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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陷入了绝境

    ……如果死的是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警局。审问在轮番进行着。
    对这个年少而俊美的“凶手”,似乎全体人员都充满了好奇。
    传讯室里,记录员正忙着记下相关人的证词:
    ——“莲华和ALEX的关系?死对头!ALEX那个同性恋很早就打起莲华的主意了。不过谁叫他看上的是莲华呢?”鸡冠头抽了口烟,颇遗憾地说,“别看莲华长得漂亮,却是个十足的暴力狂。这SERENADE的人都知道。对了,他有次还威胁说要让ALEX一辈子都在轮椅上度过,也不知道ALEX说了什么得罪了他。喂,我可是重复的他的原话……”
    ——“不错,莲华看ALEX不顺眼很久了。”ANGELA听了警官的提问,耸耸肩,“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他那一边,不过,你知道,有时候人太漂亮了,你就不大讨厌得起来。……他是在外面惹过不少事,我也帮他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杀人,这还是头一次。幸好他还没满十八岁。”她淡然地说。
    ——“他身手很厉害,连我都不是对手。杀ALEX,只要他想,应该不成问题……哦,这个,”关野无奈地摸摸眼睛上的纱布,“那家伙把红葡萄酒灌进我眼睛里,所以才这个样子。”
    ——“虽然我讨厌那家伙,但不得不承认他很强,单枪匹马就可以放倒十几个人,”星奇老大歪了下嘴,“ALEX是谁?不是一个军团吧?要只是一个人,又恰好得罪了他,被他一不留心弄断了气也不奇怪。我的下巴还不被他一拳打折过……”
    ——“那孩子经常旷课,在学校也是无法无天,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听说初中的时候就是有名的不良少年,拉帮结派的!不过,杀人么……”说到这里,紧箍咒犹豫了很久。
    ——“……莲华是被我母亲收养的,和我死去的哥哥是好朋友,以前也很照顾我。……嗯,他很恨ALEX,曾经用皮带勒过他,还说……”小志在这里迟疑了很久,连记录员都不由停下笔。
    询问的警官小心地问:“还说什么?”
    “……他说……会在十八岁前杀了ALEX。”
    然美来到警局却没有见着莲华,而是被径直领进一间房。
    “坐。”长桌子对面坐着一位女警,正招呼她入坐。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拒绝了水,只是麻木地这么坐着。警官似乎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听进去,反正,那些好像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和莲华是什么关系?”
    “有人看见你早上去车站买票,是他叫你这么做的?”
    ……
    莲华……
    你现在怎么样?
    磕腾一声,随即是尖锐的椅脚划过地板的声音,然美意识到一个身影罩在她上方。
    女警来到她身边,俯下身子:
    “我能理解。”
    然美倏地抬头,看见的是女警脸上善解人意的表情。
    “他那样的男生,一般的女孩子很难拒绝得了。”
    他那样的男生?很难拒绝?什么意思?然美愣住,眼神再度涣散迷茫。
    女警的手搁在她肩上:“你不需要紧张,他现在不能来伤害你了。”
    “你在……说什么?”然美震惊地抬头,“他怎么会伤害我?”
    也许因为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女警也只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好,好,一定也有不少像你这样的女孩喜欢他,不过像他那样的男生,对女孩子的感觉仅止于‘需要’而已。我知道你也许是发自真心地喜欢他,但是他对你的感觉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生长在有教养的人家,而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复杂的世界耳濡目染,”她顿了顿,轻言细语地问,“他有没有诱使你跟他发生过不正当的关系?”
    “从来没有!!我们从来没……”然美激动得要站起来。
    “好,那你还算幸运。”
    望着女警由衷庆幸的面孔,然美哑然,她发觉她们之间存在着严重的语言障碍,根本无法沟通!
    “好了,”见然美的眼里终于有了神,女警拍拍她的肩,坐回桌对面,“现在你要好好地配合我们,只要你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双手交握,正色问道,“发生命案的那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的?那之前他一直在什么地方?……”
    然美听着一连串应接不暇的质问,只感到天旋地转。明白了,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他们不是想证明莲华的无辜,只是要证明他是个轻易就可以杀人的,诱惑女孩子的恶魔!
    半晌。
    “……如果……死的是莲华呢?”
    女警疑惑地注视着少女翕动的嘴唇。
    “……如果死的是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啪!”
    刺眼的灯光应声照在莲华脸上,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昏暗之中,几缕凌乱的头发搭下来,颓废而英气,令人心惊。
    “该工作了,小子。”警官不客气地敲敲桌子,“你也睡够了!”
    莲华从半趴的姿态慢吞吞地坐直身子。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警官双臂撑在桌上,第N次问到,“人是不是你杀的?”
    “你问过了,我也说过有一百遍了。”嘶哑的声音懒散地应到。
    “那么刀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那个时候除了你和ALEX,没有别人,现场还留有你的血迹,这你要怎么解释?”
    “我要是能解释,还要你们来做什么。”
    “臭小子!!”警官一把抓过莲华的衣服,“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不老实交代对你没好处!”
    “老实交代是什么?要我说我杀了人?”莲华捏住对方的手,眼神锐利冷酷,“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说的,因为人不是我杀的。”
    “莲华,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证据确凿,你这样臭名昭著的家伙,几乎所有证词都对你不利!现在只剩些细节而已,要不了多久我们也能掌握,你就等着在少年监狱蹲一辈子吧!”警官放完狠话,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愤愤地就要出去。
    “我要洗脸。”莲华冷不防地开口。
    警官咬牙切齿地回头,十七岁的少年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举起被拷的双手,冷冷地重复:
    “带我上洗手间。”
    秦琴被领进警察局的大厅,坐在角落,接过有人递来的一杯热开水,思绪沉淀。早该知道会被人发现的,她对今早自己没有坚持原则后悔不迭。
    透过过道的玻璃,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她怔怔地站起来。
    “就是那个小子?!哇噻!真是俊俏啊!……可惜!”
    听着别人的议论,她又平静地坐下去。刚才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莲华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糟啊。
    “秦琴!!”高个子的狄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劈头就问,“怎么样?!”
    秦琴叹了口气:“哪能这么快,这可是杀人案件。”
    “我不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没有说话,耳朵里灌满狄仁惊忪的声音。
    良久,她木讷地开口,“……狄仁。”
    “?”
    “要是问到我,我该说什么?”她虚弱地问。
    狄仁看了秦琴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
    “就说你知道的,你所认识的莲华。”
    她麻木地蹙着眉,她所知道的莲华,突然间竟模糊不已。
    洗手间在过道的尽头,莲华一路走得很慢,幽暗的目光晃过来往的人和一扇扇陌生的门窗。
    那头,洗手间的门开了,小志走出来。莲华的脚步顿住。
    两个人在长长的走廊里狭路相逢。
    小志不发一语地低下头,从莲华身边匆匆走过。
    擦身而过时,莲华蓦地出声,“是你带警察来的?”
    “……是又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在想,既然是你告的密,你应该见过然美。”莲华平静地说,“你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她无关。”
    小志静了半晌,“她在传讯室。也该有人为你说说好话才行,要不然你就太凄惨了。”冷漠地撇下这句话,他兀自离开。
    警署大厅。
    “好了,你可以走了,有事我们会打电话给你。”警员接过苏兰填写的联系方式。
    苏兰怅然地走出两步,又迟疑着回头问:“请问,最糟的结果……会是什么?”
    警察头也没抬,敷衍道:“他还没满十八岁,死不了。”
    苏兰怔怔地失神:死不了,那代表会怎样?
    走出警察局,KENT正在外面等她。他没有说话,只是替她叫了辆计程车。
    苏兰走到车边,忽然拉住KENT的衣袖:“我想走走,你可以陪我吗?”
    “嗯,好。”KENT鼓励地搂了搂她的肩膀。
    他们沿着清冷的街一路走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她回想起在传讯室里的那一幕。这个警察局,她早已不是头一次来了。两年了,似乎仍有不少人认得她,这大概可以解释他们注视她时的眼光吧。她明白那些眼光是什么意思。她是个出了名的不良少女,小太妹,干过无数坏女孩才干的事,包括援交,这是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印记。原本,这些都没什么,因为她有更在乎的东西。可是在传讯室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她本来是可以有机会帮到莲华的,她是那么那么希望可以帮到他!可为什么一坐到那里,她却连头也抬不起来?每一句从喉咙里艰难挤出的话都显得那么没有底气,没有分量。好后悔!为什么她不可以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这样,至少,就会有人相信她为莲华说的那些话。
    抬起头来,落雪寥寥。就像两年前那个冬天的下午。
    ——“好冷啊,”俊美的少年搓着手,望着灰蒙蒙的天喃道,“学姐,给我织条围巾吧。”
    “什么?”她愕然,拿下嘴里的烟,“可我不会啊!”
    他侧头瞥她一眼,顽劣地撇嘴,“那我去找个会织围巾的女朋友好了。”
    “莲华!你要求还真低!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只要会织围巾就好了吗?!”她不知道怎么就着急起来。
    “喂,夜!搞定没有?!”莲华的注意力分散得太快,在她还干瞪眼的时候,他人已朝着街对面的夜跑去,中途,刹住脚步,很可恶地对她回眸一笑,“围巾和女友啊,当然得在我冻死之前啦,不求质量,我只求效率。”
    “你以为你是阿拉丁神灯啊!”
    那时绽放在雪后的莲华的笑,要命的阳光!让十七岁的她了解到什么叫做“顾盼生辉”。
    眼泪模糊了视线。视野所及,全部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哪!该怎么办?她要怎样才可以救他?只要能再度看到那样的笑容,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一直埋着头,麻木地迈着脚步。直到察觉身边的KENT突然停住。
    抬起头来,她看到迎面走来的小志。
    在她还发怔的时候,KENT已经忍无可忍地冲过去,一把提起小志的衣服!
    “混蛋!亏莲华那么照顾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小志不自然地动动嘴:“……我哪里做错了吗?”
    “什么?”
    “他不是杀了人吗?!我揭发一个杀人凶手,哪里做错了吗?!”
    KENT凶狠的拳头砸在小志脸上,吼声震天:“TMD!就因为你揭发的是他!”
    小志被打得倒退好几步,整个人懵懵的,听着KENT的咆哮:
    “谁都可以去揭发他,连我也可以!但是你不行!你TMD随便怎么都不行!”
    “呵呵,是这样吗?是这样吗?”小志苦笑着仰起头来,目光投向站在后面,从刚才开始就一语未发的苏兰,“苏兰姐,你说呢?我是不是没有资格?因为莲华的自私,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哥哥,唯一的亲人,你说我是不是有资格揭发他的那一个?!”
    KENT困惑地回头。
    苏兰震惊地睁大眼,嘴唇簌簌颤抖着:“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
    KENT的目光来回二人之间,迷惑不已:“怎么回事?苏兰?”
    小志冷冷地说:“那个时候,莲华其实是知道哥哥在上面的,对吧?”
    苏兰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居然让哥哥就那么烧死在里面!我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而他事后竟然告诉我他根本不知道哥哥在上面!胆小鬼!他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小志浑身战栗地控诉,“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他吗?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如果换了是哥哥,一定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会去救莲华!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我无法原谅他!”
    苏兰茫然地看着泪水在小志眼里奔涌,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害了他的不是我,也不是ALEX,而是他自己,如果他不是有着暴虐的本性,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现在我终于把他看清了,即使不是这次,不是ALXE,他也迟早会走上这条路。”小志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静,最后看了一眼怔在那头的苏兰,“对不起,苏兰姐,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他。”
    那样淡然而可怕的决绝,让苏兰的心一阵抽搐。她木木地注视小志拦下一辆计程车,突然激动地冲过去!
    她不顾一切地拉住他——
    “听我说,小志!那都是ALEX告诉你的是不是?不是那样的!莲华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害死你哥哥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你在说什么?!”小志听不明白她的话。这个女人,为了那个自私残忍的人,竟然宁愿成为替罪羊么?
    “真的!害死你哥哥的人是我!”苏兰望着他,疯狂而恳切。
    小志盯了她许久,眼神忽地沉下来:“不错,苏兰姐,你也是害死哥哥的帮凶。如果不是因为你惹到那群流氓,哥哥也不会去救你!”他冷酷地推开她,钻进车里。
    “小志!”苏兰拼命拍打窗户,可是车子还是决然开走,她踉跄地追上去,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KENT赶上来,一把抱住她:“苏兰!你冷静点!”
    她绝望地趴在KENT肩头,眼泪决堤:“他错怪他了!不是莲华的错!都怪我,全部都怪我!”
    “好了,谁也没有错。”他对之前的事知之甚少,只能这样勉强安慰着。
    “不,你不懂!”苏兰艰难地摇头,泣不成声,“莲华他是无辜的!全部……都是我的错!”
    然美端坐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却比在外面受冻还倍受煎熬。
    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女警失望地瞥了她一眼,吩咐她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留她一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
    然美疲惫地伏在桌面上,闭上眼,想起昨天。哪怕,能回到昨天也好……
    她想要帮助莲华逃走,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过了不知多久,女警开门进来,告诉她她的家人在外面,她可以离开了。
    然美吃惊地抬头。
    女警和煦地一笑:“他都承认了。与你无关。”
    她惊骇,眼睛慢慢睁大:“与我……无关?”
    “嗯,他承认是他逼迫你和他维持这样的关系,是他威胁你去买车票,并且恐吓你不许说出来。”
    然美倒吸一口冷气:“我……我要见他!”
    女警诧异:“见他?有意义吗?”
    “他怎么可以承认这些?!根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们只肯相信假话?!”
    女警同情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观看一只精神失常,仓皇无辜的小动物。
    然美噤声。忽然觉得无比绝望。
    “好了,我们出去吧,你父亲来接你了。”女警打开门,轻推她的背。
    她麻木地走出去,白花花的灯光一涌而来,几乎要刺伤她的眼睛。
    “然美!没事吧?”
    父亲是什么时候赶来身边的,她压根没有印象,只能讷讷地抬头回应:“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对不起……”看见父亲充血的双眼,她觉得好抱歉!她是个失败的女儿,失败的姐姐!
    “没事就好。”陆乔爱怜地揉揉然美的头发,“我去办一些手续,马上就来。”
    她被再度搁弃在喧闹的人声中央,承受着四周投来的,有意无意的视线,她错觉偌大的空间里有什么正在缓慢地膨胀、变形,化成一只巨大的、无声的怪物,向她袭来……
    大门被很粗暴地推开!猎火急火燎地赶进来,眼光焦急地四处寻觅,终于落在那个靠墙站立的茫然无措的身影上:“然美!”
    那些白光和注视铺天盖地将她网住,她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办?坚持不下去了!这些陌生沉重的、不友好的视线让人害怕。
    眼泪夺眶而出的一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护在她身前,挡住那些灼灼猎奇的目光。
    ……猎!
    她被猎抱进怀里,除了他火一样的怀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他用身体为她筑成一个小小的城堡,让她可以安心。
    在猎坚实的怀抱里,她变回很小很小的孩子,毫无忌惮地哭起来。
    当莲华再度睁开眼,四周已一片漆黑。他难过地动了动身子,才发觉两只手依旧被拷在椅子上。浑身无力,脖子也酸了,一个晚上的严刑逼供让一向精力旺盛的他也近乎体力透支。好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打趣地想,到现在还没有发飙,算不算是个奇迹?
    周围很安静,估计已经是深夜了吧。他想把头靠在桌上睡一会儿,但是手向后绑在椅子上,根本不由他动弹。
    徒劳地挣扎了一番,手铐和椅子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直到呼吸变得急促、手腕擦出血丝,“可恶!”他放弃地仰头靠在椅背上,凌乱的发在额头丝丝缕缕地沉下来、垂散开去……他贪婪地吸着气,冷空气罐满肺,冻得呛人。
    “干吗这么冷……”
    干涩的自语,被黑暗吞噬。
    门外,有脚步声。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的。”一道熟悉的揶揄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灯亮了。莲华的眼睛不适地眯上。待适应了眼前的亮光,才认出靠在墙边的吞云吐雾的墨镜大叔。
    严格的说这次不能叫他墨镜大叔了,因为他难得地没有戴墨镜,有着一张消瘦的脸,眼睛一点点凹陷进去,却炯炯有神。
    “是你啊。”莲华无精打采地说。
    墨镜大叔端详他良久,苦笑:“你的样子真惨。”标准的困兽,全身被缚,只余眼神照旧凌厉。他吐了口烟,在莲华对面坐下,“莲华,我跟负责你案子的警官谈过了。你可以把事情都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凭他在警察局多年的老资质,这样的人情大家不会不卖他。
    只可惜面前这个还不领情:“你是谁啊?上帝吗?”
    “为什么这么悲观?难道你真的杀人了?或者你打算承认自己杀了人?”
    “……”
    “莲华,我跟他们不同,他们是想找到凶手早点结案,而我,是真的想帮你,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莲华抬头凝视他,“……为什么帮我?”
    “个人原因,我可以不回答么?”
    “随便,只要能帮我出去,就算是恶魔,我也答应。”
    明明那么想要自由,刚刚干吗嘴硬?墨镜大叔不动声色地笑。这个莲华,终究还只是个不甘心的孩子。
    “好了,那我们开始吧,我看过你的问讯资料,”墨镜大叔正襟危坐,“还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要问你,你说你没杀他,那你怎么解释凶器上有你的指纹?”
    “……我握了那把刀。”莲华皱眉,有点不耐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想过要杀那个人?”
    沉吟,过后是麻木:“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墨镜大叔颇意外地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没有杀他!要我说多少遍?!我是想杀他,几百年前就想杀他!因为他该死!但是我没有!可恶,你到底是不是要帮我?!”
    墨镜大叔耐心地等着莲华发泄完毕,猜想着如果这小子现在不是手脚被绑,估计面前这张桌子免不了受重创。待莲华安静下来,大叔长长地吐了口烟,“喊完了吗?”
    莲华筋疲力尽地安静下来。
    “喊完了就听我说。你知道什么叫做杀人动机吗?除了物证,就属这个最大。”大叔敲敲桌子,“看看你在口供上说的那都是什么?那都是一堆屁话!什么叫你想杀他但是你没动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说,不但物证有了,连动机都有了!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怎么这么蠢?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你想杀他吗?”
    回应他的是莲华倔强犀利的眼神,“因为我是想杀他。现在更想了!要是他还活着,我发誓不会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你给我冷静点!现在在这里诅咒发狠有什么用?!”墨镜大叔也被激怒,“你有动机!有物证!现在再强调那些有什么用?!如果你没有杀人,洗脱嫌疑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杀人的真凶!听好,我要你好好想清楚,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人会杀他?那天晚上除了你和他以外,还有没有别人在场?”
    “……”
    “怎么不说话?”从莲华突然的沉默中嗅到一点不寻常,墨镜大叔警惕地问,“当晚究竟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莲华异常平静地说。
    墨镜大叔皱眉,但也知道某些被莲华认定的事情即使再追问也是枉然,于是认命地说:“好吧。也就是说,现场除了你和ALEX没有第三个人,凶器上有你的指纹,你也有想杀他的念头,但你又的确没有下手,对不对?”
    “……对。”
    “假设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凹陷的眼睛目光烁烁地看着莲华,“……当时,你为什么没有下手?”
    这个问句带来一阵沉寂。灯光如一潭死水,照在莲华有些乱的黑发上。
    “……我想保护她。”
    “?”
    “……刀快要落下去的时候,我突然……很想见她……”
    虽不解于莲华的呓语,但墨镜大叔似乎能猜出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莲华埋下头,双肩在簌簌颤抖,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帮帮我!我的命也好,人生也好,也许是不值钱,但我不甘心变成这样!”
    墨镜大叔的表情怔怔的,他印象中的莲华,从来不曾这样恳求,这么卑微,这样脆弱。
    “……如果没有遇见她就好了,可是怎么办?已经遇见了!我不甘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变成这样!……”
    清醒的夜晚是恐怖的,会让人想起太多事来,快乐的事变得悲伤,悲伤的事更加地悲伤。
    他想起和夜、学姐、小志在一起的时光,想起失去夜的那个夜晚,想起在自动贩卖机处第一次见到然美的情景,想起他坏心眼地将她一个人丢在森林里,想起在20层楼的屋顶那些酣畅无比的LIVE,想起ALEX临死前的话……
    ——莲华,你跟那个女孩,真的一点也不适合……
    也许,被那个混蛋说对了。
    今天上午,他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她一个人站在人群里,小小的身影显得茫然无助。他怔住,想不起自己是怎样把这个无辜少女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
    要是时间能倒回从前,他会从那台贩卖机前冷漠地走过,不去碰触她,让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永远生活在平静运转的世界里。
    而他,情愿带着那太多太多的不甘心,守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