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亂蟠桃大聖偷丹 反天宮諸神捉怪

第五回 亂蟠桃大聖偷丹 反天宮諸神捉怪

悟一子曰:此發明天道物極必反,乃鬼神莫測之機,正先天真乙之氣自然之運用,並非大聖自得主張。仙師特假名托象,以形容其妙耳。錯認心猿者以為極力描寫,不識道理者以為文字變化,豈不毫釐千里之謬哉?

大聖自立而正,與天齊名,乃乾之上九,亢龍之象也。陽極必反,自然之理,豈大聖果能反耶?豈天宮果可反之所耶?天宮乾為天也,上九之宮也,豈真天宮而大聖能反之耶?然反則必先於亂,亂則必有其由其所。雲心猿縱放,無故設此幻想,結撰簇簇筆花徒眩人心目耶?齊天府起在蟠桃右,右則桃園在左明矣。天道左旋者也。大聖居純陽之上,陽中之陽,其氣變溫為熱,萬物茂盛之時,其陽極而成亢。夏至一陰生而勢不能反陰,而左旋於蟠桃園矣。左首為青龍,屬木,故為桃,此真人閒中生事之請。玉帝權管蟠桃之命,氣運之所必至,而並非大聖之所自主也。世人之疑者以為大聖既得先天之道,乃能統御陰陽而不為陰陽所規弄,何以不能自主而反耶?不知先天之道一順一逆者,先天之道逆而體之,而反陰而陽,成聖成仙成佛。而人物順之,魔怪順之,地衹順之,幽冥順之,天神亦順之。以逆為體,以順為用,逆生順也。所謂先天而天弗違也,用九而不為九所用也。先天之道順而用之,則反陽而陰,為人為物為鬼為魔怪。而諸神逆之,諸天逆之,諸仙佛亦逆之。以順為體,以逆為用,順生逆也,所謂後天而奉天時也,用六而不為六所用也。程子曰:

「心通天地之先而用必後天,事配天地之後而知必先天。」《文言》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

此反天宮也,正明大聖之順用先天之妙也。

蟠桃園者,坤宮之帝出乎震也。三千六百株者,坤宮之六六三十六也。前一千二百株者,坤初二爻之二六一十二也。三千年一熟者,得下乘也。中一千二百株者,坤中二爻之二六一十二也。得中乘也。後一千二百株者,坤五六爻之二六一十二也,得上乘也。桃熟者,陰中之陽也。自此以後三五日一次賞玩者,五日為一候,十五日為一氣,三五十五,陰氣為之一降也。所以候桃之熟,而順天之行也。忽設一計者,陽體將變之時也。脫下冠服者,剝至之象也。熟的大桃吃了一飽者,陽受坤之陰氣而陽漸變陰也。二三日又去偷桃者,三二日為五,又一候也。王母差七仙女摘桃者,後之女為姤,六陽遇七而來姤也,復至七日為姤,故為七女。大聖變二寸小人在大樹梢濃葉底睡著,妙矣哉!綠葉成陰,二為陰爻,小為陰象。乃大變為小,奇成偶,陽化陰。乾初得陰而為巽也。睡著者,陽息陰盛之時。順天而潛,即用九

「見群龍無首」,本剛而用之以柔,居亢而潛之於初也。篇中」只有衣寇不知何往,四下裡都沒尋處」

等語,俱是妙義。仙女入樹下摘桃,陰之漸進而剝陽也。前三籃後三籃,非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即前三與後三耶?由前而中,由中而後,只見花果稀疏,隱言花果山之時逢剝落也。仙女東張西望,只見向南枝上只有個半紅半白的桃子,青衣女子扯下枝條,紅衣女子摘了等語,妙義不可言盡。言向南則系北枝所結之桃;半紅半白,將熟之候;只有者,僅見之物也;青衣女子扯下,青者,真陰之色,內陰而外陽也;紅衣女子摘了,紅者,真陽之色,外陰而內陽也。將枝子往上一放,大聖驚醒,即現本相,此正不期而遇,謂之姤。純陽忽遇一陰小人,女子始進之象。姤天心以巽得坤初為地。王元美曰:

「剝亂成姤,姤亂不憂,剝而憂姤。」蓋一陰有敵五陽之志,壯甚可畏。此正亂蟠桃之禍所由始也。

大聖知為禍始而大怒,說出」偷摘我桃」

。偷桃之義即竊天地之玄機,盜陰陽之造化也。及仙女說出蟠桃勝會、王母懿旨,東西南北中央諸聖,分明是攢簇五行之象。而大聖先天之氣乃其帝尊也。大聖知姤始之消息,回嗔作喜,用定身法曰:

「住住住」,即姤之初六」繫於金柅」

是也。如止車之柅而系以金之堅強,止之固而使不進,恐為柔道所牽也。仙師慈悲之至,已明洩金丹下手之妙於此。

自此大聖跳出桃園,正撞赤腳大仙,即姤之初六」羸豕蹢躅」

是也。豕喜木而蹢躅,雖羸弱之豕,亦必跳躑,固當深為之備而勢不何止也。故定計一變,即改赤腳大仙模樣,正剝之初六」剝床以足」

之義。赤足而成剝,陰將侵陽道,自下而上也。前奔瑤池欲還,未有仙來,忽聞一陣酒香,就弄神通,就缸挨甕,放量痛飲,即姤之九二」包有魚,不及賓」

是也。如取漁先至者,一舉網而得;後至者雖善漁利,不及彼矣。此巽為白茅,包中魚為陰物之美。而制之以早,不使其及於眾賓也。

在酕醄醉中自道」不好!不好!」,欲回府睡去,借步錯路,即姤之九三」臀無膚,其行次且」

是也。巽為股,三居上,臀也。初為二所忌;三勢孤而無援,志求乎遇,故處不安,行又次且。進退維谷之象也。行至兜率宮頓然省悟,一向要來望此老,進去不見一人,即姤之九四

「包無魚,起凶」是也。四與初應,當相遇者,初已遇於二矣,故不及於,已而失其所遇,如包之無魚,民心已離。離將作也。

至丹房裡見五個胡蘆,卻是煉就金丹,傾出來就吃,即姤之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

是也。杞生肥地,奈包瓜系而不食。杞之系瓜,如五陽之防初陰,勢所必潰。然天意方長,不可力爭,必含章美,不露英氣,方可挽回天命。五個葫蘆卻是煉就金丹,即九五含晦章美在其中而可以挽回天命。如天自隕,本無而倏有之象。如我欲食金丹以造命,而天縱之也。此處仙師提出內外金丹之理,濟人度世。

姤之時,義大矣哉!一時間,悟空酒醒,自揣不好,恐驚動玉帝,性命難存。」走!走!走!不如下界為王去也!」

不從舊路,從西天門使隱身法逃去,回至花果山。噫!妙矣哉!世人不識書中之妙,以為悟空之犯天條而逃世,不知正大聖之順天心而遁也。上天而下山曰天山遁。大聖知亢極而之於巽,五陽忽遇一陰而為姤,姤之為厲勢不可遏。巽之根也;遁之機也;否之漸也;剝之基也;坤之初也。及此不遁,非知機也。此一遁也,去其亢而潛於初也。故大聖亂蟠桃者,非大聖亂之也,氣運亂之也;仙女摘蟠桃者,非王母差之也,氣運差之也。總一姤之所為也。故篇中寓姤之義最詳。知婦人之陰禍甚烈,非大聖之順而察之,逆而制之,不足以明先天之大道也。批《西遊》者以大聖之亂蟠桃反天宮為描寫放心之幻也,冤哉!悲哉!

大聖回山聚飲,反翻一觔斗使隱身法徑至瑤池,人還未醒,挾提四大甕回到洞中就做酒會。所謂潛惕飛亢無不隨心,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左之右之無不宜之。雖有釀成四至之禍亂,可以潛運而默移之也。篇中兩下隱身法三字,即形容遁中不測之妙也。及奏聞玉帝,差四大天王領十萬天兵、十八架天羅地網,而大聖公然不理,所謂

「憂患不能累,會繳不能及」,虛不逃名,遁而不遁。非大聖孰能處之寬裕自得如此哉?大聖打退九曜星,笑道:「這幾樁事實有,你如今待要怎麼?

「蓋四大九曜即九四也,均系陽剛。大聖為」同人伏戎於莽」

,不敢顯亢升高而進,故能敵五剛而不懼也。即同人之九三是也。及九四與大聖混戰,自辰殺到日落,獨角等怪盡被捉拿,只走四健者,角系姤之上九,剛乎上者也。此時無所施其剛,無位而不得遇,與九五之含章異守,故被擒也。然九四之不能全勝者,即同人之九四

「乘其墉,弗克攻」

之象。四健與大聖為同人之九五。五剛中正,有同心之二以為應,故能殿師而還。先號咷而後笑也。何以先號?應二為三四所隔,而不能助五,故先號,是私暱也。後遇五無損而笑,故後笑,亦私情也。

大聖道:「何須煩惱,且緊緊防守,飽食安睡,養養精神。」即同人之上九」同人於郊」

,未得志也。蓋大聖有通天地之志而運否時艱,絕人逃世,遇足悲也。讀」養養精神」四字,使予兩淚如注。

《西遊真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