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禮物·光芒

    遊艇風波之後,千和柏原都明白了彼此信任的重要,感情也越來越穩定。但他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惡意破壞兩人的關係。只能多多留意,多多防備了。
    Gu-ga論壇依舊很火,但越來越多的人投訴管理員發帖不積極。柏原只好一邊催促洋介,一邊加班加點,聽說千也註冊了一個ID,他特意找了很多她喜歡的漫畫貼進罈子。
    聖誕節就快到了,這可是柏原和千的第一個節日,兩個人自然充滿期待。
    「考前複習真叫人頭痛!」千托著下巴看窗外的雪花。
    一點,兩點。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東京的雪一般都在十二月下旬到來,又可以享受一個白色聖誕了。
    「下雪的聖誕,怎麼能悶在屋子裡呢?」講台上的西文老師正投入地念著十四行詩,千悄悄提著包,移到教室的最後一排。趁著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她像只北極雪狐一樣輕巧地溜出了後門。
    覺得自己像被囚禁了太久的小獸,得找個地方大口呼吸大聲叫喊。
    「去看雪吧!」千站在鮮紅的電話亭裡,激動地對著話筒叫起來。
    「你乖乖在三上等我,別凍著自己!」柏原正忙著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呵呵,終於完工了。
    他買了一大束鮮嫩的粉色玫瑰,用紙裹得嚴嚴實實,急匆匆往花桓趕去。
    誰知剛一下車,胸口就被一個雪球擊中了!而千正捂著嘴巴笑個不停呢!
    「好哇,你敢突然襲擊?」柏原一把抓起地上的雪,向她衝了過去,千使勁往前跑,他在後面張牙舞爪地追。
    千的紅圍巾掉在了地上,柏原停下腳步,正要幫她揀起來,又一個雪球落在他的後背!
    「哈哈,在戰場上可不能分心啊!」她得意地跑遠。
    兩個人追追跑跑,雪球在柏原手裡融化成水,始終不捨得砸到千的身上。
    跑累了。千倚著柏原的胳膊靠在牆邊喘氣。
    「……送……送給你的花!」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把玫瑰塞到千的懷裡。
    「哪有這樣送花的?你得說點什麼呀!那……就說句讓我覺得溫暖的話吧!」她撒起嬌來。
    「口恩……」這是他最怕的。說我愛你會溫暖嗎?太肉麻了!給她一個擁抱會溫暖嗎?可我總得說點什麼呀……天色灰濛濛的,雪像絨花一樣蓋住他們的頭髮,柏原看著天空,又看看她,傻傻地說了一句:「公主,明天會出太陽哦……」
    千愣了一下,突然笑起來,她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吻著他的臉:「王子,我已經在陽光裡了!」
    大街上到處是閃亮的聖誕樹,歡樂的人群淹沒在紅色的盛裝裡。
    站在表參道掛滿綵燈的櫸樹下,千突然對著人群大喊起來:「嗨!-聖-誕-快-樂!」
    人們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柏原,你也喊一聲吧!被大家注視的感覺好好哦!」
    柏原覺得有一絲尷尬,他鼓起勇氣舉著雙手大聲喊著:「我-們-去-看-雪-咯!」
    「哈哈哈哈……」兩人瘋笑成一團。
    「嘿!帶你去個地方……」柏原揚手叫了輛的士,拉著千上了車。
    「兩位到哪?」「淺草!」柏原看起來很興奮。
    「怎麼去那兒?」千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喜歡嗎?」
    「哦,不是……」她不自然地笑笑:「只是沒想到罷了。」
    車子停了下來。隨行而來的另一輛的士也停在不遠處。
    他拉著她的手一路小跑,終於在一座城堡一樣的建築面前停住了腳步。
    「這裡據說是亞洲最大的『水晶館』哦!」柏原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樣的地方,進去看看吧!」
    推門進去,城堡裡的一切都是水晶做成的!比冰雪還要晶瑩剔透!而一進門那棵綴滿燈光的水晶聖誕樹更是璀璨得讓人驚艷!
    千站在樹下發起呆來:「我記得這棵樹可以許願呢!」
    「你來過這裡?」柏原很吃驚。
    「來過一次……」她淡淡地說。
    「這樣啊,那不是沒有新鮮感了?」柏原撇撇嘴:「還好,總有你沒看過的!」他牽著她跑向大廳中央的花台,一大塊法蘭絨下面裹著一件神秘的東西。
    「揭開看看吧!」柏原把千的手放在絨布上。
    她咬著嘴唇輕輕地揭下它……
    天啊!是一個水晶頭像!
    咦?這張臉,怎麼有點像自己呢?千驚喜地轉向柏原:「這……這不會是我吧!」
    他從身後輕輕擁住她:「呵呵,喜歡這個聖誕禮物嗎?絕對獨一無二的原創作品哦!」
    「謝謝!我好喜歡……」千甜蜜地笑著,扭頭狠狠地親了柏原一口。上帝,他竟然用水晶雕刻成她的樣子!完成這些要花費好多心思和時間啊!沒想到身為醫科學生的他,更像個藝術家呢!
    這時,柏原又抓住千的胳膊,輕輕地把一串鑲滿琥珀的銀手鏈戴到她的手腕上。「這也是……送給我的嗎?」她揚起手臂,笑得露出兩個深深的梨窩:「太漂亮了!」
    「它們是和你眼睛一樣的顏色,當然只屬於你啊!」柏原微笑著斜了斜嘴角。
    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好多好多愛,她對自己說,如果今天不到淺草來,不到水晶館來,一切就完美了……
    忽然,燈都熄滅了。只有水晶聖誕樹還在繽紛閃爍。
    「還有驚喜嗎?」千看著他。
    「我可沒關燈啊!」柏原覺得奇怪。
    兩個人都走向了那棵聖誕樹。
    樹下竟然多了一個漂亮的禮包!
    有人來過了嗎?是誰把它留在這裡的?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沒有啊!
    千帶著好奇打開了它,裡面是個精巧的八音盒……她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拚命地跑出門去!
    柏原呆住了。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突然那樣難過?他也跟在後面,卻看到千在附近轉來轉去,像是在尋找什麼。
    「千,你怎麼了?」
    他回來了!她哭了出來,卻不能對柏原說。去年聖誕在這裡許願的時候,他說今年要送我一個八音盒的!他真的來過了!可是……人在哪?!
    浚?雖然彼此的想法都沒有說出來,氣氛仍舊變得很尷尬。
    千無法控制情緒的風暴,而柏原無法壓抑嫉妒的狂潮。命運,是讓當事人哭,讓旁觀者笑的遊戲。他們哭泣不止,她的眼睛流淚,而他的心在滴血!
    該死的!他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不是去了美國嗎?怎麼又出現在屬於我和千的聖誕之夜?!辛辛苦苦製造的浪漫就這麼輕易被擊碎了?柏原恨死和野了,他甚至想大喊一聲:「是男人就站出來吧!讓我們拚個你死我活!」
    而千,恨的是自己。為什麼一提到淺草心裡就不舒服?那是因為想到去年聖誕跟和野共度的情景啊!當時在水晶樹下許的心願,就是和他永遠在一起……我怎麼忘得了!那個八音盒,他說過要送給我的,他真的送了,他沒有忘記我……可我傷害柏原了!這個夜晚應該只屬於他的呀!我該怎麼辦……
    留下八音盒的果真是和野嗎?其實他們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好像是聖誕老人開了個玩笑一樣,故意讓千和柏原的協奏曲跳出一段不和諧音。
    「可能是聖誕老人來過了……」過了一會兒,千自言自語地說。
    「是啊,他猜到你喜歡八音盒。」柏原聳聳肩膀:「可惜我沒猜到。」
    「才不是呢!我很喜歡你為我做的水晶頭像!真的好喜歡!」她刻意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只不過,那個八音盒讓我想起死去的媽媽了……她最喜歡這首『少女的祈禱』。」
    聽她這麼解釋,柏原雖然不能說完全相信,但至少心裡舒服多了。他摟住千的肩膀,輕輕地說:「好啦,別難過了,難得一個平安夜,我們來許願吧!」
    他們閉上眼睛。他們許下的心願只有上帝知道。
    千對自己說,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了今天再去想吧……柏原也讓自己不要想多了,畢竟聖誕應該是個快樂的日子啊。
    「我也帶你去一個地方。」千拉著柏原的胳膊逃跑似的離開了水晶館。
    「人們說下雪的天氣,可以看到奇妙的幻境呢!」千用手接著一朵朵的雪花。
    「我只知道下雪的夜晚,自己總會忽然醒來,像是有人通風報信似的!」
    她拉住柏原的手:「我們浪跡天涯吧!」
    「天涯在哪兒呢?」他想了一會兒:「或許就在心裡……」
    他們沿著海岸線走了好遠好遠,夜幕正悄悄降臨。
    一個燈光通透的別墅出現在眼前。
    「哇噢!」柏原目瞪口呆,站在那裡。他從落地玻璃窗裡隱約看見了豪華的房間,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走進客廳,屋頂垂著古典的玻璃吊燈,紅色的地毯上放著時尚雜誌《TokyoWalker》,象牙色的沙發覆著一張純白的羊絨軟墊,一大束紫色鬱金香妖嬈在琺琅花瓶裡。
    「很舒服吧?」千往沙發上一躺,從盤子裡拿起一顆草莓塞進嘴裡。
    「這是誰的別墅?」柏原心裡忐忑不安。這片空寂的海灘,怎麼突然有個這麼漂亮的房子?不會又是陷阱吧?!
    「這是上帝的恩賜!」千打開CD機,放入一張聖誕專輯。她挽著柏原的胳膊,像女主人一樣翩翩起舞。
    「我在『多菲諾』訂了一套情侶晚餐……有烤小羊排,還有鼠尾草兔肉哦!咱們去吃吧!」柏原只好用美食誘惑她。
    「我想吃柏原君做的料理呢!」千竄進廚房又竄出來:「裡面什麼都有,今天正好給你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
    既然公主下令,柏原很自覺地當了回大廚,千替他穿上圍裙,笑瞇瞇地打著下手。先前的不愉快都拋到腦後了。
    鐵板鰻魚,蟹籽壽司,青瓜手卷,龍蝦刺身,鮮拌海裙菜。柏原一樣樣端上來的時候,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味道真好,兩個人喝著清酒:「為聖誕乾杯!」這時,別墅裡的電話響了!
    千躊躇了半天,還是抓起話筒:「口恩……爸爸他沒有來這裡……好的,再見。」
    「這是你家的房子?!」柏原嚇了一跳。
    「是爸爸朋友的別墅,我只借用一天而已啦。」千卻在回想剛才的電話,那個女人是誰?她為什麼會和爸爸一起過聖誕?
    女人在電話裡說:「他和我約在這裡見面……我可能會遲一點到……」天!我們不會在這裡和父親相遇吧!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千打電話叫來計程車,剛駛上海濱大道,川島哲雄的黑色BENTLEY就迎面駛過,她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而柏原看見路邊閃過一個詭異的影子,那裹得嚴嚴實實的長大衣和頭巾,怎麼看都像是那個在遊艇上陷害自己的壞女人!她終於又出現了!正要告訴千,他發現那影子已經消失了。也許是幻覺吧!他揉了揉眼睛,還好,他們已經離海越來越遠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柏原看了看表,對司機說:「請送我們去東京鐵塔!」
    車子停了下來。「快倒數了哦……聖誕快樂!」司機說完笑著離開了。
    芝公園內,鐵塔附近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揮舞著焰火棒,齊聲高喊:「10-9-8-7……」
    「……4-3-2-1!——噢!」他們跟隨人群一起大聲尖叫!塔上的燈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原本漆黑的空間,忽然迸射出巨大的光芒,像火山噴發一樣!那光芒,像是從天堂洶湧而下的潮水,讓他們被幸福擊倒了!
    與此同時,川島哲雄在別墅裡把保姆狠狠罵了一頓:「你就任她胡鬧嗎?看看都弄成了什麼樣子!」他發現了兩雙穿過的拖鞋,兩副用過的碗筷和兩只用過的咖啡杯,不由皺起眉頭:「這丫頭帶男人來了?」
    「不知悔改!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川島哲雄的臉色異常難看。
    千和柏原的心情倒是徹底好了,他們決定去看通宵電影,把大瓶可樂喝得呼嚕呼嚕響,用爆米花打架,瘋瘋癲癲,弄得筋疲力盡,看著看著,兩個人都睡著了。
    千像貓瞇一樣躲在柏原懷裡,他的手指,勾著她的小指頭,呼吸,暖融融的……但她竟然夢到了和野。

《東京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