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2)

耳邊隱隱傳來乳母林氏的說話聲,和小孩子清亮的嗓音,顧香生擁被坐起:「阿准過來了?」

「是。」回答她的是挽起紗帳的詩情。「二郎正在外頭呢。」

時下一家男女是分開序齒的,顧准雖然只得六歲,但因他在大房是第二個男孩,且其它房也沒有比他更年長的兄弟,反而佔了個便宜,被稱為二郎。

顧二郎雖與顧香生是同母所出,但兩人年紀相差足足八歲,顧准正是處於男孩子最皮的時候,上樹捉鳥,下海捉鱉,別人不讓干的偏要干,招貓逗狗,怎麼惹人嫌就怎麼來,所以就算顧香生每回見了這個弟弟,也難免要頭疼。

在她更衣梳發的當口,外面的吵鬧聲卻越來越高了,顧香生原本沒當回事,反正顧准來她這裡就沒有安生的時候,卻忽然聽得外頭砰的一聲響,好似花盆被打碎的動靜。

顧香生顧不上碧霄還沒給她梳好頭髮,連忙起身往外走。

到了門口便瞧見小院子裡站了個男童,旁邊一個青花瓷花盆被從高腳幾上推下來,碎了一地,裡面的花自然也跟著泥土一併灑落一地。

顧香生微微皺起眉頭,走過去仔細查看,見根莖受損不算厲害,還可以再挽救一下,這才放下心。

「大清早的,這是鬧什麼呢?」

她沒有過去哄顧准,而是先問起根由,這令顧准很不高興,指著奶娘林氏道:「她不讓我碰花!」

顧香生:「然後你就把花推倒了?」

顧准雖然頑劣,卻很有點小孩子的狡猾,他沒說是與不是,反而大聲道:「四姐姐,昨夜你沒帶我,就自個兒偷偷出去玩了,我過來找你,看見這花可愛,林氏還不讓我碰一下,你說是我沒理還是她沒理?」

顧香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她先讓碧霄她們將花收拾起來,然後對顧准道:「草木本有靈,心慈者自當憐之。它又沒有招你惹你,人家好端端立在那裡,你便去推它,害它去了半條命,你還說你有理嗎?」

顧准語塞,旋即賴皮:「我不管,你昨夜為何沒帶我出去,我聽她們都說了,你玩到半夜才回來,是不是偷偷會情郎去了,所以才不肯帶我!」

顧香生原本還帶著笑,聽到後面,臉色卻不禁沉了下來:「這些話是誰說的?」

顧准氣哼哼:「我不告訴你!」

轉身便想走。

顧香生上前攔住他,耐心給他講道理:「二郎,你去了別人的地方,主人還未出來,你不由分說便弄壞人家的東西,就算不賠,道個歉也是應該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顧香生的道理沒有錯,但她顯然忽略了顧准這個年紀並不是能聽得進道理的,更何況他在顧家素來受寵,向來只有別人遷就他,萬萬沒有他遷就別人的,就算親姐姐也不例外。

聽得顧香生這樣說,顧准反而鬧起來:「你竟然為了一盆花凶我,我要去告訴阿娘!」

顧香生啼笑皆非,拉住他:「你先告訴我,誰給你說我偷偷去會情郎的,你若告訴我,我便不凶你了。」

顧准扭動著想要掙開她的鉗制,奈何姐姐力氣不是他能比的,掙動半天也是徒勞無功,只得道:「奶娘和明月說的,奶娘和明月說的!」

顧香生溫聲道:「那她們還說了什麼?」

顧准放棄武力掙扎,正打算用哭鬧策略,卻聽顧香生威脅道:「你若敢哭,我就把你光屁股的樣子畫下來,改明兒發給焦六郎,劉十三他們,保證人手一張,你肯定會被笑得一個月不敢出門。」

這話效果顯著,顧准立馬噤聲。

顧香生摸摸他的腦袋,溫柔道:「你不是想學武麼,四姐姐昨夜給你帶了小鞭回來。」

顧准眼前一亮。

顧香生笑了,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一遍:「你奶娘和明月她們還說了什麼?」

顧准毫不猶豫倒戈當了「叛徒」:「她們說你是鬼節出生的鬼子,天生六親不近,將來肯定婚事不暢,誰娶了誰倒霉,讓我少過來找你。」

顧香生微微蹙眉:「這話不是你故意瞎編來冤枉她們的罷?」

顧准梗著脖子:「不信你自己去問!」

顧香生道:「那你怎麼還過來?」

顧准囁嚅兩下,沒說話。

顧香生將他帶入屋子,讓林氏將昨夜給顧准買的小玩意都拿出來,又囑咐顧准不准再去糟蹋那些花,便叫碧霄給自己梳好頭髮,然後對她們道:「你們去找兩個僕婦來,要結實些和聽話的。」

碧霄知道她要做什麼,擼起袖子道:「四娘何須找外人來,我與詩情就足夠了!」

顧香生噗嗤一笑:「那行,咱們走罷。」

她的生辰問題在顧家素來是一個話題,若是被顧畫生在背後說三道四也就罷了,對方畢竟是她的姐姐,而且顧畫生就那麼個性子。

可要是放任什麼阿貓阿狗閒雜人等都能議論嘲笑她,甚至還教唆顧准少來這裡,那就不是顧香生能容忍的了。

高氏跋扈之名她素有耳聞,從前許氏就曾被她幾番氣得夠嗆,當著顧香生的面,她也並不見得如何恭敬。

她會對顧准說出那樣的話,那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這種人不得點教訓,還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