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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4

欧阳佟说,你创办公司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卖吗?卖产品或者卖公司,无非就是一个零售一个批发。何况,一家内容生产公司,只要有资本,完全可以复制,你前脚卖了博亿传媒,后脚可以创办博通传媒。只要你有钱,甚至可以复制很多家。你想想,假若你由生产节目跨越到生产公司,性质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利润空间是不是会大得多?
有一点,欧阳佟并没有告诉关关和文雨芳,等道隆集团的IPO完成之后,他将会全力以赴完成对博亿传媒的收购、资本注入和出售,最理想的结果,是以博亿传媒的资产参股某家大公司,再促成这家公司的IPO。若真能实现这一计划,他此时投入的一百多万,五年后,便可能变成两三个亿。这才是真正的做大生意,也正是资源融通的魅力所在。
欧阳佟的资金一到位,关关就从电视台辞职了,全力以赴创办博亿传媒公司。文雨芳还是从父母那里要了二十万,投入了公司,但她除了监管资金的流向之外,对公司的事务基本不过问,就算有什么重大事项,也是由她将文件拿回来,交给欧阳佟把关。
几天后,市中院安排原告被告双方交换证据。欧阳佟想,朱丽依或许会去,他倒很想看看此时朱丽依的趾高气扬和以后的灰头土脸,便也去了现场。但是,朱丽依和杨大元都没有露面。原告方只有张玉清一个人,被告方倒是阵容很大,许问昭、欧阳佟和王凯旋三个出席。交换证据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由原告将本方的证据一一交给法官。法官审核后,向被告方质询。如果被告认同某一份证据的合法性,那么,法官便将这份证据的副本交被告,由被告代理人签收。假若某项证据被告方不认同,便需要当场提出不认同的理由,再由法官判定这一证据是否有效。对于张玉清提出的证据,王凯旋全盘接受,没有一项提出异议。这显然让张玉清有些吃惊。轮到被告方出示证据时,王凯旋说,我现在能提供的证据有限,仅仅只能提供公司营业执照、注册资料等有限几项,最关键证据是公司的财务证明,因为公司账目被法院证据保全,我们无法提供。有关这一关键性证据,到底怎样取得,还望法官确定一个方法。
对于王凯旋提供的证据,张玉清采取的是全盘否定的应对之策。为此,他提供了博亿公司最早的注册合同复印件和最早的营业执照复印件,合同复印件显示,杨大元是第二大股东,占公司总股本19%的股份。而营业执照复印件则显示,杨大元是法人代表。法官问王凯旋,对于原告的异议是否认同。王凯旋说,原告提供的复印件,只能说明公司相关手续未变更前的状态,而他所提供的证据,显示的是变更后的状态。原告如果认为这种变更不合法,那么,他们起诉的对象,就是受理并且完成这种变更的工商等部门,而不是被告,至少,他们也应该将完全这种变更的政府相关部门列为共同被告。而且,根据法律规定,递呈法庭的文件,一定需要原件,因为复印件根本无法说明此后合同以及注册资料的变更情况。最后,法官判定,原告提供如果不能补充原件,复印件不能作为证据。
这也是张玉清的一个小小计谋。被告如果承认这些证据,将来庭审的时候,就必须在注册资料变更一事上纠缠,那会比较麻烦。现在,这些复印件不被承认,那么,他能证明的,就只有欧阳佟所签的那份文件。被告要么证明这份文件是伪造的,要么拿出这份文件已经失效或者已经变更的证据。这些,被告方显然拿不出来,因此,这个官司,几乎不可能再有争议。
至于博亿公司的账,法官裁定,由法院委托一家专业会计师事务所稽核,所产生的费用,先由被告代付,官司宣判后,由败诉一方承担。王凯旋同意由法院委托会计师事务所稽查账目,但不同意被告暂代费用。他认为,本案的主诉方是原告,原则上前期费用均应该由原告方垫付。何况,被告的账已经被封存,根本拿不出钱来。法官于是询问张玉清,张玉清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当场同意。
至此,交换证据原本该结束了。可就在此时,王凯旋提出了一个额外要求。王凯旋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此案最终的判决结果,不过,他在这里代表当事人表个态,无论法院最终如何判决,他的当事人都接受。同时,他又强调,在此,希望法官强调一点,因为本案涉及的是公司股权,假设将来法院判决这部分股权生效的话,他的当事人希望,股权所有人要承担的,就不仅仅是公司的利润,而是按照公司法所规定的有限责任,即包括债权债务。
张玉清听到此说,明显愣了一下。法官问他是否愿意承担时,他一时找不到话回答。王凯旋便立即反击,说,既然原告不肯按照公司法承担相应的债权债务,说明原告并不是真的想行使股权。他请求法庭裁定原告诉求不当,驳回此案。张玉清当即冷冷地笑了一下,暗想,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便说,他需要和自己的委托人商量一下。法官于是同意休息十分钟。
张玉清和朱丽依打电话,问朱丽依,是否清楚博亿公司的财务状况,比如是否清楚博亿公司是否赢利或者有多少债务。朱丽依表示不清楚,同时又说,博亿公司拥有德山市庆举办权,这个项目如果让星期七来操作,至少可以赚一千万。有了这一保障,就算博亿有点债务,也可以忽略不计。张玉清因此请示朱丽依,是否同意承担行使股权可能带来的博亿公司债务,朱丽依表示同意,并且签了一份书面授权,传真给法官。
欧阳佟要的就是这份文件,有了这份文件,他们设置给朱丽依的陷阱,就算是最后完成了。离开法院时,欧阳佟的心情无比兴奋,他甚至和许问昭约好,中午要去吃饭庆祝。因为时间还早,两人便一起回到了公司,没料到,邱萍却在公司等着他。
邱萍主动到公司找他,这还是第一次。他颇有些惊奇,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邱萍站起来,关了他办公室的门,并且落了锁。欧阳佟觉得她的动作很奇怪,便说,你搞什么鬼?像做地下工作一样。她不答他,而是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和禺丹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佟故意装糊涂,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邱萍说,少跟我来这一套。他问,她对你说什么了?她说,她不说,我就不会看?他再问,你看到什么?她说,我看到她最近的情绪非常不好。欧阳佟说,是不是她没有竞争上市长,所以情绪受了影响?邱萍说,不可能。欧阳佟问,为什么不可能?邱萍说,她竞争市长那件事,早就已经明朗了,至少表面上,她没有受一点影响。欧阳佟说,那也许是别的事吧,比如中烟集团重组的事。邱萍说,我告诉过你,根本不可能。你要知道,我们之间,无话不说,何况工作上的事,她从来都不会对我隐瞒。她不肯告诉我,只有一种事情。他问,什么事?她说,感情上的事。
欧阳佟讪讪地笑了一下,暗想,感情?她有感情吗?
他说,感情?你认为她和我有感情吗?难道说,她想离婚然后和我结婚?这会不会听起来有些滑稽?她说,难道一定要结婚,才叫感情?他故意装糊涂,说,那怎样才叫感情?她向他逼近一步,问,那我问你,我和你之间,你认为算什么?算不算感情?他多少带点逃避地说,那怎么一样?我们多少年的感情?她立即抓住了话柄,说,你也承认,这是感情,对不对?他说,我真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她说,你明白。你很清楚,一个成熟女人的感情,和那些少女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你和禺丹是怎么回事,我也从来没有吃过你们的醋。相反,我觉得这样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同时我也相信,禺丹也一样,她对你的感情,类似于情人和母子之间,只有这样的感情,才是最无私的。
这话,确实让欧阳佟震撼。真的吗?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感情?如果说没有,邱萍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且坦诚地和他说话?她刚才已经承认,她清楚他和王禺丹之间的事,那也就是说,她是认同他与王禺丹以及她保持着这种类似于情人、姐弟、母子之间奇特的感情的?想一想,倒也很像。这么多年来,他与邱萍就保持着这么一种怪怪的感情,而邱萍也清楚他身边还有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却从未因此和他闹过别扭。当时,他以为,这是因为邱萍并不爱他,仅仅只是喜欢和他做爱,或者需要性的时候,他可以成为她的替代品而已。可她却在此时告诉自己,这是一种感情,一种特别另类的感情。
如果世上真有这种感情,那么,他肯定会大为激动。至少,他现在为有邱萍的这份感情而激动了。问题是,王禺丹也是如此吗?深一层想想,他发现,其实自己对邱萍以及王禺丹,还真有很深的感情,这种感情,还真如邱萍所说,类于似情人、姐弟和母子。如果不是这样,得知王禺丹秘密会见朱丽依时,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受伤?
见他长时间不说话,只是表情严峻地站在那里,邱萍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将右腿往左腿上一搁,说,我希望你坦诚一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佟下了下决心,问,她真的没有对你说什么?她说,你不信我?他问,那你凭什么认定一定与我有关?她说,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们在一起,她总是谈你。谈你这个人,谈你的公司。你是没有听过她说的那些话,完全像一个母亲谈自己的儿子。他说,是吗?她说,可是,最近以来,她再没有提起过你以及与你有关的事。有几次,我主动提起,她也故意拿话岔开了。
欧阳佟冲动了一下,问道,那她谈起过她和朱丽依的事吗?
邱萍开始一愣,接着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然后是一阵大笑,说,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欧阳佟不解,问,你明白了什么?她说,是不是她最近见过朱丽依,你就误会她和朱丽依有什么针对你的阴谋?他讪讪地说,误会?邱萍说,当然是误会。她和朱丽依之间的事,我比你清楚。
欧阳佟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来,将双腿往桌上一跷,说,那你说说看,我很有兴趣听。
邱萍于是告诉他,王禺丹和朱丽依确实熟悉,但并不是好朋友。她们之间的关系,是王才新牵线的。王才新和王禺丹的父亲是好朋友,同一个村的。外面很多人认为王禺丹是陈运达的人,其实不全是,王才新才是关照和提拔王禺丹的那个人。如果没有王才新的关照,王禺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甚至包括王禺丹的丈夫司马常空,都是王才新介绍的。王才新担任科长的时候,司马常空刚刚大学毕业分配进来。后来,王才新担任副市长,让司马常空给他当过两年秘书。尽管后来司马常空和王禺丹的婚姻出现了很多问题,但并没有根本破裂,这也与王才新对他们的维护有一定关系。有了这样的前提,王才新将朱丽依介绍给王禺丹,希望王禺丹在广告方面,给朱丽依一些实惠,王禺丹也就同意了。
后来,发生了欧阳佟和杨大元之间的事。王禺丹和邱萍的态度一致,杨大元是个无赖,对于这种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可她们没料到的是,关键时刻,欧阳佟却心软了。表面上,王禺丹虽然对欧阳佟的做法极不齿,但私下里,她告诉邱萍说,没想到小佟子的心灵还这么纯真。相反,我们这些人,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染得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的颜色了。这就是她不齿欧阳佟放过杨大元的行为,却又仍然替他出面并且和他仍然交好的原因。
让王禺丹和邱萍没有料到的是,事情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发展。杨大元拉拢了朱丽依。
其实,王禺丹早就知道朱丽依身边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有家庭有孩子,还在社会上招蜂引蝶,他和朱丽依之间,常常发生矛盾冲突。不过,王禺丹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也因为她和朱丽依的关系,仅限于前面所说的,并没有私交,所以从未关心过这个男人的情况。直到通过欧阳佟这边了解到杨大元和朱丽依合作后,才意识到,朱丽依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杨大元。
朱丽依和杨大元合作之初,王禺丹是完全可以阻止朱丽依的,但她并没有这样做。王禺丹没有出面过问这件事,曾和邱萍商量过,王禺丹的看法是,欧阳佟属于那种没经污染的孩子,对社会的免疫力比较差,对很多事情缺乏容忍和变通。这样的率真性格,作为文人或者普通人,是可爱的也是值得称道的。但是,面对复杂善变狡智多谋的官场和商场,就远远不够了。他能拥有一个真正的敌人,有利于他认清现实也认清自己。邱萍也有同感,十分赞同王禺丹为欧阳佟培养一个商场敌人的想法,所以,欧阳佟和朱丽依之间的争斗,王禺丹和邱萍都成了袖手旁观者。
欧阳佟说,你等等,有一点我没明白。按你的说法,你们在做什么?在当我的老师还是当我的保姆?怎么听起来,你们把我当木偶一样在操纵?
邱萍说,什么叫当木偶一样操纵?说得这么难听。你为什么不说,我们在培养一位未来的商场奇才?欧阳佟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我像是被你们算计了一样?原来,我在前面表演,你们几双眼睛在后面盯着,我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只不过是按你们事先写好的本子跳舞的水晶娃娃,是这样吗?邱萍说,也是也不是。欧阳佟挥了挥双手,颇有些烦躁地说,什么叫也是也不是?所谓也是,就是说,我的感觉是对的。哪些是,哪些不是?
于是,邱萍又对他讲了另一个故事。
王禺丹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既可以向左偏一偏完全从政,也可以向右偏一偏完全从商,只有现在这个位置,是不可能长久的。一方面,因为中烟集团要对全国的烟草行业进行整合重组,另一方面,也因为官场有一个自然淘汰法则,她不可能永远留在同一位置上。所以,王禺丹一直都处于矛盾之中。像她这样的国有企业老总,很多人谋求企业改制,最后成为了上市公司老总,但王禺丹不行,她经营的是烟草行业,这个行业上市还没有先例。所以,她的面前,似乎只有三条路,要么向左转,成为一名纯粹的官员,要么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编排。此外,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积极主动自谋出路。
最难的是自谋出路。以她的身份,不太可能去开一家小店,也不可能辞了国企老总去重新创业。她必须看准一个行业或者一项事业,然后才一脚迈出去。王禺丹看准了一项事业,那就是资源整合。与此同时,王禺丹还有一次机会,那就是竞争雍州市长。此外,她也没有太多的钱投入一家规模公司,只能以较少的投入,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IPO等手段,迅速使得公司上规模。只有这样,她的钱才能是干净的,而最终的企业,也是符合她的身份才值得她去投入的。她因此考虑,能不能物色一个人,先把公司搞起来。正因为这样,邱萍才介绍了欧阳佟。一开始,王禺丹对欧阳佟并不感兴趣,因为她的初恋男友是德山人,那个人让她吃尽了苦头,因此她对德山人的印象不好。但因为是邱萍介绍的,王禺丹还是同意见一见。第一次见面,欧阳佟给王禺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但欧阳佟的思想活、点子多、善于钻研,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欧阳佟想自己开公司的时候,王禺丹顺水推舟。对于王禺丹来说,她肯定看不中一个小小的广告公司,同时,她又知道,欧阳佟闯商场,还需要很长时间历练。
欧阳佟的博亿传播公司,一直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其实,只要王禺丹肯帮他一把,很快就可以让公司度过成活期。但王禺丹认为,真那样的话,就是拔苗助长。她宁愿欧阳佟多受些磨难,只是在他确实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眼看杨大元将大笔的钱捞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还对杨大元无条件信任,王禺丹便及时地出现在广州,并且将欧阳佟叫到了广州,不仅拆穿了杨大元,而且暗中帮了欧阳佟一把。
后来,欧阳佟凭着自己的努力,拿下了德山市庆项目。王禺丹觉得,欧阳佟身上虽然还有这样和那样的不足,但总体来说,对于商场狡诈,应该有了一定的承受力,此时,她才有意识地引导欧阳佟将公司未来发展的方向调整。令她大为欣慰的是,她仅仅只是点拨了一下,欧阳佟就完全明白了。
听了这些,欧阳佟整个人都傻了。他心里冒出的一句话是: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如此厚爱?他觉得自己应该对邱萍说点什么,或者说,通过邱萍对王禺丹表达点什么。可他还没有想好怎样表达,邱萍已经站起来。
邱萍指着他说,你小子,心里没谱。你也不想想,在江南省,王禺丹是什么人?无论政界商界,想讨好她的人有多少?你看她,整天一副观音模样,对谁动过真心?你雀屏中彩了,还不知道走了狗屎运。你好好想想吧,最好是找个黑房子,把门关紧了想。
说过之后,邱萍抬脚向外走。欧阳佟连忙追出来,拉着她要请她吃饭。她说,你的饭我怕难消化。说过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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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佟苦苦地挣扎了几天时间,想过很多方法重续和王禺丹的关系,电话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晚上回到家,文雨芳猫一般迎着他,温柔得像水一样,在他的身体四周缱绻逶迤,他竟然没有丝毫兴趣。
最好的方法,是给她打个电话。不过,打电话说什么?说一声对不起?这三个字对王禺丹这种圣女般的人来说,实在是俗不可耐。什么都不说,装着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那也太拿大了,毕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呀。除了打电话之外,还有一种委婉的表达,比如通过邱萍或者胥晓彤约她出来吃饭,当面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这虽说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相对于王禺丹,太绕了,而相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又太隔了。他甚至想过用古人的方法负荆请罪,最后又觉得,这有点太恶搞了,若真用这种方法,是对王禺丹的亵渎。
更让他焦虑不安的是,这事得快点解决,不能拖下去,越拖越被动。
所有办法都不行,欧阳佟干脆用了一种最简单的办法,给王禺丹发条短信:做了一件错事,这件事便在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种子长成了树,树枝在心空中泛滥。他把这则短信发出去,等着王禺丹的回复。可等了几分钟,手机没有丝毫响动。他又拿起手机,继续写短信:姐,从小到大,我没有忏悔过。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上天没有给我忏悔的机会。从小到大,我没有后悔过。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学会自省。从小到大,我没有挫败过。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没有明白失去意味着什么。
这次,王禺丹的回信很快来了:你烦不烦?酸得牙都掉了。在开会。
看到这则短信,欧阳佟满天的乌云瞬间消失殆尽。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比当年考上复旦,都令他惊喜。
心情晴朗,他便把许问昭叫进来,询问这两天会计师事务所查账的情况。
许问昭说,目前的情况还看不出来,他们显得很专业也很忠于职守。许问昭原想请他们吃个饭,探听一下口风,但他们拒绝了。偶尔,许问昭也听到他们一些议论,说这家公司财务状况这么不好,不知还能撑多久?也有人说,这是一起债权纠纷案吧?是不是债权人申请破产清盘?从这些偶尔的议论可以看出,他们对官司的细节是不清楚的,仅仅只是受托查账。由此也可以看出,法院对待此案,还是比较中立的。
欧阳佟开玩笑说,中立好呀。我们国家,缺的就是一个中立的司法体系。法官们涉足社会关系网太深,没有了中立的社会基础。
许问昭说,我刚刚接到朋友的电话,道隆集团的上市申请,很快就会批下来。欧阳佟听了大喜,说,这么快?许问昭说,其实是我们占了便宜。现在各个省都在争取上市资源,希望把省内最好的公司推向证券市场。各省像是比赛一样,谁都想跑第一,没有人愿意落后。像贵州这样的经济落后省份,有一个贵州茅台,稳稳占据中国第一股的地位,不知有多牛。上市公司的总市值排名前五位的省,让其他省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其实,这也是一场暗暗的较量,好像哪个省的上市公司市值高,就是经济强省一样。江南省早已经把道隆集团列入上市计划,因为这间公司盘子大业绩好,只要上市,在整个江南省上市公司的总市值中,占有较大的比例。因为道隆公司一直没有改制成功,省里只能推一些中小盘的民营企业,这些公司,对本省的总市值,几乎没什么影响。所以,道隆公司的材料一报上来,加上我们又做了背后的工作,省里就让它插队了。
欧阳佟说,这是大好事呀。看来,近期我要安排进京一次。顺便把北京的那家广告公司谈下来。
许问昭说,能谈下北京就太好了。现在,我们虽然签了几家广告公司,但五大城市没有一家。人家都觉得在德山搞国际乒乓球邀请赛,关注度不是太高。
欧阳佟说,我还要去北京公一下关,争取让央视转播赛事。
许问昭说,央视转播没那么容易吧?欧阳佟说,此前联系过,确实有点难度。不过,这次我准备找几个有点地位的朋友出面斡旋一下,同时,如果能够说动江南烟草赞助转播,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中午,欧阳佟给王禺丹发了一条短信:道隆上市一事,省里的手续近期有可能下来。届时将进京一趟,我希望你能抽出时间,我和你一起去。很快,王禺丹的回信来了,五个字,到时候再说。欧阳佟立即又追了一条短信:不能到时候再说,你一定得去。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回音。看来,她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完全释放。
下午,欧阳佟去花店订了一束花,九十九枝香水百合,让花店送到她的单位。他也没写任何话,他想,她只要收到,肯定知道是谁送的。果然,下班前,他收到王禺丹的短信:是不是说我不用香水?他回复说,送玫瑰似乎不适合,送香水百合,更能体现一种心境。他并没有等王禺丹回复,接着写下一条短信:看过一本闲书,说送一朵百合,表示你是我的唯一,送十三朵百合,表示暗恋的人,送五十朵百合,代表这是无悔的爱。将这条短信写好并且存在手机里,她的回复还没有来,他接着写下一条:天长地久长相守。因为他猜想,王禺丹收到上一条短信后,一定会问:那九十九朵代表什么?这一条写好后,还是没有见到回复。他坚信王禺丹不可能不回复,毕竟这次是她主动,且香水百合,意味实在太浓,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正忙着,或者身边有什么人影响。他甚至都设计好了,她或许会回复说:俗不可耐,或者说,你以为你几岁?他因此在手机里存下第三条:其实,真正的寓意只有十个字:夜深香满屋,疑是故人来。
然而,如果完全按照他的设计出牌,那就不是王禺丹了。欧阳佟望眼欲穿,王禺丹却不动如山。一整天,手机短信的嘀嘀声无数次响起,每次,他都以为是王禺丹,结果却是失望。倒是会计师事务所在这一天离开了博亿公司打道回府了。欧阳佟问许问昭,他们查出了什么。许问昭说不清楚,他们什么话都没说,但结果并不出乎她所料。毕竟,账是她做的,这方面,她有足够自信。
其后几天,欧阳佟想,星期七或许会有所行动,但表面上看去,似乎风平浪静。
贾宇革对朱丽依的调查没有新的收获,倒是杨大元和王才新的新证据非常之多。王才新接近六十岁的人了,正在走政治生涯的最后一站。没想到,他人老心不老,尤其令人惊诧的是,他几乎隔天就需要女人,并且不断地换女人。除了朱丽依和那位已经断了来往的房地产商年龄稍大,其余的,全都三十岁以下。数量之多,让欧阳佟感到惊讶。这些女人,职业和收入都非常一般,好几个甚至没有职业。贾宇革调查了几个女人的住房情况,结果发现,这些房子,竟然都是王才新买的。有的是他全部产权,有些是他一半产权。
道隆集团的手续批下来了,欧阳佟和骆虹商定了进京的时间,然后给王禺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