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皮皮安排去野餐

「今天我們學校放假,」湯米對皮皮說,「因為停課大掃除。」

「哈哈好啊,」皮皮大叫,「又不公平了!我這兒也正該掃除掃除,可沒人放我假。瞧瞧廚房地板吧!不過嘛,」她又說,「我把這件事仔細一琢磨,我可以不用放假就掃除乾淨。我說幹就幹,也不管放假不放假。我倒要看看誰敢不准我掃除!你們只要坐到桌子上,就不礙我的事了。」

湯米和安妮卡乖乖地爬上桌子,納爾遜先生也跳了上去,趴在安妮卡的膝蓋上睡覺。

皮皮熱了一大鍋水,毫不客氣就潑在廚房地板上。接著她脫掉大皮鞋,在和面板上並排放好。她把兩個板刷紮在光腳下面,在地板上溜起冰來,在水上鏟過的時候沙沙地響。

「我要成為一個溜冰王后,」她說著把左腿高高地舉到半空,結果腳上的板刷把天花板上的燈罩踢掉了一塊。

「不管怎麼說,我的姿勢的確優美。」她說著又利索地跳過攔住她去路的一把椅子。

「好了,我想現在差不多乾淨了。」她最後說,解下那兩把板刷。

「你不把地板擦乾嗎?」安妮卡問。

「不擦,讓它自己蒸發吧,」皮皮說,「我想它動著就不會傷風了。」

湯米和安妮卡從桌上下來,一步一步走過地板,盡量小心不讓腳弄濕。

外面天空一片蔚藍,陽光燦爛。這是一個金色的九月日子,誰都知道,這種日子到林子裡去再好也沒有了。皮皮有了個主意。

「咱們帶著納爾遜先生去野餐,你們看怎麼樣?」

「噢,好,」湯米和安妮卡歡天喜地地大叫。

「那快回家去問問你們的媽媽,」皮皮說,「趁這時候我準備野餐吃的東西。」

湯米和安妮卡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他們連忙奔回家,很快就回來。皮皮已經站在大門外,肩膀上蹲著納爾遜先生。她一隻手拿根棍子,一隻手拿個大籃子。

孩子們順著鄉間大路走了一小段,接著拐彎到田野,那兒有一條小路在樺樹和榛樹間繞來繞去,走起來很舒服。他們走著走著來到一座門那兒,再過去田野就更可愛了,可就在這座門前攔著一頭牛,看來它根本不打算讓開。安妮卡對它叫,湯米大膽地走上去想轟它走開一點,可是它寸步不讓,只是瞪著它那雙大牛眼看他們。為了解決這件事,皮皮放下籃子,走過來舉起那牛放到一邊。牛慌忙穿過樹木蹣跚著走了。

「想不到牛長著那麼個豬腦袋。」皮皮說著,雙腳並在一起跳過了門。「結果怎麼樣?豬當然長著牛腦袋!想想都噁心。」

「多麼美麗可愛的田野啊。」安妮卡高興地叫著,看見有大石頭就往上爬。湯米把皮皮給他的小刀帶來了,給自己和安妮卡各做了一根手杖。他還把大拇指也割破了一點,不過沒什麼大不了。

「也許咱們該採一些蘑菇吧,」皮皮說著採了一個漂亮的紅色傘菌(大家知道,傘菌是有毒的),「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吃,」她又說,「不過它當然不能喝,這我有數,既然不能喝,那就只能吃了。它吃下去也許沒什麼問題!」

她拿起蘑菇咬了一大口,吞了下去。

「能吃,」她高興地告訴他們,「咱們什麼時候該煮點這種蘑菇吃吃。」她說著把那個傘菌扔到樹梢上去。

「皮皮,你籃子裡帶著什麼?」安妮卡問。「是好吃的東西嗎?」

「給我一千塊錢我也不能告訴你們,」皮皮說,「咱們先得找個好地方把它們一樣一樣拿出來。」

孩子們於是急忙尋找這麼個好地方,安妮卡找到一塊大平石頭,她想正好,可是石頭上爬滿了紅螞蟻。皮皮說:「我不高興跟它們坐在一起,因為我跟它們不認識。」

「對,這些紅螞蟻會咬人。」湯米說。

「是嗎?」皮皮說,「那就反咬它們!」

接著湯米看見兩叢矮榛樹中間有塊小空地,他覺得坐在那裡正好。

「這裡陽光不夠充足,我的雀斑多不起來,」皮皮說,「我覺得有雀斑是件大好事。」

再過去一點有個小懸崖,很容易爬。懸崖上有塊石頭突出來,像個平台,陽光很充足。他們就坐到那上面去。

「好了,現在我把所有的東西拿出來,你們把眼睛閉上。」皮皮說。湯米和安妮卡於是把眼睛能閉多緊就閉多緊,只聽見皮皮打開籃子,紙弄得西西沙沙地響。

「一,二,十九,好,現在你們可以看了!」皮皮最後說。

他們把眼睛張開,一看見皮皮放在光石頭上那麼多好吃東西,馬上歡呼起來。有小塊的夾肉餅夾火腿的麵包,有一大堆灑著糖的煎餅,有一根根棕色的小香腸,還有三個菠蘿布丁。諸位要知道,皮皮在她爸爸那條船上學會了這一手烹調本領。

「放假多有意思啊!」湯米嚼著滿嘴煎餅說,「應該一直放假才對。」

「不對,我來告訴你為什麼,」皮皮說,「因為我不那麼喜歡大掃除。當然很好玩,可天天大掃除受不了。」

最後孩子們吃飽了,飽得動也不能動了,於是安靜地坐著曬太陽,覺得舒服極了。

「我不知道飛難不難。」皮皮出神地看著懸崖底下說。懸崖很陡,離地面很遠。

「飛下去還能學會,」她又說,「飛上去一定難得多。不過可以先學容易的。我想不妨試一試!」

「別別別,皮皮,」湯米和安妮卡一起大叫,「噢,好皮皮,親皮,皮,千萬請別那麼幹!」

可皮皮已經站在崖邊了。

「飛吧,飛吧,飛起來。」她說到「飛起來」,已經舉起兩臂跳出去。半秒鐘後「噠」的一聲,這是皮皮碰到了地面。湯米和安妮卡趴在崖上心驚膽戰地朝下看她。只見皮皮站起來拍拍膝蓋。

「我忘了撲動兩條胳臂滑翔,」她輕鬆地說了一聲,「我肚子裡煎餅太多了。」

正在這時候,孩子們發現納爾遜先生不見了。它顯然自管自去遠足啦。他們都說剛才還看見它快快活活地蹲在那裡咬野餐藍子,皮皮飛的時候把它忘了,如今它沒了影。

皮皮氣得把她一隻大皮鞋扔到深水池裡去。

「出門時不該帶猴子,」她說,「它應當留在家裡看馬。那樣對付它就對了。」她說著又走到池裡去把皮鞋撈上來。水一直到她的腰。

「絕對不該忘記把頭也給浸一浸。」皮皮說著把頭鑽到水裡,浸了半天,直到水裡冒泡泡。

「好了,這回我省得上理髮店去了。」她最後抬起頭來得意地說。接著她走出水池,穿上鞋子,三個人一起去找納爾遜先生。

「聽,我走起來『西沙西沙』『嘰歎嘰嘎』響,」皮皮大笑著說,「我的衣服『西沙西沙』,我的鞋子『嘰嘎嘰歎』。真滑稽!我想你也該試一試。」她對安妮卡說。安妮卡正優雅地走著,一頭漂亮的柔軟頭髮,一身粉紅色的衣服,一雙小巧的白皮鞋。

「改天再說吧。」聰明的安妮卡說。

他們一路走。

「納爾遜先生真把我氣壞了,」皮皮說,「它老這樣。有一回在印度尼西亞的泗水,它也離開我跑了,在一個老寡婦家裡當廚師。」

「這是吹牛。」停了一會兒她加上一句。

湯米建議分頭去找。安妮卡有點怕,起先不肯,可湯米說:「你不是個膽小鬼吧?」

這句話安妮卡當然受不了。於是三個孩子分頭去找。

湯米穿過草原。他沒找到納爾遜先生,可真找到一樣東西:一頭公牛!或者不如說是公牛找上了湯米。公牛不喜歡湯米,因為這頭公牛脾氣很壞,一點也不喜歡孩子。它狠狠地大吼一聲,低下頭直衝過來,湯米登時狂叫救命,叫得整個森林都聽到了。皮皮和安妮卡當然也聽到,連忙跑來看湯米叫什麼。公牛已經用犄角叉住湯米,把他高高地拋上半空。

「這公牛多野蠻,」皮皮對傷心得直哭的安妮卡說,「這種做法太不像話了。瞧它把湯米的雪白水手裝弄得多髒。我得去跟這頭蠢牛好好評評理。」

她說到做到,跑上去拉它的尾巴。

「請原諒我打攪你。」皮皮一面說一面狠狠地拉牛尾巴,公牛回過頭來看見是另外一個孩子,它也很有興趣用犄角頂她。

「我說了,請原諒我打攪,」皮皮再說一遍,「也請原諒我打角,」她補上一句,打掉了一隻牛犄角。「今年有兩隻犄角不時髦,」她說,「今年牛只有一隻犄角更好。一隻也沒有就好上加好。」她補充一句,把它另一隻犄角也打掉了。

牛對犄角是沒有知覺的,因此這頭公牛也不知道它的犄角沒有了。它還是來頂她,這孩子要不是皮皮,早就變成一灘蘋果醬了。

「哈哈哈,別搔我癢癢,」皮皮叫道,「你簡直想不出我有多癢。哈哈哈,快別動,快別動,我都要笑死了!」

可公牛不肯停,最後皮皮為了有一刻的太平,一縱身跳上了它的背。不過在這地方也不怎麼太平,因為公牛不要皮皮騎在它背上。它拚命地扭來扭去,轉來轉去,想要把她甩下來,可是皮皮用腿把它夾緊,坐著不動。公牛在草原上奔過來跑過去,狂吼猛叫,鼻子直冒煙。皮皮又笑又叫,和站在老遠像顫楊葉子似地直哆嗦的湯米和安妮卡招手。公牛轉來轉去,一個勁想把皮皮甩下來。

「瞧我跟我這小朋友在跳舞吶。」皮皮坐得穩穩的,唱歌一樣說。公牛最後累倒在地上,只望天底下沒有小孩子。它實在看不出孩子有什麼用處。

「你現在想睡中覺了?」皮皮彬彬有禮地問它。「那我就不打攪你了。」

她從牛背上下來,走到湯米和安妮卡身邊。湯米已經哭了一會兒。他一隻胳臂傷了,安妮卡用手帕給他包紮好,不再疼了。

「噢,皮皮。」安妮卡看見皮皮過來,興奮地叫她。

「噓——」皮皮悄悄說。「別把牛給吵醒了!它在睡覺,把它吵醒了它會生氣的。」

「納爾遜先生!納爾遜先生!你在哪兒?」可她一轉眼已經不怕吵醒公牛的午睡,尖聲大叫。「咱們得回家了!」

其實納爾遜先生正蜷縮在一棵松樹上咬著尾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一隻小猴子孤零零留在林子裡太沒勁了。現在它從松樹上跳下來,跳到皮皮肩膀上,跟它特別高興時一樣,揮舞著它的草帽。

「噢,這回你倒沒變成廚師,」皮皮撫摸著它的背說,「哎,那是千真萬確的吹牛,」她加上一句,「不過既然是千真萬確,又怎麼能是吹牛呢?說了半天,也許它真在泗水當過廚師!好,它真當過廚師,我就知道從今以後誰來燒飯做菜了。」

他們於是回家。皮皮還是穿著她那件滴著水的衣服,蹬著她那雙嘰嘎嘰嘎響的皮鞋。湯米和安妮卡覺得這天玩得非常痛快,當然,公牛這件事除外。他們唱起了學校裡教的一支歌。其實這支歌唱的是夏天,而今是秋天了,不過他們覺得反正一樣:

夏天又熱又寂靜,

我們喜歡上山進樹林。

儘管一路累得慌,

我們一邊走來一邊高聲唱。

嗨呵,嗨呵!

孩子們,聽我講,

大家都來一起唱,

噢,讓空氣裡充滿音樂響!

我們這個快樂樂隊不會停,

一個勁地爬爬爬,

爬呀爬呀爬,一直爬到高山上!

夏天又熱又寂靜,

我們一邊走來一邊高聲唱。

嗨呵,嗨呵!

皮皮也唱,可她唱的有點兩樣,她是這樣唱的:

夏天又熱又寂靜,

我最喜歡上山進樹林。

我愛怎樣就怎樣,

身上的水一邊走來一過淌。

滴答,滴答!

我的鞋,我的鞋,

一路嘰嘎嘰嘎響,

噢,好像搾甜橙汁一個樣!

這都因為我的皮鞋全濕透。

呵,哈,碰到大傻牛!

如今我想弄個雞肉餡餅嘗一嘗!

夏天又熱又寂靜,

身上的水一邊走來一邊淌。

滴答,滴答!

《長襪子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