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如果喜歡就能得到一個人的話,那還要上帝幹嗎?
  陸繁星無聊的將已經快壽終正寢的破手機用一隻手指頂在桌面上轉著圈圈。
  喜歡一個人,可以做些什麼?
  一,不告訴他,默默在旁邊守侯。這樣的女人一般死的很慘,因為中國男人的情商大多低的要命。如果鼻子夠大的話可能還有點希望當《大鼻子情聖》。
  二,給他寫信。如果寫的浪漫點,那就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如果是在報紙上剪下相應的字,貼在一張紙上,排成「我已經埋伏在你身邊很久了」的字樣,然後寄過去。那就可能會進公安局當敲詐勒索處理。
  三,隱藏在黑暗的角落,等他過來就一棍子敲暈,然後拖到窩裡趁月黑風高為所欲為。這個難度很大,敲死了大不了就是奸屍,就怕敲傻了,憨夫成龍這個戲我不大喜歡的。
  四,……
  歐陽東西在繼續做她的兩性論文。
  「拜託,你的牌子上快寫不下了!寫言情小說的都這麼廢話嗎?」陸繁星呻吟一聲,揉亂自己的發,「你說,一個男人,自己有飯店,還依然幾十年如一日的到一家不是很好吃的小麵館裡吃麵,只因為那家店的老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過他碗麵,這代表什麼?」
  「呃,他味覺有問題。」歐陽東西想了想,擦掉木板上原有的,寫上新句子。
  「味你個大頭!」歐陽殺殺差點摔到凳子下面去,這個少根筋的暴力西,也不曉得是怎麼寫言情小說的,難怪一直是三流,說不定以前能出版也是用暴力威脅換來的,枉費她這個神經敏感纖細堅強的外表下有個脆弱的靈魂的美少女天天在她旁邊影響了,「代表他重情!死心眼!這種男人是極品!」
  「是啊。」陸繁星偏過頭對歐陽東西淺淺一笑,「他的心已經死了。放不進我的。」認識他的那天,她就知道他的心已經死了。
  「你不也死過?」歐陽殺殺翻了翻白眼,不甚在意的接口。
  陸繁星的杏眼一點點的彎起,彎成一個燦爛的弧度,:「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記性那麼差的。」
  歐陽東西沒再寫什麼,理解的扯了扯嘴角,眉宇間有些苦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出去抽根煙。」
  「在這好了,反正已經很多人抽了。」歐陽殺殺覺得她固執的不讓別人被迫抽二手煙很沒必要。
  「別人我管不著。」她揮了揮手,沒停下腳步。
  和酒吧裡沸騰的人氣不一樣,迎面而來的冷風就刺得她抖了一下。
  她輕輕呼了口氣,空氣中就滯留下白霧的痕跡。
  她從袋中摸出煙,低頭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來。
  對面就是歡場。
  八點多,依然還有不少顧客。
  透過透明的櫥窗,可以看見歡場裡暖暖的橘色燈光,暖暖的飯菜,人們臉上熱氣騰騰的笑容。
  ——對我來說,你只不過是個小男孩,跟其他成千上萬的小男孩沒有什麼兩樣……可是,如果你馴養了我……
  ——如果你馴養了我……我就會認得出一個人的腳步聲,別人的都不一樣……
  ——我不吃麵包,麥子對我也沒什麼用,麥田跟我也沒什麼好說,這很叫人遺憾。可是如果你馴養了我,你有金色的頭髮,同樣是金色的麥穗就會讓我想起你,我也會愛上風拂過麥田的聲音……
  如果你馴養了我……
  多麼具有魔法的句子,比「芝麻開門」更加神奇。
  她是被馴養了嗎?才會在之前看過千百回也毫無感覺的冰冷窗前覺得溫暖?
  她笑笑,扔掉了煙。
  一旦被馴養,世界就會不一樣,即便只是麥子的顏色,即便只是飯店的燈光。
  可惜她不打算告訴那個人,而且那個人現在也並不在這裡。
  他去南京,似乎是和人商談開分店的事宜,他有提過。
  她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嗯,打個電話騷擾下好了。
  等待的嘟聲總是讓人難熬,她用一隻腳打著拍子。
  電話終於被接起——
  「喂?」
  她一楞,將手機拿離耳朵確認了下號碼,才重新放回耳邊:「不好意思,這個電話是雷煦明房間的吧?」
  「明啊——」那個悅耳的女音拖的長長嗲嗲,「他在洗澡哦——」
  陸繁星皺了下眉。
  洗澡,什麼狀況下會要洗澡?
  一般來說,發展到這個地步,如果她是女主角,她應該是立刻掛了電話,一個人隨便跑到個地方生賭氣扔東西怎麼激烈怎麼來,然後要男主角跑來哄著道歉什麼「小寶貝,你誤會我了」邊哄邊親邊摸然後就直接來段香艷的床戲。
  可惜她不是女主角。
  而且歐陽東西就是寫這種三流小言情的,所以她相當知道這是什麼橋段。
  再來,她深信以雷煦明的人品還不至於在杭州請心寡慾,跑到南京就立馬招雞。
  最後,這個女人刻意要引人誤會的說話方式真的是讓她很不爽。
  「啊?他在洗澡哦~」她也學她嗲嗲的,「這個人就是這麼死相啦,每次中場休息都要去洗澡的,而且哦,他就喜歡把那些東西藏在浴室,然後拿出來給人驚喜——」
  「什麼東西?」
  「哎呀~」她好嬌羞的叫一聲,「還不是蠟燭皮鞭女王裝之類的~討厭啦,呆回你就知道了啦~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喜歡重口味的。如果你不喜歡哦,一定要直接告訴他,但是不要現在衝進去哦,他會直接在浴室就用道具的——」
  「還有哦,你告訴他不要忘了用套套哦,上回他和我還有個姐姐玩雙飛燕的時候不小心沾的病還沒好呢——」
  「什麼病?」醇醇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
  陸繁星吐了吐舌頭,真是時運不佳,現場被抓包:「啊!怎麼是你!剛才那個姐姐呢?」
  「跑了。」他看了眼被狠狠摔上的門,若不是他自己正好從隔壁房間拿了資料回來正好接聽到,恐怕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剛才過來問他拿資料又穿的少少的女人會資料還沒拿就跑的比兔子還快,「重口味?」
  「嘿嘿。」
  「蠟燭?」
  「嘿嘿。」
  「皮鞭?」
  「嘿嘿。」
  「還雙飛燕?」她真說的出口。
  「好玩嘛~」她乾笑。
  「現在在哪裡?」他半靠在床頭,將話筒搭在肩上
  「當歸門口啊。」她拿手指一個個劃過排成當歸二字的霓虹燈。
  「抽煙?」他知道她抽煙一定會避開人的習慣。
  「真聰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她還是漾開痞痞的笑顏。
  她現在一定笑得很討好又無賴。他想。
  知道自己在做了對方不大贊同的事情的時候,她就會拿無賴的笑臉來打混。
  「南京好玩嗎?」她隨便找了個話題。
  「小姐,我是來工作的。」他捏了下脖子,酸楚讓他低吟了一聲。
  她聽見了:「哎?很累嗎?那不如我先掛了,回來再聊。」
  「不用。」是很累,可是他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她掛了這個電話,「要不要我帶什麼回去給你?」
  「南京有的這邊都吧。難道你準備打包中山陵給我?」她哈哈一笑。
  「你——」他正想說什麼,通訊突兀的斷了。他看著話筒搖了搖頭,早跟她說該換只手機了。
  呃,斷了呢。
  陸繁星望著手機出了回神。再打過去嗎?會不會太明顯?他會不會看出什麼?他向來是對對他有企圖的女人不假辭色的呀……
  好半晌,她才默默收了手機。
  算了。斷了就斷了。
  小王子終有一天會離開狐狸,但是至少她還有麥子的顏色,還有飯店明亮的窗。
  當歸處在低氣壓中。
  吸引人氣的帥哥酒保連連加班,捧他場的客人少了不少。
  而向來熱情的幽靈老闆娘居然不裝鬼趴在門上接客了,實在是少了些當歸特色。
  「你怎麼了?」陸繁星托著下巴觀察了歐陽殺殺好長一段時間了。詭異,真的詭異。向來蒼白的臉上居然有微微的彤色,眼下的黑影也消退了不少。
  歐陽殺殺掠了下腦後的長髮,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
  在長髮揚起的那個瞬間陸繁星又看見了她脖子後猙獰的燙痕,眼神黯了黯。
  「我遇見可以讓我睡覺的人了。」歐陽殺殺清晰緩慢的說。
  歐陽殺殺體質與常人有異,能見到一些普通人不能見的東西,而且被糾纏了很久,所以總是不能安心睡著。
  「那太好了。」陸繁星幫她理了理長髮,將疤痕蓋的更嚴,替她開心,「男的女的?」
  「一頭熊。」想起那個一說話就容易臉紅脖子粗的男人,歐陽殺殺不禁笑出了聲。
  「那就是男的了。」陸繁星狀似不在意的下個結論,「怎麼讓你睡的?運動前還是運動後?」
  聽出她言下的調侃之意,歐陽殺殺啐了她一口,不過方才難為情的感覺也因為她的平常看待而消退了:「你以為我是你啊。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幸而是和星星說,如果是和暴力女說,大概她會敲破幾張桌子以示慶祝吧。
  「恩恩。」她點點頭,同意她的說法,沒辦法,黃種人嘛,從頭到裡都黃才算純種,「然後呢?」
  「我和你們不同。」歐陽殺殺對上了她的眼,目光堅定,「西西是逃,你是裝傻,我要去追。」即便被討厭,也一定要表達自己的感情。
  她避開了殺殺的眼,但是沒有說,只給了她鼓勵:「加油啊。」
  「星星其實你也可以和我一樣的。」
  「也去追你的那只熊嗎?」她嬉皮笑臉。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歐陽殺殺冷眼殺了過來。
  「曉得曉得啦。」她敷衍的應著,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尿遁了,劉三兒都能成功,沒道理她不行的。
  一個疾跑進當歸的人讓她打消了倣傚劉邦的計劃。
  「我弟在不在這?」雷煦陽氣喘吁吁,額頭上微微出汗,明顯是方才跑了趟歡場又跑過來的。
  「好像還沒到杭州。」陸繁星搖了搖頭,看他心急的樣子,「雷大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聽到雷煦明不在便想直接奔出去的人在聽見後一句時腳步頓了一下,眼光掃過陸繁星,心裡想起老二似乎曾經提過這女人會說服人,點了點頭:「麻煩你了。到車上我跟你解釋。」
  上了車才知道,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某個女孩子向雷老大示愛,被拒絕了,以死明志,被人發現送到了醫院,然後強烈要求見見雷老大。
  唉,又是一個以死表白的女人。
  陸繁星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裡帶衰,老是碰到這樣的女人。
  「那你喜歡她嗎,雷大哥?」
  「怎麼可能?!」雷煦陽皺起眉吼,要是喜歡怎麼可能那麼煩。他這輩子只喜歡他老婆一個好不好!
  「有好感?」陸繁星繼續問。
  「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雷煦陽深吸口氣,不明白怎麼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樣。好感是肯定有的,只限於老師對優秀學生好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讓她想歪,一口咬定他是愛她的,只是由於家裡有個責任,所以不敢接受。拜託,他以前也在沒認清自己的感情的時候風流過,可是都是玩的起的主,哪有像這樣的,他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她還死纏上不放。他都頭疼死了,所以才去找雷煦明,老二在和女人劃清界限方面很有經驗。
  「對她很好?」
  是他聽錯了嗎,她的問句裡摻雜了些些嘲諷。
  「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他吼著,再度強調!
  哦,那就是肯定的意思了。陸繁星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雷大哥,既然你有好感不如就接收了算了。」她打了個呵欠,多簡單的事呀。
  他手下一滑,差點撞車:「拜託,我是勸你說服她的。你說服我幹嗎?」
  「接收不是很好嗎?事情很簡單就解決了啊,就如了她的意,你又沒什麼損失。」
  「我有老婆!」他要被氣瘋了。不,他早就瘋了,不然怎麼會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正常還找上她幫忙?
  「那也很好啊,齊人之美。」她很輕巧的接口,「這不是你們男人都想犯的錯誤嗎?」當年某位功夫老大一句「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可是經典名句啊。
  「我不想。」他斷然拒絕。
  「如果她說服不了呢?你不介意和大嫂之間背負上了一條人命嗎?」
  「如果說服不了也沒辦法,我是不會對不起寶寶的。」他很堅決的回答。最壞的打算,就算背上說他怎樣冷血的罵名,他也不會任什麼破壞他的家庭,傷害他的老婆。
  「我知道怎麼做了。」上車後,陸繁星第一次笑開。
  她知道怎麼做了?
  雷煦陽被陸繁星推出病房後還在發愣,她真的知道怎麼做嗎?真的可以做到嗎?
  在車上,她笑過之後,又教訓了他一番什麼沒意思就不要亂招惹人,有家室就不要亂對其他女人好,風度是孔雀拿來招搖的尾巴,對女人適當尊重就好,不必要捧在手上當她們太會碎之類的道理。
  他差點以為是他弟弟上她身來教訓他了。即便現在依然心亂如麻,他還是忍不住笑了,或許,她和他弟弟真的會是絕配。
  笑過之後,擔憂的眼忍不住又爬上病房的門,眼前這關,究竟能不能順利度過?
  病房內。
  面色蒼白的女子警惕的看著瞅著她笑得很歡的女人,這女人是誰?說客嗎?
  「如果不能和雷老師在一起,我就去死。」她率先開口,右手也摸上左手的點滴,大有你一勸我我就把這些都拔了的架勢。姿勢非常標準,看來有跟著電視練過。
  「我知道啊。」陸繁星皮皮笑著,踱到她的病床邊坐下。
  「你、你幹什麼?」
  這個女人在幹什麼?居然在拔她身上插著的管子,而且動作十分野蠻,拔起針頭的時候還帶出了許多血。
  「幫你啊。」陸繁星遞給她一個「你放心,我全部幫你搞定」的笑容,手上的動作沒停下,拔了點滴之後,又去拆她腕上的紗布。
  「我不要你幫!」女子尖叫著,把手搶了回來。
  陸繁星無所謂的放開她的手:「我剛才來的路上問過你雷老師了,他說他管你去死啊,你愛死就去死好了。」
  「不、不可能。」女子搖著頭,拒絕相信她的話。不可能,不會的,他對她那麼好,不會對她那麼殘忍的,他只是暫時不知道他真正愛的人是她而已。只要她做過這次,他就會知道她對他來說多麼重要的。
  「怎麼不可能?你沒看見剛才我讓他不用在這,他表情多開心?」陸繁星挑了挑眉。
  「你胡說!」
  「你心裡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陸繁星覺得好玩的按了按她的傷口,聽到她的呼疼聲還開心的笑了起來,「說真的,我也覺得你不如死了算了。剛才死乾淨多好,也不用現在在這受這種苦了。為什麼剛才沒死乾淨呢,原因我幫你分析了下,因為你割的是靜脈,這個死起來太慢了——」她拿了床旁桌几上的水果刀,放到她手上,又拉她把水果刀比在腕上,「呶,就這裡,割吧,相信我,會死的很爽的,死前還可以看見血噴出來的樣子,真的哦,不是流,是噴出來了哦!」
  女子呆楞在那。她想像過會有許多人來勸她,安慰她,而她會堅持住,不達目的一定抵死不從,可是從沒想過自己會碰到這樣的場面。
  「呀?」陸繁星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不割?喜歡慢慢死?那也容易啊,割靜脈好了,多割幾刀,效果也是一樣的。」她又拉她的手移了下位置。
  女子還是不動。
  「唉,真難伺候。」陸繁星的語氣有些無奈,從她手裡拿回刀,「這樣吧,我陪你好了,你一刀我一刀的,大家有個伴。」語音剛落,她就在手腕上劃下了一刀,血一下就滲了出來,她的表情一點都沒變。
  女子的瞳孔一下放大。
  「怎麼?還不夠嗎?要我一刀你一刀才爽?好啦,大不了我先你一刀。」她說著又在腕上劃下個傷口。
  女子倒抽了口冷氣:「你是瘋子!」
  「很多人這樣說。」陸繁星不甚在意的揮了揮刀,從水果籃裡拿了個蘋果削了起來。刀上的血沾到了蘋果雪白的果肉上,很是妖艷。
  她咬了口帶血的蘋果,手腕上的血染紅了她的袖子:「經常聽見人這樣說。我是瘋子你是什麼?拿自己命來搏這些東西就不瘋了?」
  她嚼了幾口:「我有個朋友是寫言情的。她最煩你這種女配角了,說是垃圾作者拿來湊字數的。我想想也有道理,一本書那麼多字,光靠男女主角談戀愛怎麼撐的起來,雖然你們存在還是有意義,但是我還是很討厭。很厭惡。」
  她笑容一收,寒下臉來:「你知不知道不管配角怎麼自殺都是改變不了結果的?只是讓人討厭而已?」
  「可是、可是我們又不是活在小說裡!」女子鼓起勇氣頂了她一句。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太瘋狂了,好像隨便激一下就可以殺了人再自殺的那種。
  「我也可以讓你活在小說裡啊。」她粲然一笑,「病房殺人案也不錯,還能上社會新聞的。要麼就說我們兩個搞GL,不被社會接受,所以只有殉情這條路。」
  「你、你……瘋子!」
  「換個名詞啊,聽膩了。變態什麼也滿好聽的。」陸繁星很無奈,換點新鮮的才好玩呀。
  「你、你……變態!」
  真是容易管教的孩子呀。陸繁星覺得很滿意的又削了個蘋果:「你知不知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就是要他內疚一輩子!」女子心中其實早在割下脈那刻就為疼痛動搖了,此時還在強嘴。
  「對對對,他會內疚。」陸繁星把蘋果遞過去,「你每年忌日他會內疚下,最多再初一十五給你燒燒香,其他日子他就抱著他的親親老婆親啊摸啊,這樣又那樣。」
  女子臉色更雪白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活得好好的。起碼要比他老婆好。天天打扮的比他老婆漂亮在他面前晃,要比他老婆懂事,比他老婆懂他,比他老婆體貼,比他老婆更不為難他,要耍陰才會贏嘛。」陸繁星暗暗吐了吐舌頭,如果被雷煦陽知道他在慫恿她追他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她相信這個女孩子總會被她說服的,只是時間長短罷。因為,生命總是會自己給自己找出口。
  久久,久久,有很細微的聲音,不確定的響起。
  「這樣……真的可以嗎?」
  這麼長時間了,到底解決了沒?
  雷煦陽煩躁的來回踱步。
  「哎?你怎麼在這裡?」一個穿醫生袍的長髮男子走了過來。
  他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才發現打招呼的是正在醫院值班的小顧。因為跟雷煦明去過幾次當歸,也算熟悉,就把這丟臉的事情說了一下。
  「星星在裡面?」小顧的臉色一下變了。
  「嗯。」雷煦陽感覺奇怪,還是點了下頭。
  小顧一轉身就用力捶病房的門,根本不管別人都奇怪的看著他:「開門!快點!不然我踹進來!」
  「來啦來啦,真是的,催命啊。」
  門一打開,小顧就看見了陸繁星無賴式的笑臉,還抬起一隻手和他打招呼:「呦!」
  呦你個大頭啦。小顧理都不理她,逕直拉出她藏在身後的那隻手,果不出他所料的讓他看見了讓人看了心驚肉跳的艷紅。
  「你!」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想好好教訓番,又不能不管她的傷,只有吞下一連串的髒話,拉了她完好的手往護理站走,「跟我來。」
  雷煦陽疑惑的目送他們遠去,將視線調回病房時,就看見女子對他揚起了堅強的笑容:「我會活得好好的,你等著。」
  沒來由的,他打了個冷戰。
  這事,這樣算是解決了嗎?
  醫生休息室。
  「痛啦痛啦。」陸繁星呼呼喊疼,希望可以勾出眼前這個一臉鐵青的男人的同情心。
  「痛死活該。」小顧撂下狠話,手上的動作卻輕了,「又是兩道疤,加上你以前的,你的手腕上都可以彈琵琶了。」
  「也算民族樂器啦,作為中國人時時將愛國放在心上是應該的——痛痛痛!」
  加大的勁道成功止住了她的胡言亂語,小顧低著頭處理她的傷口,並不看她:「我叫同事幫忙打電話叫西西來接你了。你上次答應過我們……」
  「啊——」陸繁星張大嘴巴打了個呵欠,正好打斷他的話,「怎麼有點想睡覺了。」
  小顧抿了抿唇,放棄和一頭牛打交道:「你先躺著吧,西西來了我叫你。」
  雷煦明一下飛機看見了手機上的留言,急匆匆跑到醫院就看見雷煦陽一臉放鬆後的疲憊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怎麼樣?」他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眼病房緊閉的門。
  「不曉得怎麼樣,好像是解決了。」雷煦陽身子前傾,雙手支在膝蓋上,搓了搓臉,雖然那女生眼裡的堅決還是有些嚇人,但是起碼不會鬧出人命來,「不要告訴你大嫂。」
  聽說解決了,雷煦明鬆了口氣,笑了出來:「你還知道不要告訴大嫂啊。」
  「我並沒有對不起她。」雷煦陽從手間猛抬起頭,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啊,「只是不希望她擔心而已,你幹嗎說的好像我做了什麼事一樣。」
  「已婚男子,請自覺和其他未婚女性保持一米以上距離。」他雙手插到褲袋中,鏡片後的眼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大哥,語氣認真。
  「好了好了,你之前已經有人教訓過我了。」
  「誰?」這麼英雄所見略同的?
  「你那英俊瀟灑雪白乾淨的丐幫幫主。」拿他當兒子教訓啊,怨念。這麼有共同語言,不結拜都該結婚了。
  「你碰上她了?」
  「去找你,正好碰上她,死馬當活馬了。」不過也虧了有她,他很感激,「對了,她剛才手腕割破了好像流了很多血……」雷煦陽話還沒說完,便發現自己被一雙手抓住衣領提了起來,一張帶了幾分不解幾分緊張幾分怒氣的臉湊到了他的面前——
  「為什麼你的人自殺會是她流血?」
  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人,是他那個向來淺淺淡淡,有什麼都愛壓在心底的弟弟嗎?
  雷煦陽迷糊了,忘了去計較「你的人「這類傾向性太重的話,但還知道回答他的問題:「我不知道,小顧把她帶走……」依然還是話沒說完,抓著領子的手瞬間抽走,他跌回了椅子上。
  「喂……是我……是的我在醫院……我知道……你們現在在哪裡……醫院門口?好,我馬上過來……」
  雷煦陽茫然的看著打著電話越走越遠的雷煦明的背影。
  眼前的這個焦急打著電話的,是他的弟弟嗎?凡事都三思而後行,講究人與人之間距離的那個弟弟?
  雷煦明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拐彎。
  雷煦陽從震驚中慢慢緩了過來,稜角分明的古銅色臉龐上浮現了笑容。
  只是朋友?
  騙鬼去吧。
  夜晚的醫院門口,並沒有太多的人往來。
  他快步走出樓梯,就遠遠看見了門口佇立著的那三人身影。
  小顧最高,白色的醫生袍也很是顯眼,歐陽東西的橙色頭髮,在夜色裡也可以當光標看,可是他的眼睛在第一刻捕捉到的,是站在他們中間那個不高不亮,素素綁著辮子的人。四目相觸那瞬間起,他的目光就沒停開過她。
  他疾步走了過去。
  她的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有些發青。
  好像有很多話想問,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
  一步二步三步——
  「傷怎麼樣?」這個問題好蠢,纏了那麼多紗布還隱隱透出紅色,明顯是傷的不輕。
  四步五步六步——
  「痛不痛?」這個問題比上個更蠢,想知道痛不痛不會自己去割著玩玩?
  七步八步九步——
  「怎麼會搞這樣?」恩,這個問題還算有點腦子,可是解釋起來可能要點時間,她又好像很需要休息的樣子。
  十步十一步十二步……
  他腦子裡飛快的閃著各式的問題,可是當人真的站到了她面前,那麼近距離的看她失了紅潤的臉色,看她纏的厚厚的手,所有話就梗在了咽喉,只感覺有根細線纏住了他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痛而難以呼吸。
  「呦!」她眨了眨眼,見他半天不說話,便先抬起手學阿拉蕾打招呼。
  他喉結動了動,想壓下從胸口湧上的煩悶,未遂。
  「什麼時候從南京回來的?」
  「……剛才。」他出聲含糊。
  「安啦安啦,我已經幫你哥哥搞定了。」她大拍胸脯,大有老將出馬,一個頂倆的架勢,不過馬上在小顧一記白眼下乖乖放下了手。
  「怎麼會這樣?」他的眼滑落到她的手上。
  「這個啊,剛剛和你哥哥學生搶蘋果吃,不小心就這樣了,太靈異了。」她又痞痞笑了起來。
  他的眸色加深。這樣的說法,誰會信?不過他以後有的是時間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車來了。」小顧摟上她的肩,引她看停到他們身邊的TAXI。
  「那我先走了。」她抬起手輪流動了動手指,「bye。」
  身體裡那股突如其來的悶惱情緒是何種成因,他無法去分析探討,只是不覺往前跨出一步,拉住了她跨進TAXI的身子:「不如我送你?」
  「耶?」陸繁星有些意外。
  「讓西西送她,我有話跟你說。」小顧拉開他阻擋她的手,將陸繁星塞進出租,關上了門。
  「什麼話?」他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即便體內沉悶之氣凝結,出口的話依然平靜無波。
  「星星有抑鬱症。」
  「什麼?」他一震,突兀的轉頭看他。
  小顧神情嚴肅:「所以如果不能給她安全感,不要隨便招惹她。」
  車子奔馳在夜裡。
  ——星星有抑鬱症。死亡對她來說,是種快樂。
  所以上次她拉了那個女孩出門並不是說服,玩命的意思就是真正找死?這次,恐怕也是這樣。
  ——我遇見星星的時候,她餓了好多天,在乞討。她沒有親人,沒錢辦健康證,大學畢業證書也沒拿到,找不到工作,只有去乞討。我們大概很難想像,究竟要餓到什麼程度,才會放下人的尊嚴去乞討。
  所以小顧才會每次聽到星星說到自己是乞丐就發火吧,因為那段過去,對她來說,是災難,小顧希望她忘掉呀。他也希望。
  ——她的那個破爛手機是她死掉的朋友留給她的,似乎是讓她幫一個忙,所以她才會活下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她手機不見了,就要小心了。怎麼?難道你都沒發現她是有準備的把每一天都當生命最後一天過嗎?
  他真的沒有發現。只知道她總是想做什麼就馬上去做,好像怕會趕不及一樣。在鳳凰是,去上海也是。
  她那曾經讓他羨慕不已率性之後究竟是什麼?
  雷煦明胸口倏地像是被拉扯般緊縮
  ——所以如果不能給她安全感,不要隨便招惹她。
  招,打手勢叫人來;惹,招引,挑逗。
  媽的,只是朋友,說什麼招惹?
  他悶悶捶了一記方向盤。
  真的只是朋友嗎?心裡明明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話。如果只是朋友,那你在煩什麼,看見小顧摟她的時候,怒什麼?
  他喜歡過人!他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好不好!
  該是,該是沒見到她的時候想見她,見到了還是覺得看不夠,在她身邊,心跳就會不自禁的加快。
  而對陸繁星,沒見的時候想見,有。
  見到了覺得看不夠,沒有。
  心跳加速,更沒有。
  在她身邊,只是……只是覺得很舒服,舒服的不想離開而已……
  可是今天又是怎麼回事呢?
  在聽到她受傷的瞬間,那翻天蹈海般湧起的情緒是為了什麼?那失去冷靜的混亂情緒是為了什麼?那只有「為什麼會是她受傷」這個認知無限擴大,剎那佔據他所有情緒,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何自己會如此心煩意亂?
  震動了許久的手機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隨手將藍牙耳機塞到耳中,按下通話,低沉的出聲:「喂。」
  「喂?」那邊傳來熟悉的女聲。
  車子一個急剎,他緊張語道:「怎麼了?傷口又出事了?還是出租車有什麼問題?都怪我,當時應該堅持送你的。現在在哪裡?」
  「……」那邊人似乎被嚇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被一把無形的大錘狠狠錘了一下,腦子在瞬間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繁星不會這樣叫他,會這樣叫他的人只有一個。那個他曾經深深戀了五年的人,那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縈以為終他一生都無法忘卻的人。
  可是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她了?為什麼會那麼久沒想起她?甚至在接到電話聽到聲音完全都沒想起她。
  「喂喂喂?怎麼搞的?雷你還在嗎?」
  他定了定神:「在。」
  「我下個月結婚,你有沒空來?」
  「有啊。」他淺笑,知道不是繁星出事讓他鬆了口氣,她的結婚也沒有勾起他多少感覺,「不過哪有人要發喜貼問別人有沒空的,都是發了喜貼就做數的,別人不到只好自認倒霉。」
  「哎呀,跟你學的,先問清楚,省得浪費喜貼的錢。」她爽朗的笑開。
  他笑了一聲。
  「那我讓蘇到時候把帖子帶給你。」
  「好的。」他在和她道別後收線,並沒有急著發動車子,放下車窗,讓冷空氣灌進了車內,冷卻他紛亂的腦子。
  他閉上眼再睜開,雙瞳都清明了不少。
  繁星。繁,星。
  這樣念著她的名字,心跳依然是平平的,可是貼近心口的地方明明有什麼燃燒了起來,在這樣的冷夜裡格外溫暖。
  喜歡那個人之前,心一直是空的,所以一眼看見之後,就被倒滿了,滿心滿眼就都是她,容不了其他人。愛的很洶湧,於是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她。
  繁星不同。
  繁星是一點一滴滲進來,一點一滴的將原本的那個人擠了出去。
  悄無聲息的,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愛情這條路,很多時候都沒有直達車,或許那天在公交車站遇見她,就意味著他該換乘的那路車姍姍來遲了吧。

《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