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扎絹花(2)

他又摸出另一份文書,遞給夏侯淳:「這是陛下的旨意,我就不念了,你自己看罷!」

夏侯淳搶過敕旨,一目十行看下來,胸膛起伏越來越大,臉色由紅變白,那都是被氣的。

「豎子敢爾!」若非一絲理智尚存,他大有要撲上來咬死夏侯滬的架勢。

任誰辛辛苦苦忙活,最後卻為別人做嫁衣裳,反應都不會比夏侯淳更平靜。

他就在戰場廝殺,一身氣勢撲面而來,連夏侯滬都有些發楚,禁不住退了兩步。

看夠了好戲的夏侯渝終於站起來,出聲道:「大兄,事已至此,陛下有命,你還是早日回京罷,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這裡有我們頂著,既然眼下只剩下邵州一地,南平歸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你盡可放心便是。」

他說得莊重嚴肅,夏侯淳卻氣個半死,他哪裡是擔心南平不肯歸順,而是擔心這樁天大的功勞被人搶走啊!

試想一下,如果最後由夏侯滬來接受南平天子的投降,將玉璽帶回齊國,那別人還會記得他一個城一個城,用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功勞嗎?!

奪人功勞無異於殺人父母。

此刻的夏侯滬,在夏侯淳眼中,比殺了他父母還要可惡。

這梁子可就結大了。

有了夏侯渝的撐腰,夏侯滬膽色大了不少,挺直腰桿道:「五兄說得不錯,大兄還是盡快回去罷,免得夜長夢多!」

夏侯淳盯著他們兩個,臉色幾乎陰得可以擰出水來,半晌,他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宋帆連忙抬步跟上。

結果剛走出沒幾步,夏侯淳卻突然,回身,朝夏侯滬撲過來,揪住他的前襟,拳頭直接就往他臉上招呼。

夏侯滬猝不及防,連反應都沒有,完全打懵了,臉上傳來一陣劇痛,他忍不住啊地大叫起來。

夏侯淳武將出身,打人比喝水還輕鬆,夏侯滬的掙扎對他來說根本無濟於事,他就這樣騎在弟弟身上,拳頭一下一下往他臉上招呼。

旁邊的人都驚呆了,包括夏侯滬的親兵在內,大家看得一愣一愣,就算想要上前阻攔的,想想夏侯淳的身份,也得猶豫一下。

直到夏侯淳往夏侯滬臉上打了四五拳,「反應過來」的夏侯渝這才連忙上前阻止,一把抓住夏侯淳的手,大聲嚷嚷:「大兄,你這是作甚,有話好好說,都是親兄弟啊!」

「滾,不然連你一塊兒打!」夏侯淳喘著粗氣,想要抽回拳頭,卻發現居然抽不回來。

夏侯渝另一隻手抬起他的腋下,將人順勢扯開。

旁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把夏侯滬也扶開。

「你,你這個王八蛋,我要向陛下告狀!」夏侯滬捂著臉,口齒不清道,說完又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血沫,和一顆斷牙。

他簡直氣壞了,想要撲上去跟夏侯淳拚命,又畏懼對方的武力,只能靠嘴巴叫罵。

夏侯淳被夏侯渝緊緊鉗制,動彈不得,只能冷笑:「去啊,你也就只會這一招了!」

「事到如今,大兄在這裡與六郎打鬧又有何用,還不如想想回去之後如何向陛下交代!」夏侯渝沉聲道。

感覺對方漸漸鬆懈下來,他放開夏侯淳,繞到夏侯滬面前,皺眉察看了一會兒,對夏侯滬的親兵道:「還不去將隨軍大夫找過來!」

那些人這才如夢初醒,唯唯諾諾慌忙去了。

夏侯淳會打夏侯滬,固然是一時衝動,他也知道聖旨一下,便沒有自己置喙的餘地,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回齊國。

三日之後,兵權交接,夏侯淳離開,正使夏侯滬接過他手中的兵權,比夏侯滬年長的夏侯渝,卻屈居副使。

其實要爭取這個正使,夏侯渝未必沒有機會,只是他不願出面,反將機會讓給夏侯滬。

夏侯滬離開齊國時,齊君並未耳提面命,交代他要如何做,只讓他們便宜行事,這就相當於將權限放開,給了兩人足夠的發揮餘地。

「五兄久在南平,對局勢必然比我瞭解,依你看,戰好還是和好?」

挨打的傷勢沒有那麼快好,夏侯滬鼻青臉腫的看上去有點滑稽,連說話聲音都含含糊糊,他心裡恨極了夏侯淳,對方回國前連面都不見,更不要說出去相送了。

「陛下既然讓你來,肯定是對大兄有所不滿。」

夏侯渝慢條斯理道,手中動作未停,修長手指捻著細線穿過絹花中間,飛快地纏繞幾圈,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就紮成了,動作流暢而優美,連帶著面色神色,彷彿也變得溫柔起來。

夏侯滬看得瞠目結舌,好半晌才道:「我竟不知五兄何時練成了這女兒家穿針引線的本事?」

夏侯渝道:「當年從魏國回齊時,路上顛簸異常,看書也不行,正巧看見路邊有婦人在扎絹花,覺得好玩,便讓她教會了我,閒來無事也可以作個消遣。」

這番話自然是隨口胡扯,他當時從魏國跑出來時,巴不得快些回到齊國,哪來的空閒學扎絹花,分明是上次為了討顧香生歡心才特意去學的,如今他已經攢了滿滿一匣子,卻還未來得及送出去。

夏侯滬卻信以為真,心道這五兄不僅模樣生得像婦人,連愛好也與婦人相差無幾,難怪從小會被送去魏國為質,難免存了幾分輕視之心。

想歸想,嘴上也不耽誤正事,他就道:「五兄所言有理,陛下對邵州甚為看重,一旦戰火燃起,城中藏書樓難免遭殃,定要設法保全為好,既然邵州有意和談,不如就遣人前去遞信,讓他們過來交涉如何?」

夏侯渝笑道:「你是正使,自然以你為主,你說如何,那便如何。不過我記得我之前來南平前,陛下曾經提過一句,說是若有機會的話,想看看徐澈等人修撰的前朝史書。」

《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