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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番纪

  西番古羌夷属,凡百余种,散处河、湟、洮、岷间。唐贞观中始通中国,宋、元朝贡不绝,间授以官。我明当中国松潘边境,出边二百三十里,为大分水岭,是为江渎之源。北流入陕洮河,南流入甘松岭,穿松潘城,入成都。

  松潘城之东三十里,为雪阑山,四时积雪不消,俗呼宝顶,即古岷山也。江源自大分水岭入成都,水不甚急,至泸之东,合西汉江、马湖江、嘉陵江、涪江、巴江、乌江,而其势始大。至百峡而奔急。会聚使然也。

  西番错居江之南北,元世祖始为郡县,以吐番僧八思巴为大宝法王、帝师,领之。嗣世弟子号司徒、司空、国公,佩金玉印。明兴,洪武中令诸酋举故官授职,以摄帝师喃加藏卜为炽盛佛宝国师,余为都指挥、同知、宣慰使、元帅、招讨等官。

  自是番僧各有封号,贡使咸自四川黎州入,有赞化王者,自陕西洮州入。每贡百人,多不过百五十人。凡诸王嗣封,皆有赐诰。宣德中,封大宝、大乘、阐教、阐化、赞善五王。阐化王贡使癿藏等还,以赐物易茶,至临洮没入官,并留藏等。上命释之,赐茶而还。自后成、弘以来,数入贡马或贡舍利。贡使渐多,赏赉亦渐减。四川威、茂、松潘诸番僧三岁一贡,限三十人,岷、洮番僧每岁入贡,限四五人,令至京师,余留塞上。

  洪武中置洮州卫军民指挥使司,复置洮州茶马司,令岁纳马三千五十匹。又置河州卫军民指挥使司,更置西宁茶马司,令岁纳马三千五百匹。市法:上马茶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下马五十斤。夫北虏有马市,东夷有市舶,而西夷亦有茶市,皆所以通华夷之情,贸迁有无,收商贾之利,减戍守之费。以夷所欲售,易中国所欲得,法无良于此者。

  但法久弊生,边防日弛,五王番族,散在川、陕边境者,渐启戎心,构衅中国。赖宋将军晟、丁大夫玉久镇西川,恩威并着,羌人迄今戴之。

  自成化中,西番满松入侵内地,都御史文升讨之,斩首八十三级,正德初北虏徙居西海,蚕食诸番,时言事者谓宜仿前代,屯兵青海,以绝羌、虏连和内侵。乃调朔方劲兵剿之,虏避走松潘,旋归故穴。中国征输调发,民力大困,竟无成功。

  嘉靖初年,洮、岷番贼数反,杀吏士,掠人畜,焚劫闾舍,陇右骚动。尚书王琼请檄官军袭贼巢,以绝番患。已而兵至塞外,套虏、番贼乘虚深入临洮、巩昌,杀掠大惨。尚书李承勋上言:“西番土地被西海虏酋亦卜剌侵占,日益内徙,将来番、胡交通,益使猖獗,何以善后?昔汉赵充国不战而羌人内附,段颎杀之百万,费以亿计,而内地虚耗。老成谋国与勇士善战,相去远矣。乞广汉宣之明,专充国之任,制驭西番事宜,悉听琼从长区处。”上从之。

  琼曰:“欲抚西罕,必剿先零。”乃遣游击将军彭椷、镇守都督刘文统兵,自固原进至洮、岷,分据要害,且抚且剿。抚定六十五族,恃险拒战者十六族,斩首三百七十。自是天子无西顾之忧矣。

  虽然,此未足为中国虑也。匈奴之西有西域乌孙、土鲁番,皆世为中国患。嘉靖时,西域回回贡狮子,不远千里来投。余时在秦,曾往观之。回回出银盒,以天马葡萄献,其味胜于中国者远甚。询其名,译士传云“吐吐粉”而已。夫以一异兽之故,使道路萧然繁费,何以风示远夷?谓宜闭关谢之可也。

  今上即位,俺答率西夷乌思藏锁南坚参等入贡方物,欲假道于西陲。识者谓勾结深入,如前代吐蕃、吐谷浑之事,可以鉴矣。余以西戎役属匈奴,最能为患,所从来久远,而国家仅以赏贡羁縻之,岂足为制驭之长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