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滿子·湖州作寄益守馮當世》賞析_蘇軾

【作品介紹】

《河滿子·湖州作寄益守馮當世》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首詞。這首詞直接對當時的人事安排發表意見,直接言及國事,並抒發個人情思和歷史感慨。詞的上片主要寫馮京守成都時的事功,下片轉而敘述西蜀的風土人情。這首詞意境頗高,敘述有力,言辭懇切。

【原文】

河滿子1·湖州作寄益守馮當世2

見說岷峨淒愴3,旋聞江漢澄清4。但覺秋來歸夢好,西南自有長城5。東府三人最少6,西山八國初平7。

莫負花溪縱賞8,何妨藥市微行9。試問當壚人在否十,空教是處聞名。唱著子淵新曲⑾,應須分外含情。

【註釋】

1何滿子:詞牌名。唐教坊曲,一名“何滿子”。有雙調、單調之分。雙調者,十二句,六平韻。

2益守:益州(治今四川成都)太守。益州為古地名,宋時稱成都府。詞題“益守”,通行諸本作“南守”,今從南宋傅榦《注坡詞》。馮當世:馮京,字當世,江夏(今武漢市武昌)人。皇祐初進士及第,官至參知政事。

3見說:聽說。岷峨(mín é)淒愴(chuàng):宋神宗熙寧九年(1076)三月,官府因築茂州(治今四川茂漢羌族自治縣)城引起與羌人的大規模武裝衝突,宋軍將士死傷甚眾,隨後羌人也大量慘遭殺戮。岷峨,岷山、峨眉山,均在今四川省。淒愴,淒慘悲傷。

4旋:隨即。江漢澄清:指當時新任成都知府馮當世對羌人實行招撫政策,因而邊亂不久即告平息。江漢,長江、漢水,這裡偏指長江,它流經四川省。

5長城:古代北方為防備匈奴所築的城牆,引申指國家所倚賴的能臣良將。

6東府:宋代宰相及中書所居稱東府,與樞密院(西府)分掌文武大權。馮當世自熙寧三年至七年擔任參知政事,當住東府。三人最少:與馮當世同時擔任參知政事的韓絳、王珪等人中,馮氏最為年輕。

7“西山”句:典出《新唐書·韋皋傳》:韋皋“為劍南西川節度使,蠻部震服。於是西山羌女、訶陵、南水、白狗、逋租、弱水、清遠、咄霸八國酋長,皆因皋請入朝”。這裡借指馮當世安撫羌人,平息邊亂。

8花溪:即洗花溪。在成都市西郊,溪畔有杜甫草堂故居,是宋代游賞盛集的地方。藥市:宋時成都每年七月至九月有藥市,藥物豐富,遠近藥商、遊人很多。縱賞:盡情游賞。

9微行:指官員便裝出行。

十當壚人:指卓文君。《史記·司馬相如傳》載,卓文君私奔司馬相如後,因司馬相如家貧,便一起到文君的家鄉臨邛“買一酒捨沽酒,而令文君當壚。相如身自著犢鼻褌與保庸雜作,滌器於市中”。於是文君的父親只好分給他們一部分財物,兩人就回到了成都。當壚,坐在壚邊賣酒。護:安置酒甕的土墩。

⑾子淵新曲:《漢書·王褒傳》載,益州刺史王襄聽說王褒是俊才,使他作《中和》《樂職》《宣佈》等頌詩,選人依照《小雅·鹿鳴》的樂曲練習並歌唱。後來漢宣帝召見王褒,曾令其“為聖主得賢臣頌其意”。又侍從太子,太子喜歡王褒所作《甘泉賦》及《洞簫賦》,令後官貴人皆誦讀之。子淵,王褒,字子淵,四川人,漢代文學家。

【白話譯文】

聽人說平亂前的岷峨兩山,山色慘淡,風物淒涼;而今傳聞平亂後的長江,江水澄碧,風清月朗。我就覺得秋風送爽,正好圓夢好還鄉。幸虧你在西南佈防,築起長城堅如鐵壁銅牆。雖說當年的政事堂,參知政事的不過三人,而今西南蠻荒地區,平叛後已是一片和平景象。

切莫辜負花溪好風景,你盡可以游賞寄興;成都的藥市買賣好興隆,何妨逛逛藥市,微服出行。探問一下昔日當壚的卓文君,而今還在嗎?有了你的游賞,那裡的名勝才不至於虛有其名。我想,唱著王褒所作的讚美新曲,你心中該別有一番喜慶與豪情。

【創作背景】

馮當世於宋神宗熙寧四年為參知政事時,曾薦蘇軾、劉攽直舍人院掌外制,為皇帝起草詔令,未獲准,蘇軾即出為杭州通判,劉攽為泰州通判。兩人都是反對新法的。

馮京本與王安石政見不合,著論抨擊新法失當,參政後又數與安石辯論於神宗之前,終被排擠,出守外郡。成都府路所屬茂州舊領羈縻九州,皆蕃部聚居,茂州舊無城牆,居民每被搶掠。熙寧九年三月,知州奏准築城,因城基侵佔蕃人住地,發生糾紛,蕃部結連數千人,攻城占隘。朝廷調馮京由知渭州改知成都府兼成都府路利州路安撫使,前往處理。《宋史·馮京傳》載:“蕃部何丹方寇雞宗關,聞京兵至,請降。議者遂欲蕩其巢窟。京請於朝,為禁侵掠,給稼器,餉糧食,使之歸。夷人喜,爭出犬豕,割血受盟,願世世為漢藩。”十月,事漸平,召京入朝知樞密院事,次年春離成都。這就是這首詞上片所寫的時事背景。成都府路在宋初曾稱益州路。此詞全篇也是用成都事最多,作“益”應無可疑。

【賞析】

這首詞直接對當時的人事安排發表意見,直接言及國事,並抒發個人情思和歷史感慨。

詞的上片主要寫馮京守成都時的事功。起首“見說岷峨淒愴,旋聞江漢澄清”,謂動盪不安之岷、峨一帶,已出現太平局面,如江漢澄清一般。“見說”、“旋聞”,表明問題解決得很快,又宛然是遠道聽到家鄉新聞的口氣,透出一種親切感。岷峨為四川的岷山和峨眉山,是東坡故鄉的名山。“但覺秋來歸夢好”,承上“江漢澄清”而來,又映帶“岷峨淒愴”之時。久客思鄉,故有“歸夢”;亂止憂除,故覺“夢好”。東坡之“歸夢好”,是因為蜀中有能人鎮守,即所謂“西南自有長城”。南朝宋檀道濟被文帝收捕,怒曰:“乃壞汝萬里長城!”唐李勣守并州,突厥不敢南侵,唐太宗甚至誇他是“賢長城遠矣”。詞至此,以“長城”為喻,轉入寫馮京。“東府三人最少”,提到他任參知政事的時候,宰執中年紀最輕,意味著最有銳氣。馮京於熙寧三年六月為樞密副使,旋改參知政事,踏進政府最高層以此開端,東坡也不忘他參政任上推薦自己的一段因緣,所以提出這一點。“西山八國初平”,借用韋皋事以指馮京之安撫茂州諸蕃部,寫其事功亦以稱美其人。韋、馮都是鎮守西川,事實又相類,此句用典十分貼切,比之直寫馮京茂州事,顯得典雅有風致。

詞的下片轉而敘述西蜀的風土人情。結合馮京的知府兼安撫使身份,擬寫他那裡的公餘游賞生活,和人民的關係,起到調劑詞情的作用。“莫負花溪縱賞,何妨藥市微行”。陸游《老學庵筆記》卷八載:“四月十九日,成都謂之浣花。遨頭宴於杜子美草堂滄浪亭。傾城皆出,錦繡夾道。自開歲宴游,至是而止,故是盛於他時。予客蜀數年,屢赴此集,未嘗不晴。蜀人云:‘雖戴白之老,未嘗見浣花日雨也。’”這確是一個游賞的好去處。以“遨頭”稱州郡長官,意為嬉游隊伍的首領。東坡有“遨頭要及浣花前”的詩句。《老學庵筆記》卷六謂“成都藥市以玉局化為最盛,用九月九日”;其《漢宮春》詞以“重陽藥市”與“元夕燈山”為對,其盛況也可以想見。莊綽《雞肋編》捲上記成都重九藥市較詳:“於譙門外至玉局化五門,設肆以貨百藥,犀麝之類皆堆積。府尹、監司,武行以閱。又於五門之下設大尊,容數十斛,置杯勺,凡名道人者,皆恣飲。如是者五日。”這兩處遊樂,都是群眾性的盛集,且都有州郡長官參與。詞以“莫負”、“何妨”的敦勸口吻出之,期盼馮京與民同樂,委婉入情。接著“試問當壚人在否,空教是處聞名”,提起有名的“文君當壚”故事。詞中只寫到文君,當兼有相如內。這是一則文人才女的風流故事,歷代被人津津樂道。如李商隱《杜工部蜀中離席》詩云:“美酒成都堪送老流,當壚仍是卓文君。”而他的另一首《寄蜀客》詩則云:“君到臨邛問酒壚,近來還有長卿無?”東坡的“試問當壚人在否”,立意與之相同,也是說這樣的風流人物不在了,只有佳話留傳。這意味著人文鼎盛的成都,應該還有特別突出的人材出現,這就期望著地方長官的教導和識拔了。結尾“唱著子淵新曲,應須分外含情”,便體現了這樣的意思。這兩句重點“新曲”二字,借王褒作詩教歌稱美王襄事,轉到歌頌馮京的意思上面。這是指文治,與上片的頌其武功相呼應。“應須分外含情”,表示了東坡拳拳的情意,這內中應該有政治上志同道合的一份。

此詞為《東坡樂府》中唯一的一首言事詞,全詞既抒發作者個人的情思,又穿插歷史感慨,意境頗高,讀來有大氣磅礡之感。在寫作手法上,這首詞述事、用典較多,寫得較為平實,又多排偶句,但由於作者以詩為詞,以諸多虛詞斡旋其間,又多用於句首,兩兩呼應,讀來頗覺流利,使全詞氣機不滯。

《蘇軾詩詞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