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原來一個人冷到極點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並不會想到火爐，因為那是讓自己覺得更冷，賣火柴的小女孩畢竟只是個杜撰的童話故事，而此刻我想的只有睡覺。
暴風雪果然來了。
這正是深夜，我們一行人紮了帳篷在雪地裡燃起篝火，只聽見遠遠的彷彿有野獸的怒吼聲，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大風已經捲著篝火飛上了天，我們的帳篷像風箏一樣飄起來。人群驚慌起來。
"白爺，怎麼辦？！"幾個大漢沒見過這陣仗都嚇呆了，艱難的背著風大口的喘著氣。
"大家手拉著手趴下！快趴下！"白星宿說著將我摁到地上，幾個大漢紛紛趴在地上，風雪越來越猛，我們身上的雪也越來越厚，這本來在高處就呼吸困難，如今嗓子像被堵住一樣難受。暴風雪根本就沒有停止的跡象，這呼嘯的聲音和白星宿的呼吸聲在耳邊像難熬的噩夢。
"怎麼辦？這樣下去，我們會被雪埋了！"我艱難的將頭探出雪裡："我喘不過氣啊白星宿！你個混蛋快想辦法！"
我掙扎著要起來卻被白星宿牢牢的按著，他在我耳邊吼："別動，起來的話會沒命的，不想死的話就老實點！"其實白星宿這樣凶巴巴的還是有些男人的氣概，只不過他酷愛扮演日本漫畫美少年和白衣翩翩的佳公子，像個人妖一樣。
沒有火光和月光的深夜是很可怕，風捲著雪怒吼著，這連著天的雪只能反射出隱隱的白森森的光。雪在身上積壓得越來越厚，風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意思，這本來就是高原空氣稀薄，如今雪已經將我整個人埋上了，我只能用雙手不停的扒著雪。
如今我和白星宿誰都不願意多說一句話，夜色中只聽見"嚓嚓"的手和雪摩擦的聲音還有那些沉不住氣的大漢的哀號聲音。終於他們之中有人站了起來朝著順風的方向跑，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大家都覺得那樣做會活命。
"回來！都趴下！"白星宿加快了用手扒雪的速度，可惜他的聲音轉眼就被風雪吞沒了。
雪地上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慢慢的轉為呻吟，接著便是死一般的沉靜，只有耳邊"嚓嚓"的扒雪的聲音。
我的手已經僵硬到沒有直覺連扒雪這個東西都做不到。原來一個人冷到極點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並不會想到火爐，因為那是讓自己覺得更冷，賣火柴的小女孩畢竟只是個杜撰的童話故事，而此刻我想的只有睡覺。
那"嚓嚓"的扒雪的聲音無疑成了最動聽的催眠曲。
白星宿的冰棒似的手在我臉上起勁的拍："白尾芽別睡快起來扒雪"那聲音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瑟瑟發抖，於是我就真的看見了秋風中一般，飄渺而美麗的幻覺。
"我只是想睡一下下一下下"
"笨蛋！白癡！白尾芽不許睡你這混蛋快醒過來我會趁你睡覺的時候去殺青龍的不許睡你這個懶婆娘不要睡"白星宿的聲音在耳邊忽近忽遠，雪像棉被一樣將我整個人覆蓋起來。
太陽懶洋洋的照在身上，身邊燃燒起熊熊的篝火，火舌辟里啪啦的舔這乾柴禾，我這才知道自己撿回一條命。身上蓋著白星宿的披風，他的衣服裡都是雪一遇見熱氣全化成了水，蒸汽在他的頭頂緩緩的往外冒，看起來像快要著火一樣滑稽。
"白尾芽，托我的福昨晚沒凍死你，阿嚏！"白星宿打了個冷戰又加了些柴禾進去。
"好冷啊。"我坐起身眼淚止不住的掉："那些人呢？都死了麼？"
白星宿立刻沉默下來："不知道，也許被風捲到另外一個地方，也許被雪埋著凍死了。"他的表情彷彿死了小狗小貓一樣冷漠。雖然那些人跟著他作惡死有餘辜，但那畢竟是一條一條的人命。自從我來到唐朝看多了流血和死亡，那些豐富友善的感情彷彿隨著這個朝代的改變而慢慢的埋沒了。直到昨天晚上恐怖的死亡之夜，那些求救聲，那些渴望活著的哀號聲迴響在而邊，我心裡的那些感覺彷彿一夜之間生根發芽。
"你看過泰坦尼克號吧？"我抖抖衣服上的雪站了起來，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我從不看無聊的愛情電影。"白星宿站起身來："已經離山頂不遠了，我們馬上出發吧。這已經是最後一粒解藥了，吃了這顆解藥，你就沒事了。"
我沒有接那顆粉紅色的藥丸接著說："昨天晚上的情景和那部電影裡求生的畫面像極了。我已經厭倦了有人因為神獸而死亡，我相信這是最後一次。"
"吃了它，別廢話！"白星宿將藥丸塞我嘴巴裡凶巴巴的說："我殺了青龍之後你就可以退隱了。"
"只要有我白尾芽在，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青龍。"說完這句話，我暫時將身體的不適應放在一旁不顧一切的朝雪山之顛爬。白星宿在身後愣了半天才追上來。這一路上都是沉默的。我在思考這兩年來我做了什麼，有什麼是對的，有什麼是錯的。可以肯定是的，我害死了不少不應該死的人。我一直監守著自己要保護上古神獸的承諾，也因為這個承諾傷害了不少人。其實神獸是保護人吉祥如意的福獸，我的這些作為根本違背了一個神獸保護者的初衷。
2
空中突然將下一隻犀牛一樣的飛獸，它只有一隻角踏著風從背後襲擊白星宿。
"空氣越來越稀薄了"白星宿壓低了自己的皮帽子："你看到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沒有，青龍就在那裡盤踞著。"
我只覺得頭昏目眩太陽穴突突的亂跳，心臟每跳動一下都要消耗很大的體力。面前高聳入雲的山峰的確是青龍的盤踞之地，我聽白來博士分析過，青龍所在的山峰雲彩是厚種的白青色，它大多時候在睡覺，若它睡覺的時候被吵醒那定是一場災難。
雪崩，洪澇災害，地震，火山爆發，海嘯那將是一場盛大的災難，那倒是遂了白星宿和許多心懷叵測之人的心願，只是遭殃的是百姓。
"不不可以"我搖搖頭猛然站住："不可以再前進了，也不可以去打擾青龍"
白星宿立刻發現我的臉色不對勁，他搖搖頭："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可能再回頭了。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名利雙收！"
"不可以！白星宿！這絕對不可以，會死很多人！可能連你也會死！"
白星宿冷冷的哼一聲轉身要走上去被我拉住胳膊，他冷冷的喝道："讓開！"
"不可以，白星宿，只要我在就不允許你傷害青龍！"
白星宿哈哈的笑起來，笑得無比淒慘："你傻嗎？我給你每日服的不是解藥，而是毒藥！你吃了藥的三個時候後會使不出力氣。你個笨蛋，你還是那麼容易被騙你雖然看不起我這樣的叛徒，但是我更看不起你們這種笨蛋，為了一個約定守到現在！"
"白星宿，你聽我說，我沒有看不起你。"
"不要再講好聽的了，現在你就呆在這裡見證我的成功吧！"白星宿將我狠狠的甩到地上大踏步的朝山頂爬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麼高的海拔沒有任何的生物，誰來救青龍？誰來救青龍？我想用力的喊，只覺得肚子爆炸似的疼痛。白星宿離開山峰那麼近，我絕望的閉上眼睛祈禱：不要讓他靠近，不要讓他靠近——我想一定是神聽見了我的呼喚。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我驚奇的抬起頭，只見太陽已經被遮住一半。
日食了。
這一切都是很神奇的，上次也是日食的時候，火麒麟帶我和白星宿來到了唐朝。只見太陽完全被遮住了，天地之間突然多出一道光柱，那光柱彷彿就在眼前，只有我知道火麒麟它沒事，它要吸收日食的能量補充元氣。
白星宿愣愣的看著我，我也愣愣的看著他，突然，我忍不住驚呼一聲閉上嘴巴。空中突然將下一隻犀牛一樣的飛獸，它只有一隻角踏著風從背後襲擊白星宿。
傳說中來去無蹤的獨角獸！
"危險！"我大叫一聲，那白星宿比我想像中的機敏的多，我迅速的俯到地上躲避過了獨角獸的一擊。
"獨角獸，住手！"我驚慌的想阻止這一切，誰知白星宿竟然掏出了雙刀，獨角獸威脅的看了我一眼立刻弓起了身子準備再次襲擊。
"獨角獸，不要傷害他！"
他要殺青龍。獨角獸怒吼，只要想殺青龍的都會死在這裡。
求你放過他。
就算我放過他，青龍的意志也不會放過他，你們把這一切想的太過於簡單了。
什麼意思？
白星宿著急的吼："獨角獸到底在跟你說什麼？"
獨角獸說完騰到半空中，還沒弄清楚他想要做什麼，雪地慢慢的搖晃起來，喀喀嚓嚓的冰塊裂縫的聲音傳到耳邊來，我的肚子疼到沒辦法移動，那條地縫就在我的腳下越裂越大。這冰縫的下面正是萬劫不復之地，我抬起頭，獨角獸已經沒了蹤影。
青龍夢裡發怒便會山崩地裂，它是靈獸之首，自然會感知危險。
"不好，白星宿，地要裂開了！你快跑！"
"我看到了笨蛋！"白星宿搶先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從那越來越大的縫隙中拉出來。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地真的完全都裂開了，白星宿一個人尚可難逃劫難，況且還有我這麼個半死不活的毒性發作之人。
"小心！"在我發呆之時白星宿將我推倒在地上，原來身後又裂開一個大口子。這地面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人在哪裡就裂到哪裡。白星宿像發了瘋的獅子一樣將我癱軟的身體抱起來拔腿就跑。地上的裂縫緊緊的追趕著我們，連山峰也開始搖晃起來，這便是雪崩了。
"你別管我了，快跑吧，你帶著我，我們倆誰也活不了。"我使勁一掙扎從白星宿的懷裡掉出來。
白星宿急急的要拉我，被我推到一邊："你走，快走，就讓我做最後一個為上古神獸而死的人吧！"
"我不要你死。"白星宿的眼睛猛然精光閃現，他突然衝過來將我推到一邊。
世界好像忽然的安靜下來一樣。裂縫就停止在我的腳邊，周圍的一切殺那間安靜下來。白星宿他還真是臭美，連棉衣都穿的是白的，可是棉衣上開滿了大朵大朵的紅色薔薇花。
那不是薔薇花，那是血。
"白星宿"我嚇傻了，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好像睡著了。
他動了一下很輕微的，我高興的將他抱起來問："白星宿，你沒事吧，我就知道你沒事，你從來都是打不死的小強"白星宿漂亮的臉上已經濺滿了血，他的頭頂上一個血窟窿在汩汩的冒著鮮血，我怎麼捂不摀不住，它們還是會總指縫裡流出來。
我的眼淚掉在他的臉上："你怎麼會救我？白星宿你傻了嗎？你不是想讓我死嗎？那我就死也吧？你這是要我怎麼辦？"我顧不得肚子的疼痛像四周喊："來人，救命！獨角獸你快來！火麒麟呢！救命啊！"
"白尾芽我知道殺青龍凶多吉少真好死的是我地獄裡的女鬼們有福了如果死的是你地獄裡的男鬼會集體魂飛魄散的"
"你不要說了！"我哭著搖頭："我要帶你下山去找大夫不會死的"
白星宿虛弱的笑了："我死了，你就能一輩子記得我，你欠我一條命愧疚一輩子我做鬼會經常來嚇你的"
"你不會死的。"我擦乾眼淚使勁的吸著鼻子："我這就帶你下山。"
"白尾芽我上次在胡同的屋頂上跟你說的是真的你肯定會覺得我的話要是可信母豬都會爬樹"白星宿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嚇得我驚叫起來，我用袖子擦他嘴角的血，可是越擦越多，我的眼前模糊成一面濃重的血色。
我想要試著背起白星宿，這一切只是徒勞無功，在我急得幾乎要拿石塊砸自己腦袋時候，白星宿不知道拿來的力氣，突然像我背後的裂縫爬過去。
"白星宿！"
"白尾芽，大笨蛋，我真的喜歡你"白星宿笑了，我從沒見他笑得如此的明媚真誠，不過是一個瞬間，他那張漂亮的臉迅速的消失在我視線裡。
我呆在地縫前面，看那個白衣翩翩的人瞬間就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地縫顫抖著合上，遠遠的山坡上出現一團風沙包裹的金光。
是火麒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