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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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正如楊陽所說:該來的自然會來到。周舟就是那個注定此時此刻出現在我生活中的女孩,她像一片花瓣飄然而至,落在了我的肩上。
  一天下午,我們班和(2)班進行足球比賽。我們叫(2)班的隊員為「老二」。(2)班有一個姓朱的同學速度快踢前鋒,一個姓吳的同學組織進攻,一個姓單的同學負責阻截我們的進攻,還有一個姓麥的同學把守球門。這樣他們班就由朱老二、吳老二、單老二和麥老二組成一條能攻能守的戰線,與我們球隊抗衡。那天吳老二因為肚子疼沒能上場,導致(2)班3:1輸給了我們。我們班的三粒入球全部由我包辦,(2)班的那個進球是朱老二打進的,當時我們班隊員全體壓上進攻,我的一腳射門被麥老二沒收,他快速將球拋至前場,朱老二接球後無人防守,他單刀直入禁區,在距球門10米的持地方,單老二對他喊道「射了,快射!」朱老二腿一哆嗦,將球射入大門。
  那天我的腳感極好,射門慾望特別強烈。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指著遠處的一棵大樹對楊陽說:「你信嗎,我能一腳踢中那棵樹。」楊陽說他信,可我還是輪起一腳,將足球向那棵樹踢去。足球離開了我的腳,劃出一條上升的弧線向前躥去,皮球離樹越來越近,在它馬上就要撞到那棵樹的時候,卻突然鬼使神差般地改變了運動軌跡,擦著樹皮滑過,向旁邊一個拎著暖壺款款走過的女生飛去。皮球開始下降,不偏不正,正好撞到那個女生拎著的暖壺上。
  「哎呀!」一聲驚叫,暖壺的瓶膽粉碎如屑,壺裡的熱水冒出白色蒸氣在地面擴散開。女生拎著一個空蕩湯的藍色鏤空鐵皮暖壺殼,向我們這邊憤怒地看過來,她撅起小嘴,怒瞪著大眼睛,嬌美的身體一動不動地站著,甚是美麗。
  楊陽踢了我屁股一腳,說:「快過去,你的機會來了。」
  我急忙跑過去,連聲賠禮道歉說對不起,體貼地問:「同學,燙著你了嗎?」
  「你踢球怎麼不看著點呀!」看來她是沒有被燙到。
  「他就是看見你才踢的,他的腳法特准。你可千萬別繞了他,他是故意的。」楊陽此刻已經走到我們面前。
  「是嗎?」女生嚴肅地問我。
  「不是!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我一時不知所措。
  女生被我的尷尬逗樂了,顯示出無所謂的樣子。
  「你的褲子全濕了。」我還是有點兒過意不去。
  「沒事兒,我回去換一條就行了。」女生說。
  「你的暖壺碎了,要不然先用我的吧!」我說。
  「不用了,我下禮拜回家再拿一個就行了。」
  「別!那你得好幾天沒有熱水用,我多過意不去。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拿我的暖壺。」我興奮地跑向宿舍,聽見楊陽在身後對那個女生說:「我這哥們兒就是心地善良,樂於助人。」
  跑回宿舍,我抄起我的暖壺便往樓下跑,跑到四層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又跑回宿舍,拿了一塊抹布把暖壺上的塵土擦了又擦,經過反覆地精雕細琢,才再次衝出宿舍。
  我把暖壺硬塞給那個女生,她說:「這多不好意思,你用什麼呀?」
  我說:「我什麼都不用……」
  楊陽插話說:「他不洗臉不洗腳還喝生水,你就放心地用吧!」
  女生抿著嘴想笑又未笑出來。
  我指著楊陽對女生說:「他洗臉洗腳和飲用水根本就不分開。」
  女生終於按捺不住,笑了出來,她問我:「怎麼把暖壺還你?」
  我說:「我住540。」
  「好吧,回頭見。」女生說完便轉身向水房走去。
  我還想再跟她說點什麼,可是人家已經對我說了回頭見,我也不便再死死糾纏。
  回宿舍的路上,我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又返回頭去找那個女生-
  女生已經打完開水,正準備進樓,我叫住她。她回頭一看是我,便退回來問我什麼事?
  我問她:「你住哪兒?」
  「137。」女生用嘴朝一層的某個窗口呶了一下說:「就這兒。」
  「你叫什麼名字?」
  「周舟。」
  「噢,行了,你進去吧。」
  周舟走上台階,進樓前不忘對我回眸一笑,我也咧開嘴傻笑了一下。我感覺自己的暖壺拎在周舟的手裡顯得那麼生動。
  晚上,就在我正準備脫衣睡覺之際,宿舍的傳呼器響起看門老大爺的粗暴聲音:「540那個沒暖壺的下來,有人找!」
  楊陽問我:「是不是說你呢?」
  我又一聽,老大爺還在說:「540誰沒暖壺誰就快點兒下來,有人找!」
  「是說我呢,我下去看看。」我重新穿上鞋。
  我跑到一層,問老頭:「大爺,我就是540那個沒暖壺的,誰找我?」
  老頭把眼睛一斜說:「人家等半天了。」
  我看見周舟正拎著我的暖壺站在男生樓門口,我走了過去。
  周舟說:「你還沒洗呢吧?」
  我說:「我不用,還是你拿回去用吧!」
  周舟說:「我已經洗完了,給你留下半壺水。」這時我才發現周舟的腳上穿著一雙毛絨絨的卡通拖鞋,頭髮披散在肩上,樣子頗為可愛。
  我接過暖壺說:「謝謝。」
  周舟說:「快熄燈了,我得回去。」
  跟周舟道別的時候,我沒忘對她說:「其實我不像楊陽說的那樣不講衛生,只是偶爾不洗。」
  「誰是楊陽?」
  「就是今天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傢伙,他都快一個月沒洗腳了。」
  「那你可慘了。」
  「我早就習慣了。」
  「你叫什麼?」
  「我叫邱飛。」
  「哦。好吧,拜拜。」
  「拜拜。」
  當我把腳泡進周舟送來的開水裡的時候,一種幸福感從腳趾傳遞到身體各個部位並順毛孔擴散出去,洋溢在我的周圍。
  那晚我睡了一個特別舒服的覺。
  楊陽說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看到我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他不忍叫醒我,兀自去上課,而我卻在睡眠中體會著幸福的時候又一次被老師記以曠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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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周舟,她不僅帶給我每晚洗腳時的溫馨感受,還使我變得興奮不安,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
  我尋思向周舟表白的方法,可不是太唐突,就是肉麻得一塌糊塗,或是矯揉造作得使人發笑。我在校園裡蹓躂來蹓躂去,期待著突發奇想,但每種想法尚未具體化便被我徹底否定。我總覺得這是至關重要的第一步,不僅要邁出去,還要邁得姿勢優美,距離不大不小,更要為邁出第二步奠定堅實基矗總之,事情要做得不溫不火,一切剛剛好。
  一個郵筒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想是否可以寫一封信給周舟,這樣既含蓄又委婉,一切盡在文字中,但我又感覺寫信的方式不太符合我直來直去的性格,而且如果周舟除了想讓我堅持每天洗腳外,並無他意的話,那麼這封信必會造成我們日後見面時的尷尬。
  為了這件事情,我冥思苦想了一上午,又魂不守舍了一下午。夜裡,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左思右想卻不得其解,我讓他們幫我想個好主意,可他們卻借題發揮,古今中外、旁徵博引,泛泛而談卻不在本質上面,但積極踴躍為我出謀劃策的態度,還是讓我感激不已。
  我仰天長嘯:「操得了,我他媽該怎麼跟周舟說呀!」
  「別…別說了,睡吧!」張超凡為了保證明天能夠準時起床去上課制止了我們的交談。
  聽了張超凡的話,楊陽躺在床上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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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宿理性與感性的鬥爭,第二天黎明時分,我決定豁出去了,直接向周舟傾訴,但是我現在卻極需要補充睡眠。
  當天傍晚,我精心梳洗打扮後出了門,來到女生樓前,沖周舟宿舍的窗口喊道:「周舟!」
  窗戶打開,一張陌生的女生面孔出現,她對我說:「周舟去圖書館借書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說:「沒事兒,我在外面等會兒她吧。」於是我站在女生樓前的花園長廊裡等待周舟回來。
  月光灑下來,遍地銀白,我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不知是出於天氣冷還是緊張的緣故。一個男生也在此等待著這棟樓裡的某個女生,片刻後那個女生出來了,兩個人手挽手不知去了哪裡。
  這時,一個身影走來,我憑借對周舟走路姿勢的印象,感覺來者就是周舟。
  果然如此,周舟背著一個雙肩背的書包回來了,她沒想到我會在這裡等她,我叫了她一聲,她尋聲一看,是我,便微笑著走過來。
  「你借書去了?」
  「嗯,你怎麼知道的?」
  「聽你們宿舍女生說的。你吃飯了嗎?」
  「沒吃,怎麼,想請客嗎?」周舟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也沒吃呢。咱們一塊去吃吧!」
  「好埃」
  「走吧!」
  「等會兒,我先把書包放回去。」
  「我在這兒等你。」
  「我馬上就出來。」周舟扭頭跑回宿舍。
  片刻後,周舟出來了,身後跟著剛才那個女生。「這是我同學,沈麗。」周舟向我介紹道,「他叫邱飛,就是用足球把我的暖壺踢碎的那個男生。」
  「你好!」
  「你好!」我和沈麗互相寒暄。
  「我們去哪兒吃呀」我問。
  「隨便。」
  「那就跟我走吧!」
  我們來到我和楊陽經常喝酒的小飯館,挑了一張鄰窗的桌子坐下來,服務員拿來菜單問我們吃什麼,我親切地稱呼了她一聲:大姐。
  服務員定睛一瞧,是我,說道:「你又來了,你那個哥們怎麼沒來?」
  「他今天難受。」我隨口說道。
  我們點完菜,服務員臨拿走菜單時說:「你替我給他帶個好。」我知道她說的是楊陽。
  我說:「放心吧,一定帶到。大姐,上菜快點兒,我們都餓了。」
  服務員說:「好。」然後離去。
  周舟問我:「你怎麼跟服務員這麼熟?」
  「我和楊陽經常來這裡喝酒,有一次我倆在這兒呆了一宿。」
  「你們男生為什麼都喜歡喝酒呀?」沈麗問。
  「我說不上喜歡,就是有時候心煩,想喝點兒。」
  「你煩什麼呀,是不是覺得功課沉重?」周舟向我。
  「不光是學習上的困惑,有很多事都讓我心煩。」
  「沒想到你還有點兒多愁善感。」周舟抿嘴笑道。
  「嗨,可能吧,高中的時候我可不是這樣。」
  「那時候你什麼樣呀?」周舟又問。
  「那是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我整個就是一個陽光少年,每天無憂無慮地生活,吃、睡、玩、學習都不耽誤。」我神采飛揚地講述著自己的高中生活,講著講著,我斜眼向窗外看去,見楊陽進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小商店。我想他也許還沒有吃飯,把他叫來正好二對二。我說:「楊陽在外面呢,我把他叫進來,咱們一塊吃吧。」
  周舟說:「好呀!」
  楊陽進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包還沒拆開的「都寶」,我給他們作了介紹後,楊陽坐在我身旁的空座上拆開煙,遞給我一根,我尚未來得及考慮就順手接了過來。我看了一眼周舟,她正在盯著我看。
  服務員端菜上來,看見了楊陽,問道:「好點兒了嗎?」
  我趕緊接過話:「大姐,多虧你剛才惦記,他現在已經康復了。」
  「那就好!」服務員又去端菜。
  楊陽雙眼撲朔迷離地看著我們,不知怎麼回事。我解釋道:「剛才她問你怎麼沒來,我說你病了。」
  「還能有人想起我,真讓我感動」楊陽又說,「今天喝酒嗎?」
  我說「算了吧,咱倆改日單獨喝。」
  「你們要是想喝就喝吧!」周舟說。
  「好吧,大姐拿兩瓶啤酒。」我向服務員招呼。「對了,你倆喝什麼?」我問周舟和沈麗。
  周舟說;「什麼都不喝。」
  楊陽說:「要不你倆也來點兒啤酒?」
  周舟和沈麗相互一視,說:「好吧。」
  楊陽給她們各自倒了一杯說:「先喝著,不夠還有。」
  菜上得差不多了,楊陽建議我們舉杯碰一下,還讓我講兩句。我端起酒杯說:「大家吃好喝好,巾幗勿讓鬚眉。」
  楊陽說:「你是鬚眉嗎?」
  「打你丫的,少廢話。」我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鬍鬚,可伸手摸到的卻是一片光禿禿的下巴,出來前我特意刮了鬍子。
  我吃了一口菜問周舟:「你去圖書館借什麼書了?」
  周舟說:「我本想借本小說看,可圖書館的書實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借什麼好,結果就空手回來了。」
  楊陽說:「沒關係,下回叫邱飛和你一起去,他看的書多,讓他給你推薦幾本好的。」
  「你看過《挪威的森林》嗎?」周舟問我。
  「太小兒科了,高二歷史課上我就看完了。」
  「你喜愛看誰的書?」周舟又問道。
  「村上春樹的看了不少,但後來越看越想吐:川端康成的書也看過幾本,當時是把它當成黃書,配合生理衛生課本一起使用的;王朔的小說我都看了,它是打架前的興奮劑,泡妞前的指導叢書,當然這是在於別人看來,我本人認為他把小說寫透了;余華的書我也看過,給我的震撼不校」「余華寫的一本小說叫《活著》,你有嗎?」周舟問我。
  「有,回頭我借給你看。」我和周舟已經進入了錢鍾書先生所說的借書是愛情開始的階段。
  兩瓶啤酒已經喝完,我又叫服務員再拿兩瓶,她端來啤酒時不忘說:「你們少喝點兒。」
  我發現服務員的眼眶有些發黑,可能是好幾宿沒有睡覺的緣故,她不想因為我和楊陽而今夜仍然無法入睡。我說:「大姐,你就放心吧,我們不會耽誤你睡覺的。」-
  服務員衝我抱以了理解萬歲的一笑後離去。楊陽看了一眼表,說:「沒事兒,早著呢,才七點一刻!」
  結完帳,我們走出飯館。我看了一眼表,快十點了,我問周舟和沈麗:「你們去哪?」
  沈麗說:「我得回去寫作業,明天還要交呢。」
  周舟沒有什麼表示,我問她:「你不著急回去吧?」
  周舟說:「我作業寫完了,不急著回去。」
  楊陽非常知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先回宿舍了。」
  教學樓的燈已經熄滅,月光和路燈照亮學校的甬路,我和周舟並肩漫步其上,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下,周舟微微一笑,我問她:「你笑什麼?」
  「沒什麼。」周舟的回答讓我一時不知所措。
  我們這時已走到路口,我說:「去操場蹓躂吧。」
  「嗯。」周舟點頭同意。我們沒有拐彎,直接向操場方向走去。
  我們圍繞操場的跑道一圈圈地走著,談論著各自身邊發生的奇聞軼事,周舟被我講的故事逗得笑個不停。
  也不知道我們繞著操場走了多少圈,後來周舟想坐下來休息,我問:「累了?」
  「有點兒。」周舟從兜裡掏出兩張紙巾,墊在看台的石階上。
  周舟說:「我都快餓了,你呢?」
  我本來就沒吃主食,只喝了幾瓶啤酒,經周舟這麼一提醒,也感覺有些飢餓。我說:「去吃羊肉串吧,我們宿舍樓下的那家烤得特好吃。」
  「乾淨嗎?」
  「乾淨,我吃過好幾次了,始終沒出現不良反應,唯一的後遺症就是越吃越愛吃。」
  「那走吧。」我和周舟離開了操常
  在去吃羊肉串的路上,當我們途徑女生樓時,它在瞬間由燈火通明變成漆黑一片。周舟「哎呀」一聲:壞了。然後就一邊對我說再見,一邊趁值班大爺鎖門前跨進樓內。周舟進樓後,透過窗戶向我招手,我走過去也聽不清她在窗戶那邊說些什麼,據我的判斷她好像是在說:沒吃上羊肉串挺遺憾的,明天再去。
  我點了一下頭,周舟微笑著跟我招手再見,我也張嘴說了一聲再見,看著她消失在樓廳的拐彎處。
  晚上,楊陽有意和我聊起周舟,又自然而然地直奔主題——沈麗。楊陽說他想和沈麗好,問我有戲沒戲。我說只要我和周舟好了,你和沈麗絕對有戲,回頭我讓周舟給你倆一撮合,這事兒保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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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樣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