動了一下嘴唇,卻沒再說什麼,只道:「之前也就是兩個修士隨行,這次卻為何要這麼大陣仗?」

陸達臉色有點奇異:「聽說這次,南句軍那邊,青古門的樂仙老祖會過來,所以迦葉大師親自出馬,來解決那個樂仙老祖。」

聽見這個名字,趙容也不由臉色大變,心有餘悸。

原因無他,這樂仙老祖乃是青古門當今輩分最高之人,他雖然不是宗主掌門,可權力之大,連掌門在他面前,都得俯首聽命,此番兩國對戰,青古門為保地位,可謂出了大力氣,不過由於靈台寺已與上玄宗暗中結盟,依附在聯盟之下的東嶽修士也不少,所以青古門根本佔不到什麼上風。

上回廬陵之戰,靈台寺這邊一個元初修士,一個金丹後期修士,讓青古門這邊折了不少人手,關鍵時刻,樂仙老祖竟親自出面,將那兩個修士都斃於掌下,又順手殺了不少東嶽軍,修為之高,令人震驚。

對付這樣的人,其他人自然是力有不逮,所以靈台寺住持迦葉大師這才親自從靈台寺出來,隨軍南下,坐鎮於此,防的就是這個樂仙老祖突然發難。

有這樣一個重量級人物在,別的不說,軍心也能安定幾分。

然而陸達深知修士脾氣喜怒無常,所以寧可放低姿態,也不想得罪他們。

別院禪房內,迦葉盤腿而坐,雙目微暝,手指若佛尊作拈花狀。

四五個人立於左右,不敢打擾。

良久,他才慢慢睜開眼睛。

清塵道:「師父,大軍預計明日抵達鍾州,屆時只怕青古門的人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樂仙老兒也會親自出面。」

廬陵之戰後,樂仙老祖連殺修士數人,南句軍心大振,借此收復失地,現在鍾州卻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如果能打下來,無疑連周邊幾個州縣能隨之拿下,不過樂仙老祖之名,威震天下,連清塵他們這樣的親信弟子,提起這個名字,也有點不自在。

「有我在,無須擔心。」聲音平和溫潤,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是。」清塵等人一凜,恭聲應道。

「若無事,就下去罷。」

「弟子告退。」

室內恢復冷清,迦葉的眼神瞬時由方纔的柔和轉為淡漠,琉璃色的眸子毫無感情,透著虛空,不知望向何處。

突然之間,他的眼神銳利起來,下一刻,身體隨即消失禪房內。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別院外頭士兵們安營紮寨,熱火朝天,別院內卻出奇的安靜,只有兩名金丹修士站在院子裡,充作護法之職。

他們並不是靈台寺的佛修,只不過如今靈台寺收納了不少別處來投效的修士,葷素佛道不忌,所以他們也算是靈台寺的人。

二人有些無聊,一邊在假山旁邊站著,一邊低聲說著話,其中一人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盯住前方。

另外一人見他古怪模樣,不由也循著他的視線望去。

暗夜之中,一人自漆黑的虛空出現,身影逐漸清晰,朝禪房的方向走來。

他從頭到腳都披著黑色斗篷,甚至連面容都看不清楚,速度卻出奇地慢,閒庭信步一般,似乎不將旁人放在眼裡。

眼看他逐漸靠近,兩名修士反應過來,大聲呵斥:「站住,什麼人!」

其中一人飛身上前阻攔。

然而他剛一接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往外推開,身不由己,足足後退了十數步才停下來。

另一人不信邪,御出一把飛劍朝黑衣人疾射而去,卻見那人身形不動,只是右手輕輕往後一揮,那劍隨即籠上一層污黑,掉轉劍身,直直插入修士體內!

那金丹修士慘叫一聲,瞬間化為齏粉。

舉手之間,就將一個金丹修士殺掉,實力何等可怖,只怕這黑衣人修為起碼在元嬰中期以上。

剩下的那修士面色驚恐,整個人都僵直了,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

院中的其他人聽到動靜,紛紛跑了出來。

而奇異的是,院子外頭彷彿兩個世界,那些士兵的嘩然聲依舊,竟似沒有聽見院中的騷動。

「你們都退下。」溫潤若清泉的聲音響起,迦葉出現在禪房之外。

一身白衣,平靜如常。

「師父!」

「主持!」

眾人看見救星,瞬間如獲大赦。

黑衣人終於出聲,只是他的聲音很怪,彷彿是從遙遠虛空傳過來。

「承明,本座看你化身你不過如此而已,竟還要靠人族來成事!」

「你們先下去吧。」

迦葉又開口道,不過不是對著黑衣人,而是對著靈台寺諸人。

眾人面面相覷,依言離開,其中猶以剛才那個修士跑得最快,在見識過同伴的死狀之後,他一點也不想親身體驗。

院中只餘二人。

周圍瞬間築起結界,外人不僅看不見裡面的情形,連聲音都不會聽見。

迦葉看著對方:「你不是青古門的人。」

黑衣人不答。

迦葉又道:「你身上有魔氣。」

黑衣人嘲諷:「怎麼說也是天帝化身,誰知也不過如此。」

迦葉負手,淡淡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敢上門?」

黑衣人道:「因為我要殺你。」

迦葉傲然一笑,那是之前從未在人前展現的強大自信。「魔族跳樑小丑,只敢藏頭露尾,你既知道這不過是朕區區化身之一,就知道即便是殺了我,也是無用的。」

黑衣人沒再說話,因為他已經出手了。

他的身形快若閃電,幾乎還在迦葉剛剛說到「無用」的時候,他便已經到了迦葉面前,一團黑氣隨著他的移動撲向迦葉,幾乎要將他圍住。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迦葉反應同樣不慢,他只是微微一動,院中便瞬間分出許多個「迦葉」,俱都是一模一樣的眉眼與風姿,端的真假難辨。

黑衣人冷笑一聲:「彫蟲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賣弄!」

他振衣而起,整個人躍向半空,那黑氣忽然擴大了無數倍,幾乎瀰漫了半個院子,又往迦葉的方向收攏。

迦葉右手現出一根金花銀葉錫杖,朝那團黑氣揮去。

錫杖所到之處,黑氣迅速散去,然而一旦錫杖所不能顧忌的死角,黑氣又逐漸聚攏,如影隨形。

迦葉面色淡漠,驀地退後幾步,手中錫杖重重在地上一頓,地磚以錫杖為起點寸寸裂開飛起,碎裂的磚石劃開黑氣,朝黑衣人破空而去。

就在那磚石堪堪到了眼前之時,黑衣人驀地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團黑氣。

迦葉心頭一凜,下意識便轉身,錫杖往後劈去。

然而已經遲了半步,又或者說,黑衣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天邊不知何時雷電交加,一聲響過一聲,閃電越來越亮,彷彿要把黑夜變成白天,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場傾盆大雨開始降下,帶著幾乎將天地一切都淹沒的聲勢,匯聚成河。

別院外頭,士兵們的休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斷,篝火被澆熄,全身都濕透了,不得不紛紛收拾東西躲進帳篷。

現在並不是雨季,這場大雨實在來得有點蹊蹺,然而不管怎樣,原本的計劃已經被打亂了,陸達擔心雨勢如果一直這麼大的話,明天行軍的速度也會受到影響。

而別院裡頭,迦葉與黑衣人面對面站著,相隔不過數十步。

兩人周圍的結界已經撤去,但其他修士遠遠站著,仍舊不敢上前干擾。

高手對決,瞬息萬變,即便一點小差錯也可以勝負翻轉。

良久,只聽得黑衣人笑了一聲:「贗品就是贗品,不過如此而已。」

他轉身,眾目睽睽之下,視他人若無物,又如同來時一般,身形隱沒於夜幕之中。

而迦葉,依舊拄著那把金花銀葉錫杖,一動不動地站著。

「師父!」

「大師!」

「魔,主,容,羽……」迦葉一字一頓,極其緩慢地說完,望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冰冷而深邃,嘴角竟還微微揚起,露出一絲詭異的弧度。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忽然便有人驚叫一聲,面露驚懼。

但見迦葉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不多時,便很快變成一具乾枯的屍體,醜陋而詭異,全無片刻之前的絕世風儀。

若不是親眼所見,眾人幾乎不敢置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北海之墟。

「迦葉死了。」周辰看著手中剛剛得到的訊息,略略揚眉。

周印拈起手中棋子落下,動作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出現遲滯。

周辰微微一笑:「這下要更亂了。」

周印道:「以你的推測,上界下一步會如何?」

周辰道:「迦葉是承明化身,殺他就等於直接挑釁天帝,經此一事,承明也許會化暗為明,直接派人下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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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很多朋友還是看不懂這些國家和局勢的變化,或者說根本沒記住,今晚太晚了,等明天俺畫個圖吧,也許更明瞭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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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