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七十八  貢舉一

卷第一百七十八 貢舉一

總敘進士科 進士歸禮部 府解 諸州解 試雜文 內出題 放雜文榜 放榜 五老榜 謝恩 期集 過堂 題名 關試 宴集

總敘進士科

進士科,始於隋大業中,盛於貞觀永徽之際。縉紳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以至歲貢,恆不減八九百。其推重,謂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其艱難,謂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其負倜儻之才,變通之求,蘇張之辯說,荊聶之膽氣,仲由之武勇,子房之籌畫,弘羊之書算,方朔之詼諧,鹹以是而晦之。修身慎行,雖處子之不若。其有老死於文場者,亦無所恨。故有詩曰:「太宗皇帝真長算,賺得英雄盡白頭。」李肇曰:「進士為時所尚久矣,是故俊人由此出者,終身為文人。故爭名常切,為時所弊。其都會謂之舉場;通稱謂之秀才;投刺謂之鄉貢;得第謂之前進士;互相推敬,謂之先輩;俱捷謂之同年;(近年及第,未過關試,皆稱新及第進士。所以韓中丞儀,常有知聞近過關試。議以一篇記之日,短行軸了付三銓,休把新銜惱必先。今日便稱前進士。好留春色與明年。明抄本「議」作「儀」,又明抄本、許刻本記之日作記之曰,軸作納,街作詩。)有司謂之座主;京兆府考而升者,謂之等第;外府不試而貢者,謂之拔解;(然拔解亦須預托人為詞賦,非為白薦。)將試相保,謂之合保;群居而賦,謂之私試;造請權要,謂之關節;激揚聲價,謂之還往。既捷,列姓名於慈恩寺塔,謂之題名;大於曲江亭子,謂之曲江會;(曲江大會在關試後,亦謂聞喜宴。後同年各有所之,亦謂之為離會可也。明抄本聞作關。)籍而入選,謂之春闈;不捷而醰飽,謂之打毷氉;匿名造榜,謂之無名子;退而肄業,謂之過夏;執業以出,謂之夏課;挾藏入試,謂之畫策:此其大略者也。其風俗繫於先達,其制置存於有司。雖然,賢者得其大者,故位極人臣,常十有二三;登顯列十有六七,而元魯山、張睢陽有焉,劉關、(國史補關作辟)元修有焉。(出《國史補》)

進士科起始於隋煬帝大業年間,到唐太宗貞觀、高宗永徽年間興盛起來。無論地位怎樣高的人,不是進士出身,終以為憾事。當時每年的舉子,往往八九百人。這些舉子常被譽稱為白衣公卿。要想參加科舉,是很艱難的。常有些三十多歲的人仍未考中,被稱為老明經。五十歲中了進士,還被稱為少年進士。風流才氣、善於變通,像張儀、蘇秦那樣的口才,荊軻、聶政那樣的膽量、仲由那樣的勇武、張良那樣的智謀、桑弘羊那樣的精於書算、東方朔那樣的詼諧,比較起做進士來,也黯然失色。修養品行,如處子那樣的潔身自好。有一生沒有考中的,無怨無悔。所以有詩說:

太宗皇帝真長算,賺得英雄盡白頭。

李肇說,進士為人們推崇尊重很久了。所以凡做官的人,由進士出身,才算正經的文人。當時的讀書人爭相參加科舉,流弊甚深。初考的地方叫舉場。考中的稱為秀才。由地方官保送的稱為鄉貢。參加過京都會試考中的人稱為前進士。這些人被稱為先輩。同科考中的稱同年。主考官稱座主。首都參加考試的稱等第。地方未經考試被推薦的,稱拔解。入考場之前要互相保證,稱為合保。大家在一起溫習文章,互相評點,稱為私試。請有權勢的人指點,稱為關節。互相推崇叫還往。京試一旦考中,把姓名列榜,貼在慈恩寺塔上,叫題名。在曲江亭宴會,叫曲江會。被舉薦參加春天鄉試,叫春闈。沒有考中的人,叫毷氉。使用假名字,叫無名子。沒有考中繼續讀書準備再考,稱過夏。預先打小抄,稱書策。科舉大體如此。這是先達們創立的科舉體制,規章記錄在禮部衙門。有才學有品行的人都遵循科舉的要求。由科舉中試做到最高官職的,十人中有二三人。做到顯要官職的,十有六七。元獸山、張(巡)睢陽、劉關、元修都是這樣的人。

進士歸禮部

俊秀等科,此皆考功主之。開元二十四年,員外郎李昂性不容物,乃集貢士與之約曰:「文之美惡,悉之矣。考校取檢,存乎至公。如有請托於人,當悉落之。」昂外舅常與進士李權鄰居相善,遂言之於昂,昂果怒,集貢人,數權之過。權謝曰:「人或猥知,竊聞於左右,非求之也。」昂因曰:「觀眾君子之文,信美矣。然古人云,瑜不掩瑕,忠也。其詞或有不典雅,與眾詳之若何?」皆曰:唯。權出謂眾曰:「向之言,其意屬我也。昂意在此,吾落必矣,又何籍焉。乃陰求昂瑕。他日,昂果摘權章句小疵,榜於通衢以辱之。權拱而前,謂昂曰:「禮尚往來,鄙文之不臧,既得而聞矣,而執事昔以雅什,嘗聞於道路,愚將切磋,可乎?」昂怒而應曰:「有何不可!」權曰:「耳臨清渭洗,心向白雲閒,豈執事之詞乎?」昂曰:然。權曰:「昔唐堯老耄,厭倦天下,將禪許由,由惡聞,故洗耳。今天子春秋鼎盛,不揖讓於足下,而洗耳何哉?」昂聞惶駭,訴於執政,謂權狂不遜,遂下權吏。初昂強復,不受囑請。及有勢位,(明抄本勢位作吏議)求者莫不允從。由是廷議以省郎位輕,不足以伏多士,乃命吏部侍郎專知焉。(出《摭言》)

京試中的俊秀科,由考功員外郎主考。唐玄宗開元二十四年,員外郎李昂性格偏激。召集所有參加考試的學子們同他們約定說:「大家的才華都在文章裡面,批閱卷子,一定大公無私。如果誰要請人說情,我一定讓他落榜。」他的岳父跟參加考試的李權住鄰居,相處又好。便給李權說情,意在照顧。李昂果然發怒,召集諸生,批評李權的過錯。李權謝罪,說:「我是個愚人,私下跟人說了這件事,但並沒有求他說情。」李昂說:「我看大家的文章寫得都很好。但是古人說,好的玉石也可能有瑕,這是很對的。假如文章中有不恰當的地方,我將向大家通報,好嗎?」大家稱是。李權走出之後,對大家說:「李昂剛才的話,是衝著我來的。他這麼看待我,我肯定落榜,我還有什麼希望?」於是暗地搜集李昂的過錯。幾天後,李昂果然把李權文章中的小毛病摘出來,寫在榜文上,貼在鬧市,羞辱李權。李權先向李昂行禮,然後說:「禮尚往來。我的文章寫得不好,已經知道了。你的文章和言論,許多路人都聽說過,咱們切磋一下,可以嗎?」李昂生氣地說:「有什麼不可以?」李權說:「『耳臨清渭洗,心向白雲閒』這是你的話嗎?」李昂說,是。李權說,從前唐堯年老,倦於政事,打算禪位給許由。許由不願聽他的嘮叨,所以才洗耳。當今皇上年富力強,沒有準備把皇位禪讓給你的意思,你為什麼要洗耳?李昂聽了這話,非常恐懼,並且向上級申訴,說李權狂妄,結果把李權給捉了起來。當初,李昂很正直,不循私情。後來他升了很有權勢的官,別人求他辦事,全不拒絕。因為這個,廷議認為考功員外郎職務不高,不足以讓那麼多讀書人服從、尊重。所以,此後讓吏部侍郎專管這件事。

府 解

京兆府解送,自開元天寶之際。率以在上十人,謂之等第。必求名實相副,以滋教化之源。小宗伯倚而選之,或悉中第。不然,十得其七八。苟異於是,則往往牒貢院,請放落之由。暨鹹通、乾符,則為形勢吞爵臨制,近同及第。得之者首相誇詫,車服多侈靡,不以為僭,仍期集人事,真實之士不復齒矣。所以廢置不定,職此之由。(出《摭言》)

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每年由京兆府(首都長安)舉薦學子十人以上。稱為等第。要求名符其實,以鼓勵讀書。由禮部侍郎主持篩選。這些人有可能考中進士,也可能考中十分之七八。如果出現不同情況,要由禮部行文,請貢院(試官衙門)說明情況。到了鹹通、乾符(懿宗、僖宗年號)時期,世風大壞。等第者簡直同中第差不多。這些人互相誇耀吹捧,坐著好車,穿著華麗的衣服,不以為過份。期集時,真正有學識的人們目為不齒。由於這個原因、此後廢置不定。

諸州解

同華解與京兆無異,若首送,無不捷者。元和中,令狐楚鎮三峰,時及秋賦。榜云:「特置五場試。」蓋詩歌文賦帖經為五。常年以清要詩題求薦者,率不減十數人。其年莫有至者,雖不遠千里而來,聞是皆寢去。惟盧弘正獨詣華請試。公命供帳酒饌,侈靡於往時。華之寄客畢縱觀於側。弘正自謂獨步。楚命日試一場,務精不務敏也。弘正已試兩場,馬植下解狀。植將家子,從事輩皆竊笑。楚曰:「此未可知。」既而試《登山採珠賦》。略曰:文豹且異於驪龍,采斯疏矣。白石又殊於老蚌,割莫得之。楚大伏其精當,遂奪弘正解頭。後弘正自丞郎使判鹽鐵,俄而為植所據。弘正以手札戲植曰:「昔日華元,已遭毒手。今來鹺務,又中老拳。(拳原作權,據明抄本改。)大中中,紇干峻與魏鐲爭府元,而紇干屈居其下。翌日,鐲暴卒,時父皋(父皋原作又泉;唐摭言二作時峻父方鎮南海,峻父當是紇干泉,曾為嶺南節度使。見文苑英華沈詢撰制詞及裴廷裕《東觀奏記》。)方鍇(鍇當作鎮)南海。由是為無名子所謗曰:離南海之日,應得數斤。當北斗(唐摭言二斗作闕)之前,未銷一捻。因此峻兄弟皆罷舉。皆斯(唐摭言三皆斯作張又新)於時號張三頭。(進士狀頭,宏詞敕頭,京兆解頭。原缺出處,今見《摭言》卷二)

各地舉薦的貢士,大體同府解的待遇和方式差不多。如果是第一名被舉薦的,基本都可能被選中。元和(唐憲宗年號)中期,令狐楚鎮守三峰,正值秋試。便佈告說,先舉行五場考試,以取人才。五場為詩、歌、文、賦、帖經。一般以詩求薦的,每年都會有十幾人,但這一年卻一個沒有。有的人從千里外趕來,明瞭情況,也都離去。唯獨盧弘正隻身請見,要求參加考試。令狐楚命人給他安排住處,非常優待,並委派幕客畢縱觀察盧弘正的行為談吐。盧弘正只有一個人參加考試,令狐楚就決定每天考一場,求精而不求快。盧弘正已經考完兩場,馬植也來參與。馬植是一個將門後代,同盧弘正爭雄,一些人都私下笑他。但是令狐楚卻說沒準兒。馬植寫《登山採珠賦》有這樣的話:文豹且異於驪龍,采斯疏矣;白石又殊與老蚌,割莫得之。意思是說,文豹和驪龍是不一樣的。你到山上採珠子,大相逕庭。石頭和蚌根本不是一回事,剖開石頭,怎麼會得到珠子?令狐楚認為馬植論述精當,奪了弘正的第一給了馬植。後來弘正以丞郎使的官,主管鹽鐵事務。收入被馬植據為己有。盧弘正親自寫信取笑他,說當年地方考試你得了第一,現在管理這麼點小事,你又來伸手。大中中期,紇干峻同魏鐲爭奪地方考試的第一名,紇干峻失利。第二天,魏鐲暴死。當時紇干峻的父親鎮守南海,便有人匿名誹謗:離南海之日,應得數斤;當北斗之前,未銷一捻。意思說,紇干泉(紇干峻的父親,曾任嶺南節度使)從南海回來,一定帶回很多錢財,正當魏鐲同紇干峻爭奪考試第一的時候,誰受得了你手指一捻呢?因為這個,紇干峻的弟兄們都拒絕參加地方考試。進士狀頭、博學宏詞科敕頭、京兆解頭稱為三頭。

試雜文

垂拱元年,吳道古等二十七人及第。榜後敕批云:略觀其策,並未盡善。若依令式,及第者惟止一人。意欲廣收,通滯並許及第。後至調露二年,考功員外劉恩(唐《摭言》一恩作思)立奏議加試帖經與雜文,文高者放入策。尋以則天革命,事復因循。至神龍二年,方行三場試。故恆列詩賦題目於榜中矣。(出《摭言》)

武則天垂拱元年,吳道古等二十七人中進士。發榜後,武則天批示說,大體上看了他們的「策」,沒怎麼說明白。若根據要求,考中的只有一個人。通融一下,讓他們都算中了吧。調露二年,考功員外郎劉恩奏請,增加帖經和雜文的考試。這幾種通過了再參加「策」的考試。不久,由於武則天攫取了唐政權,又恢復老樣子。到神龍二年才頒行三場試的制度。所以考試中才增加了詩、賦的題目。

內出題

開成中,高諧知舉。內出霓裳羽衣曲賦,太學創置石經詩。進士試詩賦,自此始也。(出《盧氏雜說》)

開成中期,高諧做主考官。由宮內傳出題目《霓裳羽衣曲》,要求以賦為文體。在太學裡設置詩的課程。這是進士考試增加詩、賦科目的開始。

放雜文榜

常兗為禮部,判雜文榜後云:他日登庸,心無不銳。通宵絕筆,恨即有餘。所放雜文過者,常不過百人。鮑祭酒防為禮部,帖經落人亦甚。時謂之「常雜鮑帖」。(出《傳載故實》)

常兗在禮部任官,批閱雜文試卷後說,想在文章上超越他人,絕對要銳意向前。登庸意為拜相這裡系借用)雖然點燈耗油,寫出文章又感到不滿足。他閱卷能通過的,常常不超過一百人。做過祭酒(國子監長官)的鮑防後來也任禮部官,在帖經上要求非常嚴格。當時的人稱他們為常雜、鮑帖。意思是說,常兗對於雜文的要求,鮑防對於帖的要求,極嚴格。

放 榜

貞觀初。放榜日,太宗私幸端門,見進士於榜下綴行而出,喜謂侍臣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進士榜頭,豎粘黃紙四張,以氈筆淡墨,袞轉書曰「禮部貢院」四字。或曰,文皇頃以飛帛書之。又雲,像陰注陽受之狀。進士舊例,於都省御考試,南院放榜。(南院乃禮部主事受領文書於此。凡版樣及諸色條流,多於此例之。明抄本「例」作「列」。)張榜牆,乃南院東牆也,別築起一堵高丈餘,外有壖垣。未辯色,即自北院將榜,就南院張之。元和六年,為監生郭東裡決破棘籬,(籬在壖垣之下。南院正門外亦有之。)坼裂文榜,因之後來多以虛榜自省門而出,正榜張亦稍晚?(出《摭言》)

貞觀初年,放榜的日子,唐太宗暗中到端門去。看到進士們從榜下接連不斷地走出來,非常高興。對隨行人員說,天下的人才,都被我吸引來了。進士榜,要粘四張黃紙。其字淡墨書寫。考試的地方,用大毛筆,書寫禮部貢院四個字。有人說是唐太宗的親筆。又說如鬼神的字樣。考進士的慣例,要經過禮部的考試和皇帝個別的面試,在南院放榜。貼榜的地方是南院的東牆。是特築的牆,高一丈多,上面有簷,四周是空地。天尚未明,即從北院捧著榜,到南院去貼。元和六年被國子監的學子們從東面踏破了棘籬牆,把貼榜文的牆也給擁倒了。所以,後來先由禮部貼一個副榜,晚一點再張貼正式的榜文。又

鄭薰知舉,放榜日,唯舍人畢諴到宅謝恩。至蕭倣放榜日,並無朱紫及門。時論誚之。(出《盧氏雜說》)

鄭薰做主考,放榜的那天,舍人(官名)畢諴登門道謝。肖倣做主考,放榜那天,沒有什麼穿官服的人到他家裡去。當時的人笑話鄭薰。

五老榜

天復元年,杜德祥榜,放曹松、王希羽、劉象、柯崇、鄭希顏等及第。時上新平內難,聞放新進士,喜甚。詔選中有孤貧屈人,宜令以名聞,特敕授官。故德祥以松等塞詔,各授校正。制略曰:念爾登科之際,當予反正之年。宜降異恩,各膺龍命。松、舒州人。學賈司倉為詩,此外無他能,時號松啟事為送羊腳狀。希羽,歙州人,詞藝優博。松、希羽、甲子皆七十餘。像,京兆人;崇、希顏,閩人。皆以詩卷及第,亦俱年逾耳順矣。時謂五老榜。(出《摭言》)

天復元年,杜德祥主持科選的事。選中了曹松、王希羽、劉象、柯崇、鄭希顏。當時皇帝剛剛平定內亂,聽說開科取士,非常高興。下詔從進士中挑孤老貧窮的人報告他,由他親自任官。所以杜德祥就拿這五個人來敷衍,都授了校正的官。書授官理由說,我感念你們中選之際,正是我撥亂反正之年,應給予你們格外的恩惠和殊榮。曹松是舒州人,讀賈誼、司馬相如的文章,拿來應付,做幾首詩,並沒什麼真才實學。當時傳言曹松說事答話的樣子象捧獻羊腿似的。王希羽是歙州人,詩詞、琴棋有較高的造詣。曹松、王希羽都是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劉像是京都人,柯崇、鄭希顏是福建人,都是以詩考取的,也都六十多歲。所以稱這一榜為五老榜。

謝 恩

放榜後,狀元已下,到主司宅門,下馬綴行而立,斂名紙通呈,門人(按唐摭言三門人作入門。)並敘立於階下,北上東向。主司列席褥,東面西向。主事揖狀元已下與主司對拜。拜訖,狀元出行致詞,又退著行,各拜,主司答拜。拜訖,主司云:請諸郎君敘中外,狀元已下,各各齒敘,便謝恩。餘人如狀元禮。禮訖,主事云:請狀元曲謝(謝原作謀,據唐《摭言》三改。)名第,第幾人謝衣缽。(衣缽謂得主司名第。其或與主司先人同名第,即謝大衣缽,如踐世科,即感泣而謝。)謝訖,登,即狀元與主司對座。於時公卿來看,皆南行敘座。飲酒數巡,便起,赴期集院。(或雲。此禮部不恆,即有於都省至謝,公卿來看者,或不坐而即回馬也。明抄本「部」作「即」。)三日後,又曲謝。其日,主司方一一言及薦導之處,俾其各謝挈維之力。苟特達而取,亦要言之矣。(出《摭言》)

放榜之後,由狀元率進士們到禮部,下馬緩行,列隊侍立,把這些人的名字寫在紙上,呈送給主管官。按中試的次序在台階下站著。先由北面上台階面東站著,主管官們坐在東面,面西。主事官請狀元等向主管官們行禮,主管官還禮。狀元出列致辭,退回去,再行禮,由主考還禮。拜完了,由主管官宣佈進士們報告年齡。於是依次報告。報告完了要行大禮,表示謝皇帝的恩典。每個人都同狀元一樣。行完禮由主事官宣佈由狀元說明自身情況,其餘的人表示感謝朝廷賞賜給的官服、官糧。而後,狀元登上主管官員們坐的台階,可以按規矩面向主考官坐下,介紹前幾名並回答主管官員們的問話。這時官員們可以來參觀、接見,從南面走,面北依次入座,同進士們一起喝幾杯酒。進士們喝完酒,依次退到期集院去。三天後,再舉行一次,同主考官們的會面。這一次主考官們可以和進士們交談,指出他們看中哪些人的哪些文章,考官們怎樣互相通報、合議取中。

期 集

謝恩後,方詣期集院。大凡未敕下已前,每日期集。兩度詣主司之門。然三日後,主司堅請已,即止。同年初到集所,團(「團」原作「國」,據唐《摭言》三改。)司所由輩(「輩」原作「輦」,據唐摭言三改。)參狀元後,更參眾郎君。拜訖,俄有一吏當中庭唱曰:「諸郎君就坐,雙東單西。其日醵(「日醵」二字原缺,據明抄本補)罰不少。又出抽名紙錢,(每人十貫文。其敘名紙,見狀元,俄於眾中騫抽三五個,便由此錢。唐《摭言》三「騫」作「驀」。)鋪底錢。自狀元已下,每人三十貫文。(出《摭言》)

進士們謝完了皇恩、師恩之後,到期集院去。沒有皇上的任職令以前,每天都要去。還要到主考官的衙門去兩次。由主考官表示不必再來,第三天就停止。但同科取中的進士,稱同年,第一次期集,同年們先要拜見狀元,然後同年們互拜。再然後由禮部的吏員唱名,宣佈就座。名次雙數的坐在東面,單數的坐在西面。一起喝酒,杯不干者受罰。每人出三十貫抽名紙錢,用來書寫個人的概況,類似今人的通訊錄。

過 堂

敕下後,新及第進士過堂。其日,團司(「團司」原作「園日」,據明抄本改)先於光范門裡東廊(「廊」字原缺,據明抄本補)供帳,備酒食。同年於此候宰相上堂後,於時主司亦命召知聞三兩人,會於他處。此筵罰錢不少。宰相既集,堂吏來請名紙。生徒隨座主至中書,宰相橫行,都堂門裡敘立。堂吏通云:禮部某姓侍郎領新及第進士見相公。俄而有一吏,抗聲屈主司。及登階,長揖而退。立於門側,東向。然後狀元以下敘立階上。狀元出行行,致詞云:今月某日,禮部放榜,某等幸忝成名,皆在相公陶鎔之下,不任感懼。(狀元在左右,即雲夢瞿。唐《摭言》夢「三瞿」作「慶懼」。)言揖退位。乃自狀元已下,一一自稱姓名訖。堂吏云:典(明抄本「典」作「與」,唐《摭言》三「典」作「無」。)客。主司復長揖,領生徒退。詣舍人院,主司欄入。舍人公服靸鞋,延接主司。然舍人禮貌謹敬有加。隨事敘杯酒。然於階前鋪席褥,舍人登席,諸生皆拜,(「拜」字原缺,據明抄本補)舍人答拜。狀元出行致詞,答拜。又拜如初,便出。於廊下候主司出,一揖而已。當時詣宅謝恩,便致飲席。(出《摭言》)

皇帝的詔命下來,新考中的進士過堂。過堂的那天,先在光范門裡東廊設置座位、準備酒席。一同考中的進士在這裡等候宰相。宰相就座後,由禮部主官率領二三名屬員在另外的地方研究每個參與過堂的人出多少錢。宰相坐好,堂吏拿著進士名單,進士們先在主持官的引導下到中書省,然後到這裡來,站成橫排,面對宰相。按著名次排列。由堂吏按名單唱名,報告禮部某侍郎(副長官)領新考中的進士拜見宰相。之後,又一吏員登上石階,宣佈任何人都要肅靜,行禮、退至門側東向而立。由狀元開始,按名次登階而立。狀元出列,向宰相及考官們致射辭。大體上說,某月某日禮部放榜,我們這些人考中了,這都是在宰相的教導下所取得的成績。既懼怕你的尊威,又感謝你的栽培。致辭完了,行過禮,退回原位。由榜眼、探花、進士們一一向前自報名次、姓名。之後,由堂吏宣佈典客。主持官向宰相等人行禮後率領進士們退下石階,到舍人院去。主持官先走,由舍人(官名)穿著官衣官靴,恭迎主持官和進士們。舍人迎接的儀式,必須嚴格按規矩辦事。向主持官敬酒,石階上鋪蓆子、褥子墊,舍人和主持官就座。進士們向他們行禮。舍人也要還禮。在這裡,狀元還要致辭,舍人要表示謝意,再行互拜禮一次,行禮結束。進士們不能先走,要等主持官(一般由禮部侍郎充任)先走。主持官以一揖答謝。然後開宴。

題 名

神龍已來,杏園宴後,皆於慈恩塔下題名,同年中推一善書者。已時他有將相,則朱書之。及第後,知聞或遇未及第時題名處,則為添前字。故昔人有詩云:曾題名處添前字,送出城人乞舊衣。(出《摭言》)

唐中宗時代,進士們參加過杏園宴之後,都到慈恩塔那裡去把名字逐一寫在上面。公推一位字寫得好的人來寫。這些字寫好,由工匠鏨刻在上面。過後,其中如果有人做到將相的官,重新用硃筆描一遍,並在他的名字的前面加一前字,稱前進士。不僅如此,即使他在及第前後在別地方題過的名字也都要加一前字,以示尊榮。所以,過去有人在詩中寫道:曾題名處添前字,送出城人乞舊衣。意思說,在題名處加上前字的人,丟棄的衣服也很貴重。關試

吏部員外於南省試判兩節,試後授春關,謂之關試。諸生謝恩,其日稱門生,謂之一日門生。自此方屬吏部矣。(原缺出處,今見唐《摭言》卷三)

及第的人們,由吏部員外(吏部主官的屬官)先行問話,瞭解情況,然後由吏部授予證書,稱為關試。參加的人們要向皇帝謝恩,並稱門生,所謂天子門生或一日門生。此後,這些人們就由禮部交給吏部,等待任命。

宴 集

曲江亭子,安史未亂前,諸司皆有,列於岸滸。幸蜀之後,皆燼於兵火矣。唯尚書省亭子存焉。進士開宴,常寄其間。既撤饌,則移樂泛舟,都為恆列。宴前數日,行市駢闐於江頭。(「頭」原作「顏」,據唐《摭言》三改。)其日,公卿家傾城縱觀於此,有若東榻之選者十八九。鈿車珠幕,櫛比而至。或曰,乾符中,薛能為大京兆尹,楊知至將攜家游。致書於能,假舫子。已為新人所假。能答書曰:已為四十子之鳩居。知至得書,怒曰:昨日郎吏,敢此無禮。能自吏部郎中拜京兆少尹,權知大尹。開成五年,李景讓中榜。於時上在諒暗,乃放新人游宴,率常雅飲。詩人趙嘏以詩寄之曰:「天上高高月桂叢,分明三十一枝風。滿懷春色向人動,遮路亂花迎馬紅。鶴馭迥飄雲雨外,蘭亭不在管弦中。居然自是前賢事,何必青樓倚翠空。」寶歷,楊嗣復具慶下,繼放兩榜。時於陵自東洛入覲,嗣復率生徒迎於潼關。既而大宴於新昌裡第,於陵與所執坐於正寢,公領諸生翊坐於兩序。時元白俱在,皆賦詩於席上,唯刑部侍郎楊汝士詩後成。元白覽之失色。詩曰:「隔坐應須賜御屏,盡將仙(「仙」原作「佃」,據唐《摭言》三改,明抄本作「先」。)翰入高冥。文章舊價留鴛掖,桃李新陰在鯉庭。再歲生徒陳賀宴,一時良史盡傳馨。當時疏傳雖雲盛,詎有茲筵醉醁淡。」汝士其日大醉。歸來謂子弟曰:我今日壓倒元白。(出《摭言》)

宴會的場所在曲江亭子。安史之亂以前,各部都有曲江亭子,一般建在水池邊上。唐玄宗逃到成都之後,這些亭子大都被兵火燒掉了。只有尚書省的還在。進士宴會,就在曲江亭裡舉行。喝完了酒,泛舟池上,聽歌看舞,成為慣例。舉行宴會前的幾天,進士們騎馬列隊從大街上和河邊上走過。這就是所謂的騎馬遊街。不僅民眾可以看,達官貴人們也爭相品評,往往其中十有八九被這些官員們選作自己女兒的女婿。那就好車、好用、好住的接踵而來。有人說,乾符(唐僖宗年號)年前,薛能做京兆尹,楊知至寫信給他,說準備帶領家裡人到京城來,並請借樓船作水上游,卻被進士佔先。薛能回信說,我已準備了許多鳥巢。楊知至收到信,憤怒地說:「昨日的小官,敢這麼無禮?」薛能原做吏部郎中的小官,後來升京兆少尹(京兆府尹的佐官)署理京兆府事。唐文宗開成五年,李景讓中進士。當時唐文宗病得很重。讓李景讓入宮游宴,好多人陪著禮貌地喝酒。趙嘏寫了一首詩送給李景讓,說:

天上高高月桂叢,分明三十一枝風。

滿懷春色向人動,遮路亂花迎馬紅。

鶴馭回飄雲雨外,蘭亭不在管弦中。

居然自是前賢事,何必青樓倚翠空。

意思是說,你中了進士,其實中進士的還有許多人。只有你春風得意,紅花迎著你的馬頭。你乘著仙鶴飄飄然,學問是在絲竹管弦裡面嗎?你既然要效仿前賢,又何必往青樓跑呢?

寶歷(唐敬宗年號)年間,楊嗣復奏說慶州復歸朝廷,應開科慶祝。敬宗准許,開了兩科。當時,楊於陵從洛陽到長安來朝見皇帝。楊嗣復率領進士們到潼關去迎接,並在府中宴請他。楊於陵坐在正位上,楊嗣復率領進士們坐在兩邊。當時元稹和白居易都在場(他們是參加的官員,並非諸生),即席作詩、賦。刑部侍郎楊汝士最後一個寫完,元稹和白居易讀了之後非常吃驚。他的詩是:

隔坐應須賜御屏,盡將仙翰入高冥。

文章舊價留鴛掖,桃李新陰在鯉庭。

再歲生徒陳賀宴,一進良史盡傳馨。

當時疏傳雖雲盛,詎有茲筵醉醁淡。

楊汝士那天喝得大醉,回去跟家裡人說:「我今天的詩把元稹和白居易都壓過了。」

《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