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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训练雕娃

【第二十章 训练雕娃】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只雕娃就基本掌握了飞行技巧。特别是高肩胛,已学会在空中扶摇直上、颉颃高低,顺风盘旋、逆风静止等高难度的飞行动作,翅膀越长越硬,己差不多和你飞得一样高,能在白云间自由翱翔了。

你为雕娃们的迅速成长感到高兴。

你决定开始培养它们的捕食能力。

对金雕来说,能凭借自己的宽厚的双翼在空中飞翔,不过是具备了一半的生存技能。只有掌握了觅食本领,才能真正地在险恶的丛林里生存下来。

那天早晨,你带着三三只雕娃飞到古戛纳河上游。那儿地势开阔,牧草茂盛,河道呈之字型,拐向日曲卡雪山;甘甜的河水,迷魂阵般的河套地形,吸引了无数飞禽走兽在这儿饮水憩息,筑巢垒窝。你高高地盘旋在蓝天白云间,你锐利的雕眼很快就发现藏匿在草丛中的肥硕的豚鼠、胆怯的羚羊和机警的金冠水鸭子,但你并不急于朝目标攻击。你晓得,此时此刻,三只雕娃虽然嗉囊空空,但还没达到十分饥饿的程度,现在就捕食不利于促使它们形成一种为生存而拼搏的意识,无法强化它们向死亡挑战的猛禽性格。你假装什么也没没发现,在空中慢悠悠地滑翔着,在河套上空画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圆圈。

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由玫瑰红变成火红,又变成橘红、金红,终于变成一只白炽得耀眼的火球,高高矗在当顶。刚才还嬉戏喧闹的三只雕娃变得沉默了,继而又变得烦躁起来,一会儿绕到你前方,一会儿缠在你身边,叽叽嘎嘎叫嚷着。它们想吃食了,饥饿感已开始折磨它们的嗉囊了,你想,是时候了,你可以开始按计划去刺激雕娃们的猎食欲望了。

你突然偏仄翅膀,朝河套扑下去。在一片青青的水草中,有一只金冠水鸭在啄食鱼虾。你像片枯叶,无声无息地飘落下去。直到你黑色的投影像张天网罩住了金冠水鸭的身体,它才意识到危险,嘎嘎嘎地急叫着扑腾笨拙的翅膀想逃命。但已经迟了,你已闪电般地扑到它身上,轻舒雕爪,一把攫住细长的鸭颈,潇洒地扇扇翅膀,把倒霉的金冠水鸭擒到空中。高肩胛、细脖儿和短脚杆以为可以和你一起分享美昧的猎物了,兴奋地啸叫看,争先恐后飞到你身旁来啄咬你爪下还在踢蹬抽搐的金冠水鸭。雕娃们习惯了由你供给食物,它们早已养成了这样一种思维模式,即认为它们有权利向你这只父雕索取食物。

必须扭转这种毒化猛禽心灵的思维定式。必须让雕娃们知道,在漫长的生命旅途中,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并获得幸福。

你第一次仄转身体,用尾羽对着簇拥过来的三只雕娃。细脖儿大约是习惯了你平时的宠爱,并不把你仄转身体看做是一种拒绝,竟然飞到你头顶上,用柔软的翅膀在你脖颈上亲密地磨蹭了一下,然后一个翻飞,钻到你的肚皮底下,毫无顾忌地来啄食你爪下的金冠水鸭。在过去,每当细脖儿做出这类淘气的举动时,你总是宽厚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叫声,然后将尾羽笔直竖起,将双翼平稳撑开,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保持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让细脖儿不费力气就从你的爪下夺走食物。这是喂食中的小游戏,你喜欢这种家庭情趣。但这一次,你一反常态,将尾羽朝细脖儿胸脯上猛力一扫,扫得它在空中打了两个飘旋,然后,你朝离河岸不远的一棵银桦树疾飞而去,凹型的树杈是你进食的天然餐桌。

细脖儿在你背后委屈地啸叫着。

你栖落在树杈上,开始用嘴壳和雕爪将金冠水鸭开膛剖腹。甜蜜的血腥味袅绕在树枝间,惹得三只雕娃垂涎欲滴,围着银桦树对盘旋,想来分享你的食物。你毫不心慈手软地用嘴壳和雕爪把它们驱逐开。

你开始大口大口吞食金冠水鸭糯滑可口的肠肠肚肚。你故意发出极强的咀嚼声,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兴高采烈。

你看见,细脖儿眼睛里一片迷惘,短脚杆愤怒地仰天长啸着,而高肩胛则沉默着用一双阴沉的雕眼冷冷地注视着你,似乎只要有可能,恨不得扑过来把你撕成碎片。

三只雕娃完全不理解你的一片苦心,它们会因此而恨的,你想。但是,为了让它们早日成熟,在风云变幻的日曲卡山麓获得生存权利,你宁愿自己被误解。

你一口气吞掉了大半只金冠水鸭,然后,把剩下的鸭毛和鸭骨架叼到古戛纳河中央的上空,扑通,扔进湍急的河里。

三只雕娃发疯般地朝你诅咒起来。

你知道,饥饿已不仅折磨它们的嗉囊和肉体,还开始折磨它们的灵魂了。

猛禽的灵魂就是用饥饿塑造出来的。

短脚杆大约是饿极了,竟然去啄咬银桦树皮。苦涩的树皮是无法吞食的,它又吐了出来。

在这时,潮湿的芦苇丛里突然出现一只山獾,正用爪子刨食鲜嫩的芦苇根。高肩胛激动地盯着山獾,啸叫一声,带头朝芦苇丛飞去。三只雕娃在空中飞成一个品字形。看来饥饿的压力迫使三只雕娃铤而走险要去猎食这只山獾了。你心里微微有点不安。你很了解山獾的脾性,这家伙虽然同猫差不多大小,性子却很野,不像草兔和绵羊那么怯懦,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会撕会咬。可别小看山獾那几颗犬牙,可以啃断小树,要是在擒猎时不小心让它咬住雕爪,不残也会受伤的。

你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这场搏斗。

开始,雕娃们显得有点鲁莽,一点不讲策略,一窝蜂地朝山獾扑去。山獾衔着一节芦苇根,就地打了个滚,仰躺在地上,将四只爪子和一副犬牙向天空乱撕乱咬。小家伙们的第一次进攻很快就失败了。

看来,山獾很有点自知之明,晓得同猛禽周旋自己永远也占不了便宜,趁着三只雕娃升飞的当口儿,又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站起身来,撒腿便往河岸上跑。只要越过那片开阔的河滩,便是一片可以让山獾安全藏身的灌木林。

高肩胛一定是看出了山獾的企图,在空中狂怒地啸叫着,绕到山獾的前方,一次又一次俯冲下去,想截住山獾的退路。狡猾的山獾总是在三只雕娃的利爪刚要触及自己脊背的当口儿,敏捷地就地打滚,躲闪过去,然后,趁两次攻击的间歇顽强地朝河岸上的灌木林奔逃。

不一会儿,山獾离河岸越来越近,只要雕娃们的袭击再落空一次,它就要逃进幽深的灌木林去了。这时,高肩胛突然改变了自己攻击的路线,绕到山獾的侧面,在山獾又一次躺在河滩打滚的当口,飞到离山獾头顶仅两三尺高的低空,拼命扑扇起翅膀。干燥的河滩上卷起一阵旋风,吹起一团团白色的河沙,扬起一米多高的沙尘,把山獾包裹在风沙中。你看见,山獾这次没能像前几次那样很快从河滩上站立起来。它在地上多打了好几个滚,似乎是想从风沙旋涡里滚出来。它终于站起来了,却步履踉跄,晕头转向,朝和灌木林相反的河中央跑去,跑了几步,爪子溅着了水,又踅转身来朝芦苇丛斜蹿出去。显然,沙子进了山獾的眼睛,使它无法清晰地辨别方向。

这一招真毒辣,从山獾的立场来考虑。

这一招真漂亮,从金雕的角度来理解。

细脖儿和短脚杆也依葫芦画瓢,学着高肩胛的样子,降低飞行高度,在山獾头顶拼命扑扇翅膀。可怜的山獾,被河沙刮得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东南西北胡奔乱窜,结果还是在原地打转。

渐渐地,棕灰色的山獾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白沙,它无力再奔逃,卧在河滩上,把尖尖的唇吻埋在两胯之间,长长的尾巴像条僵死的蛇耷拉在地,只有弓起的脊背在剧烈地颤动。

高肩胛再次俯冲下来,一只雕爪攫住山獾的脖颈,一只雕爪抓着山獾的屁股,拼命扑扇翅膀,吃力地升腾起来。山獾在半空中本能地扭动身体,张开尖嘴,想去反咬高肩胛的雕爪。高肩胛机敏地一松雕爪,山獾从十几丈高的空中摔下来,噗的一声砸在河滩上,四肢抽搐着,再也站不起来了。

三只雕娃一拥而上,很快,河滩上就只剩下一张山獾的皮囊和一副山獾的骨架了。

高肩胛站在山獾的皮囊上,用粘满血沫的嘴壳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神色冷峻,默默地凝望着天边的血色霞光。

雕娃们终于长大了,你高兴地想,它们终于挣脱了襁褓,成为自食其力的金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