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巨蛇之劫

    白小舟摀住自己的嘴,示意司空不要輕舉妄動。合窳爬到瓦礫堆上,圍著那隻手嗅了嗅,大口啃咬起來。司空大怒,一個箭步衝出去,朝合窳一連開了數槍。合窳發出嬰兒一般的慘叫,在地上打滾,殷紅的血噴湧而出,抽搐了一陣,不動了。
    「媽的。」他朝合窳踢了一腳,「你咬啊,你倒是咬啊?」
    白小舟聽到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回過頭去,赫然對上一張人臉,她心臟漏跳了一拍,忍不住失聲大叫。那張人臉衝她露出一道詭異的笑容,朝她撲了過來。葉不二一躍而起,將那只合窳撲倒,一口咬向它的脖子,也不知他的牙口怎麼會這麼好,竟然一口就咬斷了。他滿口的血,忽然呆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跳起來不停地嘔吐。
    白小舟這段時間因在051兼職的緣故,看了不少古人的志怪筆記,在古籍記載中,山魈是跑得比豹子還快,可徒手撕裂虎豹,以野獸為食的怪物。
    以野獸為食!
    難道合窳也是他的食物不成?
    槍聲在她身後驀然響起,她吃了一驚,回過頭,見一隻中了槍傷的合窳正在地上掙扎。司空跑過來,氣急敗壞地說:「你們倆還愣著幹什麼,想被這些怪物吃了嗎?」
    白小舟舉目四顧,十幾隻合窳圍了過來,那一張張醜陋的人臉怪笑不休,嬰兒哭聲此起彼伏,在這空寂的孤城中顯得尤為可怖。
    「走!」司空舉槍射擊,帶著二人一路殺過去,也不知從哪裡來了許多合窳,在後面緊追不捨,屢殺不絕。
    「前面有座建築!」葉不二喊道。
    白小舟抬頭,看到一座熟悉的建築物,是她夢裡的那個地方,有著高大雕塑的小神殿。只這一晃神的工夫,一隻合窳已經撲了上來,咬向她的後頸。
    一聲槍響,血「蓬」的一聲炸開,淋了她一身,她卻不敢停。一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此時正站在小神殿門前,大聲喊:「快過來!」
    三人撲到門邊,合窳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擋住了,全都停了下來,圍著小神殿打轉,卻不敢往前一步。
    白小舟嚇得不輕,靠在門上瑟瑟發抖;葉不二似乎也受了很大的驚嚇,臉色有些蒼白。但是,最震驚的還要數司空,他看著剛才開槍救他們的那個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司空,你怎麼進來了。」那個人說,「邢隊不是讓你在外面看著他們嗎?」
    「你……」司空驚得連話都說不清了,「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不過……」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竟然哭起來,「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司空像被人凌空打了一拳,激動地抓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麼?誰死了,你說清楚。」
    那漢子抹去臉上的淚水:「邢隊瘋了,他打死了公孫,又殺了巫馬,我和司徒逃出來,跑散了。」
    「不可能。」司空叫道,「邢隊怎麼會殺人?」
    「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漢子繼續說,「你們從那邊過來,應該已經看到巫馬的屍體了吧,他就死在花圃進口。」
    「什麼?花圃進口那個是巫馬?」司空急道,「為什麼他手上戴著你的戒指?」
    白小舟一驚,他的戒指?難道這個人是南宮?
    「是我給他的。他死的時候說,他還沒有女朋友就死了,太不值了。我就把戒指給他戴上,也當他有了女朋友。」南宮的聲音又開始哽咽。司空相信了他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說:「別哭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邢隊是怎麼瘋的。」
    南宮靠著石門坐下,紅著眼圈說:「歐陽死後,我們繼續往裡走,聽到有人喊救命。邢隊讓我們原地待命,他和公孫一起去查看。去了半天都沒有回來,我們有些擔心。司徒說他去看看,剛去了沒一會兒,就跑回來了,說邢隊瘋了,殺了公孫,還要來殺我們。我們本來不信,哪裡想到邢隊真的過來了,朝我們舉著槍。巫馬想過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邢隊竟然真的開槍了,就打在巫馬的胸口上。司徒開槍還擊,讓我帶著巫馬快跑,我扶著巫馬跑到花圃的時候他就不行了。」他年紀最輕,看起來還像個孩子,用袖子擦了擦淚,「我一直在這裡等,我不知道來的會是邢隊還是司徒,不管是誰我都高興,可是他們一個都沒有來,可能……可能他們已經……」
    「別灰心,我們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們的屍體,說不定他們還活著。」
    「如果……如果邢隊來了,要殺我們,我們該怎麼辦?」他抬起頭來問,司空陰沉著臉不說話,只是低頭看自己手裡的槍。
    葉不二忽然抓住白小舟的手:「我……我好餓。」白小舟從背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和一包餅乾給他。他狼吞虎嚥地吃下去,肚子還是如同擂鼓:「不解餓。」
    他抬起頭,看著守在外面不肯走的合窳,吞了口口水。
    白小舟頭皮發麻,按住他的肩膀:「不二,你不會……不行,吃了你會拉肚子的。」葉不二臉色有些發白,低著頭不說話。
    四個人並排坐在門前,誰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白小舟肚子也餓了,拿出巧克力果腹,剛吃到一半,突然覺得身邊有股寒氣,側過頭去看了看,葉不二已經現出了原形,頭髮一根根飄了起來。
    「不,不二……」話音未落,葉不二已經跳了起來,朝外面撲過去,一口叼住了一隻合窳,其他合窳受了驚嚇,四散奔逃。葉不二低頭在自己的獵物身上猛咬,白小舟摀住額頭,不二啊不二,就算你真的要吃,也不要在他們面前吃啊。
    南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呆了幾分鐘,拔槍對準了葉不二。白小舟連忙跑過去擋在他面前:「住手!」
    「他是個怪物!」
    「他不是。」頓了頓,白小舟又補充道,「就算是怪物,也是個好怪物,至少你現在不用擔心被合窳吃了。」
    「南宮,把槍放下。」司空按住他的手,「他救過我的命。」
    南宮猶豫了一陣,拿槍的手緩緩地垂了下去。葉不二吃掉半隻合窳,酒足飯飽,才終於回過神來,看了看自己滿身的血,又看了看地上的殘羹剩飯,臉色慘白:「小舟,我,我剛才做了什麼?」
    「吃都吃了,別後悔了。」白小舟安慰他,「反正你也不是人,吃點兒奇怪的東西也不會吃壞肚子的。」
    很顯然她的安慰不僅沒有讓葉不二安心,反而更讓他害怕了。
    「如果我以後一直要吃這怪物才會飽怎麼辦?」
    「這個……」白小舟很糾結,「吃豺狼虎豹之類的充數吧。」
    司空瞥了她一眼說:「那些都是保護動物。」
    白小舟又覺得頭開始痛了:「回家問龍老師吧,她總能找到辦法的。」
    折騰了一個晚上,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四人都有些累了,白小舟靠著石門,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她又開始做古怪的夢,夢見自己在那高大的神像之上摸索了一陣,神像滑開,露出一條地道,她緩緩地走了下去。
    大地搖晃得更加劇烈,整座城市都向下沉去,無頭刑天和僅剩的百姓四散奔逃,天空晦暗,宛如末日。
    「小舟,快醒醒。」
    白小舟揉了揉眼睛:「好累,讓我再睡一會兒。」
    「別睡了,出事了。」
    白小舟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三個穿迷彩服的男人互相用槍指著,劍拔弩張,氣氛壓抑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邢隊?」白小舟看著那個多出來的人,略微有些吃驚。
    「司空。」邢隊大聲說,「不要相信南宮!」
    「邢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司空完全糊塗了。邢隊緊盯著南宮,沉聲道:「南宮已經死了,是被那些人臉豬身的怪物給咬死的,就死在花園入口,你們過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的屍體嗎?」
    司空臉色一變:「那不是巫馬的屍體嗎?」
    「巫馬被一條大蛇吃了。」邢隊瞪了司空一眼,「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司空,不要相信他的鬼話。」南宮端著槍,大聲說,「他已經不是邢隊了,他已經被某些什麼東西控制了,是他殺了巫馬和司徒!」
    「胡說!」邢隊怒吼,「南宮,你死了我們都很傷心,為什麼要來害我們?難道你是恨我們沒有救你?還是想找替死鬼才能投胎?」
    「你才投胎!我活得好好的。」南宮對司空說,「我有下巴,也有腳,如果你還不相信,過來摸我的肉,還是熱的。」
    司空一個頭兩個大,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他一手拿了一把槍,一把對準邢隊,一把對準南宮:「都給老子閉嘴!」
    「小舟,南宮真的是鬼嗎?」葉不二低聲問。
    白小舟皺著眉頭,看了看邢隊,又看了看南宮,臉色有些陰沉:「他們都是人,但,僅僅是『人』罷了。」
    「什麼意思?」
    「他們都不是他們自己了。」白小舟看著他們的頭頂,在他們的頭上,盤旋著濃烈的黑氣。葉不二忙問:「他們是不是被那些白花附身了?」
    忽然之間,從邢隊身後的瓦礫堆中鑽出一條巨大的蛇來,渾身赤黑,腦袋卻是青色的。它速度極快,不過頃刻之間便來到邢隊身後,人立而起,張開大嘴,朝邢隊咬下去。
    司空驚得大喊一聲,連忙朝它射擊。白小舟已經動了,快步衝過去。但邢隊已經被巨蛇咬住上半身,在空中掙扎不休。白小舟顧不得其他,撲過去抱住蛇身,以右手按住蛇的皮膚,蛇身寒冷刺骨,她覺得連自己的骨頭都被冰凍了,像有千萬根針在刺,鑽心的痛。
    拜託了,一定要有效!
    她的右手瀰漫起黑色的線,順著每一根毛細血管遊走,蛇皮發出吱吱的輕響,冒出陣陣青煙,巨蛇吃痛,將邢隊一口吐了出來,一甩尾巴,將白小舟甩了出去。小舟重重地摔在石頭上,渾身的骨頭都彷彿散了架,痛得她半天都起不來。
    司空連忙跑到邢隊面前,擋住自己的隊長,朝蛇頭連連射擊,子彈打在蛇身上,就像打在鋼板上一般。葉不二喊道:「朝它眼睛開槍!」
    司空頓時瞭然,抬起胳膊,瞄準了它的眼睛。一槍過去,巨蛇的頭上爆開一蓬血霧,身子一扭,在瓦礫堆中快速爬行,不過片刻便消失無蹤。
    葉不二連忙過去扶起白小舟,少女身上滿是擦傷,痛得嘶嘶抽冷氣,在他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來到邢隊身邊。「司空,他沒事吧?」
    司空摸了摸邢隊的氣息:「還有一口氣在。」說罷,按住他的胸口,做心肺復甦,並給他做人工呼吸:「拜託,邢隊,你一定要醒過來!」
    大約做了十幾分鐘,邢隊忽然猛地咳嗽幾聲,醒了過來,大聲地喘著粗氣:「我,我這是在哪兒?」
    「太好了,邢隊。」司空鬆了口氣,「你還活著,太好了。」
    「他頭上的黑霧不見了。」白小舟低聲對葉不二說。
    「我當然活著,你小子才死了呢。」邢隊罵道,「對了,那幾個小子呢?」
    司空看了看四周,南宮已經不見了,遂皺起眉頭:「邢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邢隊艱難地站起身,走了幾步,體力有些不支,靠著石門坐下,細細回想:「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記得聽到有人呼救,就讓其他人原地待命,公孫和我一起去看看。我記得那個房間門上刻了一條蛇,我們推開門,沒有看到人,只看到滿地的花。花裡面,好像還有什麼東西。」
    「是什麼東西?」白小舟忍不住問。
    「好像是……是一個盒子,石頭盒子。」
    司空一驚道:「難道是……」話說到這裡,後面的字被他生生地吞了回去,有意無意地朝白小舟二人看了看。白小舟自然是心中瞭然,他們果然是來找東西,就是不知道他們找的到底是什麼。
    「盒子被一把大鐵鎖鎖死了,公孫是開鎖的專家,忙活了好一陣都打不開。那把鎖和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所有鎖都不一樣。我不得不用金屬切割機把它切開。」
    司空忙問:「盒子裡有什麼?」
    「盒子打開之後我就暈過去了。」邢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醒來之後就在這裡。」
    白小舟和葉不二交流了一下眼神,看來南宮說的才是真的。不過,他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他身上瀰漫的黑氣從何而來?
    「看來老子是著了道了。」邢隊低聲咒罵,「對了,巫馬他們沒事吧?」
    司空愣了一下,心裡有些痛,邢隊平時十分體恤下屬,說愛兵如子也不為過。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失去理智,將屬下殺死,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只得含糊答道:「他們……他們都犧牲了。」
    那是白小舟第一次看見一個七尺男兒流淚,他強忍著淚水,在司空的攙扶下站起來,沉默良久:「司空,你帶這兩個孩子回去。」
    司空愣了一下:「邢隊,你說什麼?」
    「任務由我一個人去完成,你把這兩個孩子安全帶回去。」
    「邢隊,你知道我不可能拋下你一個人回去。」
    「我需要有人回去將這裡發生的事向上峰報告。」邢隊一字一頓,「這是命令。」
    「這樣的命令,我不會服從!」司空大聲說,「隊友們都死了,我一個獨活,你叫我怎麼面對他們的家人?怎麼面對我自己?」
    「這也總比全軍覆沒強。」邢隊按住他的肩膀,「如果我們都沒有回去,上峰必定會派出搜救隊,他們對這裡一無所知,到時候勢必會有更多的人死掉。如果有人向上峰報告了這裡情況,就算再派人,至少也對這裡有個瞭解。」他鄭重地說:「司空,你回去,不是懦夫,而是在救更多的人。」
    「既然如此,邢隊,你回去,我繼續完成任務。」
    「我說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呢?」
    「要我說,你們兩位都很死心眼。」白小舟插話,「到底是什麼任務,都死了好幾個人了,你們還爭著去送死?」
    兩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是機密,你不該問。」
    「你們根本就不該到這裡來。」白小舟說,「不知道是哪位給你們下的命令,但這個人必定知道這裡有多危險,你們根本應付不了,應該交給專業人士解決。」
    邢隊的眸中透出奇異的光彩,他一把抓住白小舟的肩膀:「你是051的人?」
    白小舟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居然知道051?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她自然是裝傻,可惜她說謊的本事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邢隊冷笑了一聲,眼神變得危險:「你果然是051的人。說,你的任務是什麼?難道你們也是來找那件東西?」
    白小舟心中光電急轉,打定了主意:「沒錯,我們也是來找那件東西的。既然上峰把刑天交給了我們,這裡的事就由我們全權處理。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跑到這裡來找東西,和我們領導通過氣了嗎?」
    邢隊皺緊了眉頭,眼中露出一絲凶光。白小舟絲毫不害怕:「怎麼,還想殺人滅口?不過這倒是個好主意,這裡危機四伏,就算你把我們殺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邢隊大怒,真的舉槍頂住她的頭,葉不二和司空連忙過來一人拉一個,把二人拉開。
    「邢隊,你怎麼跟一小姑娘一般見識?」司空說。
    「不如這樣吧。」葉不二一臉誠懇地說,「我們開誠佈公,互通身份,協同合作,你們看怎樣?」
    司空又勸了一陣,邢隊總算是鬆了口。司空說他們是S市特警,隸屬於XX市XX總隊,至於是誰下的命令,自然是機密。
    既然已經開誠佈公,白小舟認真地問:「那件東西,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們只知道它在這裡,至於在哪裡,我們並不清楚。」
    白小舟沉默了一陣,轉身走到那扇緊閉的石門前,門上雕刻著怪獸,怪獸四周雕刻著日月星辰,每個星辰周圍還有些類似於文字的符號。這些古老的文字她自然是不認識的,但夢境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細細回憶夢中所見,按照順序將那些凸出來星辰按下去。怪異的是,表面上看起來堅如磐石的浮雕,竟然被輕而易舉地按了下去。

《X檔案研究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