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如果雍凜覺得頭一天可以忍忍就過去的話,那麼第二天,這種疼痛幾乎將他整個人打敗,他終於體會到顧念說的,「連床都下不了」是什麼樣的滋味。

顧念起床洗漱之後,遲遲沒看見他出房門,進來就看見雍凜抱著被子躺在床上,目光呆滯直視天花板,奄奄一息的模樣。

顧念吃了一驚,趕緊過來:「你怎麼了?」

「經痛」這個詞,雍凜打死也吐不出口。

但他不說,顧念也明白了,她皺著眉頭思考:「怎麼回事,之前我都不會痛成這樣的。」

她靈光一閃:「你昨天是不是吃了涼的東西了?」

雍凜也想起來了,他一直有夏天喝冰水的習慣,昨天的確是喝了好幾杯加冰的檸檬水。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嬌弱了。

顧念道:「這個樣子肯定沒法上班,先請個假吧。」

連顧念都能每個月強忍疼痛去上班,雍凜覺得自己沒道理不能,所以他還是從床上坐起,打算去換衣服,結果剛一下床,臉色就是一白。

顧念趕緊扶他坐下:「有人生理期吃雪糕也沒事,但有的人不行,我去給你請假吧,你好好休息。」

換作從前,雍凜對因為生病而柔弱的女性,一方面是出於男人保護的心態而憐惜她們,另一方面卻是對弱者高高在上的憐憫和觀察,這本是世間大多數男人的正常態度。

之前兩人交往期間,顧念曾生過幾回病,生理期的時候兩人一起吃飯,她也會告訴雍凜不要點冷的,但那時候的雍凜雖然面上答應,心裡卻有些不當回事。

當痛苦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別人很難設身處地去理解別人,男人與女人更是這樣,哪怕女人說生孩子如何疼,絕大多數男人也不會感同身受,甚至還會覺得女人為了博取同情和憐惜。

雍凜抱著被子頂住腹部,心裡第一百零一次咒罵讓他們倆互換身體的罪魁禍首。

顧念已經撥通經理的電話:「John,我是顧念……咳,的朋友。」

說得太溜差點露餡,顧念趕緊圓過來:「她今天生病了,沒法上班,我想幫她請個假。」

電話那頭的John有些意外,語氣變得客氣許多:「好的,您是雍先生吧,麻煩您代我轉告和問候一聲,讓Nina多休息,您如果有空,也歡迎常到我們門店來做客!」

雍夫人是M&J的大客戶,雍凜的身份,John自然也是知道的。

顧念和他寒暄兩句,掛了電話,又去煮糖水,她一個人在外地讀書工作,這些日常瑣事早就不在話下,很快把熱騰騰的紅糖姜水盛出來放在雍凜床前。

「紅糖姜水緩解經痛最管用,你記得趁熱喝。」

雍凜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挺屍狀閉目養神,半句話都不想多說,也沒注意到顧念的悄然離去。

經過第一天的手忙腳亂,當顧念再次來到公司時,已經能夠掩飾住自己惴惴不安的心情了。

除了陳莊之外,他還有一個叫林琳的秘書,負責打電話訂機票,確定出差酒店之類的瑣事,林琳年輕美貌,精明能幹,對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明白,也有感情穩定的男朋友,絕無跟老闆玩辦公室曖昧的念頭。

林琳和陳莊兩人分工明確,為顧念省了不少工夫。

顧念簡直開會開出陰影了,林琳剛進來,她就問:「今天有會議嗎?」

林琳:「沒有,不過麗景新城那邊的建設進展不太順利,您上回說要找個時間去看看,今天安排正好比較空,可以今天過去。」

顧念含糊答應:「好,我考慮一下,有需要就叫你。」

林琳出去之後,顧念就撥通了雍凜的電話,詢問他這件事。

雍凜的聲音有些懨懨的:「那邊的進度拖一拖也無妨,過幾天我再和你一起去。」

顧念:「好,林琳和陳莊拿了不少文件進來,需要我簽字,你的筆跡我模仿不來,回頭再帶回去給你簽。」

雍凜原本還擔心顧念對新身份會不能適應而頻頻出亂子,但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應該是多餘的,顧念雖然不能說適應得很好,但起碼態度認真,也很謹慎,這讓雍凜很滿意。

他沒法想像這場互換身體的意外會維持一輩子,所以假如顧念現在捅的簍子越多,他將來需要收拾的爛攤子也就越多。

不管兩人分手時有沒有不捨,還是不是想為這段感情再努力一下,在發生了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彼此都暫時沒了談情說愛的心情。

現在他們相處起來更像一對不得不臨時湊在一起共患難的同伴,而不是什麼分手怨侶。

一個每天裝成霸道總裁去上班開會,面對一堆工作無從下手,一個因為來了大姨媽,只能躺在床上挺屍。

此時此刻,兩人身處異地,卻不約而同歎了口氣:無論如何,趕緊恢復正常吧!

上天明顯沒有聽見他們的禱告,臨近下班,顧念又接到雍夫人的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去,家裡可以開始準備晚餐。

顧念一個頭兩個大,心裡暗怪雍凜讓她答應下來,只好說了個時間,末了又道:「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想邀請一位朋友同行。」

「是女朋友?」雍夫人問。

「……算是吧。」不帶雍凜去,她一個人肯定無法應付雍家父母,好歹有個人陪著,心裡也不那麼發虛。

「阿凜,其實……哎,算了,你想帶就帶上吧,回來再說。」

雍夫人的未竟之意讓顧念彷彿察覺了什麼。

先前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雍凜父母自然也會知道顧念的存在,以顧念對雍凜的瞭解,他那種性格,並不會被父母隨意牽著鼻子走的,所以哪怕父母不同意,他很可能也會堅持自己的意見。

不過雍凜父母對這樁婚事是否看好,顯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去跟從沒見過面的「爹媽」打交道啊!

只要想想見面時的情景,顧念就煩得頭大,她只得再次撥通雍凜的電話。

電話那頭,雍凜的聲音平穩多了,表示自己已經好轉,晚上可以如期和她回家吃飯。

顧念:「那下班後我開車去接你吧,你自己先換身衣服。」

說了兩句,擱下電話,見手頭暫時沒什麼需要自己處理的了,顧念從手提包裡摸出一本英法詞彙對照大全,一個字一個字地對照學起來。

法語因其淵源,在歐洲,尤其是M&J這種品牌的總部很受看重,有些內聘職位上甚至寫著法語優先,可見重要性。顧念不是英語專業出身,法語更是零基礎,但她如果想要在這個行業上真正有所發展,就得不斷學習。

對已經開始工作的人而言,重拾學習比讀書時還要困難,之前上班,她都是利用晚上的時間看一會兒書,因為跟雍凜談戀愛,本來就少的業餘充電更被擠壓得幾乎沒有,現在反倒陰差陽錯,多出不少空閒來。

顧念一邊用耳機聽著法語發音,一邊艱澀地念著單詞,磕磕巴巴的讀音連她自己聽著都難受,幸好作為頭號領導,辦公室足夠豪華,別人也不會亂闖,一天下來,居然還真學進去了一些。

平時午飯雍凜一般會跟陳莊一起解決,順便跟助理聊一下工作,增進交流,換了顧念,對著陳莊也不知道要聊什麼,索性讓林琳幫自己叫了外賣在辦公室裡吃,陳莊估計是覺得老闆還在跟女朋友鬧分手的低潮期,也很識趣地沒來打擾她。

快到下班時間,顧念生怕陳莊忽然又從哪裡冒出來通知她去開會,二話不說趕緊閃人,開了車回去接雍凜。

回到公寓,雍凜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雜誌,一邊等她,懷裡還抱著個抱枕,看上去有些乖——他自己毫無察覺——這個舉動是為了想讓肚子有點東西壓著,會舒服一點,顧念以前生理期也經常這麼做。

「這些是要你簽名的,你簽好了明天我再帶回去。」她將厚厚一疊文件放在桌子上,「快去換衣服吧,我給你媽說了七點,現在已經六點出頭了,路上肯定還塞車。」

雍凜:「我已經換好了,走吧。」

顧念:「……」

她看著對方這一身黑衣黑褲,嘴角微微抽動。

顧念:「你換身裙子吧。」

雍凜想也不想:「我不要穿裙子。」

下面涼颼颼的感覺太可怕了。

顧念:「……那為什麼要穿一身黑?」

雍凜臉色難看,半天才道:「不穿黑色褲子的話,我怕會側漏。」

顧念:「……你用的是多長的衛生巾?」

雍凜:「最長的那款。」

顧念無語:「那你擔心什麼,而且就算漏,也不會漏到上衣啊!」

雍凜一臉「我不想跟你講道理」的表情。

顧念扶額投降。

這麼一身黑穿過去,知道的說是去前男友家裡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參加葬禮。

雍凜他爹媽說不定會覺得女方是故意去給他們添堵的吧?

雍凜堅決不肯穿裙子,也不肯換淺色的褲子,沒奈何,最後顧念選了一件米色上衣,給他配個淺黃色的手提包,又梳起兩鬢頭髮,挽到後面,用髮夾別住,將黑褲子的銳利柔化掉,頓時變得嫵媚起來。

顧念顯然對自己的成果滿意極了,以前看著鏡子不覺得,現在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自己,更有一種別樣的新奇。

她忍不住勾起雍凜的下巴,笑嘻嘻道:「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上哪裡找喲,簡直是奪天地之造化,集日月之精華!」

雍凜:「……」

還要點臉不?

哪怕雍凜再喜歡顧念,這麼噁心的話他從前也說不出口,聽見原本屬於自己的聲音說得如此真情實感,他簡直快把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光了。

晚上七點,兩人準時抵達雍家。

S市最貴的房子在市中心,也就是雍凜公寓所在的那一片區域,但真正想要住得舒服,還得是離市區有些距離,位於江邊的獨棟洋房,起碼空氣清新,寬敞舒適。自然,造價也是不菲。

驗證身份,大門打開,車子駛入車庫,保鏢上前招呼,那頭雍家的一樓迎客的門也開了,幫傭模樣的女性站在門口朝這邊望過來,顯然是在等他們。

顧念忍不住開玩笑:「這排場都能拍電視劇了。」

雍凜:「這排場已經不算大了,更誇張的也有。」

他不是在炫耀,只是實話實說。

改革開放之後,國門打開,那些能夠抓住潮流崛起的新貴,如今都一個勁兒地往上靠攏,跟差不多地位的人比,跟上面比,跟國外的豪門比,攀比之風日盛,攀比的內容也都千奇百怪。

顧念在M&J的時間不長,但工作緣故經常會接觸這方面的人,也聽了不少八卦。

據說有幾位名媛特別喜歡拿M&J的包來炫耀攀比,而且還不能是擺在門店裡出售的普通款,得是只有VIP客戶才能買到的定制款。其中一個人因為經常能買到特殊定制款而備受追捧,成為名媛圈中的名人,她還經常將包PO在網上,久而久之,在網上也小有名氣。

結果某天這位名媛的某個手包,被扒出亞洲區僅有一個,而且那一個已經在別人手裡,也就是說,她手裡那一個是高仿,當時這事鬧得挺大,名媛死不承認,還說自己的確是在M&J門店買的,最後M&J官方不得不出來澄清事實,表示那一款包的確已經在另一位客戶手中。該名媛淪為笑柄,被網友們嘲笑沒錢還要強行炫富,從此在網絡上銷聲匿跡。

但許多網友不知道的是,該名媛並不窮,她的家境其實不錯,只不過還不足以支撐她這樣龐大的開支,為了能夠打入更高的圈子,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又因為太過高調被人看不順眼,才會鬧出這些笑話。

顧念的心性和心志都不錯,這讓她能從一個並不富裕的普通家庭裡脫穎而出,得到現在這份不錯的工作,所以也能堅守住本心,不會被行業裡的各種奢靡浮華迷花了眼,但並不是人人都和她一樣。

正因為雍凜見多了這種想要通過捷徑少奮鬥許多年的人,所以才對顧念的選擇特別不理解,哪怕現在兩人換了身體,他也忍不住教訓對方:「社會的競爭只會越來越激烈,父母的起點決定了孩子的起點,你去跟那些家境普通的男人結婚,辛辛苦苦去掙一套學區房的錢,又或者讓孩子上普通小學,將來去跟那些優秀學生競爭,這就是你要的生活?」

雍凜的話,不能說不對,但顧念覺得,他將一切都功利化了。

「只要孩子自己足夠優秀,就能通過努力上進得得到更好的未來。」

雍凜哂笑:「人類這個群體,真正的天才很少,絕大部分人的智商都不會相差太遠,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後天的環境不重要嗎?」

顧念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兩人已經離客廳正門很近,等在門口的中年阿姨迎上來,笑容滿面:「小凜回來了?」

「於嬸等很久了?」雍凜在半路上給顧念介紹過雍家幾名幫傭,於嬸在雍家時間很長,快十幾二十年了,等於是看著雍凜長大的長輩,也管著雍家所有幫傭。

「沒有沒有,剛出來,飯菜都做好了,就等著你們……這位是?」

於嬸的目光落在雍凜身上,帶了些探究和好奇。

顧念:「這位是我朋友,叫顧念。」

於嬸:「原來是顧小姐,快請進!」

她的視線從雍凜空空的兩手上掠過,笑容微微淡了一些。

第一次到男朋友家裡,連個禮物都不帶,真是沒禮貌!

雍凜潛意識裡還將自己當成雍家的人,回家哪裡需要帶什麼禮物,所以他根本沒意識到於嬸的態度為何一下子轉變。

顧念在車上就想到了禮物的問題,但當時時間太倉促,她就沒有多此一舉地出言提醒。

反正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他們本該分手,也不會有上門拜訪的事情,雍家對她的印象好不好,顧念沒有看得特別重。

兩人跟著於嬸入內,雍夫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雜誌,見狀起身,笑盈盈拉過兒子,眼裡既有欣喜,又有為人父母的抱怨。

「媽還以為你又要借口工作忙,不肯回來呢!」

被當成男人已經很尷尬了,還要被一個陌生人當成兒子,簡直是尷尬翻倍,好在顧念從事服務業,專業素質很不錯,面對的客戶五花八門,討好一位保養得宜,愛子心切的阿姨並不難。

在最初幾秒的尷尬之後,她很快反應過來,順勢扶住雍夫人的手臂,帶她一起坐下。

「我這不是真忙麼,爸把那間公司交給我,我肯定不能辜負他的期望,只要有空,我立馬就回來看你了,就是路上來得著急,沒買什麼禮物。」

兒子忽然變得貼心,雍夫人自然覺得熨帖。

「你肯回來我就很高興了,一家人還要什麼禮物?」

話剛說完她就想起旁邊還坐著一個外人,「一家人」意有所指,怕被人家女孩子誤會,又不好收回來,笑容微微凝滯了片刻。

顧念細心,立刻注意到了,心裡有些好笑。

如果她還是原來的自己,說不定會受傷難過,但現在在顧念身體裡的卻是雍凜。

顧念覺得這一幕實在有點好笑,但她非但不能笑,還要苦苦忍耐。

她為雍夫人介紹雍凜:「媽,你還沒見過顧念吧,她是我朋友。」

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雍夫人發現其中的一字之差,心想兒子還不是糊塗到底,面上也露出客套和氣的笑容,對雍凜道:「歡迎顧小姐上門來做客,我聽說你們要來,特意讓廚師多做了菜,等會兒不要客氣,當成自己家就行了!」

這本來就是他的家。雍凜的心情複雜難言,淡淡道:「好的,謝謝。」

顧念:「媽,你不是說自己做菜嗎,怎麼又讓廚師動手,有櫻桃肉嗎?」

雍夫人忙把放在雍凜身上的不多的注意力拉回來:「有,當然做了,就知道你喜歡吃這個,我親自做的,你爸應該也快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雍凜的父親,這棟房子的男主人從外面進來。

「來了。」他朝顧念和雍凜兩人點點頭,面部表情雖然稍稍柔和下來,但長久身居高位帶來的氣場卻不是那麼容易收斂的,顧念面對他時,沒法像面對雍夫人那麼自在,只能開口叫一聲爸,順帶介紹了一下雍凜。

「好,顧小姐,歡迎來做客。開飯吧。」雍子文說話很簡短,幾乎沒什麼寒暄客套。

一句話,廚房的人立刻動了起來,熱氣騰騰的菜陸續上桌,四人分長桌兩邊落座。

這頓飯吃的是中餐,雍家沒有「食不言」之類的規矩,餐桌上還是可以交流一下感情的。雍子文問顧念最近做得如何,顧念含糊回答了兩句,雍子文有些不滿意,但想想兒子接管那家公司之後一直幹得不錯,他也就沒有多說。

雍夫人因為兒子回來,心情很不錯,笑瞇瞇問:「小凜,你和殊也有聯繫麼,我聽說你們去吃飯了?」

顧念被問得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殊也」是誰,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她反應也算快,含糊答了一聲。

雍夫人:「殊也那孩子從國外回來,對國內的人情世故不是很懂,你有空多帶她到處走走吧。」

當著別的女孩子在場,她也沒有說出更直白的話,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禮數。

雍凜最煩他媽成天要給他介紹對象,克制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插嘴道:「雍凜不喜歡她!」

話一出口,飯桌上的氛圍就僵了一下。

連雍子文也抬起頭,看了雍凜一眼。

雍夫人微微皺眉,似笑非笑:「我問的好像是小凜吧?」

顧念忙打圓場:「顧念說得對,我的確不喜歡她,她性子比較急,把我要說的話提前說了。」

這已經不是性子急的問題,而是知不知禮數,有沒有家教的問題了。雍夫人露出不快,臉上明明白白寫道。

自己跑到別人的身體裡,回家去見爹媽,卻被爹媽嫌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估計世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一輩子也碰不上這種奇遇。

雍凜很心塞,再也不開口,埋頭吃飯。

吃完飯,雍子文道:「小凜,你跟我到樓上來,我有些事問問你。」

這十有八九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談,顧念雖然這兩天已經惡補過一些資料,但還是怕自己會在雍父面前答不上話,趕緊拿雍凜當借口:「顧念是我帶來的,我總得當好陪客,有什麼事下回再聊吧。」

這看在雍氏夫婦眼裡,又成了兒子維護女朋友的行為。

經過飯桌上的那一幕,原本就對顧念不是很感冒的雍夫人,印象就更不好了,但她總算知道給兒子面子,不要當場駁斥,所以依舊笑道:「那這樣,天色不早了,我先讓司機送顧小姐回去吧,你晚上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顧念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行,我明天還要上班,這裡離市區太遠!」

雍子文皺眉:「我也在市區上班,早點起來不就行了,難得在家過夜還諸多推搪。」

顧念看了雍凜一眼,後者似乎沒有感應到她的求助信號,看著茶几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頭雍子文已經安排好客人的去處了:「天晚了,這裡很難打到車,於嬸,你打電話讓小唐開車接顧小姐回去吧。」

顧念總算知道雍凜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專橫獨斷是從哪裡來的了。

眼看再說下去就要吵起來,顧念只好不出聲,任由於嬸把雍凜送出門。

雍凜本來不是一個對父母言聽計從的乖寶寶,他在家裡也有自己的主見,不至於被父親牽著鼻子走,問題是他現在在顧念的身體裡,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考慮顧念的身份,根本放不開手腳,只能往顧念那裡看了一眼。

顧念會意,忙道:「於嬸,你去休息吧,我送她出去就行。」

沒理會雍凜父母那邊的反應,她迅速帶著雍凜出了門,往院子方向走,一邊小聲說:「今晚就不該來!」

雍凜不肯承認自己決策錯誤,只能給她出點主意:「等會兒你早點睡,別給他們問你問題的機會,不然我爸一說起工作就沒完沒了。」

顧念很鬱悶:「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雍凜的心情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那一瞬間,幾乎同時,兩人拋開了前男女朋友身份互換的尷尬,油然而生一股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戰友情。

留下來的顧念理所當然受到了雍子文的傳召。

雍家以房地產起家,後來又涉足珠寶行業,跨度比較大,也許是繼承了祖上的經商天分,雍子文硬是憑借自己對時代局勢的把握和精準的眼光,經營出這份偌大家業。雍凜現在手頭做的,就是從雍子文手上分出去的一間房地產公司,單獨負責幾個項目。

隔行如隔山,顧念一點也不想去和雍凜的父親討論什麼「房地產的政策調控和國內房地產行業的走勢」,所以在依依不捨送走了雍凜之後,她立刻扶額裝頭暈,說要回房休息。

雍子文皺眉:「剛進來的時候不是好端端的?」

顧念虛弱狀:「可能是這幾天連著開會,太累了。」

雍夫人自然是護著兒子的,聞言就道:「那快回房休息,媽讓人燉了蟲草水鴨湯,回頭給你送上去。」

得了雍夫人的話,顧念忙不迭起身:「爸,媽,那我先回房了。」

雍家是複式兩層,於嬸等人住樓下,主人和客人住樓上,顧念上了二樓,眼看樓上有好幾個房間,她下意識推開離自己最近的那一間。

「小凜?」

顧念扭頭,後者正站在樓梯口,疑惑地看他。

雍夫人:「你進爸媽的房間有事嗎?」

顧念:「……」

後背霎時冒出冷汗,虧得她反應夠快,幾秒鐘之內還真編出一個借口:「我剛才好像聽見裡面有聲音,所以想進去看看。」

說罷顧念推開門往裡面看了一眼,回頭朝雍夫人笑了一下:「應該是我聽錯了。」

「……」雍夫人莫名對兒子的精神狀態出現了某種擔憂,她走過來,探向顧念的額頭。

「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就讓你爸爸不要那麼早給你壓擔子的,哪怕在總公司再幹兩年都好。」

顧念順勢挽住她的手臂:「爸也是為了我好,早點出去,才能早點獨當一面,我不可能永遠都活在爸的羽翼下。」

「你這孩子,跟你爸一樣要強!」雍夫人有點無奈,又隱含疼愛。

當年息影嫁入雍家的時候,演員和商界人士的典型結合,不知多少人羨慕她攀上高枝,又有多少人在背後不看好他們,一年年過去,娛樂圈不乏和雍夫人選擇了一樣歸宿的演員,更多的是因丈夫出軌或移情別戀而導致婚姻破裂,還有苦苦維持著那一張面子而不肯離婚的,更有被男方那張「假富豪」的皮所騙,結婚沒多久就跟著丈夫一起破產的。

相比之下,雍夫人劉玉珊何其幸運,不僅婚姻和順,丈夫事業有成,連生的兒子都優秀出色,羨煞無數旁人。

劉玉珊嘴上不說,心裡未必不是這樣覺得。

顧念:「媽,你白天電話裡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劉玉珊表情一頓,自然而然帶著顧念走到雍凜的房間門口。

原來雍凜的房間在倒數第二間,顧念會意,推開房門,裡面果然一應是雍凜式風格的佈置陳設。

劉玉珊將門關上,一臉欲言又止。

顧念推了張椅子讓她坐下:「怎麼了?」

劉玉珊:「昨天,李導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想讓我去演他新戲裡的一個角色。」

顧念一愣:「哪個李導?」

劉玉珊:「李封導演。」

顧念恍然,捧場道:「媽你也太厲害了,都息影那麼多年了,還有名導來找你演戲,真人不露相啊!」

劉玉珊被兒子誇得心花怒放,但自家知道自家事,她還沒有自大到無視事實,真以為自己演技傲視群雄了。

「其實事後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因為李封導演名氣大,事先跟投資方說好了,男一女一都留給他自己選,但其他人選就沒有限制,所以男二男三那些,都是有些背景進去的,其中有一個女四號,演技特別差,戲份又在整部戲裡起到比較重要的作用,所以李封就想將她換掉,如果換上別人,沒背景沒來歷,投資方不一定肯,他就想起我來了。」

顧念開玩笑道:「那也得是你演技過關,人家才會想起你啊!」

聽見這句話,劉玉珊有些感慨。

當年沒嫁人之前,她也曾拿過國內電影新人獎的,圈中許多人都覺得她演技有股靈氣,堅持下去未必就不能成大器,但一來當時跟雍子文已經談婚論嫁,對方提出讓她婚後息影,二來,說老實話,有雍子文那麼優秀的結婚對像放在眼前,娛樂圈又是一個浮華之地,年輕的劉玉珊很難不心動不搖擺。

圈中從來就不缺乏有才華的人,即便劉玉珊被普遍看好,她也不敢篤定自己會一直紅下去,左右權衡之下,她最終選擇了息影嫁人,當個錦衣玉食的全職太太。

這些年雍子文的事業越做越大,雍家早年失散,後來在海外發展的親戚也都陸續聯繫上,族人互通有無,資源共享,雍家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劉玉珊妻憑夫貴,自然跟著受益匪淺,政商名流圈中,任誰都要客客氣氣稱呼一聲雍夫人,誰還會記得她當年也只是一個出身平凡的演員而已?

但人總是缺啥想啥,在劉玉珊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一絲對當日選擇的遺憾,而李封這一通電話,將她這份遺憾重新激活。

劉玉珊見顧念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輕咳一聲:「阿凜,你說,我要不要答應李導?」

顧念:「媽要真的很想去,就答應下來吧。」

劉玉珊面上一喜,隨即又遲疑:「可你爸那邊,可能不會答應。」

顧念這才明白劉玉珊為什麼要特地將雍凜叫回來,又關起門來說這番話。

雍家是雍子文當家,劉玉珊再風光,大事也輪不到她作主,且不說劉玉珊曾經答應過雍子文的話,時隔多年,雍家夫人重新出山演戲,搞不好會讓人以為雍家快不行了,還得劉玉珊出來賺錢補貼家用。

劉玉珊遲遲不敢跟丈夫開口,就希望能先得到兒子的支持。

顧念沉吟片刻:「媽,這件事,你還是得先和爸商量一下。」

劉玉珊歎了口氣:「我知道,說是肯定要說的,可不知道怎麼說,他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看十有八九不會答應。」

顧念:「你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你為這個家一直默默付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我們家的情況,根本不用去在意流言蜚語,演戲也是愛好,我當然支持你,這麼一件小事,爸應該能理解你的。」

劉玉珊聽得感動,兒子的性格跟老子很像,打從十幾歲之後,就沒和她說過這麼貼心的話,為人父母能得到兒女的體諒,比大冬天裡泡了熱湯還要暖和。

「謝謝你,阿凜,我回頭好好跟你爸說一下吧。」

把人開導好,再送出門口,顧念長長舒了口氣,回想今晚種種,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假如她和雍凜沒有分手,假如沒有發生這一樁意外,今晚坐在雍家遭遇滑鐵盧的人應該是她。

雍夫人劉玉珊出身普通,但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下來,氣質和修養都提升上去,哪怕再不滿意顧念,也沒有口出惡言,比起電視劇裡演的那些惡婆婆,已經算是很好了。

顧念相信,以雍凜的性格為人,說要結婚並不是空話,哪怕家裡人不滿意,他也不會就此放棄她,但一樁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能夠繼續走下去,並幸福美滿嗎?

從雍凜父母身上,顧念彷彿看見了自己和雍凜的未來。

同樣是事業和愛情的抉擇,劉玉珊選擇了後者,放棄了前者,但她心裡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會有今日的猶豫。

顧念只是外表柔弱,內心並不比雍夫人更加弱勢能忍,雍夫人尚且還會後悔,她更是不想讓自己將來後悔。

所以她和雍凜兩個人,有朝一日回歸正軌,也注定是他們從此陌路,不再交集之時。

但交往以來那些甜蜜的日日夜夜,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顧念還記得,有一回他們去野外露營,下山的時候遇到大雨,山路泥濘積水,車壞了,電話也打不通,最糟糕的是顧念的腳還崴了,是雍凜背著她一步步走到了山下,足足一個小時的路。

一輩子能遇上一個合適的人,產生一場合適的愛情,本來就是極為難能可貴的事情,然而這世上還有更多難題,單憑愛情是無法解決的。

譬如兩人家境的懸殊差距,譬如他們對男女分工的不同看法。

顧念之前堅持婚後工作,其實內心也早已隱隱料到雍凜父母的反應,未必沒有存著爭一口氣的想法。

家庭出身的差距,生來就有,這不是她能夠選擇或改變的,但後天的努力卻能證明一個人的價值。

假如她在事業上有所成就,起碼能夠向雍凜的父母證明雍凜的眼光沒有錯,雍凜選擇和她在一起並沒有錯,更能在以後與雍凜分擔壓力,共同面對風雨,這才是她所認為的婚姻和愛情。

不過現在想再多也無益。

顧念揉掉眼角的濕潤,直接翻了個身,將枕頭蓋在臉上。

淡淡的香味飄入鼻子,那是枕頭洗乾淨又被暴曬過後的味道,還熏了不知名的香料,不嗆人,很舒服,顧念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好像過了沒多久,她忽然被門外一聲摔門聲驚醒,緊接著是一句女聲控訴。

「雍子文,我在你眼裡,就是一株必須依附別人的菟絲草對嗎!」

聲音不大,但也許是睡得不沉,顧念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那句話之後,外頭一下子顯得更安靜了。

顧念坐了一會兒,起身推門出去。

外面走廊燈光昏昏亮著。

顧念彷彿能聽見自己腳下的棉拖與木地板之間的摩擦聲。

樓下的幫傭們可能也聽見了剛才的動靜,但沒有一個人不識趣地出來張望。

雍夫人劉玉珊正站在自己房間門口,側臉一大半淹沒在陰影中,只有胸口的急劇起伏洩露了她的內心。

顧念的理智告訴她應該裝看不見,畢竟她現在並不是真正的雍凜,不宜插手別人家的家事。

但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上前,輕聲叫了一句:「媽。」

劉玉珊微微側頭,無言看她。

顧念暗歎口氣,扶著人來到自己房間,關上門。

「媽,你沒事吧?」

這句話就像一個按鈕,打開了劉玉珊的淚閘,她的眼睛瞬間濕潤。

「我跟你爸提了去客串演戲的事了。」

顧念明瞭:「爸不同意?」

劉玉珊:「他讓我別自降身價去拋頭露面,說雍家又不是養不起我!」

沒等顧念說話,她又道:「這些年嫁進你們家,我自問戰戰兢兢,沒出過錯,你爸讓我息影我就息影;你爸讓我打理那個慈善基金會,我明明不懂也不感興趣,還是努力去學;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那邊有些親戚,眼睛長在頭頂上,覺得我演員出身,放在舊社會就是個戲子,誰都能踩一腳,覺得我能嫁入你們雍家,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可這些我都沒給你爸說過!他呢,他體恤過我嗎?!」

語調越說越急促,顧念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劉玉珊喘了口氣,繼續說:「我從年輕起就喜歡演戲,現在嫁給你爸那麼多年,你也這麼大了,難道我就不能重新撿起自己的愛好麼?什麼叫自降身價,難不成我原來很低賤,嫁人之後才飛黃騰達的?」

顧念輕聲道:「你們這麼多年夫妻,爸這樣說,的確是過分了。」

劉玉珊委屈:「何止過分!其實我知道,他打從心底就從來沒高看過我,自從和他結婚,我不說沒有自己的事業,連去逛街吃飯,都不能挑自己喜歡的牌子,生怕丟了他的人,丟了雍家的面子!他倒好,從來都不認為我為他犧牲了多少,反引以為理所當然!」

「現在我只不過是想去李導的戲裡客串一把而已,那可是李導啊!他這種級別的導演,我年輕時想去演他的戲,都找不到門路,人家也看不上我,你爸卻連圓我一個夢都不肯……」

她見顧念不吱聲,不由埋怨道:「你跟你爸一個樣,半句話都不肯多說,難不成我上輩子欠了你們雍家的?」

顧念無奈,她不是真正的雍凜,又不能評斷誰對誰錯,只得道:「前幾天我和顧念發生爭執,原因與這件事也有些相似,我希望她辭職,她卻想婚後還繼續在M&J工作,所以……」

她本是隨口說一件事來安慰對方,沒想到劉玉珊一聽,注意力竟全不在自己身上了,趕忙抓住關鍵詞問:「你要跟顧念結婚?」

顧念抽了抽嘴角:「現在沒有這種想法了。」

劉玉珊鬆了口氣:「小凜,顧念那孩子我晚上也見著了,的確是個好孩子,也很漂亮,就是一點,可能家境普通了些,所以從小見識有限,但這也怪不得她……」

她絞盡腦汁措辭,避開那些可能會令兒子感到不悅的用詞。

「說白了,你和她從小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看見的事情,學到的東西都不一樣,不提家境出身,你在英國留學那麼多年,她卻是在國內長大的,別的不說,朋友圈就不一樣,怎麼談得到一塊去?你們現在甜甜蜜蜜,那是熱戀期還沒過,等到新鮮感沒了,難保就會後悔。」

劉玉珊想必也是知道兒子個性強,決定好了的事情鮮少聽勸,尤其是在大事上,連丈夫都未必說得動他,所以並沒有陳述自己個人對顧念的種種不喜歡,而是從雍凜的立場上來給他講道理,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顧念苦笑:「媽你就不用操心,我們理念不合,不會在一起的。」

她哪裡知道自己隨口拿來勸慰對方的例子,竟會引發雍夫人這麼大的警惕。

劉玉珊拍拍兒子的胳膊:「能嫁入雍家,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既然沒有眼光,你也不用為她傷神。我聽說她還是一個普通店員是吧?M&J聽著光鮮,想要往上走,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我每年也沒少和他們那裡的人打交道,知道裡頭水可深了,勾心鬥角樣樣不少,小姑娘心氣高,有志向很好,就是太天真了。」

敢情您忘了您自己剛才還為了去拍戲的事,抨擊丈夫不支持您擁有自己的愛好和事業,怎麼現在碰上兒子的事情,立馬又變了立場?

顧念啼笑皆非,一面覺得劉玉珊雙重標準,一面又有些隱隱的羨慕。

不管如何,劉玉珊肯定是一位為兒子著想的好母親。

將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種種不滿都吐槽出來,劉玉珊心情也好一些了。

「你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的,媽不該拉著你說這麼久。」她起身往外走。

顧念:「那你跟爸好好說說,可別吵架了。」

劉玉珊:「知道了,這麼多年夫妻,我還不知道他脾氣麼?」

顧念送她出門,這才折返回來。

可這麼一通折騰,她也睡不著了,索性趴在床上打開手機,給雍凜發短信。

你睡了沒?

雍凜本來就不舒服,經過晚上那頓食不知味的晚餐,更是心塞到胃疼,回到公寓以後就吃了止痛片,連衣服都懶得換,直接倒頭便睡,自然也沒看見顧念的短信。

止痛片裡的安神作用讓雍凜這兩天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下來,這一覺睡得有點久,直到一個電話將他吵醒。

他迷迷瞪瞪接起電話,潛意識裡以為還是陳莊過來請示公事,直接就說:「能拿主意的你自己先拿主意就行了,不用事事問我。」

那邊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道:「Nina,是我,John。」

顧念的門店經理?

雍凜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隨之清醒過來。

「有什麼事嗎?」他揉了揉眉心。

John呵呵一笑,也沒計較他的失禮,語氣依舊隨和關切:「你身體怎麼樣了?」

雍凜一愣,猛地抬頭看時鐘。

早上十點正。

距離他本來應該到門店的時間,已經晚了半個小時。

雍凜:「我睡過頭了,現在馬上就過去。」

John溫聲道:「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繼續休息吧,我讓同事給你代班,只是以後提前給我說一聲就行了。」

言下之意,顧念沒有請假,導致門店本來應該值班的人數少了。

雍凜有些不是滋味,卻不得不道:「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今天不請假,現在就過去,半小時內應該能到。」

掛斷John的電話,雍凜一邊起身準備換下這身皺巴巴的衣服,卻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種不祥的感覺來自他身上。

雍凜皺了皺眉,回頭往床上看,整個人頓時連同表情一起僵住了。

只見淺藍色的床單正中,多了一大攤深色血跡,乍一看像犯罪現場。

他定定盯著那團血跡看了三秒,忍不住摸向自己身後,臉色又往難看更進一步,稱得上面如菜色了。

雍凜簡直快要瘋掉。

連380mm都阻止不了側漏,難不成他下次要買成人紙尿褲嗎!

下一刻,雍凜以百米三秒的速度衝進洗手間。

微有潔癖的他一邊清洗,一邊抓狂地想:那些女人每個月都得來一回,她們到底是怎麼忍受這一切的?

如果夏天在空調房裡也就罷了,如果是在室外,不一會兒就渾身上下冒汗,再加上生理期出血……

想到這裡,雍凜只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黑暗,生不如死。

《顧念的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