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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重新设计公司的架构: 核心与边缘

打造共识系统®公司

2015年的7月30日是全球范围内的一群程序员、投资者、企业家和企业战略家的一个重要日子——这群人认为以太坊是对商业甚至是文明的重大变革。以太坊经过了18个月的开发过程,在那天上线了。

在第一个以太坊软件开发公司(Consensus Systems共识系统®)的布鲁克林区的办公室里,我们率先见证了以太坊的发布。大约在早上的11:45,随着以太坊网络创建了它的“创世块”,四处都是人们击掌庆祝的声音,之后,大量的矿工们开始进行算力的竞赛,试图赢得第一个区块里的以太币——这是以太坊的货币。那天实在令人异常紧张。一阵特大暴雨的到来让东部河区域受到了影响,每一个人的智能手机上的紧急洪水警报声此起彼伏。

根据其网站的介绍,以太坊是一个运行去中心化应用(也就是智能合约)的平台。“系统会严格执行这些合约,而且这个系统并不会有故障时间、审查、诈骗或来自第三方干扰等因素的影响”。以太坊系统中的以太币(Ether)用于激励网络中的节点以实现交易的验证、网络安全的保护,以及就系统中“存在什么,发生过什么事”这个问题达成共识,这一点是有点像比特币的。不过与比特币不同的是,以太坊自带强大的开发工具,能够帮助开发者及其他人创建软件服务。这些软件服务的范围非常广泛,从去中心化游戏到股票市场都有所涉猎。

以太坊的概念最早是在2013年由维塔利克·布特因提出来的,他是一名俄裔加拿大人,当时才19岁。他曾经跟比特币的核心开发者争论,认为比特币平台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脚本语言,专门用于应用程序的开发。当比特币核心开发者拒绝了他的提议后,他决定创建自己的平台。可以说,ConsenSys是最早的一个尝试,公司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创建基于以太坊的应用程序。若要找一下历史上的例子做比喻的话,下面这个比喻是很明显的:维塔利克·布特因之于以太坊,就如同林纳斯·托瓦兹之于Linux系统一样。

当讨论到有关区块链及以太坊技术兴起的话题时,ConsenSys的联合创始人约瑟夫·卢宾说:“有一点对我来说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为这个破碎的经济和社会建造新的解决方案,而不是让大家继续浪费时间在大街上张贴各种海报。”1不要去占领华尔街了,直接发明属于我们自己的华尔街吧。

就如很多企业家一样,约瑟夫·卢宾有一个大胆的理想,他不仅仅要建造一个伟大的公司,还要解决世界的问题。他平静地说,该公司是“一个区块链相关的制作工作室,旨在搭建去中心化应用程序(大部分是在以太坊上的)”。这种描述是很低调的。不过,若ConsenSys在搭建的应用程序真的能得到实施和应用,将会有可能对现有的体系带来冲击,并为数十个产业带来深远的影响。这些项目包括一个分布式的三式记账会计系统;一个去中心化版本的Reddit(Reddit是一个非常流行的论坛,其中心化的管理机制让其饱受争议);一个为自主执行合约(又叫智能合约)而设的档案构造与管理系统;为商业、运动和娱乐业而设的预测市场;一个公开的能源市场;一个旨在与Apple和Spotify竞争的分布式音乐模式,不过,其实这两家公司也能使用这个应用程序2;以及一个为大规模协作、创作工作及扁平化架构的公司进行群体治理的一整套业务工具套件。

这个关于ConsenSys的故事,并不是与其在基于区块链的产品或服务上的雄心壮志有关,而是关于他们培育自己的公司的努力以及他们按照全体共治的思想在开拓管理科学的重要新领域。全体共治是一种协作方式,用自组织的架构取代了传统体系中的定义、分配工作的分层规划过程。“我目前并不想照搬现有的全体共治体系,我感觉它太僵硬了,架构化也很明显。不过,我们正试图将它的很多理念整合到我们的架构和流程中。”约瑟夫·卢宾说道。这些理念包括“采用动态的角色分配,而不是传统的固定职衔;分布式的,而不是委任的权力;透明化的规则,而不是办公室政治;快速的叠架而不是大规模地重构”,这些描述都适用于区块链的工作机制。ConsenSys的组织架构、创造价值的方式以及它管理自身的方法不仅与产业公司是不同的,与典型的网络公司也是不一样的。

约瑟夫·卢宾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更不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或自由主义者,这与加密货币运动里面的一些人不太一样。不过他确实认为若我们想资本主义继续存活下去,就必须继续做出改进,特别是舍弃那种基于“命令与控制”的层级化结构。他认为这种架构是不适用于这个由网络连通的世界的。他注意到即使在今天,大型的网络将世界连接在一起,让我们的沟通变得更廉价了,但层级化的结构还是存在的。比特币是与此结构相反的,“这是一个由全球人民组成的社会,可以在10分钟(甚至是10秒)内就发生的事实达成共识并做出决定。这显然为实现一个更有自主权的社会提供了机会。”他说道。人们的参与程度越高,繁荣的程度也就越高。

这是管理者角色的终结,但管理任务长存

ConsenSys是按照一个由所有的雇员(“成员”)开发、改进、投票后最终采用的计划进行运作的。与层级化架构不同的是,约瑟夫·卢宾将ConsenSys的这种架构定义为一个“枢纽”,而其中的每一个项目就像是一个“车轮上的辐条”一样,主要的贡献者会拥有其中的权益。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ConsenSys的成员可以选择工作的任务,并没有自上而下的任务。约瑟夫·卢宾说道,“我们尽可能地进行资源的共享,这包括软件部件的共享。我们组建小而敏捷的团队,但它们之间是有协作的。我们有不少即时的、开放的和丰富的沟通交流。”成员们选择在2-5个项目中工作。当其中一个人看到某项工作需要完成,他或她就会投入进去,根据他们的适合担任的角色或多或少地驱动其往一个有价值的方向发展。“我们经常讨论各种事情,所以人们对很多可能会被推动向前的事情都有一定了解,”他说。不过这些事情经常在变化。“敏捷意味着你需要动态调整你的优先级。”

约瑟夫·卢宾并不是老板。他在运营中的主要角色是顾问。“在很多情况下,人们请教我或其他人有关选择工作方向的事情。”他说。在Slack3及Github4这样的协作平台上,他暗示他们可能选择的方向包括“建造我们希望实现的服务和平台(甚至包括一些我们目前还不了解的)”。

成员的所有权明确地对这种行为做出激励。每一个人会直接或间接地拥有每一个项目的一部分:以太坊平台发行的代币,成员可以将其交换成以太币并转换到任何其他货币。“我们的目标是在自主性和相互依存之间达到一个良好的平衡”,约瑟夫·卢宾说道。“我们将自己视为紧密协作的企业家角色的集体。在某个阶段,可能需要表明真的需要完成某个事情了,如果没有人挺身而出揽下这个工作,那么就要为了这个角色先招聘一些人,或鼓励内部的人员去负责这件事”,约瑟夫·卢宾说道。不过,总体来说,“每一个人都是能够自我管理的成年人。我刚才有提到我们经常沟通吗?然后我们就做出自己的决定”。

这里面最适合的标语是敏捷、开放和共识:先识别出需要完成的工作,在热切并有能力完成该任务的人群中分发工作量,并就他们的角色、责任、补偿等问题达成共识,然后将这些权利归纳成“明确的、细节的、清晰的、自我执行的协议,可以作为我们关系中所有的商业角度相关事项的黏合剂”,他说道。一些协议是根据绩效进行支付的,而其他的一些会用以太币的方式分配在年薪中,而其他的一些更像是带有与项目相关赏金的“寻求参与”,这些赏金会取决于项目完成的程度,如书写一行代码。如果代码通过了测试,则该赏金就会自动被释放。“所有的事情都能在台面上进行,而且是足够透明的。激励机制是明确的、可细分的”,他说道,“这让我们更自由地进行沟通,拥有创新意识,并根据这些预期适应情况的变化。”

我们可否造一个新词,区块链公司(blockcom),即一个在区块链技术上建造和运行的公司?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即在以太坊平台上运行实现更多的像ConsenSys这样的公司,范围包括治理、日常运营、项目管理、软件开发和测试、雇佣和外包、补偿和资助。区块链同时也支持声誉系统,成员可以为每一个人作为协作者的表现评分,这样就能实现社区中的信任联盟。约瑟夫·卢宾说道,“永久存在的数字身份、人格及声誉系统会让我们更诚实,彼此之间行有更良好的行为”。

这些能力都让一个公司的边界变得模糊了。这其中并没有成立公司的默认选项。ConsenSys生态系统的成员们可以通过就战略、架构、资本、表现和治理达成共识并创建自己的分支项目。他们可以创建在一个现有市场上进行竞争的公司,或为一个新的市场提供基础设施。当公司发起后,他们可以改变这些设定。

企业的去中心化

区块链会为世界各地的公司减少摩擦。“更低的摩擦意味着更低的费用,因为有价值中介的价格是通过去中心化自由市场这种最高效的价格发现机制决定的。现有的市场参与者再也不能利用法律、监管、信息和权力的不对称性而在作为中介的角色中从交易里抽取过高的价值,甚至比他们提供的价值都高。”约瑟夫·卢宾说道。

ConsenSys有可能建造某种真正去中心化的自治组织吗?这种组织将会由其非人类的价值创造者拥有和控制,通过智能合约而不是人类的中介去管理吗?“全程都可以!”约瑟夫·卢宾说道,“这是一个运行在去中心化的全球计算底层的大规模智力集合,其中的人类或软件参与者可以各自执行其特定任务,也可以在自由市场中进行合作和竞争,这样的大型协作可以改变公司的架构”。为满足持续的客户需求(如实用性和维护),一些参与者可能需要在更长的时间段里留任;其他的一些人将会聚集起来去解决短期的问题,问题解决后就可以解散了。

如果用激进的去中心化和自动化流程移除人类参与者在决策制定中的参与度,这样会有风险吗(如失控的算法)?“我对机器智能并没有太大的担忧。我们将会与其一起进化,而且在可遇见的将来它将会为人类服务。它可能会在我们之上进化,不过那是没问题的。”他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它会占据生态位里的一个微小的位置。它会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相关时间尺度运作。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工智能与人类、一块石头或地质变迁的过程并不会区分开来。我们已经进化到很多物种之上了;这些物种有很多还生存得不错(在它们当前的形态下)”。

ConsenSys还是一个小型的公司。它的宏伟实验或许不能成功。不过它的故事提供了公司架构的巨变过程的一个视角,这个巨变可能帮助释放创新的动力,并利用人类资本的力量为财富的创造及繁荣服务。区块链技术带来了新型的经济组织及新的价值组合。一些分布式的公司模式正呈现出来——所有权、架构、运作、奖励和治理——这远远超出了鼓励创新、员工激励和集体行动的范畴了。这些东西或许就是实现一个更繁荣、更包容经济体长久所需的先决条件。

商业领袖们有机会对组织价值创造的问题进行重新思考。他们可以在区块链上商议、起草和执行协议;与供应商、顾客、雇员、承包商和自治的代理人无缝衔接;而且,他们还可以公开由这些代理人所组成的团队,让其他人都能看到,这些代理人也可以将他们的价值链中的过剩能力出租或授权出去。

改变公司的边界

在互联网发展的第一个时代,管理学思想家们(唐塔普斯科特也是其中之一)赞扬了网络化的企业、扁平化的公司、开放创新和商业生态系统,他们认为这些模式将取代工业化模式下的层级制度。不过,20世纪早期的公司架构基本上还是维持原状。即使是大型的网络公司也与杰夫·贝索斯、马里萨·迈耶、马克·扎克伯格等名义领袖一起采用了从上至下的架构。因此,这些现有的机构——特别是一些依靠人们的数据营利并以不透明的方式进行运作的机构,一些在频繁的数据泄露事件发生后却无须承担太大责任的机构,他们有什么理由希望使用区块链技术去将权力分散出去,提高透明度,尊重用户隐私和匿名性,并将那些财富远少于他们正在服务的用户的群体包容进来呢?

公司的交易成本与架构

我们先从一些经济学知识开始。在1995年,唐塔普斯科特使用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纳德·科斯的公司理论去解释互联网将会如何改变公司的架构。在他1937年写的《公司的本质》这篇论文中,罗纳德·科斯提出了经济里面的三种成本:搜索的成本(寻找创造某种事物所需要的所有正确信息、人员和资源);协调(使得这些人进行高效的协作);以及签订合约(为生产中的每一个活动进行人力和物力成本的谈判,保管商业机密及监管、执行这些协议)。他假设一个公司的规模会不断扩大,直到在公司内执行某项交易的成本大于在公司外执行该项交易的成本。5

唐塔普斯科特认为互联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公司内部的交易成本;不过我们当时想,因为互联网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访问,因此它会降低整体经济的成本,最终降低人们进入经济体系的障碍。是的,互联网通过浏览器和万维网的确降低了搜索的成本。它通过电子邮件、ERP这类数据处理应用程序、社交媒体和云计算等技术降低了协调方面的成本。很多公司从顾客服务和会计的外包业务中受益。市场营销人员可以直接与顾客交流,甚至将顾客转换为生产者(专业消费者,prosumers)。产品规划人员将创新的任务众包出去。生产商也受益于大型的供应网络。

不过,令人惊讶的现实是,互联网对公司架构的冲击并不明显。资本主义为人所知的基础依然是工业时代的层级化架构。网络确实让一些公司将生产流程外包到低成本的地区中。不过互联网也降低了公司内部的业务成本。

从层级制度到垄断

今天的公司仍旧保存着层级化的架构,大部分的活动都是在公司内发生的。管理者们依然将自己视为组织人才、无形资产(品牌、知识产权、知识和文化)及激励员工的良好模式。公司的董事会依然给公司高管和首席执行官们发放过高的报酬,远超于他们所创造价值的合理量度。这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产业结构还是在持续地创造财富,而不是繁荣。实际上,就如我们指出的那样,权利和财富越来越高地集中在大型企业当中,这方面的证据已经很明显了。

另一名诺贝尔奖得主奥利弗·威廉森也做出过同样的预测,6并指出了这种现象对生产力的负面影响:“我们足可以观察到,从自主供应(通过小型公司的集合实现)到(在一个大型公司里的)统一的所有权这个趋势是无可避免地伴随着激励的强度(在一体化的公司里激励会更弱)及管理控制(控制更广泛)这两个方面的改变”。7Paypal的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在他那本可读性极强、争议性极高的书《从0到1》赞颂了垄断机制。作为一个兰德·保罗的支持者,彼得·蒂尔称“竞争是为失败者们而设的……具有创造力的垄断体不仅对社会的其他方面是有益的;它们也是一个能让社会变得更好的强大引擎”。8

彼得·蒂尔或许对努力成为某个产业或市场的支配者这种行为的看法是对的,但他并没有证明垄断对顾客或社会整体是有利的。恰恰相反的是,在大多数民主化资本主义国家的竞争法体系是从一个相反的结论中衍生出来的。公平竞争的理念可以追溯到罗马时代,那时候触发某些条例可能会遭受到死刑的惩罚。9当公司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时,他们的增长速度可以是非常慢的,在公司内外抬高价格。即使在技术产业里,很多人认为垄断或许可以在短期内促进创新,但在长期会给社会带来危害。公司或许能通过为顾客提供他们喜欢的酷炫的产品和服务积累垄断优势,但这个蜜月期最终是会结束的。与其说他们的创新成果不再令人满意,倒不如说这些公司自身开始走向僵化。

大多数思想家意识到创新通常来自公司的边缘部门,而不是核心部门。耶鲁大学法学教授尤查·本科勒也认同这一点:“垄断势力或许有很多的金钱能投入到研发当中,但通常不会为创新所需的纯粹、开放的探索这种内部文化投入。互联网并不是来自垄断当中,而是来自边缘。Google并不是来源于微软。推特并不是来源于AT&T,更不是来源于Facebook”。10在垄断体制下,官僚主义的层级使得位于高层的高管们与市场信号和边缘位置的新兴技术隔离开来了,而在这些边缘位置里,各个公司在彼此之间、其他市场、其他产业、其他地区、其他知识学科及其他世代之间展开竞争。约翰·哈格尔和约翰·西利·布朗认为,“现在,创新潜力最高的地方是全球商业环境的外围位置,忽略这一点的话后果自负”。11

高管们应该为区块链技术感到兴奋,因为从边缘位置发起的创新潮流或许是前所未有的。举例来说,从主要的加密货币(比特币、黑币、达世币、未来币、瑞波币)到主要的区块链平台——为点对点众筹而设的Lighthouse项目、作为分布式登记处的“公证通”(Factom)、作为去中心化信息发送系统的Gems、作为去中心化应用程序的MaidSafe、作为分布式云的Storj以及作为去中心化投票机制的Tezos,下一个时代的互联网将会有真实的价值附加在上面,并为参与者提供真实的激励。这些平台有望保护用户的身份,尊重用户的隐私权等权利,确保网络运行的安全性,降低交易成本,这样即使是无法获得银行服务的人群也可以参与进来。

与现有的大公司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用品牌来彰显其可信性。通过将它们的源代码免费公开,并与网络中的每一个参与者分享权力,使用共识机制以确保正直性,并在区块链上公开地运行业务,这些技术为那些梦想破灭和被剥削的人群带来了新的曙光。因此,区块链技术还是提供了一种可靠的、高效的方法,不仅能消除中介成本,还能极大地降低交易成本,将公司变成网络,将经济权力分散开去,最终促进财富的创造和塑造一个更繁荣的未来。

1.搜索成本——我们如何寻找新的人才和新的顾客?

我们该如何寻找所需的人员和信息?在我们寻求将市场的资源用在公司内部运作时,我们该如何判断他们的服务、商品和能力是否是最好的?

虽然公司的架构基本上保持不变,但互联网的第一个时代极大地降低了这些方面的成本,并促进了一些重要的改变。各种业务的外包只是一个开始。通过使用创意集市(Ideagoras,一种交易创意的公开市场),像宝洁这样的公司正寻找有资质的人们对产品或流程进行创新。事实上,宝洁公司的60%的创新成果是来自于公司之外的,即通过搭建或利用像Innocentive或Inno360这样的创意集市实现。而像加拿大黄金公司这样的公司已经提出了一个公开挑战,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聪明的头脑去解决它们最难的问题。加拿大黄金公司将其地质数据和知识在公司范围外公开发表,从而发现了价值34亿美元的黄金,使得该公司的市值翻了一百倍。

现在,想象一下若拥有对万维账本(World Wide Ledger),即一个存储了世界上大部分结构化信息的数据库的搜索能力,会带来什么新的机会?谁将某个发现成果转卖给了谁?价格如何?谁拥有这个知识产权?谁有能力处理这个项目?医院的员工有什么医学技能?这场手术是谁主刀的,结果如何?这个公司存下了多少碳排放额度?哪个供应商有中国市场的经验?哪个承包商会根据它们的智能合约及时交货,而且不超出其预算?这些问题的结果将不会是简历、广告链接或其他推送出来的内容;它们将会是交易历史、个人和公司可证明的业绩,并通过声誉度进行排序。这个场景你明白了吗?以太坊区块链的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因说道:“区块链将会降低搜索成本,将问题分解,让你能够拥有平行化聚合和垂直化聚合的机构组成的市场。这是前所未有的。现在,你有了一个能执行所有事情的工具。”12

现在,有几个公司正在搭建为区块链而设的搜索引擎,这显然是与其中潜藏的机会有关的。Google的愿景是对世界上的所有信息进行整理。考虑到这个新兴的平台有可能包含世界上的所有信息,Google已经调派了不少的人员进行调查。

互联网的搜索和区块链的搜索还是有一些明显的差异。首先是用户的隐私权。在区块链上,虽然交易是透明的,但用户对个人的数据有控制权,并可以决定将这些数据用在哪些方面。他们可以匿名地参与进来,至少是以伪匿名(通过假名实现的匿名)或部分的匿名性的方式进行参与。若用户决定公开某些信息,其他有兴趣获取这些信息的参与者就能进行搜索。区块链理论家安德烈亚斯·安东诺普洛斯称“若你想实现匿名交易,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区块链对透明性的支持比对匿名性的支持更显著”。13

很多公司都需要对招聘流程进行重新的思考和设计。例如,人力资源或雇员管理人员将需要学习如何用区块链进行是/否问题的查询:你是人类吗?你有一个应用数学的博士学位吗?你能用Scrypt、Python、Java或C++写程序吗?你从1月开始到明年6月能全职工作吗?以及其他的资质。这些查询将会在招聘市场上寻找人们的信息并给出符合条件的名单。他们也可以让预期中的人才将他们相关的专业信息放在区块链上并给予一定的报酬,这样就能用于查询了。人力资源部门的人员必需掌握声誉系统的用法,在不需要获取与职位无关的信息(年龄、性别、种族、祖国)时就能与该人进行互动。他们也需要一个能够在不同维度的开放性之间能够自由切换的搜索引擎(从全面的隐私保护到全面的信息公开之间)。它能够终结来自潜意识的甚至制度上的偏见,移除猎头公司或高管招聘的费用。若要找一个不利的因素,那就是精确的查询会带来精确的结果。意外发现某种人才的机会将会变得越来越小——在以前,这种人才可能缺乏相关的资质,但学习能力非常强,也能为公司带来急需的创造性成果。在新的技术下,这样的人才可能就难以被发掘出来了。

这在市场营销中也有类似的情况。公司可能需要付费获取潜在顾客的“黑盒子”以读取他们的信息,并决定这个顾客是否能成为公司的目标受众。这个顾客可能会在全局状态下隐藏特定的信息(如性别),毕竟即使是一个“不是”的答案也是很有价值的。不过这种做法会让公司在查询时无法了解“是或否”答案之外的信息。首席营销官和营销机构将需要重新考虑任何基于邮件、社交媒体和移动终端的市场营销方式:基础设施或许会将沟通的成本降低到0,但顾客将会要求提高相应的费用以补偿阅读公司信息所浪费的时间。换句话说,你需要付费给客户才能让他们了解你的推销信息,不过你可以对查询过程进行量身定制(只面对特定的受众),这样就能在无须侵犯隐私的情况下精确地将信息送达到你的目标受众中。在新产品研发的每一步,你可以用不同的查询进行测试,了解不同的微小受众市场。我们可以将它称为“黑盒子营销”。

另一个区别就是搜索可以是多维度的。当你今天在万维网上搜索时,你会及时地搜索到一个快照,这个快照是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间进行索引的。14计算机理论家安东诺普洛斯将这种现象称为二维搜索:水平化(在网络范围内进行广泛的搜索)和垂直化(对某个特定的网站进行深度的搜索)。第三个维度是顺序,以观察信息上传的先后次序。“区块链可以增加时间这个额外的维度,”他说道。用三维的方式对曾经发生的所有事的记录进行搜索,这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为了证明这一点,安东诺普洛斯在比特币的区块链上进行搜索,发现了那个著名的(也是首个)商业交易记录——一个名为拉斯洛的人用10000个比特币购买了两个比萨。“区块链提供了一个几乎是考古学一般的记录、一个深度的发掘结果,能够永久地保存信息。”(为了省去你计算所花费的时间,若那个比萨的价格是5美元,而那时候1美元能购买2500个比特币,那么截至行文之时,这个比萨的代价已经有350万美元的价值了……不过这已经偏题了。)

对公司来说,这意味着需要有更好的判断力:管理者们需要雇用那些已经展示出有良好判断力的人才,因为错误的决定带来的后果无法再回撤了,也无法操控事件发生的顺序,无法对某个高管声名狼藉的行为做出抵赖。对那些非常重要的决定来说,公司需要实施内部的共识机制,所有的股东都需要就某个项目涉及的关键问题进行投票,以免到时候他们都以“我之前不知道这事”的态度来抵赖。或者,可以使用预测市场去测试各种场景。如果你是未来的安然公司的高管,你就无法推卸责任了。对新泽西州的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来说,就不太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检察官声称自己不知道任何关闭乔治·华盛顿大桥的计划。

第三个区别是在价值方面的:互联网上的信息非常多,不太可靠,而且是可以销毁的;而区块链上的信息是稀缺的、不可篡改的及永久保存的。安东诺普洛斯对最后的这个特性是这样描述的:“如果有足够的经济激励实现区块链的长期保存,则它持续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可能性不可低估”。

这是一个神奇的概念。区块链作为一个像考古学意义上的记录,就如同亚述和美索不达美亚的古老石板那样。纸质的记录是短暂的、容易灭失的,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古老的信息记录形式的石板,则是最具持久的。可以想象它在公司的架构中将会带来的影响。想象一下若有一个永久的、可搜索的重要历史信息的数据库,就如金融的历史一样。公司负责填写如下材料(财务报表、年度报告、给政府或捐赠者填写的报告、为潜在雇员/客户/顾客设计的营销材料)的人员可以从这个公开的、不可篡改的公司视角开始执行他们的工作,甚至增加一些过滤层,让股东可以简单地查看所需的数据。公司也可以有交易相关的行情显示系统和指示板,一些是用于内部的管理流程,一些是用于公开的。这一点是肯定的:你的所有竞争对手将会把这些数据源和指示板作为他们的竞争对手研究项目。那么,你为何不将这些信息放到网站上,让所有人都访问你的网站呢?

这让公司更有动力去在公司之外寻找资源,这样他们对候选对象的质量和记录都能有更多的了解,不论这些对象是个人还是公司。

像ConsenSys这样的公司正在开发身份系统,让职位的候选人或候选承包商可以编写自己的个人形象,以向雇主透露相关的信息。它无法以中心化数据库那样的方式被入侵。用户有动力给自己的个人形象贡献数据,因为他们拥有并能控制这个形象,其隐私保护是可以进行配置的,而且能利用自己的数据实现经济利益。这是与像领英(LinkedIn)这样的公司不一样的,领英是一个由大公司拥有、实现经济价值但并没有实现彻底安全性的中心化数据库。

罗纳德·科斯和奥利弗·威廉森之前有可能想象到有一种平台能将搜索的成本降低,从而让公司可以在自身以外寻找耗费更低、绩效更好的资源吗?

2.签约成本——我们究竟同意做什么?

我们如何与其他人达成协议或签订合约?降低公司所需人才或资源的搜索成本只是第一步,但这远远不足以让公司出现明显的改变。所有的参与方都必需就协作的问题达成一致。公司存在的第二个原因是合约上的成本,如价格商议、确定功能、描述供应商货物或服务的条件、监管并执行条款相关的成本,以及在一方违约时采取的补救措施。

我们一直都有某种社会契约以及对专门的角色关系的理解,如部落里的一些人负责打猎并保护部落,而另一些人将部落集中起来并提供庇护。实时的物物交换从人类文明发端时起就存在了。合约则是更为近代的事情,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交易“承诺”而不只是财产了。口头的协议已经被证明是很容易被操纵或记错的,目击证人也是不可靠的。怀疑和互不信任阻碍了陌生人之间的协作。合约需要立即填写,除了外部的强制力外,合约本身并没有强制条款执行的正式机制。书面的合约是一种归纳义务、建立信任和树立期望的方式。书面合约在某人无法信守承诺或意外发生的情况下提供指引作用。但这些作用都无法在真空中存在,这必需依赖于一个认可合约和执行每一方权利的法律框架。

今天,大多数合约还是由原子(纸张)而不是数位(软件)构成的。因此,它们有极大的局限性,通常只用于记录某项协议。就如我们可能看到的那样,如果合约具有软件的性质(在区块链上的智能、分布式的存在),那么其可能性将会是无限的,而不仅仅会让公司更容易地与外部资源进行协作。可以想象一下,若《美国统一商法典》是在区块链上实现的,那影响会是怎样?

罗纳德·科斯和他的接班人们声称在公司内签订合约的成本要比在外部的市场上低很多,即一个公司实质上是为创建长期合约而设的媒介,这是因为签订短期合约所需的成本太高了。

奥利弗·威廉森进一步阐述了这个想法。他认为,公司存在的目的是解决冲突(主要是通过在公司内的各个参与方签订合约)。在公开市场上,法庭是唯一的纷争处理机制,它的成本很高,耗费时间,而且经常无法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还有,他认为在诸如诈骗、其他非法活动或利益冲突的例子里,根本就不存在市场纷争处理机制。“事实上,内部机构的‘合同法’是具有宽容性的,这一点让公司就成为组织内部的上诉法庭。这也是公司能够行使市场无法达成的命令的原因。”15奥利弗·威廉森将公司看成是一个为契约安排而设的“治理架构”。他认为组织架构对降低管理交易的成本是有意义的,还有“依赖于合约而不是选择,时常会让我们对复杂经济组织的理解变得更深入”。16这在对经济组织的学习过程中是一个经常出现的场景,迈克尔·詹森和威廉·梅克林这两位经济学家将这个问题解释得非常到位。他们认为机构实体只是由一堆合约和关系所构成的集合。17

今天,一些博学的区块链思想家们已经认真思考这个观点。以太坊的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因认为公司的代理人(如高管)只能在经过如董事会这样的机构批准后才能将公司资产用在特定的用途,而董事会这类机构又要向股东负责。“如果一个公司做了某件事情,那是因为董事会同意这个事情应该做。如果一个公司雇用了员工,那这意味着此雇员同意在特定规则集合下(特别是涉及报酬的事项)为公司的顾客提供服务,”维塔利克·布特因写道。“有限责任公司意味着特定的人群在行事时能够降低对来自政府的法律诉讼的担忧,即一群人行事时享用比个人单独行事时更多的权利,不过他们最终还是人。无论如何,这还是由人和合约构成的。”18

通过降低合约成本,区块链让公司更开放,并在公司边界之外发展新的关系,这就是区块链可以实现的事情。以ConsenSys为例,它可以在不同的成员集合之间构造复杂的关系,一些是在公司内的,一些是在公司外的,一些处于中间的状态。智能合约代替传统的管理者对这些关系进行管理。成员们自己安排到项目上,定义好所认同的可交付成果,并在交付成果后得到报酬——这一切都在区块链上完成。

(1)智能合约

这个世界变化的速率正为智能合约设下舞台。越来越多的人不仅“能使用计算机”,还“能熟练地使用计算机”。就如交易活动展示出来的迹象一样,这个新的数字中介与其纸质形态的前任的属性有着显著的差异。就如密码学家尼克·绍博指出的那样,它们不仅能够获取更大范围的信息(如非语言性的传感器数据),而且是动态的:它们能够发送信息并执行特定的决定。就如尼克·绍博说的那样,“数字媒体能够执行计算、直接操作机器并以远高于人类效率的方式进行推理”。19

出于本文讨论的目的,我们将智能合约定义为是一种能够为个人和机构之间的协议提供保护、实施、结算执行的计算机程序。因此,它们可以在商讨和定义这些协议的时候提供帮助。尼克·绍博在1994年提出了这个概念,而那年第一个网页浏览器网景(Netscape)也在市场上推出了:

“智能合约是一个用计算机处理的交易协议,能够执行合约的条款。智能合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通用的合同条件(如支付条款、扣押权、保密性甚至是执行),减少因恶意行为或意外带来的争议,并减少对可信任的第三方中介的依赖。相关的经济目标包括降低因诈骗而导致的损失、仲裁和执行成本以及其他交易成本。”20

那时候,智能合约只是一个概念,因为当时的技术无法实现尼克·绍博提到的这种特性。那时候有类似电子数据交换(EDI)这样的标准格式,可以在买家和卖家的电脑之间传输结构化的数据,但并没有真正能够触发支付及金钱换手的技术。

比特币和区块链可以改变这些事情。现在,交易各方可以达成协议,当他们满足协议规定的条款时就能自动地进行比特币的交换。更简单的例子是,你的姐(妹)夫也无法抵赖在曲棍球赛事上参与的赌注了。有个没那么简单的例子是,当你购买了一个股票,交易可以即时结算,而股份能及时转让给你。还有,当承包商提交了满足特定规格的软件时,他们就能得到报酬。

用于执行功能有限的智能合约的技术手段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合约是经过商议的一个交易,而且在交易开始前就具有效力。安德烈亚斯·安东诺普洛斯用一个简单的例子进行了解释:“如果我和你现在同意我将会为你桌面上的那支笔付款50美元,这完全是一个有效力的合约。我们可以说,‘我承诺我会付50美元购买你桌上的那支笔,’而你的回应是,‘是的,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就是法律上的‘要约、承诺和对价。’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而且可以在法院里执行。这与我们所做出的承诺的技术实施方案是无关的”。

对安德烈亚斯·安东诺普洛斯来说,区块链之所以吸引他的兴趣,原因是我们能够在这个内置了结算系统的去中心化技术环境中履行各种金融义务。“这是非常酷的”,他说,“因为我现在可以真的为了这支笔付款给你,你可以马上看到这些钱,然后你将这支笔放到邮件中,我可以进行验证。这显然增加了我们做生意的机会。”

法律专业产业正慢慢地接触这个机会。就如每一个处于中间位置的人一样,律师也可能受到去中介化的影响,最终需要适应这个趋势。智能合约研究这样的专长可能是那些想引领合同法创新的律师事务所的重大机会。不过,法律产业并不是以探索新领域著称的。法律专家(也是一个关于区块链的新书的共同作者)亚伦·赖特告诉我们,“律师们的反应是很慢的。”21

(2)多重签名:智能的复杂合约

不过,或许你会说智能合约的复杂性和耗时的商议过程所带来的成本超出了公开边界所能带来的好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若合作伙伴们能够事前决定一个协议的条款,那么其监视、执行和结算成本将会极大地降低,甚至可能完全免除。还有,结算可以实时发生,甚至全天都能在几微秒的时间内完成(取决于具体的交易)。更重要的是,通过与更高级的人才展开合作,公司可以实现更好的创新成果,提高自身竞争力。

我们来考虑一下使用独立承包商的案例。在数字化交易的早期,区块链只适合用于最简单的双方交易。例如,若艾丽斯(Alice)需要一个能快速帮她完成代码的人,她可以很快地在一个合适的讨论区以匿名的方式发布一条“需要程序员”的信息,然后鲍勃(Bob)就能看到这条信息。22若价格和时间点都合适,鲍勃就会发送一些以前的工作成果案例。如果他的案例满足艾丽斯的需求,艾丽斯就会出价。他们同意如下的条款:艾丽斯会立刻发放一半的费用,而剩下的一半费用在代码接收完并成功测试后才会发放。

他们之间的合约是很简单的,包含了一个雇佣的要约及接受该工作的答复,而且不需要用书面的方式写出来,不过他们在区块链上的互动还是使得这些条款被记录下来了。他们对比特币的所有权是与数字地址关联起来的(一长串字符),这个地址有两个部件:作为地址的公钥和有权访问该地址的任何代币的私钥。鲍勃将他的公钥发给艾丽斯,然后艾丽斯将款项汇到这个地址中。网络将该次转账记录下来了,并将那些比特币与Bob的公钥钱包关联起来。

如果这时候鲍勃决定他不想完成这个项目呢?在这个双方的交易中,艾丽斯并没有太多的选项。她无法让她的信用卡公司撤销这笔交易。她(还)不能到民事法庭并对鲍勃提出合同违约诉讼。除了一个随机生成的字母数字代码及一个在线的广告,她无法得知鲍勃的身份,除非鲍勃在一个中心化的平台发布了可用于追踪其身份的广告,或他们通过一个中心化的服务交换了邮件。她倒是可以表明鲍勃的公钥是不能再被信任的,因此降低了他作为程序员的声誉度。

若无法信任其他人执行区块链外的交易,这个交易有点像囚徒困境了:它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信任。声誉度系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这个不确定性。不过我们需要往这个匿名和开放的系统中引入信任和安全性。

在2012年,“比特币核心开发者”加文·安德烈森往比特币协议中引入了一类新的比特币地址,名为“pay to script hash,P2SH。”它的目的是让一方“注资实现仲裁形式的交易,无论这交易的复杂程度如何”。23各方使用多重认证签名或秘钥而不是单一的私钥去完成一个交易。社区通常将这个多重签名特性简写为“miltisig”。

在多重签名交易中,各方就以下两个问题达成共识:生成了多少把钥匙(N),以及需要多少把钥匙(M)才能完成一个交易。这就叫M/N签名计划(安全协议)。想象一个带锁的箱子,你需要多把物理钥匙才能打开。通过这个特性,鲍勃和艾丽斯可以事先委托一个中立的、利益无关的第三方仲裁者帮助他们完成交易。这三方中的每一方都会持有1/3个私钥,要访问转账后的资金就需要有任意两个私钥的签名。艾丽斯会将她的比特币发送到一个公开地址。这时,这些资金可以被任何人查看,不过没人可以访问。当鲍勃看到这些资金已经被发送过来了,他就履行自己的合约义务。若验收的时候艾丽斯认为鲍勃的商品或服务是无法令人满意的,而且她感觉受到欺骗了,这时她可以拒绝给鲍勃提供第二把钥匙。这两方将会求助于仲裁者(第三把钥匙的持有者),以帮助他们解决争议。仲裁者只在争议发生后进行干预,在任何情况下他们自己都无法接触到这些资金,因为这是一个由智能合约实现的机制。

若要远程签订合约甚至是自动化签订合约,你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信任系统会根据协议实现你的权利。如果你不能相信另一方,你就必需相信争议解决机制以及(或)其后的法律体系。多重签名技术使得那些刻意保持公正的第三方能在匿名交易中引入安全性和信任。

多重签名技术越来越流行了。一个名为Hedgy的初创公司正使用多重签名技术创建期货合约:各方就一个将来交易的比特币价格达成共识,只交换其差价。Hedgy从来不持有抵押品。各方在执行日之前将抵押品放置到一个多重签名的钱包中。Hedgy的目标是将多重签名作为智能合约(完全自执行,验证透明化)使用的基础。24可以将区块链视为是在匿名性和开放性之间的辩证产物,而多重签名能够平衡这两个方面的需求。

另外,智能合约能够改变人力资源主管的角色。人力资源部门需要明白人才在公司内外都是存在的。使用智能合约以降低与外部资源建立关系的成本,这是他们需要应对的一个挑战。

3.协调成本——我们应该如何协同工作?

假设你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才,也建立了相应的联系。那么,你该如何管理他们呢?罗纳德·科斯在他的文章中时常提及协调、匹配和规划不同的人、产品和流程以实现一个高效地创造价值的企业及这些工作所涉及的成本。与那些认为公司内部是有着内部市场的经济学家不同的是,罗纳德·科斯认为“若一个工人从A部门转移到B部门,他转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价格的相对改变,而是因为他接到了命令”。25换句话说,市场通过价格机制调配资源,而公司通过权威的命令调配资源。

奥利弗·威廉森继续进行了阐释,他认为有两种较为显著的协调系统。第一种(市场机制)是在去中心化的资源及其相关需求和机会调剂过程中的价格机制。而第二种(传统机制)是“公司采用一种不同的原则,即层级化——通常是用权力去影响资源调剂”。在过去数十年,层级化机制一直备受争议,人们认为它在扼杀创新、降低主动性、降低人力资本的价值,及通过不透明的运作机制推卸责任。有一点是确定的,很多层级化的体系最后变成了生产力低下的官僚主义体系。不过,虽然层级化这个概念的口碑很差,但作为层级化体系最有力的拥护者之一,生于加拿大的心理学家埃利奥特·雅克(Elliot Jacques)在1990年的《哈佛商业评论》的一篇经典文章里说道,“经过35年的研究,我认为管理体系的层级化对大型机构来说是最高效、最坚强、实际上也是最自然的架构。若有合适的架构,层级化可以释放能量和生产力,使生产力合理化,并鼓舞士气”。26

问题就在这里,在近代的商业历史中,很多层级化的体系效率并不高,甚至令人啼笑皆非。重要证据是《呆伯特法则》(Dilbert Principle),这是史上销量最高的管理学书籍,作者是斯科特·亚当斯。下面这段对话是摘自漫画《区块链技术上的呆伯特》:

管理者:我认为我们需要建造一个区块链。

呆伯特:糟了。他真懂自己说的东西吗?还是在一个交易杂志的广告里看到的?

呆伯特:你希望你的区块链是什么颜色的?

管理者:我认为淡紫色的内存最多。

在上述例子中,斯科特·亚当斯描绘了层级化结构出现问题的其中一个标志——管理者在获得一定权力后却无法了解实现有效的领导技能所需的知识。

与具有进步管理思维(如何实现高效、创新的组织)相结合后,第一代的互联网让具有此类思维的管理者们改变了工作布署及业绩、赞誉和晋升机制运用的从上至下的架构。

不管怎样,中心化的层级体制是一种惯例。从互联网的早期开始,人们就注意到其去中心化、网络化和赋权的特性。小组和项目开始成为内部组织架构的基础。电子邮件让人们可以在机构内的组织孤岛之间进行相互协作。社交媒体降低了内部协作的成本和交易成本,公司能够更容易地与供应商、顾客和合作伙伴连接起来,这也使得公司的边界不再那么封闭了。

不过,现今的商业化社交媒体工具正在帮助很多公司实现一个新层次的内部协作体系。作为真正权力去中心化的标志,赋权在商业领域中非常重要;而一些公司已经在试验或实施从矩阵管理到全体共治这类新概念,其成效各有不同。

实际上,现在很多人已经达成共识,认为责任、职权和权力的分散通常会带来积极的结果:实现更好的商业功能,顾客服务及创新。不过,这样的机制在实践中谈何容易。

互联网也没有降低经济学家们所谓的“机构成本”,即为确保公司内每一个人都是根据雇主利益行事所耗费的成本。实际上,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是的,这个故事里出现了不少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认为这些公司的庞大体积及明显的复杂程度提高了机构成本,即使在公司的内部交易成本已经大幅下降的情况下。因此,这也导致了首席执行官与一线员工之间存在巨大的薪酬差距。

那么,区块链技术在这个问题上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它能够如何改变公司内部管理和协调的方式?通过智能合约和空前的透明度,区块链不仅能够减少公司内部和外部的交易成本,也能极大显著地降低机构在各个层级的管理成本。这些改变又会让人们更难通过投机取巧去欺骗系统。这样,公司不仅能降低交易成本,还能解决最明显的问题即机构成本。尤查·本科勒告诉我们,“区块链让我最为兴奋的地方是它让人们能够以一个组织所具备的持续和稳定特性互相协作,但不会有组织里面那种层级机制”。27

这也意味着管理者应该准备迎接在协调资源和行事过程中所需要的极大透明度,因为股东这时将能够观察到这个过程中的低效问题、不必要的复杂性、高管的薪酬与其实际贡献价值之间的巨大差距。记住,管理者并不是公司所有者的代理人;他们在公司里扮演的是中介角色。

4.建立信任所需的代价——我们为何要互相信任?

就如我们已经解释过的那样,商业和社会中的信任是对另一方将会做到诚实、考虑对方利益、承担责任和透明性的一种期望——即预期他们会以正直的原则行事。28建立信任需要解决很多问题,而很多经济学家和其他学者认为垂直化管理的公司存在的原因是因为在公司内部建立信任要比在公开市场上容易得多。在这个诚信状态不容乐观的时代,公司所面临的挑战不仅是解决“能信任谁”的问题,还有如何能让外部的资源对公司产生信任。

确实,经济学家迈克尔·詹森及其同事们认为正直性是一个生产要素,这并不是他们的首创,不过他们的论述是最有说服力的。他们认为在金融世界里看似永无尽头的骗局及其对价值和人类福祉所带来的严重影响表明了往金融体系中引入更多的正直性是非常重要的。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在金融经济体系里“显著提高经济效率、生产力及聚集人类福祉”的机会。对他们来说,“正直性对个人或组织来说有着重要的经济意义(对价值、生产力、生活质量等因素而言)。确实,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正直性与劳动力、资本和技术有着同样的重要性”。29

一系列违反正直性的举动让华尔街失去了人们对它的信任(甚至差点就把资本主义终结了)。不过它们已经改变了吗?它们以后会改变吗?在过去,公司的社会责任的推崇者认为公司“可以通过做好事走向成功。”我们还没看到过相关的证据。很多公司通过作恶的行为赚取了不少的利润,如通过在发展中国家剥削员工、将污染这类的成本转移到社会上以及凭借垄断地位盘剥顾客。2008年的金融危机确实让我们看到了一些公司“因作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大型的银行经历了重大的损失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在2008年之前它们之中有不少银行每年赚取20%以上的净资产收益率,而今年有不少银行的经资产收益率已经显著低于5%了,甚至有一些银行连资金成本也没法赚回来,从一个股东的角度去看,这种银行不应该再存在了。30

若从现实考虑,华尔街有可能听从迈克尔·詹森的劝告并以正直的要求行事吗?当然了,赚取私利和短期收益的倾向在西方金融体系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现在来考虑一下区块链技术和数字货币。如果各个参与方无须互相信任,也可以根据诚实、承担责任、考虑对方利益和透明性的原则行事——因为这些是金融体系技术性平台的根基,这样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史蒂夫·奥莫亨德罗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若有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人希望购买我在售卖的一个东西,我将会保持高度的警惕性,我不会接受一笔来自尼日利亚的信用卡或支票付款。现在,通过这个新的平台,我知道我可以信任这个平台,而且不需要引入因建立信任关系所需的成本。因此,它能让以前不太可能的交易方式具有可行性”。31

这样,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并不需要将正直性植入到他们的DNA和行为之中;区块链的发明者已经将正直性植入了软件协议里,并将它部署到整个网络中,这为金融服务产业带来了一个新的公共设施。这个好消息意味着金融服务产业能够重新构建并持续维护信任。

区块链技术能极大地降低搜索、合约、协调和建立信任的成本,对公司来说,这不仅能够更容易地对外开放,也能与外部的参与方建立信任关系。在这种机制下,为自己谋取利益也意味着实现每一个人的利益。欺骗这个系统的成本远远高于依据该系统设计原则去行事的成本。

这并不是说公司品牌甚至行事伦理是不重要的或不再被需要了。区块链帮助确保正直性,因此信任是在双方之间的交易中存在的。它也帮助实现透明性,这是一个信任的关键要素。不过,就如作家和技术理论家戴维·蒂科尔所说,“信任和品牌不仅是确保完成一项交易。它们还是与质量、乐趣、设备或服务的安全性、威望及从容性有关的。在今天全球气候变暖的大环境下,营造最佳品牌的方式是透明性,以及产出对环境、社会及经济负责的可证实的重要结果”。32

通过智能合约,高管们就需要对其行为负责了。通过软件的执行和结算,他们必需履行他们的承诺。公司能够以高度的透明性将各种关系进行编程(安排),这样每一个人都能够了解到各方的角色和责任。总的来说,不管他们是否愿意,也必需以一个考虑其他参与方利益的方式行事,因为这个平台要求这样做。

决定公司边界

总的来说,让公司与其供应商、顾问、顾客、外部的同业社区及其他机构分离开来的边界将会越来越难定义了。或许同样重要的是,它们将会不断地改变。

即使有了区块链,公司还是会继续存在的,因为在公司内部进行搜索、合约管理、协调和建立信任的机制相比于公开市场来说性价比是更高的(至少对很多事情而言)。有一种想法被称为“自由职业国”,即人们可以在公司的边界之外工作,这种想法是一种错觉。创建了区块链研究学院的梅拉妮·斯旺说道,“公司需要什么样的规模才能实现最佳的业务效率?这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人们有时作为个人或在线自由职业者参与工作。”对她而言,将会有新型的“由围绕项目达成合作关系的个人或组织所构成的灵活性极强的商业实体”。她将这种新式的公司形式看成是行会,行会是在工业化以前的时代,由在某个特定的城镇一起工作的商户或店主组成的联合体。“我们还是需要有组织承担协调机制。不过这种新型的团队协作模式的具体架构现在还不是很清晰。”33

今天,我们时常听到“公司应该关注他们的核心”的看法。不过,当考虑到区块链技术将会带来交易成本的下降时,什么是公司的核心?在公司的核心总是不停变化的情况下你如何对其进行定义?

看来,每一个人对与公司生产力和竞争力最大化相匹配的规模有着不同的定义。我们考察的很多公司对此并没有清晰的看法,似乎是选择了鲍勃·迪伦(Bob Dylan)的方法去决定什么是内部的、什么应该是外部的(“你并不需要一个气象员也能知道风向”)。例如,后勤部门处理流程经常被描述成一种“容易的事”,但其依据并不明显。

有一些观点是更严密的。根据加里·哈梅尔和C.K.普拉哈拉德提出的核心能力的观点,公司通过掌握某种能力实现竞争优势。公司所掌握的核心能力对其至关重要,而其他的一些能力可以从外部获取。34不过,公司或许会掌握一些与其关键任务无关的活动。这些能力还应该保持在公司内吗?

战略专家迈克尔·波特对此有一种隐含的看法,即竞争优势来源于活动,特别是来源于互相强化的活动所组成的网络(作为一个整体,这些活动难以被复制)。这其中重要的并非业务的某个环节,而是它们是如何互相联系并在一个独特的活动系统中互相强化。竞争优势来源于由各种活动所组成的系统的整体;系统内的任何个体活动可以被别人模仿,但竞争者们无法实现同样的好处,除非他们有办法复制整个系统。35

其他人认为公司总是应该保留与关键任务相关的功能和能力——为了生存和走向成功,公司必需认清楚这一点。但对电脑公司来说,制造电脑是关键;不过戴尔、惠普和IBM将这些活动的大部分外包给Celestica、Flextronics或Jabil这样的电子产品制造服务公司。对一个汽车生产商来说,车辆的最终组装是关键任务,但宝马和梅赛德斯将这些活动外包给了麦格纳(世界第三大汽车零部件供应商)。

斯坦福商学院教授苏珊·阿西的论点颇有说服力:“可能会有一些关键任务的功能,如大数据的收集和分析工作,这些事情若搬到公司外进行的话风险是比较高的,即使你在这个领域并没有独特的能力”。36确实,可能会有一些如数据分析这样的事情,其生命力取决于独特的能力,这对在外面寻找合作伙伴可能会带来一些相关的风险。不过,其实可以在战略上利用外部资源去建立内部的能力。

我们的观点是公司边界定义的起点是了解你的产业、竞争者和有获利型成长空间的机会——并用这些知识作为建立一个商业战略的基础。然后,区块链开创了建立网络和联系的新机会,每一个管理者和知识工作者需要随时考虑这点。公司边界的选择并不是简单地由高管们决定,那些希望为创新和高绩效而掌握最佳能力的人都可以参与进来。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是需要提一下的,就是你不能将你的公司文化外包出去。

分析模型

若考虑到区块链技术能如何用于公司外部资源的利用上,公司现在对那些与竞争力至关重要的商业活动或功能可以做出定义了——它们是关键任务,同时也具备足够独特的特性,以确保差异化价值的实现。(参考图4.1.)

图1 业务核心能力

不过,这个“入-出”的模型只是在任何特定阶段对公司边界进行定义的起点。在定义“什么是最基本的”这个问题上,公司需要考虑其他什么因素?至于将活动外包还是在公司内实现的问题上,有什么因素会影响这个选择?

破解你的未来:边界的决定

当考虑公司边界如何定义的问题时,公司应该开始用区块链对以下事项进行全方位观察并达成共识——在它们的业务中,什么是唯一的,什么是关键任务?我们来重新讨论约瑟夫·卢宾和ConsenSys的案例,毕竟它们预示了基于区块链的企业的运作手法。记住,ConsenSys仍处于早期阶段,它的业务可能会受到很多不利因素的影响。我们仍然还是可以从这个公司的例子中进行学习。

1.有什么合作伙伴可以更好地完成某项工作?具体来说,我们如何能利用新的“群众生产”社区、创意集市(ideagoras)、开放平台及其他区块链商业模式来获益?ConsenSys这个公司能够将一些杰出的专家组织起来完成工作,即使很多专家是在公司的边界之外的。

2.在区块链技术下,公司边界的经济学问题是什么——合作的交易成本与在公司内部保留、开发某项业务的成本哪个更高?你能开发一个核心元素是模块化的、可重用的智能合约套件吗?ConsenSys使用智能合约以降低协调成本。

3.技术上的互相依赖性与模块化相对比,程度如何?如果你对那些能够实现模块化的商业部分进行定义,那么你就可以很轻易地在公司外部重新配置这些部分。ConsenSys对软件开发制定了标准,并提供对多种软件模块的访问权,这样它的合作伙伴们能够在上面搭建应用。

4.你的公司在管理外包工作这方面的能力如何?智能合约能增强那些能力并降低成本吗?从一开始,ConsenSys就是一个区块链公司,其首席执行官约瑟夫·卢宾拥抱该科技和一种经过改进的全体共治制度,我们也能看到那七个设计原则在发挥作用。

5.有人认为这其中存在机会主义的风险,即一个合作伙伴可能会蚕食你的基本业务,就如有观点认为富士康可能会蚕食智能手机厂商的业务一样,这其中的风险有多高?ConsenSys希望通过由人才分享其创造成果的激励机制去建立忠诚度,从而应对这个挑战。

6.在组织的进一步网络化(和收缩)的过程中,会存在法律、监管或政治上的障碍吗?对ConsenSys来说,目前还没有碰到过相关的问题。

7.创新的速度和节奏对公司边界划分的决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公司不得不为一个战略性的功能寻找合作伙伴,原因是他们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自己开发出来。合作关系协议可以成为一个占位符。建立合作关系会帮助我们建立一个能提高竞争优势的生态系统吗?这就是ConsenSys的策略:在以太坊平台上建造一个由协作者组成的网络,培育这个平台和生态系统,最终提高所有环节的成功概率。

8.会有失去对某些基本要素(如一个产品或网络架构)的控制的风险吗?公司必需明晰价值链的哪个部分将会是创造和捕捉价值的关键。如果这些部分转让出去了,公司就会走向失败。以太坊平台为ConsenSys提供了一个基础架构。

9.有什么能力(如数据资产的利用)是必需成为你的企业及其所有运作流程的基础框架的一部分?即使你缺乏某个特定的能力,你也应该将与他人合作视为一个过渡性的策略,最终目标还是为了在企业内部发展出这方面的专才和能力。区块链技术将会带来一系列新的潜能,这些潜能都需要铭记在每一个员工的心中。你不能将公司的文化外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