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看龍舟儲君驚失  渡懷江吏部欣逢

第二十九回 看龍舟儲君驚失 渡懷江吏部欣逢

當下高安不敢逆命,勉強隨駕。太子改裝,高安僕役相隨,一出府門。高王爺眾將等並不知覺。一到河邊,只見鑼鼓喧天徹耳,數十龍舟錦纜繡幃,飛渡奪目,飛揚往來興鬧,好生慶致。太子欣然要僱舟渡耍。高安上稟:「殿下不免下落戰船大舟,未知可否?」太子曰:「下戰船須穩當,只恐眾將士得知。高王伯等定然勸止,難以渡游。」高安只得領命雇取一舟而下,揚帆遍處游耍。只見龍舟大小齊出飛渡,鼓響鑼鳴,浪擁滔天。正興鬧間忽見烏雲四起,暴雨倏然大至淋漓,風狂浪作。男女舟各各灣札不及,一大浪已將舟人及高安打下浪中,只有太子在船中昏迷倒伏。舟船恰似水浮蓮花,隨著順水漂流而去。單有高安在水搶得木櫓一枝,扳扶而登崖岸。混身透濕,一望滔濤,不見了太子,心切悲哀不止。想來漁翁被打下水中,一小小舟船並無槳舵,殿下生死未卜了。怎生回報高王爺?想來左右一死?不免即死於水中,以了一生也罷。又細想來,殿下出遊耍時並無一人知覺,猶恐眾位藩王找尋不能,怎生了局?不免回關報之明白,請死未遲。即忙跑歸王府,直奔至銀鑾內殿。

有高王爺三帥並眾文武在此議事,只得探身進去。高王爺一見即曰:「高安緣何混身透濕,是何緣由?」高安見問流淚曰:「高王爺小人罪重千斤矣。殿下千歲苦逼小人往看龍舟競渡。又不肯下戰船隻,恐王爺等得知不允,壓逼小人隨駕。不想上半晝平風靜浪,方才一刻,大雨狂風波浪一作,倏忽間槳人並漁舟水手打下江心,太子不知去向。速懇王爺命人駕船尋覓。小人特來請死。當時只欲即死,惟恐眾位王爺未知殿下來歷耳。」高王爺未聞說完即氣倒金交幾下。眾文武大驚救蘇。陸公子嗟歎曰:「大事去矣。」高王爺復回大罵:「狗奴才,有多大本領保駕殿下,還不稟知。今日太子未知生死,倘有失誤,將汝九族剷除不足以盡其辜,還不得眾文武之主。好生可惱。」高安叩首曰:「非小人敢膽保駕,不稟命眾王爺。只因千歲爺不准稟明, 責罵小人, 不得不遵。」說畢滔滔垂淚。高王爺怒氣重重喝令:「押出斬首,然後尋覓殿下。」劉迪曰:「王爺息怒。此事非是僕人膽大不稟明,擅敢隨駕。只因殿下立心頑耍。倘稟知,眾人勸止。故不與稟知。不免待將占卜一課,便知休咎矣。且請赦卻令僕,以免冤屈此人。」王爺曰:「請軍師占卜響,以安眾心。」劉迪曰:「末將領命。」即將卦象排開。一刻占算,半晌曰:「山水蹇卦。其象逢凶,主有水災之厄。變卦不妨,不出三月之久可逢合矣,並得三賢臣為我之助。不妨,此卦逢凶化吉之兆。但今即自君臣阻隔三月耳。」眾文武大喜安心,想來軍師卦象屢准。當時高王爺只得赦了高安,喝退出此僕轉換衣裳不表。

有王爺發令長子高耀宗改裝,駕舟於東方尋覓。又命孟強於西河駕舟尋覓。孟彪駕舟於南方找覓。侯拱駕舟於北方找覓。四路駕舟。又於陸路四方差人密訪。有殿後眾位娘娘一聞失去太子驚慌無措,日夕不安。陸氏夫人多方勸解。石娘娘等褂心切切,夜夜焚香,頂禮天地,告禮上蒼庇佑按下慢題。

再說太子坐在無槳櫓之舟,被風吹打而去三日三夜,昏迷略省。只見滿江舟船來往,不知那方地頭。只覺得腹內飢渴難當,只得大呼喊救。不覺又順風一里之遙,驚動著一致仕歸田吏部,大忠臣寇元也。他在家探望親人,正在駕舟而回。聞人喊叫之聲,推窗一觀,見一小小漁舟內有青年之子。不像個打魚蛋之人,堂堂一表。此舟並無槳掉,遠遠順水流來。寇爺分付水手:「將此小漁舟拖帶牢,待老夫問話。」舟人領命。見小舟衝來,將鉤篙扣搭下。命家人:「請此人過舟。」家人領命出船艙口稱:「此位青年緣何在江中喊救?獨自一人,又無水手,卻是為何?吾家老爺請汝過舟一問情由。倘有甚冤情,吾家老爺乃忠良剛正之輩,可能與汝伸冤,救搭於汝。」太子聞言暗暗喜曰:「如此得遇恩星矣。」即隨家丁過舟拜見此位官長。細看之,官員年高七十餘,五綹長鬚絲絲銀白,雙目澄清,威嚴凜凜,好一位貴官。太子倒身下跪,得蒙大人相救落難之人。請問大人是何高官顯爵?」寇爺曰:「吾非此處現任。本官乃浙江金華府人,罷職吏部天官寇姓也。前月遠至此省,要來潼關有事尋訪一人。汝一青年人,緣何墮落孤舟喊救?有甚冤情抑或被狂奸所害,訴說明白,老夫可以傳知本土官員與汝伸雪。」

太子聞他說出寇吏部來,喜從天降曰:「原來恩父,今日不意重逢,孤之幸也。」寇爺聞言大驚,曰:「汝緣何自稱孤身?請問足下高姓大名,切不可藏頭露尾。」太子聞言不覺垂淚曰:「恩父難道忘記了,十八年前事?認吾為長子,交家人周勇逃出之兒不成?」寇爺聞言,一驚一喜。頭一搖曰:「且住。」即命水手人盡行退出。低聲:「汝即慈雲殿下,有何為憑?」太子即揣懷中取出陸後娘娘血詔。寇爺讀畢淚珠一行曰:「不想卻數年,殿下已得長成。且下坐待老臣一拜,以盡君臣之禮。」太子曰:「恩父差矣。昔蒙救搭,自少鞠育長成,恩闊天地之大,豈敢受卻恩父之禮。」寇爺又曰:「請問殿下,昔日分離,寄托與周勇夫妻。近聞汝在潼關,與高勇東平王起義。吾心暗喜,故特遷至此,正要到潼關知會。汝緣何獨自飄零至此,獨困孤舟?且從一示知老臣。」太子見問含淚,一自逃出,周勇賈氏夫婦一年內盡皆歸世,並後一向流落,磨難將已十載。十餘次逢凶化吉,數結姻緣。一長一短盡情透說。不覺感傷淒涼,紛紛悲淚。寇爺聞說到傷心之處,也忍不住雙目淚流,勸解殿下免愁煩。太子應允,又問及,「恩父,近日母親愛弟安康否?」寇爺曰:「荊妻近日頗安,孩兒也在習文用武,頗遵家教。今請殿下到吾寒舍,以遂荊妻、孩兒念切之情。相會過,然後一同到潼關,未知准否?」太子曰:「孤豈不念恩母、愛弟別後情懷?定必相會過再回潼關。但未知此地何名?」寇爺曰:「此地仍屬潼關,向地隔府隔縣了。在舟往十六七天之遙,可到潼關。」是夜於舟中備酒,解纜行舟,一程敘談。

暢飲之間太子又問及寇爺緣何致仕歸家,抑或與好臣不睦。寇爺將私放太子,被惡舅出首。聖上執責,後得潞花王父子保救,並加升吏部。只自見朝政日非,奸臣當道,是以辭官告假。一長一短說知。太子含愁曰:「滿朝文武非少,只有恩父乃忠義賢臣,不顧身家,赤心為國耳。至於奸佞滿朝,忠良盡退,此事實由先王之不明也,寵用龐家父女。想來當今乃明哲之君,奈何太后當權,故屢有征伐之師,又屬龐國丈唆謀。 孤今一身漂落流離, 奔走多方,但未知何時歸朝。」寇爺曰:「殿下勿憂。幸今汝君臣同敘潼關,已有根本之地。即龐賊父女有兵妄動攻征,無非枉送軍兵性命耳。豈能為殿下之害。況動兵之意非出當今聖上之旨。料他出兵不久,那時會同眾外藩王殺回朝,龐賊奸黨豈能逃遁。」此日君臣談論多言,不覺行舟兩天,方抵沔池縣。

一到府灣船,君臣登岸。有寇傑公子聞報父親回府,即忙出迎,曰:「請問嚴親大人,此位是何人?」寇爺曰:「我兒不別多問,進府堂自知。」當日父子三人進至內堂。太子曰:「方纔此位少年是愛弟否?」寇爺曰:「然,是吾兒寇傑也。」轉聲命:「我兒速來參拜殿下千歲。」寇傑未明其緣由,寇爺將前事一一說知。寇公子大悅曰:「原來殿下千歲。向日父親所言殿下出奔,令臣職懸念情深,何幸今天敘會。不知駕到,實有慢君之罪。禮畢,正要下跪行君臣大禮,太子雙手攙扶曰:「孤與弟須屬君臣,自蒙恩父搭救,恩義千斤,弟兄之間彼此念思懇切,不敢以君臣名分,即便愛弟盡禮,心實有不安。」 說罷不覺淚下沾領。寇爺見太子如此仁愛,不覺惹動悲懷,嗟歎曰:「以殿下如此仁德,上天豈有不錫祚而成?」當時弟兄見禮。又有家人報進內府,有馮氏夫人喜悅揚已急步出堂相見,滿堂喜色,少不得是夜酒筵慶敘。將有二十天太子陳提起要往潼關。馮氏夫人撫育太子已有七八載,今一見會,喜而不欲言提起再別去,心有戀而不捨之情。苦苦挽留。太子見寇爺夫婦恩德厚情,亦不忍言別。擔擔擱擱不想已有兩月多天。太子弟兄二人閒中無事,天天在後花園演武。寇公子箭法精奇,太子拳藝精通,二要頑要而相較習。

正在興鬧,忽一天有家人報進內堂啟稟:「大人,老僕今天進府城買雜物,只見府城內外十分核查。但言國師卦占出殿下千歲落在本府沔池縣,是以挨戶日確查要拿捉殿下,特此稟知以告寇爺。」太子聞言大驚,曰:「恩爺,如此兒在此地難以駐足了。前時驚弦已多,每每有小人出首。不免待孤獨自行走,以免累及恩父一門,方才無礙。」寇爺曰:「豈可殿下孤身跑走,臣放心不下。不免雇一大舟,將一眾男女家口共往潼關, 假作奉旨起復回朝, 所經地頭方不敢盤查。」太子曰:「此乃妙不過,共敘於潼關。只恐路途有阻,禍及滿門耳。」寇爺曰:「那裡計及許多。臣主意已定,准於明日僱舟起程。」是夜休題。次早男女下船,先將金銀貴重之物遷下舟船,各賤物不帶,封鎖固。當時搬運什物,內有玉石屏一座。一家人名寇成,搬下失手打碎於階前。寇爺觀見怒曰:「蠢鹵奴手,不小心!此座玉石屏乃三代傳留以來,今被一朝毀壞,令人可惱。如此不細之人,用汝不著。」分付逐出。當時逐去家人,各各男女下船揚帆而去。有寇成心懷不忿,「可惡老頭兒,只因打碎玉石花屏將吾迸逐。也罷,不免到沔池縣報知,捉拿老賊一家,方消此恨。」是日一程跑到縣首,擊鼓通報。

再言知縣刁文盛,是龐國丈家人。只因辦事得力,龐國丈喜歡,故放他出來做此沔池縣。剝削民財不少。今得此人報告,滿心大悅曰:「倘於此功勞,一二品前程穩當矣。且留下此出首之人。」知縣想來官卑職小,寇吏部勢大赫赫有名,難以拿得太子。不免會同姚統制,新任程巡撫,一同起兵追趕上,方得無礙。是日刁知縣即親登程,帶同差役先到江口統制衙。此人名姚秉忠,昔日姚鐵頭之後,奉龐太師之命把截江口。是日得報,即點精兵五千,會同刁知縣同往程光按院府衙而來。程爺自從回任、太子去後,往巡懷慶府。後聞太子到潼關起義,正要打點往潼關會合太子。此日聞報懷慶都統制合同知府到來請見,心中疑惑不定,不知何事。此刻文武不統屬,須程巡按職分略高些,少不免分別賓主開中門迎接。進禮畢,程爺曰:「未知將軍、貴府到來有何商議?」姚統制二人曰:「無事不敢驚擾大人?只有國師占卜出殿下落在懷慶府,果也應驗。如今現且落在寇吏部府中,今已沿船出海。故今興兵追趕,特請大人同往押解回朝,交於國丈請功。」程爺聞言暗暗嚇驚,想太子緣何又落在懷慶府寇吏部府中?何也?想來不免同往,見景生情,救脫太子為上策。假作喜悅,即曰:「交印令與部屬同行。」未知太子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後宋慈雲走國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