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夜·枯鏡(2)

  可能是因果報應的關係,她還沒走出幾步,就因為看到了什麼東西而停住了腳步。她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後便連連後退,直到身體貼上了秋籐祈的後背。

  秋籐祈一臉怒火地回頭,卻看見一個像木乃伊一樣渾身纏滿灰色繃帶的怪獸——亞斯特!它渾濁的眼珠正凶狠地瞪著玄洛爾。

  亞斯特的一隻手臂已經被折斷,正鬆鬆垮垮地掛在肩膀上,繃帶後面乾癟的身體也展露無遺。玄洛爾見狀,便衝到牆角邊劇烈地乾嘔起來。

  它嗜血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美餐——那個蹲在牆角的人類小女孩。

  「吼吼——」恐怖的聲音從它的喉嚨裡發出來,即使在白天聽到也會讓人毛骨悚然,更何況現在是晚上。

  它拖著折斷了的手臂,一步步向前走著。

  危急時刻,秋籐祈雙手交疊,從左手中抽出一把銀白色的長劍。空氣中頃刻間瀰漫著沁人心脾的香味,讓人感覺彷彿置身於花的海洋中。

  玄洛爾停止了乾嘔,劇烈波動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了,而接下來看到的場面卻讓她覺得不可置信。

  絕美的銀髮少年手持長劍保護著自己,他的眼中映射出比月光還明亮的光華。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隱約看到一朵朵白色的鈴蘭花浮現在空氣中。

  正當她看得癡迷的時候,眼前的少年已經握緊長劍向木乃伊怪獸衝了過去。只見一道銀光乍現,一秒鐘之後,木乃伊怪獸的身體被分成兩截,伴隨著撕裂的聲音轟然倒地。

  她愣住了,以至於秋籐祈收好長劍走到她面前準備拉她起來時,她半天都沒有反應。等她反應過來以後,秋籐祈已經不耐煩地收回了手,鄙視地瞪了她一眼,準備離開。

  她沒有多想,對著他的背影大叫了一聲:「等一下!」

  秋籐祈聽後頓了頓腳步,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回了她一句:「你還有什麼事嗎?」

  玄洛爾拍乾淨身上的塵土,對秋籐祈禮貌地鞠躬,並附上很友好的微笑:「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

  秋籐祈不屑地「切」了一聲,並沒有理睬她,而是繼續向前走。玄洛爾瞬間被激怒了,她指著他的背影大聲呵斥道:「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有沒有道德?!人家是在向你道謝,不管怎麼樣你也要給一個回應吧!」

  語畢,她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在盯著她,讓她渾身發涼。她剛想回頭,卻又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個恐怖的木乃伊怪獸,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喂,等等我!!」玄洛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了上去,「我背後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喂!你聽到了沒有?難道你見死不救嗎?」

  就這樣吵吵鬧鬧地,兩個人逐漸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在陰暗的角落裡,一雙藍瞳一直詭異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陰風陣陣,兩個人經過一棟陳舊的建築時,秋籐祈突然停住腳步,緊緊地盯著殘破的三層小樓。玄洛爾發覺身後的人停了下來,於是也停住腳步,跑回去扯著秋籐祈的衣袖讓他快點走。

  平常她都會繞道走,無奈今天實在是太晚了,而且,她確實是被剛才那個怪物給嚇到了,只想著能盡量和秋籐祈同路,沒想到卻跟著他走到了這裡。

  秋籐祈皺著眉頭看著玄洛爾:「怎麼?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玄洛爾的手明顯抖了一下,她的嘴唇一抿,悄聲說:「這裡啊,是我們學校以前的舊校舍,死過人的,還是離這裡遠一點比較好。」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更強烈的風揚起地上的落葉,其中幾片拍打到她的身上,周圍顯得異常恐怖。

  秋籐祈甩開玄洛爾的手,穿過長滿鐵銹的大門,走近舊校舍。玄洛爾本來想叫住他的,但一想到只要她一開口,整個空間裡就會迴盪著自己的聲音,她就不敢出聲了,只好趕忙跟上前去。

  秋籐祈站在一扇上了鎖的大門前,仔細地打量著舊校舍,舊校舍裡面散發出一股腐朽的氣息,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雖然感覺不到亞斯特的氣息,但他卻仍有一種想進去一探究竟的慾望。

  玄洛爾剛想阻止他,秋籐祈卻已經上前一步推開了舊校舍落滿灰塵的大門。

  「嘎吱——」

  伴隨著冰冷的聲音,秋籐祈的一隻腳已經跨進了舊校舍。正當玄洛爾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跟進去時,他丟下了冷冷的警告聲:「你要是害怕的話,就不要跟進來,反正你也只會拖我的後腿。」

  「喂,不要以為你救過我我就會把你當老大!你不讓我進,我就偏要進!」玄洛爾的性格決定了她會這麼說,秋籐祈也見怪不怪了。

  邁進舊校舍的第一步,玄洛爾頓時感到自己被一股冰冷腐朽的氣息包圍住了。

  「聽說這裡以前是很受學生們青睞的,但是在幾年前的一場意外事件發生之後,這裡就變成了學校的禁地。據說是高中部的歷史老師莫名其妙地死在資料室裡面了……好恐怖……」玄洛爾說著說著,不禁渾身顫抖牙齒打架,不過她還是竭盡全力保持著鎮定。

  秋籐祈不以為然地四處張望著,腳步也不曾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舊校舍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憑著敏銳的直覺,他毫不費力地在黑暗中穿梭行走。但是作為普通人類的玄洛爾就不行了,她每走幾步就會遇到障礙,不是撞到牆壁,就是不小心踩到老鼠的尾巴,要不就是沒注意踩空一節或者是幾節樓梯。

  「這是什麼鬼地方?本小姐要回家!你聽到了沒有,本小姐要回家!回家!!」

  「刷啦啦!」牆壁上已經翹起的牆面,被玄洛爾發出的超大聲波攻擊,紛紛落地。

  秋籐祈低聲警告道:「你最好還是閉嘴!」

  「都怪你!硬是要來這種鬼地方。我不管,本小姐要回家,快點送本小姐回家!」

  「喵——」詭異的貓叫聲從頂樓傳來。秋籐祈瞬間想起了自己在老街區的矮牆上見到的那只藍瞳波斯貓,於是他加快腳步往頂樓走去。玄洛爾第一次被人完全無視,火氣忍不住「呼哧呼哧」地直往外冒。

  為了自己的尊嚴,她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認輸,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跟上他,然後狠狠地臭罵他一頓。

  打定主意之後,玄洛爾從書包裡摸出手機,打開背景燈,漆黑的樓道裡瞬間有了一點光亮。她開始四處尋找樓梯,可是找了一圈,除了面前這個斷了半截的樓梯之外,沒有任何通往樓上的途徑。

  她覺得很奇怪,剛才秋籐祈說話的時候,她感覺他明明就在自己前面不遠處,然後還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那他是怎麼上去的呢?玄洛爾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反正那傢伙不是普通人,而是個武林高手,說不定他還是段譽的後代呢,為了躲避江湖人士的追殺才不得不改名換姓。

  他一定是會凌波微步,像鳥兒一樣飛上去了。

  對,一定是這樣。玄洛爾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顫抖著走上了從中間斷開的殘破樓梯。雖說樓梯從中間斷成了兩截,但還是比較牢固的,至少走上去的時候沒有發出恐怖的聲音。

  當她走到樓梯的端口處時,目測了一下缺口的高度,好像不是很高,應該可以跨上去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躍,便安安穩穩地落在了樓梯的另一端。

  「看來我還是很強的嘛!」玄洛爾大聲地誇著自己,為的是讓自己不那麼害怕。

  她剛要邁出腳步,卻聽見從身後傳來了一陣恐怖的哭聲,瞬間,她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哭聲還沒有停止。

  「嗚嗚……嗚嗚……」

  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是塞在耳朵裡的耳機發出的聲音一樣,那麼清晰,一點都不失真,感覺比電影院裡的立體音效還要贊。現在玄洛爾只想有個人拿著木棍或者板磚之類的,一下子把她打昏過去。

  突然,她的耳朵處傳來一陣搔癢,好像有人正在對著她的耳朵吹氣。她用餘光瞟向兩邊,看見自己耳邊的髮絲確實微微有些揚起,可是在這個封閉的建築中根本就沒有風啊。

  鬼啊!玄洛爾的大腦暫時死機,她僵硬地拉緊手中的書包,猛地轉身,閉著眼睛對著身後就是一頓亂揮,結果卻什麼都沒有打到。她悄悄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前面什麼都沒有,女人的抽泣聲也消失了。她壯起膽子,藉著手機微弱的燈光四處照了照,果然什麼都沒有。

  她鬆了一口氣,用手背抹掉了額頭上的冷汗。

  果然是自己嚇自己!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又繼續向樓上走去。

  她走到樓梯邊,眼角不經意間瞟到一個門牌號碼——204。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老師暴斃的地方。

  「該死的,怎麼這麼倒霉?!」玄洛爾不顧形象地詛咒了一句,準備邁出腳步繼續往樓上走,可她還沒走幾步,就發現樓梯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看那身形絕對不是人,因為除了新生的嬰兒,沒有人可以做到那麼迷你,應該是流浪的野貓野狗什麼的。對了,剛才不是聽到貓的叫聲了嗎?

  玄洛爾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一陣號叫聲,這個聲音不僅打破了夜的寂靜,也差點粉碎了她的心臟。

  玄洛爾緊張得手一鬆,書包落到了地上,她都來不及撿起來就轉身跑開了,隨即衝進了虛掩著門的204資料室。

  玄洛爾跑進去以後緊緊地把門關上,然後背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喘氣。此刻,她的雙腿還在顫抖,但還是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只要找到秋籐祈就沒事了。她想拿出手機來看一看時間,順便弄出一點亮光來,可是摸遍了渾身上下的口袋,都沒有找到手機,大概是剛才和書包一起掉了吧……

  就在玄洛爾進門的時候,她的腳剛好踩到了地上一個落滿灰塵的插座,桌子上的一台舊電腦亮了起來,發出開機音樂之後進入了開機界面。

  雖說亮度並不大,但是卻足以讓玄洛爾看到一線希望。這時,門外的號叫聲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好像恢復到了平常的樣子。

  玄洛爾一邊埋怨自己是個蠢傢伙,就這麼魯莽地闖了進來,一邊狠狠地詛咒秋籐祈,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保鏢,聽到女孩子尖叫,也應該伸出溫暖的援手啊!!竟然假裝失蹤,真是沒品德,沒素質。

  在發夠脾氣之後,她才注意到已經成功開機的電腦的桌面圖片。

  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一個東方美女。

  雖然她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卻已經顯露出了驚世駭俗的美麗。黑色如瀑布般的長髮垂在腰間,即使是冰冷毫無表情的臉,都讓人驚艷。

  但是為什麼這個女孩的瞳孔是紅色的?為什麼她的眼神那麼哀怨?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電腦瞬間黑屏。玄洛爾一臉驚慌地回過頭去,卻看見了秋籐祈一張緊張得發白的臉。

《以神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