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自古女子少封侯(3)

假若夏侯禮將顧香生納入後宮也就罷了,一個后妃是不可能時時出來露面的,更不可能為世人熟知,魏國那邊眼不見為淨,大家相安無事,如今顧香生非但沒有入後宮,反而成了濟寧伯,不管旁人獵奇驚詫也罷,嘲笑譏諷也罷,這就注定她的名字以後時時會被人提起,時時會有消息傳到魏國那邊,魏臨想裝作不知道都難。

對他而言,這必然不可能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顧香生想想就不由苦笑。

當時在金殿上,她還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沾沾自喜,實際上自己的反應也早就被皇帝料到並納入算計之中,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饒是如此,她還真不能因此怨恨,反過來還得感謝皇帝寬宏大量有容人之能,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被賣了心甘情願還幫著數錢」。

下午夏侯渝到驛館來時,她將此事與夏侯渝一說,後者並不意外:「香生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仔細想想,若你沒什麼能耐,也不值得陛下封爵,現在也許會被納入後宮,如此一來豈非好事?」

顧香生笑歎:「的確是好事,不過由此也讓我見識了齊君的手段,你在這樣的人身邊,須得提起十二萬分小心才好。」

夏侯渝握住她的手:「你放心罷。」

顧香生:「還有一件事,昨日我出去時,看見西市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卻不時有車馬橫行,聽當地人說,時常都會鬧出傷人事故,我初來乍到,不好指手畫腳,還請你有機會向陛下建言,在東西南北四處商業密集處,禁止車馬駛入,縱馬傷人,否則一旦出事,吃虧的只會是尋常百姓。」

夏侯渝沒想到她出一趟門,便能注意到這種細節上的弊端,要知道齊國那些達官貴人成日裡都在集市閒逛,也從未聽過有人以此勸諫,以前偶爾也有諫官提過,只是後來都不了了之,結果現在卻由一個剛到齊國沒多久的異鄉人提及,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為此感到慚愧。

「這件事不該由我去說。」他卻搖搖頭。

「嗯?」顧香生有點詫異,因為夏侯渝從未拒絕過她的要求。

夏侯渝:「明日之後,你被封濟寧伯的消息一定會傳出去,其中不乏等著看笑話的人,你既然有了爵位,便也有了上疏奏事的權力,此事由你去做,反倒可以讓世人看清楚你的能力,知道你不是那等尸位素餐之人,更不是陛下憐憫方才施捨爵位。」

顧香生尚且有些遲疑:「這樣一來,會不會太出風頭了?」

夏侯渝撲哧一笑:「你自去了邵州,所做之事,有哪一樣不出風頭的?你既不同於世間尋常女子,便注定行事必然與尋常女子不同,往後在齊國京城這種地方,你名聲越大,那些想給你下絆子的人就越忌憚,這反而才是最安全的,譬如夏侯淳。」

顧香生想想也是:「罷了,那我明日就上疏,順便讓陛下不必賜府邸給我,我想在京郊找一處清靜的道觀住下即可。」

夏侯渝大驚失色:「你要出家?」

顧香生好氣又好笑:「在道觀裡住,怎麼就算出家了?你想啊,我現在得了一個濟寧伯的爵位,京城裡肯定有許多心思各異的人找上門來,其中必然不乏權貴,我初來乍到又不能擺架子,還不如索性躲進道觀裡去,圖個清靜,而且道觀旁邊空地多,正可建個學館,開設蒙學,全了我先前在陛下面前求的願望,又可以把孔公交代的傳記寫完。」

夏侯渝想想,這樣其實也不無好處,起碼他以後去找顧香生就要方便許多。

「這樣也好,你自從來京之後,還未見過孔公罷?」

顧香生笑道:「是啊,我還挺想念他老人家嚴肅訓人的面孔,他現在可是不方便見客?」

夏侯渝:「那倒不會,只是前段時間陛下同意繼續由他主持修撰前朝史,他便一頭扎進去,閉門不出,如今只怕連你來京的消息都還不知道。」

「那改日我找個時間上門拜訪。」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早上進宮的時候,隆慶長公主那邊送來一張請帖,徐澈於蒙他們也有,邀請我們參加三月初一的賽寵宴。這隆慶長公主又是何方神聖?」

齊國宗室的關係委實有點錯綜複雜,皇帝光兒子就有十來個,更不必提女眷了。

夏侯渝道:「隆慶長公主是陛下的異母姐姐,原本排行並不居長,不過她生母從前撫養過陛下一段時間,對陛下有養育之恩,故而得封,她在陛下面前很能說得上話,第一任丈夫早逝,如今的駙馬是再嫁的,所以她最討厭有人在她面前說起女子要三從四德,從一而終一類的話,從前宴會上有位臣子的母親從鄉下來,當著長公主的面教訓兒媳,說她不守婦道,結果反被長公主說了個沒臉。這些事情你心裡有數便好,如今有陛下親封的爵位,想來不會有人敢輕易為難你的,屆時男女賓分坐,我那大兄也不可能湊到你跟前去。」

顧香生笑道:「你這樣說,我便曉得了。」

二人說說笑笑,在外頭用過晚飯,夏侯渝方才送顧香生回驛館。

府邸從賜下來到入住,畢竟還需要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他們依舊暫居驛館,自打得知他們被賜爵之後,驛館小吏明顯比先前慇勤許多,聽說顧香生二人回來,便趕忙迎出來,一邊笑道:「娘子回來得晚了,可用過飯沒有,若是沒有,小廚房還可以開火的!」

這樣的小人物雖然喜歡奉迎,卻未必有什麼惡意,顧香生自然不會對他擺臉色:「我們已經用過了,不必勞煩,你且自去安歇罷,不用理會我們。」

「好的好的!」小吏又給她匯報:「下午外頭送了不少帖子過來,小人都讓人送到您屋子裡去了,啊對了,還有那位姓周的娘子,她下午走了,給各位留了一封書信,應該是在徐郎君,啊不,是宣德侯那裡。」

《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