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我怎麼不可以在她的身邊?」安佑星的聲音有些懶懶的。
    「你……這電話……」
    「電話是你送的?」安佑星的聲音雖然淡漠,卻有著絲絲得意的味道,「水晶在幫我煮麵,怎麼,你也想吃嗎?」
    什麼?在這樣的夜裡,水晶不僅在他的身邊,還在幫他泡麵?
    尹浩斌的臉色立刻一變!
    這個安佑星,存心想要氣死他麼?他明明知道,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他尹浩斌是一定會去搶的!他居然還說……還說……
    尹浩斌的眸子突然一轉,「哦,我知道,她是你妹妹嘛,所以你們一定住在一起的。你不用存心氣我了,我不會生氣的。」
    這句話突然像踩中了安佑星的痛處,擔著電話的手驀然就晃動了一下。
    「哼!」安佑星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們並不在家裡,而是在外面。她是跟我一起出來的,怎樣?」
    「什麼?」尹浩斌氣極,「你們在哪裡?水晶在哪裡?」
    「尹浩斌,你省省吧。」安佑星的語氣也有著非常的不悅,「以前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讓給你,但這一次,這一次是水晶,所以絕對不行!」
    「什麼?誰說要你讓?水晶明明是喜歡我……」尹浩斌氣得大喊。
    而安佑星卻突然收線。
    「喂?喂?」尹浩斌奇怪地喊。
    聽筒裡只傳來「嘟嘟」的聲音,人家分明已經掛斷。
    「安佑星,你這個臭小子!居然敢掛我的電話!你居然敢!」尹浩斌生氣,立刻再撥。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現在將為您轉往語音留言……」電話裡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什麼?關機了?那個臭小子居然敢關機了?
    尹浩斌真是快要氣瘋了!
    那個傢伙到底在做什麼?他怎麼會帶著水晶跑出家門?他們到底在哪裡?他要對水晶做什麼?
    尹浩斌煩躁地抓抓頭髮,氣得抓起那杯紅酒,就朝著樓下丟了出去!
    啪啦!
    透明的杯子摔得粉碎,紅色的液體立刻就灑了一地。
    ******
    「可以吃嘍!」水晶捧著一碗泡麵,就朝著安佑星走過來。
    安佑星順手把那部手機藏了起來,那被他扯下來的電池也同樣扔在身後。
    水晶走到他的面前,把泡麵放在他身上的矮桌上,那熱氣騰騰的麵湯,立刻便映紅了水晶那張小小的臉。
    「你吃吧。」安佑星淡淡地說。
    「不用,你吃吧。我剛剛……已經吃過了。」水晶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撒謊,剛剛尹浩斌是要帶她去吃飯,但她卻拒絕了。
    她沒有心情,沒有胃口,自從來到這個城市,到了那個學校,她甚至連一頓中飯都沒有好好吃過。她害怕那個餐廳,她害怕那個全校人都聚集的中午。
    「吃過了?」安佑星微微挑眉,「是他請你?」
    水晶低頭,咬住嘴唇。
    「這就是你平常經常來的地方嗎?」她存心想要差開話題,便抑頭望向天空。
    這是一間玻璃做的花房,就搭在某個大廈的頂樓,那晶瑩剔透的模樣,像是童話中,公主才會住的水晶小屋。而且花房裡還培育了各種各樣的花朵,它們在這間並不太大的水晶小屋裡爭相開放,雖然這裡十分的簡陋,空氣中卻飄蕩著陣陣的芬芳。
    如果真的可以,水晶到寧願住在這透明的小屋裡,抬起頭可以看到那明亮的星星,低下頭,就可以聞到沁人的花香。難怪安佑星會常常一個人留在這裡,這間水晶般的小屋,真的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
    「這是加泰爸爸的花房,他偷了一把鑰匙給我,當我晚上被我爸趕出來的時候,我就會留在這裡過夜。」安佑星微微地點頭。
    水晶敏銳地感覺到,他在話語中用了「我爸」這個詞,而根本沒有用到「我們爸爸」。難道在他的心裡,他也是不肯承認她是她妹妹的嗎?也許他也和她一樣吧,痛恨父母本來不應該有的婚姻,痛恨命運這樣的把他們捏在了一起。
    他根本不是她的哥哥,她也根本不是他的妹妹啊!
    「原來你經常在這裡過夜……」水晶點頭。
    難怪這裡有毯子,有衣服,有一隻小小的電磁爐,還有一碗沒有吃掉的泡麵。
    她忍不住想,當他躺在這間小小的玻璃花房裡,仰望著天空中那閃爍的星星時,他又在想什麼呢?在她和媽媽剛剛來到安家的那個晚上,他被父親反鎖在門外,也是到這裡來過夜的嗎?
    她最難以忘記的,就是那個晚上,他隔著房門的聲音;和那片昏黃的路燈下,他那憂傷的背影……
    安佑星看看她左臉腫起來的紅印,心裡微微地一痛。他伸手想要去碰她,卻又在伸出一半的時候,又納納地收回。
    「那裡……還痛嗎?」他聲音幽暗地問。
    「呃?」水晶回過神來,「已經沒事了。」
    「以後不要撲過來,他下手很重的。」安佑星低頭。
    「他經常打你嗎?」水晶吃驚地問。
    這個問題讓安佑星的表情僵了一下,「不,他沒有經常打我。只是我太不爭氣,他對我太失望了。」
    「不爭氣?」水晶有些不解,「我聽亞欣說,你的功課很好的,所以即使你逃課,老師也從來不會說什麼,可是他為什麼還……」
    「別說這些了,吃麵吧。」安佑星突然打斷她的話,掀開那已經泡好的面。
    水晶分明就感覺到了他話裡的拒絕,他不肯說下去,她也不能再問。
    看著他掀開包裝紙,她也微微地歎了口氣。
    安佑星卻突然把筷子塞進她的手裡,開口道:「吃吧,再等下去,就要泡爛了。」
    什麼?
    水晶抬頭,有些不解。
    「別騙我說你已經吃過了。」安佑星的眸子對上她的,「我知道你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有吃。」
    他知道?他又知道了?他是神仙麼?為什麼能夠那麼清晰地洞察她的一切?他那雙看起來非常迷離,但卻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真是讓人害怕,又令人感覺到無比的吸引……
    他是天使?是惡魔?是個令人不由得不對他動心的男生……
    水晶低頭,吃下了第一口面。
    「從明天開始,每天中午,你都要和我一起吃午餐。」安佑星突然命令道,「我不許你再每天餓肚子。」
    呃?
    水晶從那霧氣中抬頭。
    什麼?從明天開始,每天都要和他一起午餐?啊,她好怕,她好怕那個有著黑色記憶的餐廳……
    ******
    夜色,漸漸地深了。
    水晶趴在矮桌上,昏昏沉沉的快要入睡。
    安佑星卻扯過了一片樹葉,含在嘴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那聲音先是低低的溫柔,接著婉轉悠揚,接著就清脆高亢,然後又突然急轉直下,慢慢地歸於平靜……
    水晶目光迷離地盯著他的臉龐,盯著他唇中奏出美妙樂曲的樹葉。
    「這是什麼?你吹的是什麼曲子?」她有些迷茫地問。
    「沒什麼,只是胡亂吹一下。」安佑星吐掉唇邊的葉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但就是這樣一個非常非常淺的微笑,在他那張清秀而俊美的臉上,也是顯得格外的柔美動人。他真的像是一個從天堂跌落下來的天使,連笑容,都是那樣的輕柔而動人。
    她好喜歡在這樣的星空中看著他哦,那會讓她覺得,他也像是天空中的一顆星星,一顆落在她的身邊,能夠照亮她的星……
    水晶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安佑星在她的額頭快要碰到桌子的時候,突然用自己的掌心墊在她的小臉下面,她那張小巧的臉龐,也立刻這樣跌進了他的掌心。
    她柔軟的唇印在他的手常中央,令安佑星的身體立刻就整個抖動了一下!
    她是他妹妹……她是他妹妹……她是他妹妹……
    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的在他的腦中響起,安佑星幾乎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掌,狠狠地給自己一巴掌!
    「爸……」水晶突然在夢中低吟,卻把安佑星嚇了一大跳。
    他抬頭看看她睡著的小臉,一抹酸楚立刻從心底氾濫上來。
    又夢到爸爸了嗎?從你踏上這個城市,是不是真的很辛苦?看到你這張疲憊的小臉,和那些晶瑩的淚珠……但是你可知道,我和你一樣正經受著痛苦的折磨……水晶……你難道真的忘記我了嗎?忘記了七年前的那個夏天……
    他輕輕地伸手抱住她,讓她可以靠在他的肩上。但水晶卻睡得非常的不安穩,她一觸到他的胳膊,便立刻埋進了他的胸膛……
    安佑星的手指立刻僵住。
    「爸……」她還在口齒不清地囈語,卻使得安佑星再也無法控制地把她用力地抱在懷裡!
    就讓他抱她一次吧,也許這會是他唯一的一次,也是他最後的一次……
    水晶……他那個嬌弱的,可愛的……譚水晶……
    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如果我可以把一切都忘記……如果我可以不是我自己……如果我可以……愛你……

《星之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