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全魚宴(1)

這時碧霄過來道:「天色不早了,如果再不下山,恐怕就要在山上過夜了。」

眾人方才驚覺時間飛快,徐澈失笑:「是我忘形了,不如由我做東,一道下山去用個晚飯罷。」

顧香生笑道:「中午才吃了齋菜,現在腹中空空,使君可不能為了省錢請我們吃齋席!」

於蒙也道:「那是,使君請客,我得好好蹭一頓才行!」

徐澈:「那就去城東一處飯莊罷,聽說那兒的全魚宴做得極好,我還沒去嘗試過。」

宋暝:「使君所說,莫非是城東的姜太公飯莊?」

徐澈:「正是。」

宋暝笑道:「那處地方,我等卻是知道的,那東家姓姜,自稱姜太公後代,飯莊也有趣,取的正是姜太公釣魚的典故,那東家說,古有姜太公釣魚,今有他們姜氏做魚,做魚還不止,得做全魚宴,才算本事,所以他們家的全魚宴,一共三十六道菜,道道都有魚,道道都不重複,味道的確是不錯的。」

徐澈:「你說得我都垂涎三尺了,那便去嘗嘗罷。」

就著絢麗的晚霞,一行人下了山,夕陽鋪在山道上,連旁邊林木都染上一層橘光,徐澈三人忍不住走走停停,駐足眺望,唯獨於蒙絲毫沒有那份抒情的心思,嘴裡喊著肚子餓,催促他們走快些。

及至他們抵達姜太公飯莊時,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幸好還趕在宵禁前的最後一刻回城,否則即便是徐澈他們,要進城也得花費一番工夫。

宋暝於蒙是常客,飯莊的夥計是認得的,聽說邵州刺史親臨,便連東家都迎出來,當著徐澈的面納頭便拜,行了個大禮。

徐澈嚇了一跳,自從來到邵州,對他行禮的官紳百姓多了去了,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不知道的還當對方有什麼冤情呢。

「老丈不必如此多禮,快快請起!」他伸手欲扶,對方卻堅持叩完三個響頭,不僅自己叩首,還帶了兒孫一併過來,讓他們也給刺史行大禮。

「使君有所不知,我這飯莊原先也有些年頭了,後來沈氏仗著有前刺史撐腰,便想來買我這飯莊,說我這兒風水好,我不肯賣,他就日日找人過來搗亂,攪得我這生意做不下去,若非您將沈氏打倒,我這飯莊還不定何時才能恢復往日的生意呢,這都多虧了您吶!」東家年過五旬,鬚髮皆白,口齒卻還十分流利,說話也不帶歇著的。

「沈氏之死,實由其作惡多端所致,就算不是我在,換了別人當這個刺史,同樣也要辦他,老丈不必放在心上。」徐澈笑道,看得出他心情極好,話又說回來了,誰不願當一個萬民稱頌的父母官呢,只是有些人覺得被百姓惦記,還不如多撈些錢實際,各人追求不同。

而在徐澈看來,便是給他一車子的黃金,也不及眼前這一句真情實意的道謝來得真切。

「話不是這樣說,換了哪一任刺史,只怕都是與那沈氏勾結一起,做壞事的份,要麼就是膽小怕事,不敢招惹沈氏,像您這樣肯為百姓除害的使君,一百年也未必能碰上一個!托使君的福,小人全家上下俱都感激不盡,難得使君大駕光臨,若是您不嫌棄,就由小人來安排這桌飯菜罷,保管幾位都吃得順心。」

徐澈就笑:「那便有勞老丈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東家一迭聲擺手,趕緊著人去準備了,四人被引到一間雅室裡,四張桌案正好圍成正方形,中間還擺了個三足鼎爐,邊上一面牆壁都打通了,直接掛上竹簾,外頭種的是桂花,正值開花時節,桂香透過竹簾飄了進來,連於蒙都讚歎不已,還說東家偏心:「上回我們來這兒吃飯,可沒有什麼竹簾桂花啊!」

宋暝睨他一眼:「使君為民除害,你又幫人家做了什麼?」

於蒙張了張口,半點說不出來,還扭過頭向徐澈告狀:「使君,您瞧瞧他,成天就知道埋汰我!」

徐澈失笑,他知道於蒙看著大大咧咧,實則粗中有細,大事上絕不糊塗,甚至還帶了幾分狡猾,譬如邵州府兵,於蒙至今便牢牢抓著不肯鬆手,之前徐澈要對付沈南呂時,他也始終不肯援手。

不過徐澈和顧香生也無意將他撂到一邊,對比邵州其他官員,於蒙宋暝兩人已經算是很有原則底線的了,起碼徐澈派人私下調查之後,發現他們在任期間,並未與沈氏勾結,甚至也沒有收受過不該收的錢財。

任人唯賢沒有錯,但人都有缺點,如果僅僅從德行上挑剔,卻忽略了能力,這種人也只會折騰百姓。

顧香生看著中間那個鼎爐,卻有些好奇:「那是用來作甚的,烤魚嗎?」

宋暝笑道:「確切地說,是用來烤魚皮的。從新鮮的草魚身上起了魚皮,那不能光是一層皮,底下得帶著薄薄一層肉的,那便是草魚身上最嫩的部分,然後放在爐上炙烤,不多不少,要剛剛好的火候,這就得考究功夫了,末了撒上椒鹽和孜然,魚皮烤得脆了,底下的肉還是嫩嫩的,滋味是極好的!」

早上起得早,只用了一碗小米粥,中午又吃了一頓齋菜,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此時聽了他的描述,顧香生覺得自己應該能吃下一大盤,於蒙也嚷嚷起來:「你別光是說啊,這麼說頂個屁用,我都餓慘了,被你說得越來越餓!」

他這話剛說完,飯莊東家便親自帶著夥計端了數個盤子進來。

「使君,於都尉,宋兵掾,這位娘子,這邊做好了兩道菜,幾位先吃著,烤魚皮要待會兒才能好,只不知諸位想在這兒現烤,還是小人烤好了再送上來?」

宋暝道:「我們有事要談,你便烤好了再送上來罷。」

那東家笑應一聲,將菜餚酒飲一一擺好,又給他們斟上酒,便領著夥計退下了。

《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