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殿下對四娘可真好啊!(1)

慶賀王府喬遷的家宴最終也沒能舉行,因為就在九月底,巡按御史周北彈劾少府監喬岱,奏疏之上,羅列七大罪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收受賄賂,貪贓枉法。

好巧不巧,在端午宴上獻祥瑞的那個人,就是喬岱。

端午宴後,喬岱安然無恙,既沒有丟腦袋,也沒有被罷官,還好端端地當著他的少府監。

原因很簡單,因為皇帝總不能給他扣上「這個祥瑞獻錯了」又或者「因為祥瑞裡面出現讖詩所以朕很不爽」之類的罪名,所以即便暗暗記恨,也得先師出有名,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以周北這封奏疏,上得的確是及時,姑且不論是不是巧合,總而言之,喬岱終於被罷了官職,丟去邊陲流放充軍了。

事後皇帝又命中書省下發明文到京城及各地官府,大意是讓各地官員日常從簡,不得奢侈浪費云云。

就在這個時候,蕭才人所出的十五公主,也就是皇帝幼女,因病夭折。

十五公主年紀太小,連大名都還來不及取,更勿論封號了,時下幼兒夭折率很高,即便是皇家,排除謀害暗算等等人為因素,能夠平安長大成人的,也算得上可喜可賀,永康帝目前有四個兒子,五個女兒,子嗣不算單薄,但也談不上枝葉繁茂。

女兒不比兒子,何況還是個不受寵的才人所出,皇帝不至於傷心欲絕,但乍聽到這個消息,心情低落幾天是難免的。這種時候大家都盡量不去觸霉頭,尤其是魏臨等人,妹妹夭折,當哥哥的還開宴慶賀自己搬家,這實在說不過去,家宴自然也就取消了。

也不單是魏臨如此謹慎低調,連帶魏善、魏節等人,想必三個兒子對自家老爹的性子都十分瞭解,搬出來之後,自己心裡頭樂歸樂,對外還是要夾著尾巴做人,免得得意忘形,到頭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焦太夫人的頭疼病發作愈發頻繁起來,大夫也沒有太好的法子,只能讓靜養調理,偶爾針灸,不過都是治標不治本。顧香生去探望過幾回,發現焦太夫人因為生病的緣故,性情變得越來越像小孩,每回總要拉著她說大半天的話,直到小焦氏再三勸說,才肯放人走。

「怎麼剛來,又要走了?」焦太夫人皺起眉頭,拉著顧香生的手不肯放,「就不能多坐一會兒麼?」

趙氏哭笑不得:「太夫人,王妃已經來了半日了,再坐下去,天都黑了!」

焦太夫人驚奇道:「哪來的半日,明明就剛來沒多久,我都記著呢!」

顧香生笑道:「阿婆若是不嫌我煩,我明日再來。」

焦太夫人沉默片刻,卻道:「算啦,你如今成了親,也有你的事情要打理,不要總過來陪我這個老婆子,不過你下回過來,多帶些糖炒板栗過來罷,阿如總不讓我吃那個。」

小焦氏聽她當著自己的面告狀,有些啼笑皆非:「是大夫說不能多吃,板栗吃多了不好克化,還是甜食,您忘了大夫不讓您吃甜食的。」

焦太夫人搖搖頭:「你別總聽大夫的,人若是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沒法吃到,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小焦氏見她面露疲色,便與顧香生一道告辭出來。

出了裡屋,顧香生便斂了笑容:「大夫怎麼說的?」

小焦氏神色凝重:「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阿婆這是年事已高,肺力衰則魄離,形似善誤,恐致鬱症。」

顧香生聽懂了,心下一沉,這就是老人癡呆症的意思。

這種病別說在古代,就是在後世,都還沒有被研究出根治的辦法,甚至連病因都無法明確。

可她仍然還要問一句:「大夫說可有法子?」

小焦氏自然是搖搖頭:「找了不少大夫,大多束手無策,只有黃太醫道,用藥也只能延緩病情,讓我們好生侍奉著。」

又苦笑道:「阿婆如今的性情,是越來越喜怒不定了,記性也越來越不好,從前還能克制,如今對著母親和嬸娘她們,也沒個好臉色。」

她口中的母親和嬸娘便是許氏與二房的李氏等人,焦太夫人素來不喜歡她們,以前尚可掩飾一二,現在生病了,自然毫無顧忌表露心中想法。

小焦氏將她拉到一邊,低聲道:「不瞞你說,如今家裡亂哄哄的,太夫人一生病,家裡就沒了主心骨,我這心裡也沒個底……」

顧香生柔聲道:「母親秉性柔弱,家裡一切都靠嫂嫂支撐,嫂嫂辛苦了,既然大夫這樣說,咱們當兒孫的,盡最大的孝心便是,阿婆以前最疼大姐姐了,我會找個機會與大姐姐說說,讓她多過來看看阿婆。」

小焦氏歎了口氣:「我不是怕辛苦,這是我應盡的本分,只是現在家中人心浮動,具體我也說不好,只怕若是太夫人有個萬一,顧家未必還能像現在這樣,擰成一股繩子!」

興許是見多了後世許多人為了爭家產而鬧得雞飛狗跳,顧香生反而很淡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嫂嫂不必擔心那麼多,無論如何,你與大兄都是長房嫡長,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說罷她便想起顧凌那個很久以前就被焦太夫人發配到廬州的侍妾,忙問:「上回太夫人不是說等黃氏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帶回來讓你撫養麼,怎麼沒見到人?」

小焦氏的表情有點苦澀:「那兩個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一個,顧凌跟我商量,說想讓他在生母身邊養幾年,再帶回來,我當時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不願意看見黃氏的孩子在跟前晃,便答應了,誰知這兩年我的肚子一直沒消息……」

顧香生:「那嫂嫂心裡是怎麼想的,你當真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小焦氏幽幽道:「我原先對黃氏並無偏見,可自打她設計陷害我之後,我心裡便好似橫著一根刺,連她生出來的孩子也不願多看一眼。」

《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