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四十五  征應十一(人臣咎徵)

卷第一百四十五 征應十一(人臣咎徵)

李鈞 高駢 鉅鹿守 陝師 嚴遵美 成汭 劉知俊 田頵 桑維翰 鍾傅 頓金 湖南馬氏 王慎辭 安守范

李 鈞

唐李鈞之蒞臨汝也,郡當王仙芝大兵之後。民間多警。李鈞以兵力單寡,抗疏聞奏。詔以昭義軍三千五百人鎮焉。乾符戊戌歲也,兵至,營於郡西郭。明年春,鈞節制上黨雜報到,於是鎮兵部將,排隊於州前通衢,率其屬入衙,展君臣之禮。忽有暴風揚塵,起自軍門而南,蟠折行伍,拔大旆十餘以登。州人愕眙而顧,沒於天際。明日,州北二十里大牛谷野人,得旆以獻,帛無完幅,枝幹皆摺拉矣。鈞至上黨,統眾出雁門,兵既不戢,暴殘居民,遂為猛虎軍所殺矣。(出《三水小牘》)

唐朝李鈞來到臨汝,臨汝郡正處在王仙芝的大軍到來之後。百姓很警惕。李鈞因為兵力太少,上疏奏聞皇上。皇上下詔讓他憑昭義的軍隊三千五百人鎮守。是乾符戊戌年,昭義兵到,駐紮在郡西城外。第二年春天,李鈞要求上黨的人都來報到,於是上黨的軍隊各將領,在州府前面的大道上排隊,率領他們的屬下進入州衙門,行君臣的禮節。忽然有一陣大風揚起塵土,是從軍營南門刮起的,盤旋在軍營中,拔起十多面大旗直上天空,州里的人都驚愕地瞪著眼看著,直到天邊沒影了。第二天,州北二十里大牛谷的村人,找到大旗來獻上,那些旗的布沒有完好的了,都被樹枝拉扯壞得不成樣子。李鈞到上黨,統率大兵出了雁門,但兵卒不能嚴格約束自己,軍紀不嚴,殘害百姓。於是很快就被猛虎軍所殺了。

高 駢

唐光啟三年,中書令高駢,鎮淮海。有蝗行而不飛,自郭西浮濠,緣城入子城,聚於道院,驅除不止。松竹之屬,一宿如剪。幡幀畫像,皆啗去其頭。數日之後,又相啖食。九月中,暴雨方霽,溝瀆間忽有小魚,其大如指,蓋雨魚也。佔有兵喪。至十月,有大星夜墮於延和閣前,聲若奔雷,迸光碎響,洞照一庭。自十一月至明年二月,昏霧不解。或曰:「下謀上之兆。」是時粒食騰貴,殆逾十倍。寒僵雨僕,日輦數十口,棄之郭外。及霽而達坊靜巷,為之一空。是時浙西軍變,周寶奔毗陵。駢聞之大喜,遽遣使致書於周曰:「伏承走馬,已及奔牛。(「奔牛」堰名,在常州西。)今附齏一瓶,葛粉十斤,以充道途所要。」蓋諷其齏粉也。三月,使院致看花宴,駢有與諸從事詩。其末句云:「人間無限傷心事,不得樽前折一枝。」蓋亡滅之讖也。及為秦彥幽辱,計口給食。自五月至八月,外圍益急,遂及於難。(出《妖亂志》)

唐朝光啟三年,中書令高駢鎮守淮海時,發現蝗蟲只爬不飛,從城西浮過護城河,攀緣著城牆進入內城。聚集在道路上和庭院中,驅除也不停止爬行。松竹之類的樹木,一宿之間象用剪子剪過一樣,布幅上的畫像,都被它們咬去了頭。幾天以後,它們又互相咬食。九月中旬,暴雨則晴,溝渠裡忽然發現小魚,大小如手指,都是下的雨魚。經卜算說有兵喪。到十月,有顆大星在晚上墜落在延和閣前面,聲音好像滾雷,迸發出光亮和破碎的響聲,光亮照滿庭院。自從十一月到第二年二月,大霧昏沉,長期不散。有人說:這是以下犯上的徵兆。當時米價昂貴,是過去的十多倍,因寒冷和大雨而僵臥倒地的人,每天用車拉出幾千口,都扔到城牆外。等到天晴再到里巷和街道裡看,全部都空了。這時浙西軍隊叛變,周寶逃奔毗陵去了。高駢聽說後非常高興,立刻派使者送給周寶一封信,信上說:「你依靠著走馬將要到達奔牛,現在附帶送上一瓶齏粉和十斤葛粉,用來解決路途上的需要」。這是諷刺他將要成為齏粉。三月。使院請他看花赴宴,並列著有一首給諸從事的詩,詩的末句是:「人世間有無限傷心的事,不能在酒樽前折去一枝。」大概是滅亡的預言吧。到了被秦彥幽禁羞辱,算計人口供給食物。從五月到八月,外面圍兵圍困更加緊急。接著就遭到死難。

鉅鹿守

唐文德戊申歲,鉅鹿郡南和縣街北有紙坊,長垣悉曝紙。忽有旋風自西來,卷壁紙略盡,直上穿雲,望之如飛雪焉。此兵家大忌也。夏五月,郡守死。(出《三水小牘》)

唐朝文德戊申年,鉅鹿郡南和縣街北有個造紙作坊。長長的圍牆上都曬著紙。忽然有股從西面來的旋風,幾乎把牆上的紙都捲走了,那股旋風直上雲霄,遠望那被捲的紙象飛雪一樣。這是軍事上最忌諱的事啊。到了五月,郡守就死了。

陝 師

唐乾寧末,分陝有蛇鼠斗於南門之內,觀者如堵。蛇死而鼠亡去。未旬而陝師遇禍。則知內蛇死而鄭厲入,群鼠奔向蒲山亡。妖由人興,可為戒懼。(出《三水小牘》)

唐朝乾寧末年。分陝地區有蛇和鼠在南門內決鬥。觀看的人很多,像圍牆一樣。最後蛇死了鼠也逃奔而去。還沒過十天陝軍便遭遇災禍。這時人們才知道城內蛇死鄭厲進來,群鼠奔逃造成蒲山滅亡的道理。妖魔是人興起的,應當作以後的警戒和擔心的事了。

嚴遵美

唐左軍容使嚴遵美,閹官中仁人也。嘗言北司為供奉官,胯衫給事,無秉簡之儀。又云:「樞密使廨署,三間屋書櫃而已,亦無視事之廳。堂狀後帖黃,指揮公事,乃楊復泰。(「泰」明抄本作「恭」。)奪宰相權也。遵美嘗發狂,手足舞蹈之。旁有一貓一犬,貓謂犬曰:「軍容改常也。」犬曰:「何用管。」俄而舞定,且異貓犬之言。遇昭宗播遷鳳翔,乃求致仕漢中,尋徙於劍南青城山下,卜別墅以居之。年過八十而終。其忠正謙約,與西門李玄為季孟。於時誅宦官,唯西川不奉詔,由是脫禍。家有北司治亂記八卷,備載閹官忠佞好惡,蓋巷伯之流也,未必俱為邪僻。良由南班輕忌大過,以致怨怒,蓋邦國不幸也。先是路巖自成都移鎮渚宮,所乘馬忽作人語,且曰:「蘆荻花,此花開後路無家。」不久及禍。然畜類之語,豈有物憑之乎?石言於晉,殆斯比也。(出《北夢瑣言》)

唐朝的左軍容使嚴遵美。是宦官中仁愛端方正直的人。曾說北司作供奉官時,衣帽不整,沒有待人處事的禮儀。又說:「樞密使廨署,三間屋只是書櫃而已,也沒有辦公的大廳,堂屋後帖黃布,辦理公事,是楊復泰奪取宰相權位的意向。遵美曾經發瘋,手舞足蹈。這時旁邊有一隻貓和一隻狗,貓對狗說:「嚴軍容改變常態了。」狗說:「不用管。」不一會兒停止發狂,對貓狗的話很驚異。正好昭宗要遷到鳳翔宮去,嚴遵美就要求到漢中作個官,然後搬到劍南青城山下,選擇一個別墅住下了,年紀到了八十歲才死。他忠正謙和約束自己,與西門李玄結為兄弟。當時追捕誅殺宦官,只有西川不執行宮庭的命令,因此免除了災禍。他家裡有北司治亂記八卷,詳細記載了官員中的忠奸好惡之人,所以說太監那一類人,也未必都是奸邪怪僻的人。良由南班二人輕率忌恨這是他的大過錯,造成怨怒加深,都是國家的不幸啊。這以前路巖從成都改鎮渚宮,他乘坐的馬忽然說了人話,說:「蘆荻花,此花開路無家。」不久便遭到災禍。然而畜類的話,難道有什麼憑證嗎?石頭可在晉說話,這也是一樣的。成汭

荊州成汭,唐天復中准詔統軍救援江夏,帥次公安縣。寺有二金剛神,土人號曰二聖,頗有靈驗。艤舟而謁之,且以勝負為褥。汭兆皆不吉。汭惑之,孔目官楊師厚曰:「公業已行,安可疑阻?」於是不得已而進。竟有覆軍之敗,身死家亡,非偶然也。(出《北夢瑣言》)

荊州的成汭,在唐朝天復年間皇帝下詔批准他統帥軍隊去救援江夏。他帥軍到達公安縣。寺中有二個金剛神,當地百姓稱他們為二聖,很靈驗。成汭停舟靠岸去拜謁二神,並且禱告希望此次出兵得勝而歸,但求得的徵兆都是不吉利的。成汭感到很疑惑。孔目官楊師厚說:「您已經來了,怎麼能因疑而受阻礙呢?」於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勉強進軍了。最後還是全軍覆沒,自身死了家也滅亡了。這並不是偶然的事。

劉知俊

梁彭城王劉知俊鎮同州日,因築營牆,掘得一物,重八十餘斤,狀若油囊。召賓幕將校問之。或曰地囊,或曰飛廉,或曰金神七殺。獨留源曰:「此是冤氣所結也。古來囹圄之地或有焉,昔王充據洛陽。修河南府獄,亦獲此物,而遠祖記之。乃冤死囚人,精爽入地,聚為此物。經百千年,凝結不散。源聞酒能忘憂,請奠以醇醪,或可消釋耳。然此物之出,亦非吉征也。」知俊命具酒饌視酹,復瘞之。尋有扳城背主奔秦之事,乃驗之矣。(出《鑒戒錄》)

梁彭城王劉知俊鎮守同州的時候,因為修築營牆,挖出一件東西,重有八十多斤,形狀很像裝油的口袋。劉知俊就召集賓客幕僚和將校們問,哪個知道這種東西。有人說是地囊,有人說是天外飛來的廉石,有人說是金神的七殺袋。只有留源說:「這是冤氣凝結成的,自古以來作監獄的地方或許有這種東西。過去王充據守洛陽,修建河南府的監獄,也曾得到過這樣的東西,我的太祖記得這件事。這是含冤而死的囚犯,他們的冤魂不散進入地下,凝聚在一起變成這種東西。經歷百千多年,仍然凝結不散。我聽說酒能使人忘掉憂愁,請用好酒來祭奠一下,或許可以使它解散消失。然而出現這種東西,也並不是吉祥的徵兆。」知俊聽說得有道理,就命人準備酒菜祝禱,並把酒灑在地上表示祭奠。以後又把那東西埋了。不久,就發生了攀城背主跑到秦國的事。這就是驗證啊。

田 頵

宣州節度田頵,將作亂。一日向暮,有鳥赤色,如雉而大,尾有火光,如散星之狀,自外飛入,止戟門而不見。翌日,府中大火,曹局皆盡,唯甲兵存焉。頵資以起事,明年遂敗。(出《稽神錄》)

宣州節度使田頵,將要發動叛亂。一天傍晚,有一隻紅色的鳥,像雉雞而比雉雞大。鳥尾有火光,像無數零散的星星,從外面飛進來,落在兵器庫門上就不見蹤影了。第二天,田府裡燃起大火,馬匹武器等都燒光了,只有甲兵保存下來,田頵憑著這些鐵甲兵發動叛亂,第二年就被打敗了。

桑維翰

魏公桑維翰,尹開封。一日,嘗中夜於正寢獨坐,忽大驚悸,如有所見,向空厲聲云:「汝焉敢此來!」如是者數四。旬日憤懣不已,雖齊(明抄本「齊」作「貼」)體亦不敢有所發問。未幾,夢己整衣冠。嚴車騎,將有所詣。就乘之次,忽所乘馬亡去,追尋莫之所在。既寤,甚惡之,不數日及難。(出《玉堂閒話》)

魏公桑維翰,任開封府尹。有一天,曾經在正房寢室裡一個人坐著,突然間很驚慌恐懼的樣子,好像看見了什麼。他向空中大聲喊:「你怎麼敢到這裡來?」像這樣發生了多次,十多天內憤懣不停,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敢問他是怎麼回事。不多時,他夢到自己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車騎嚴整,好像將要到什麼地方去,就上車坐上去,忽然間所乘車的馬又不見了。到處尋找也不知在什麼地方。醒了以後,很討厭這個夢。不到幾天的時間就遭到災禍。

鍾 傅

南平王鍾傅,在江西,有衙門吏孔知讓,新治第。晝有一星隕於庭中。知讓甚惡之,求典外戎,以空其地。歲余,御史中丞薛紹緯,貶官至豫章,傅取此地第以居之,遂卒於此。(出《稽神錄》)

南平王鍾傅在江西。他的部下衙門吏有個叫孔知讓的,新建了一座宅院。白天有一顆星墜落在庭院裡。知讓很討厭這件事,要求到外地作官,這樣就會使這所宅院空出來。一年多以後,御史中丞薛紹緯被貶官到豫章,鍾傅就搬到孔知讓新建的宅院住下來了。然後就死在這裡。

頓 金

袁州刺史頓金,罷郡還都。有人以紫袱包一物,詣門遺之。開視,則白爛衫也。遽追其人,則亡矣。其年金卒。(出《稽神錄》)

袁州刺史頓金,解除郡中職務回京城去,有人用紫包袱皮包一件東西,到了門前扔下,打開一看,原來是白色的爛衫。馬上就追那個人,已經不見了。這一年頓金就死了。

湖南馬氏

湖南武穆王巡邊,回舟至洞庭宜春江口,暴風忽至,波如連山,乃見波中,恢詭譎怪,蛟螭出沒,雲霧昏蒙,有如武夫執戈戟者,有文吏具襴簡者,有如捧盤盂者,或緋或綠,倏閃睢盱,莫知何物。左右大駭,衣服器皿悉投之。舟人欲以姬妾為請,王不聽。移時風定,僅獲存焉。後數年,武穆王薨於位。(出《北夢瑣言》)

湖南武穆王巡視邊境,回船行到洞庭湖宜春江口。忽然刮起暴風,波濤象相連的山峰,只見波濤中發出奸詐嘲笑的怪聲,蛟龍鬼妖相繼出沒,雲遮霧罩,天空昏濛一片,有的象武士拿刀持槍,有的象文官穿官衣抱著公文,還有的好像捧盤端盂。有紅有綠。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變化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穆王左右的人都很害怕,把衣服器皿都投到江裡,船上有人提議把姬妾也投到江裡請求安定。武穆王沒採納。過了些時候風停了,僅獲得生存。以後過了幾年,武穆王還在位時死了。

王慎辭

江南通事舍人王慎辭,有別墅在廣陵城西,慎辭常與親友游其上。一日,忽自愛其岡阜之勢,歎曰:「我死必葬於此。」是夜,村中間太吠。或起視之,見慎辭獨騎徘徊於此。逼之,遂不見。自是夜夜恆至。月餘,慎辭卒,竟葬其地。(出《稽神錄》)

江南通事舍人王慎辭,在廣陵城西有座別墅。慎辭經常同親友在這裡遊玩。有一天,忽然看到並愛這隆起小岡的地勢,就長歎說:「我死後一定要埋葬在這裡。」當天晚上,村裡聽到狗叫,有人起來看,看見慎辭獨自騎馬在這裡徘徊。走近去就看不見了。從這以後天天晚上都來。一個多月以後,王慎辭就死了,終於埋葬在這裡。

安守范

偽蜀彭州刺史安思謙,男守范,嘗與賓客遊天台禪院,作聯句詩。守范云:「偶到天台院,因逢物外僧。」定戎軍推官楊鼎夫云:「忘機同一祖,出語離三乘。」前懷遠軍巡官周述云:「樹老中庭寂,窗虛外境澄。」前眉州判官李仁肇云:「片時松柏下,聯續百千燈。」因記於僧壁而去。翌日,有貧子乞食見之,朗言曰:「人道有初無尾,此則有尾無初。卻後五年,首頷俱碎,洎不如尾句者。」撫掌大笑。院僧驅邇之。貧子走且告曰:「此後主人,不遠千里,即欲到來。」眾以為狂,莫測其由。後數年,守范伏法,鼎夫暴亡,此首領俱碎之義。周與李,累授官資,此不如尾句之義也。院主僧尋亦卒。相承住持者,來自興元,則主不遠千里也。貧子之說,一無謬焉。(出《野人閒話》)

偽蜀的彭州刺史安思謙,兒子叫守范。曾同賓客到天台禪院遊覽。作一首五律詩。守范說:「偶到天台院,因逢物外僧。」定戎軍推官楊鼎夫說:「忘機同一組,出語離三乘。」前懷遠軍巡官周述說:「樹老中庭寂,窗虛外境澄。」前眉州判官李仁肇說:「片時松柏下,聯續百千燈。」三人吟完就記在僧院的牆上走了。第二天,有個窮孩子討飯見到牆上詩,大聲說:「人們都說有開始沒有結尾,這裡卻有結尾沒有開始,往後五年,首頷兩聯全碎,反到不如尾句。」說完拍著手大笑,院裡的僧人趕他走,那窮孩子邊走邊告訴僧人說:「這裡以後的主人,不遠千里,馬上就要到來了。」眾人都認為他發瘋了,沒有人猜測出有什麼緣由。後過了幾年,守范被法辦,鼎夫暴病身亡。這就是「首頷兩聯全碎」的意義。周述與李仁肇,多次陞官。這就是「不如尾句」的意思。寺院的住持不久也死了,繼承住持的來自興元。這就是「不遠千里也」的含義。窮孩子的說法,沒有一點錯誤。

《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