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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形成 Becoming

我已经60岁了,但我最近才有所顿悟:世间万物都需要额外的能量和秩序来维持自身,无一例外。我知道一般来说,这就是著名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即所有事物都在缓慢地分崩离析。但最近几年中,事物分崩离析的速度是我不曾体验过的。现在,我能感受到所有事物都处在不稳定的状态中,并且还在飞速地消耗。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高度组织化的生物当中,还发生在石头、钢铁、铜管、碎石路和纸张这些最死气沉沉的东西上。没了照料和维护,以及附加其上的额外秩序,万物无一会长存下去。生命的本质,似乎主要是维持。

最近让我惊讶的,是新科技所需要的维护量。维护一个网站或者一套软件运转,就如同保持一艘游艇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都是吸引注意力的黑洞。我多少能够理解,为何像水泵这样的机械会在一段时间的试用后坏掉:水分会锈蚀金属,空气会氧化防水膜,润滑油会蒸发消失——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修复。但我并没想到过,由比特组成的无形世界也会分解。那么,有什么是不会坏掉的呢?很显然没有。

全新的电脑也会有僵慢卡死的那天。芯片会老化。程序会出故障。刚刚发布的新软件立刻就会开始出现损耗。而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工具越复杂,就越需要(而不是越不需要)我们的照料。事物对变化的自然倾向无可避免,即便是我们熟知的事物中最具吸引力的那个——比特。

然后,不断变化的数字领域就扑面而来。当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在升级的时候,你的数码产品自然也会受到压力,让你对它们进行必要的维护。即使你不太想升级,也必须这么做,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这是一场升级军备竞赛。

在升级工具这件事上,我曾经是个吝啬鬼(毕竟眼前的工具还能用,为什么要升级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换新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升级了这个东西之后,你忽然需要升级那件东西,紧接着又得因此把所有的东西全升级一遍。我有过一次对小零件进行“小”升级而毁掉了全部工作生活的经历,所以我才会把工具更新这件事推延好几年后才做。但是,我们的个人科技产品正变得更加复杂,变得对外围设备更加依赖,变得更像有生命的生态系统,推迟升级的行为也就随之变得更加具有干扰性。如果你拒绝进行不断的小升级,那么积累起来的变化会最终变成一项巨大的更新,大到足以带来“创伤”级别的干扰。所以,我现在把升级看作是一种卫生措施:只有定期升级,才能让你的科技产品保持健康。持续不断的升级对科技系统来说至关重要,重要到这已经成为主流个人电脑操作系统和部分软件应用中的自动功能。而在这背后,机器也将会更新自己,随时间慢慢改变自己的功能。这一切循序渐进,所以我们不会注意到它们正在“形成”。

我们把这场进化当作了平常现象。

未来的科技生命将会是一系列无尽的升级,而迭代的速率正在加速。功能不再一成不变,默认设置荡然无存,菜单变成了另外的模样。我会为了某些特殊需要打开一个我并不会每天都使用的软件包,然后发现所有的菜单都消失了。

无论你使用一样工具的时间有多长,无尽的升级都会把你变成一个菜鸟——也就是说,你会变成笨手笨脚的新用户。在这个“形成”的时代里,所有人都会成为菜鸟。更糟糕的是,我们永远都会是菜鸟,并永远因此保持虚心。

这意味着重复。在未来,我们所有人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全力避免掉队的菜鸟,永无休止,无一例外。原因在于:首先,未来30年中,大部分可以主导生活的重要科技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因此面对这些科技,你自然会成为一个菜鸟;其次,因为新科技需要无穷无尽的升级,你会一直保持菜鸟的状态;第三,因为淘汰的循环正在加速(一个手机应用的平均寿命还不到30天!) [1] ,在新科技被淘汰前,你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掌握任何事情,所以你会一直保持菜鸟的身份。永远是菜鸟是所有人的新设定,这与你的年龄,与你的经验,都没有关系。

如果我们诚实的话,就必须承认,技术元素之所以不停升级和持续变化,有一方面就是为了让我们魂不守舍。就在不久前的某一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没有手机的话,第二天就活不了了。但在10年以前,这种需求却会让我们目瞪口呆。现在,网速一慢,我们的脾气就见长,但在以前,在我们还很“纯真”的年代里,我们对网络一点想法也没有。今天,我们渴望无时无刻地和朋友保持联系,但在从前,我们只是每周,最多每天才和朋友联系一次。但新事物还是源源不断地被我们发明出来,它们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欲望,新的向往,新的需求,也在我们的思绪里挖出了难以填满的新的沟壑。

有人感到愤怒,不满我们被所造之物如此摆布。他们把这种没有穷尽的升级和变化看作是一种堕落,认为这是对人类高贵尊严的践踏,也是我们不愉快的根源。我同意,科技确实是根源。科技的动向推动我们永远追求“新”,但“新”总是转瞬即逝,在永不停歇的变化中被更新的事物所取代。满足感因此不断从我们的指尖溜走。

但我还是庆幸。庆幸科技元素带来了永无止境的不愉快。我们与动物祖先的区别,在于我们不仅满足于生存,还要疯忙着去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欲望。正是这种不满足触发我们创造,推动我们成长。

不在心中制造待以填补的缺憾,我们就无法拓展自己,更无法拓展我们的社会。我们正在拓宽我们的边界,也在拓展存放自我身份的容器。这过程会痛苦不堪,其中定然会有泪水和伤痛。深夜播出的专题广告片和无穷无尽的已被淘汰的科技产品自然难以提升科技,但我们扩展自身的道路本就是平淡乏味,日复一日。因此,当我们展望更美好的未来时,这种种相对的不适也应该考虑在内。

没有不适的世界会停滞不前;某些方面过于公平的世界,也会在其他方面上不公平得可怕。乌托邦中没有问题可烦恼,但乌托邦也因此没有机遇存在。

因为这种悖论,乌托邦永远都不会奏效,我们也因此不会为这个问题担忧。每一种乌托邦的构想,其中都存在使其自我崩溃的严重瑕疵。我对乌托邦的厌恶更深。因为我从未见到让我想在其中生活的乌托邦,总是会感到无聊。而乌托邦的黑暗对立面——反乌托邦,却更加有趣,也更容易想象。毕竟,有谁构想不出一个大灾变中,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个人的世界呢?或者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是机器人领主?抑或是逐渐沦为贫民窟的超级城市行星?甚至最简单的:一场毁天灭地的核大战?这些构想,都是现代文明如何崩溃的无穷可能性。但反乌托邦是不可能仅仅因为具有画面性和戏剧性,并且更加容易想象,就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大部分反乌托邦故事里的瑕疵是其不可持续。消灭文明尤其困难。灾难越剧烈,反乌托邦就消失得越迅速。虽然灾难引发混乱,但应对系统会很快地自组织起来进行应对。我这里只举一个例子:不法分子和黑社会组织似乎会在“大爆发”时横行一时,但他们很快就会被有组织的犯罪和武装所取代。因此,不法分子会迅速变成敲诈犯,而敲诈犯变成腐败政府的速度或许还会更快,因为这一切都能让强盗们的收入最大化。从某种意义上讲,贪婪就可以解决无政府的问题。

真正的反乌托邦和电影《疯狂麦克斯》(Mad Max)毫无相似之处,倒更像是旧时的苏联:那里不会无法无天,反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官僚机构;社会被恐惧所统治,除了得到很少的一点利益之外,大多束缚不前。但就像两个世纪以前的海盗们一样,反乌托邦比外表看上去的更加守法,更有秩序。实际上,在一个真正破败的社会当中,和反乌托邦联系起来的残暴犯罪是严加禁止的。大强盗会让小强盗的数量和混乱程度保持在最低限度。

不过,反乌托邦和乌托邦都不是我们的归宿;我们的归宿会是“进托邦”(protobia)。更准确地说,我们已经到达了进托邦。

进托邦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变化的状态,是一种进程。在进托邦的模式里,事物今天比昨天更好,虽然变好的程度可能只是那么一点点。它是一种渐进式的改进,也是一种温柔的进步。进托邦中的“进”(pro-)来自于“进程”(process)和“进步”(progress)。这种微小的进步既不引人瞩目,也不鼓舞人心,极易被我们忽略,因为进托邦在产生新利益的同时,也在制造几乎同样多的新麻烦。今天的问题来自昨天的成功。而对今天问题的技术解决方案,又会给明天埋下隐患。随着时间流逝,真正的利益便在这种问题与解决方案同时进行的循环扩张背后逐渐积累起来。自启蒙时代 [2] 和科学发明时代以来,我们每一年的创造,都比我们每一年的破坏多出那么一丁点。而这少少的积极变化,积累数十年才能进入我们所谓的文明之中。它带来的利益永远不会成为电影中的桥段。

进托邦很难被人察觉的原因,在于它是一种“形成”。它是一种变化方式不断变化的进程。进托邦本身就在变化成别的东西。虽然要我们为一种形态正在转变的软进程(soft process)喝彩不太容易,但察觉到它还是非常重要的。

今天,我们对创新的负面已经变得非常敏感,而且对过去种种乌托邦的承诺深感失望,以至于我们变得很难去相信一种进托邦的未来,哪怕它非常温柔,只是一种明天将会比今天前进一点点的未来。想象任何一种我们渴求的未来都会非常困难。不信?那么从科幻作品中为这个星球找到一种既有趣又让人满意的未来(《星际迷航》 [3] 不算,因为它发生在太空里)试试?

能幸福地驾驶飞行汽车的未来不再吸引我们了。和上个世纪不同,今天已没人想要搬进遥远的未来里生活。很多人甚至对其心生恐惧。这让人很难对未来严肃起来。所以我们被束缚在短视的现在,被困在视野不超过下一代人的当前。有些人接受了奇点理论 [4] 信奉者们的展望,即从技术上讲,想象未来100年是不可能的。我们因此对未来盲目。这种盲目或许只是现代社会难以逃避的苦恼。或许在文明和科技进步的这个阶段,我们进入到了一种永恒而无止境的现在,不会有过去和将来。乌托邦、反乌托邦和进托邦统统消失,只有盲目的现在(Blind Now)。

另一种选择是拥抱未来和未来的“形成”。我们所瞄准的未来,是当下就能看到的、“形成”这种进程的产物。我们可以拥抱眼下这些将会成为未来的变化。

恒常的“形成”所带来的问题(特别是在进托邦的龟速前行当中)是,不断地变化会让我们无视其渐进式的变化。在不断的动作当中,我们不会再去注意动作。变化因此是一种能自我掩盖的动作,常常会在我们回顾过去时才显现出来。更重要的是,我们倾向于从旧事物的框架中来观察新事物。我们当下对未来的展望,实际上会曲解新的事物,好让它适应我们已知的事物。这就是为什么最早拍摄出来的电影,都像是戏剧表演一样,而最早的虚拟现实(VR) [5] 又制作得好像电影一样。这种生拉硬套并不总是坏事。小说家在人类的这种反射中勘探发掘,从而将新事物和旧事物联系起来。但当我们尝试了解将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这种习惯就会愚弄我们。我们很难感知到正在发生的变化。有时候,这些变化显露出的轨迹似乎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甚至让人感到荒唐透顶,我们因此对其报以轻视。我们只会时常对那些已经发展了20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事物感到惊讶。

我对这种干扰没有免疫力。我曾深度参与30年前在线世界的诞生,也迎接过网络的到来,还见证过这一文化变革迅速结出果实。然而在每个阶段,都很难在当时看到事物未来“形成”的模样。难以置信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我们察觉不到“形成”的方向,是因为我们并不认同这个方向。

我不认为我们需要无视这种持续进行的进程。最近一段时间,变化的速度已经是前所未有,这让我们放松了警惕。但现在我们知道,我们是,也将会是永远的菜鸟。我们会更经常地相信那些不太可能的事情。所有事物都在流动,而新的形式将会是旧事物的融合,这种融合与旧有的那些远远不同。通过努力和想象,我们可以学习更加清晰地辨识前方,不再盲目。我写下本书,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将我们目前变化的状态梳理清楚,并使过去30年中一直向着进托邦缓慢前行的漫长趋势之轨迹显现出来。

让我举个例子,来说明我们通过最近几年网络的历史,可以学习到哪些关于未来的东西。1994年,在网景(Netscape) [6] 这个图形浏览器点亮网络之前,互联网只有文字,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存在。它很难使用,没有图形画面,你要输入代码才能够使用它。谁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东西上?如果当时的人们知道互联网的存在,那么无论是企业邮件(和领带一样让人兴奋)还是为青少年开办的俱乐部,都会轻视互联网。尽管它确实存在,互联网还是被人们完全忽略掉了。

任何大有作为的新发明都会有反对者,而且作为越大,反对声也越大。在互联网诞生的黎明阶段,我们不难找到聪明人对互联网说的糊涂话。1994年晚些时候,《时代周刊》如此解释为什么互联网永远不会成为主流:“它并非为商业设计,也不能优雅地容忍新用户。”瞧瞧!1995年2月,《新闻周刊》 [7] 在标题里怀疑得更直接:“互联网?呸!”(Internet?Bah!)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天体物理学家、网络专家克里夫·斯托尔 [8] 。他认为在线购物和网络社区有违常识,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在文章里说:“真相是,在线数据库不会取代报纸。然而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主任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 [9] 却预测说我们会直接从互联网上购买书籍和报纸。啊,说得多好。”当时,对充满“互动图书馆、虚拟社区和电子商务”的数字世界抱有怀疑是主流的看法,斯托尔用两个字给这种看法下了个结论:“胡扯。”

1989年,在我和美国广播公司(ABC)高层参加的一场会议里,就弥漫着这种轻蔑的气氛。当时我向这群坐办公室的人们展示“互联网这个东西”。他们的情况是,ABC的高管意识到了有事情发生。当时的ABC是世界三大电视台之一,相比之下,那时的互联网就像蚊子一样渺小。但是(像我这样)生活在互联网里的人们一直在说,互联网会毁掉他们的生意。然而无论我告诉他们什么,都没办法说服他们互联网不是边缘事物、不仅仅是打字,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仅仅是十几岁的小男孩才用的东西。网络上那些分享行为,那些免费的东西似乎太过不可能。ABC的一位高级副总裁,名叫史蒂芬·怀斯怀瑟(Stephen Weiswasser),把对互联网的贬低定了调。他对我说:“互联网会变成90年代的民用电台。”他后来又对媒体复述了一遍这个论调。怀斯怀瑟对于ABC忽视新媒介的观点的总结是:“被动的消费者是不会变成互联网上的‘喷子’ [10] 的。”

我被请出了门。但我在离开之前,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我说:“听着,我刚好知道abc.com这个地址还没被注册。快去你们的地下室,找到你们最懂技术的计算机极客,让他立刻把abc.com注册下来。别犹豫,这事值得去做。”他们茫然地向我表示了感谢。一周之后,我又检查了一遍,那个域名还是处在未注册状态。

嘲笑电视领域里的这些梦游者不难,但在为沙发马铃薯 [11] 想象替代方案这件事上,他们不是唯一碰到麻烦的。《连线》杂志也是这样。我是《连线》杂志的创始编辑,而在最近重新审视20世纪90年代早期的《连线》杂志(这些杂志都是我编辑过的,我曾经对它们引以为豪)时,我很惊讶地发现,这些杂志兜售的未来,充满了高产值的内容。这些内容包括:5000个永不关闭的电视频道和虚拟现实,以及来自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一堆比特。实际上,《连线》杂志对未来的展望,和ABC这样的广播、出版、软件和电影行业所希望的一样。在这种未来里,网络基本上是以电视的方式运作。只需几次点击,你就能从5000个拥有相关内容的频道(而不是电视时代的5个频道)中选择浏览、学习和观看。从所有时段都在播放的体育比赛,到与海水水族相关的内容,你可以从这些频道中任选一个沉浸其中。唯一不确定的是,谁会给互联网填充内容?《连线》杂志的展望是,他们会是一群类似任天堂和雅虎这样的新媒体初创公司,而不是ABC这样臃肿的旧媒体。

问题是,内容的生产代价昂贵,而5000个频道就会耗费5000倍的成本。没有哪个公司会富有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哪个行业能够庞大到这种地步,以成功运营这样的一个企业。本应为数字革命牵线搭桥的大型电信公司,为了应付网络投资而出现的不确定而陷于瘫痪。1994年6月,英国电信(British Telecom)的大卫·奎恩(David Quinn)在一场软件发行商大会上承认:“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才能从这里面赚到钱。”向网络填充内容所需的金钱数额巨大,让很多科技评论家陷入惊慌。他们深忧网络空间(cyberspace)会变成网络郊区(cyburbia)——所有东西的从属和运营,都成为私有。

对商业化的恐惧在实际建造了网络之硬核(hardcore)的程序员群体中尤其强烈。这些硬核程序员是代码作者,是Unix [12] 的拥护者,也是保持特殊网络运转的无私的IT志愿者。这些脾气暴躁的网络管理员认为他们的工作高贵优雅,是天赋人类的恩赐。他们把互联网视作开放的公共场所,不能被贪婪和商业化侵蚀。虽然现在很难相信,但在1991年之前,在互联网上开商业公司被视作不能接受的运用方式,是被严格禁止的。那时的互联网没有电商,也没有广告。在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当时负责管理主干互联网,以下简称NSF)的眼里,投资设立互联网的目的是研究,而非商业。当时的规定禁止将互联网“大范围用于私有事物和个人事物”,虽然这在今天看来天真至极,但在当时却颇得公共机构的欢心。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参与了早期文本在线系统WELL的建造。我们的私有WELL网络接入新兴互联网之路颇为坎坷,部分原因是NSF的“可接受用途”政策对我们形成了障碍。最终,我们没被允许接入互联网,原因是WELL不能证明其用户不会在互联网上经营商业业务——当时的我们就已经对将要“形成”的东西视而不见了。

甚至在《连线》杂志的编辑部,这种反商业化的态度也弥漫开来。1994年,我们在为《连线》杂志的萌芽期网站“HotWired”举行早先的设计会议时,我们的程序员对我们酝酿的创新(最早期的点击横幅广告)非常失望,认为它破坏掉了这片新领域中前所未有的社交潜力。他们觉得网络很难建立在尿布广告的基础上,并且已经被人下令用榜单和广告破坏掉网络。但在互联网这个新兴的并行文明中,禁止金钱流通是疯狂之举。网络空间里存在金钱是必然的。

但和我们所有人都错失掉的大事相比,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错觉而已。

早在1945年,计算机先锋万尼瓦尔·布什 [13] 为网络的核心理念——超链接页面列出了大纲。但直到1965年,才开始有人尝试把这个概念变成现实。此人名叫泰德·尼尔森(Ted Nelson),是一名自由思想家。他展望了一个尼尔森版本的超链接计划。不过,在将数字比特应用到比较有用的事物上时,尼尔森则鲜有成就。因此他的努力仅被一群与世隔离的追随者所知晓。

1984年,我在一位计算机专家朋友的建议下,接触到了尼尔森,当时距离第一批网站的出现,还有十年的时间。我们在加州索萨利托(Sausalito)一处阴暗的船坞碰面。他当时在附近租下了一间船库,看上去游手好闲: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支挂在绳子上的圆珠笔,口袋里塞满了叠着的笔记,那些满满当当的笔记本里还露出了长长的纸条。他对我谈起他那整理人类全部知识的计划时,热切得让下午4点的酒吧都有些不合时宜。方案就写在那些尺寸被裁成3*5比例的卡片上,而这样的卡片,他还有许多。

尽管尼尔森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但对于他的谈话,我的脑子还是有些赶不上趟。不过,我还是从他那关于超文本的奇特想法里收获到了不少惊喜。尼尔森确信,世界上所有的文档,都应当是其他文档的注脚,而计算机应该让这些文档间的联系变得清晰可见,永不间断。这在当时是一种全新的理念。但那还只是开始!他在检索卡片 [14] 上草草涂写出了他所说的“文档宇宙”(docuverse)中的好几种复杂概念。这些概念包括如何将著作权转回给创作者,以及当读者在存放文档的网络中挑挑拣拣的时候怎样追踪支付。“嵌入”(transclusion)和“互偶”(intertwingularity)这些术语,就是他在描述他设计的嵌入式结构会带来怎样的庞大犹如乌托邦似的好处时说出来的。而这种结构,将会把世界从愚昧中拯救出来!

我相信他。虽然尼尔森行事古怪,但我很清楚,一个充满了超链接的世界是未来某天将会实现的必然。在网络中生活了30年后,现在回想起来,我对网络之起源感到最吃惊的,是在万尼瓦尔·布什的预见、尼尔森的文档宇宙,尤其是我自己抱有的期望里,我们错失掉了多少东西。我们都错失了一件大事。关于超文本和人类知识相关的变革,只是网络变革的边缘。这场变革的核心,是一种全新的参与方式。这种参与方式已经发展成了一种建立在分享基础上的新兴文化。通过超链接所实现的“分享”方式,又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思想。这种思想一部分来自人类,一部分来自机器,前所未有,举世罕见。网络已经释放出了新的变化。

不仅是过去,我们没能想象出网络会变成什么样子,直到今天,我们仍然看不清网络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把网络绽放出的奇迹当作理所当然。诞生20年后,网络已经广袤到难以测探。包括那些根据要求临时创建的页面在内,网页的总数量已经超过60万亿。平均到每个在世的人身上,就是接近一万个页面。而这些网页,全都是在过去不到8000天里创造出来的。

这种从一点一毫积攒出来的奇迹,会让我们对已取得的成就感到麻木。今天,通过任何一个互联网的窗口,我们都能得到各种各样的音乐和视频、全面透彻的百科全书,还能查看天气预报,帮助那些需要我们的广告,观看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卫星照片,跟踪全球最前沿的资讯。此外还有:纳税申报表、电视指南、导航路线、实时股票信息、电话号码、能虚拟体验的房地产交易信息、世间万物的照片、体育比赛比分、购买几乎任何东西的电商、重要报纸的存档,等等。而获取他们所耗费的时间,几乎为零。

这种视角如上帝般不可思议。仅需几下点击,你对世界上某一点的观察,就可以从地图转换成卫星照片,继而再转换成3D图像。想回顾过去?网上就有。你还可以聆听所有发微博、写博客的人每天的抱怨和说辞。我怀疑,天使观察人类的视角是否能够比这更好。

我们为什么不对这种满足感到惊讶呢?古代的国王们可能会为了获得这些能力发动战争。而从前,只有小孩子还会梦想着这样一扇充满魔力的窗户会成真。我曾经回顾过专家们对未来的期待,而我能肯定的是,没有任何人把这种物质全面丰富、按需取用而且完全免费的时代考虑进他们对未来20年的计划当中。在当时,任何蠢到把上述一切鼓吹成是不久后的未来的人,都会面临这样一套论据:全世界所有公司的投资加起来,所得到的钱也不够供养这样一个聚宝盆。网络今日取得的成就,在当时看来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我们对过去30年有所了解的话,这种不可能就显得更加合理了。

泰德·尼尔森那关于超文本嵌入的复杂草图中,并没有想象到会有一个虚拟的跳蚤市场出现。尼尔森设想中的Xanadu超文本系统,规模就好像那些自家经营的小咖啡馆一样,不用Xanadu,你就写不了超文本文档。但恰恰相反,网络蓬勃发展出了eBay、Craigslist [15] 、阿里巴巴这样的全球跳蚤市场,每年经手的交易量,就有数十亿美元。而这些跳蚤市场运作的地方,恰恰就在你的卧室里。令人惊讶的是,大部分工作是用户完成的:他们拍摄图片,分类信息,更新内容,宣传他们自己的产品,甚至管理他们的也是他们自己。虽然网站会联系当局逮捕恶意滋事的用户,但保证公平的主要方法,则是一个由用户产生评价的系统。30亿条反馈评论,就能创造出奇迹。

我们都没能看到,这个在线的美丽新世界,是怎样被用户制造出来的。脸谱网、YouTube、Instagram和推特所提供的全部内容,无一来自它们的员工,而是来自它们的受众。亚马逊的崛起令人咋舌,原因不是它变成了“万货商店”(这点不难想象),而是因为亚马逊的顾客(其中就包括你和我)争先写下的评论。这些评论使得用户在网站商品的长尾中选购变得可行。今天大部分重要软件的制作者,都不会去做问询台的工作。那些热情的顾客会在公司的产品支持论坛页面上向其他顾客提供建议和帮助,向新用户提供高质量客服服务。通过普通用户组成的巨大杠杆,谷歌公司得以将每月900亿次搜索所带来的流量和连接模式转变为新经济中有组织的智能。同样,没有任何人在对未来20年的预见中,看到这种自下而上的变革。

YouTube和脸谱网上的视频无穷无尽,没有任何一种网络现象比这更能让人感到困惑。媒体专家们对受众的全部了解都加强了一种观念,即受众永远不会抬起屁股给自己找点乐子(他们了解的确实不少)。就像那个ABC大佬说的那样,用户就是一群沙发上的马铃薯。所有人都觉得写作和阅读已死;所有人都觉得,当你能安坐下来聆听音乐的时候,创作音乐就太过麻烦了;所有人还觉得,业余者根本不会制作视频——用户产生的作品永远不会大规模实现;就算实现了,一个受众也吸引不来;就算吸引来了受众,也无关痛痒。那么,当你目睹在21世纪最初10年的开端里,5000万个博客几乎瞬间爆发出来、每秒钟都有两篇博客发布出来的场景之后,就会感慨这有多么震撼了。之后的几年,用户制作的视频又以每天65000条的速度上传到了YouTube,2015年的每一分钟都会迸发出300个小时长度的视频 [16] 。而在最近几年,各种各样的警告、窍门和新闻标题又源源不断地爆发了出来。每个用户都在做着那些在ABC、AOL和《今日美国》(以及所有人)的希望中,只有ABC、AOL和《今日美国》才能做的事情。这些用户创造出的频道在经济方面毫无意义。制作它们的时间、能量和资源来自哪里呢?

答案是:来自受众。

参与行为所携带的营养推动普通大众在撰写免费百科全书、制作平光轮胎更换的免费教程,以及分类整理参议院投票这类事情上,投入大量精力和时间。这种模式在越来越多地支撑网络运转。几年前的一项研究发现,只有40%的网络内容是以商业形式创造出来的。支撑人们创造其余部分的,不是责任,就是激情。

这种朝着用户参与的突然转变,从那个认为规模化生产的商品优于任何手工产品的工业时代走出来,这种朝向用户参与的突然转变可谓一种惊喜:“我们曾经以为业余爱好者自己动手制作东西这种事,在那个马和马车的时代就早已消亡了。”对于制作东西和更加深入互动的热情,而不只是做出选择,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虽然在数十年前,这种力量已经逐渐发展,但我们却未曾意料到,也未曾看到它。这种对于参与的原始冲动已经扭转了经济,并且还将在社交网络的氛围(众愚成智、蜂巢思维和协作行动)中稳步转换成社会的主流。

当一个公司像亚马逊、谷歌、eBay、脸谱网以及大部分大型平台那样,通过公共API将其部分数据库开放给用户和其他初创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新的层面上鼓励用户参与了。运用这些能力的人们将不再是公司的顾客,而会为公司分担开发、销售、研发和市场工作。

用户和受众参与网络的方式不断进步,不断更新。这让网络把自己植入到了这颗星球上的每一项活动和每一寸土地中。实际上,在今天看来,人们对于使用网络会远离主流的焦虑看上去非常古怪。1990年,人们担心男性会在互联网上占据主导地位,但这担心完全多余。2002年,大家都错过了一个值得庆祝的时间点:当时,在线女性的人数第一次超过了男性。而在今天,网民中有51%是女性。当然还有一点,互联网不是,也从来不是青少年们的国度。2014年,互联网用户的平均年龄大约是44岁——这岁数的人腿脚已经开始不灵活了。

在全面接受网络这件事上,有什么例子会比阿米什人 [17] 也采用了互联网更有说服力呢?最近,我一直在访问几个阿米什农民。说他们老套并不过分:戴草帽、蓄胡须,妻子都还戴着19世纪风格的套头帽;他们不用电,不用电话,不看电视,外出则乘坐马车。阿米什人以抵触科技闻名,但这名不副实。实际上,他们只是很晚才采用了科技而已。当我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网站时,吃了一惊。

“阿米什网站?”我问道。

“给我们家生意做广告用的,我们的商店里会焊些烧烤架卖。”

“这样啊,可是……”

“哦,我们会在公共图书馆用网络终端,我们还会用雅虎。”

到此,我知道网络带来的转变已经完成,我们都在向着更新的方向变化。

畅想未来30年,网络会变得怎样激动人心时,我们不免首先想到网页2.0——就是更好的网页。但是2050年的网络不会是更好的网页,它会变成别的东西,和今天网络的差距就像是最初的网络和电视的差距一样。

严格来说,今天的网络从技术角度上可以被定义成我们通过搜索引擎搜索到的一切。也就是说,今天的网络就是所有可以访问到的超链接文件。但在今天,数字世界的大部分都不能用搜索引擎搜索到。脸谱网、手机应用、网络世界,甚至是一段视频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今天的搜索引擎都无能为力。但在未来的30年中不会是这样。超链接的触手会不断延伸,把所有的比特连接起来。一个主机游戏 [18] 里发生的事件会像新闻一样搜索即得。你还能寻找一段YouTube视频里发生的事情。而只要说出你想从手机里找到姐姐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网络就会帮你搜索出来。

超链接还会延伸到实体当中,无论人造还是天然。把一块几乎免费的小芯片嵌入产品中,就能让你对你的房间,甚至整栋房子展开搜索。这种迹象已经出现。我可以用手机操作恒温器和音乐播放器。再过30多年,整个世界都会和我的设备交织在一起。毫无疑问,网络将会延伸到这颗星球的各个物理维度。

它还会延伸进时间。今天的网络显然忽视了过去。我或许能让你看到埃及塔希尔广场(Tahir Square)的实时流媒体影像,但想看到一年前的广场几乎不可能。浏览特定网站的早期版本特别不容易。但在未来30年中,就会出现能让我们查看过去任一版本的“时间机器”。就像你的手机可以加入过去几天、几个月乃至几年的交通数据来改善导航一样,2050年的网络也会充满了来自过去的内容。而网络本身也会延伸到未来中去。

从睡醒睁眼的那一刻起,网络就会尽力预测你的意图。在记录了你的日常生活后,网络会尝试先你一步:在你提问前就给出答案;在你开会前就给出文件;在你和朋友吃饭之前,就根据天气状况、地理位置、本周吃了哪些东西、上次和朋友见面吃的什么等等你会考虑的因素推荐出最完美的地点。

你还能和网络对话。你不用在手机上翻找朋友们的一堆照片,而只要向网络提起一个朋友,它就会预测出你希望看到哪些照片,还会根据你的反应,为你展示更多或者从另一个朋友那里拿来一些东西。又或者,你马上就要奔赴下一个会场,这时网络就能选出两份你必须要看的电子邮件。

网络会越来越像是一种存在,而非20世纪80年代大名鼎鼎的赛博空间那种你会前往的地点。它会像电一样,成为一种低水平的持续性存在。它无处不在,永远开启,暗藏不现。到2050年,我们会把网络理解成一种场景。

这种强化后的场景会释放出许多新的可能性。然而数字世界已经膨胀出了许多选项和可能。在未来几年里,网络似乎已经没有全新事物的落脚之处了。

你能想象在1985年,也就是互联网时代的黎明,当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创业者,是件多么棒的事么?那时,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域名,还不用承担任何成本。这么好的机遇持续了很多年。1994年,《连线》杂志的一个记者发现mcdonalds.com没被注册后,在我的鼓励下注册了下来。之后,他尝试把域名送给麦当劳,但没有成功。不过,麦当劳对互联网的无知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它后来变成了《连线》杂志上非常有名一篇文章。

当时的互联网还是一片广袤的处女地。无论你选择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第一。消费者的期望不多,行业的壁垒又极低。做一个搜索引擎!当开网店的第一人!播放业余爱好者拍的视频!当然,这些都是当时。

现在看来,前几波的开拓者好像已经开疆拓土,把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开发得一干二净。他们留给今天这些后来者的,似乎只有困难和苦涩。30年后,互联网似乎会充斥着App、平台、设备和远远超过我们未来一百年的注意力所需求的内容。就算你能通过小小的创新榨出油水来,在那种极大丰富的环境里,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但是问题在于,仅就互联网而言,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呢!互联网仍然处在开端的开端。它只不过在变化而已。如果我们能够乘坐时光机前往30年以后,再从那时的视角来回顾现在,我们就会意识到,在2050年,大部分运转人类生活的伟大产品,在2016年以前,都还没被发明出来。未来的人们查看的会是全息投影,佩戴的会是虚拟现实隐形眼镜,呈现的会是可以下载的形象,操作的会是人工智能界面。他们回溯时会说,哦,你们那会还没真正地拥有互联网呢(没准互联网在未来已经有了别的名字了)。

那些未来人说得没错。因为从我们现在的角度来看,本世纪前半叶最伟大的网络事物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只不过那些奇迹般的发明都在等着一个狂人以他的卓识远见来点化我们去采摘那些累累果实——这情形,就像是1984年的那些.com域名一样。

那些未来人说得没错。因为在2050年,会有另外一个白胡子老头问你:你能想象在2016年当一个发明家会有多棒吗?那是一片广袤的处女地!你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都可以加上人工智能,上传到云里面去。那时的设备里不像现在,传感器成千上百,很少有超过一两个的。那时的期望不多,壁垒很低。成为第一轻而易举。

而到那时,未来的人们会感慨:“唉,我们要是意识到那时有多少可能性该多好!”

所以真相就是:此时此刻,今天,2016年,就是创业的最佳时机。纵观历史,从来没有哪一天会比今天更适合发明创造。从来没有哪个时代会比当前、当下、此时此刻更有机遇,更加开放,有更低的壁垒、更高的利益风险比、更多的回报和更积极的环境。未来的人们回顾此刻时,会感慨道:“哦,要是活在那时该有多好!”

过去30年已经开创出了不可思议的起跑线——可以建造真正伟大事物的坚固平台。但即将到来的将会不同,将会超越现在,将会成为他物。而最酷的东西尚未发明出来。

今天确实是一片广袤的处女地。我们都正在“形成”。这在人类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最佳开始时机。

你没迟到。

[1] 美国科技博客Techcrunch报道过,iPhone应用的平均寿命少于30天。——译者注

[2] 指在17世纪~18世纪欧洲地区发生的一场知识及文化运动,该运动相信理性发展知识可以解决人类实存的基本问题。人类历史从此展开在思潮、知识及媒体上的“启蒙”,开启现代化和现代性的发展历程。——译者注

[3] 《星际迷航》(Star Trek)是美国的科幻影视系列。主要描述詹姆斯.T.柯克上校与联邦星舰进取号舰员们的星际冒险故事。——译者注

[4] 奇点理论(Singularity)是一个根据技术发展史总结出的观点,认为技术发展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极大而接近于无限的进步。这一事件不可避免,而且转折点来临的时候,旧的社会模式将一去不复返,新的规则开始主宰这个世界。而后人类时代的智能和技术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就像金鱼无法理解人类的文明一样。——译者注

[5] 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简称VR技术,是利用电脑模拟产生一个三度空间的虚拟世界,提供用户关于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的模拟,让用户如身历其境一般,可以及时、没有限制地观察三度空间内的事物。——译者注

[6] 网景浏览器(Netscape Navigator),是网景通信公司开发的网络浏览器,曾在20世纪90年代一度领先浏览器市场,后来在与微软IE浏览器的竞争中失败。Firefox浏览器的前身是网景浏览器的开源版本Mozilla。——译者注

[7] 《新闻周刊》(Newsweek),在美国和加拿大发行的新闻杂志,一度是仅次于《时代周刊》的美国第二大新闻类杂志。——译者注

[8] 全名克利福德·斯托尔(Clifford Stoll),曾在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Lawerence Berkley National Laboratory)担任网络管理员,并领导逮捕了20世纪80年代的著名黑客马库斯·赫斯(Markus Hess)。——译者注

[9]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美国著名计算机学家,美国著名投资人,代表作有《数字化生存》(Being Digital)。——译者注

[10] “喷子”的原文为troller,英美国家的网络用语,意为在互联网争论中故意散布垃圾信息和虚假信息的人。该词有时还有中文网络用语中“钓鱼”的含义,即在网络上故意散布虚假信息吸引人认同,然后对其嘲笑。——译者注

[11] 美国俚语,指长时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因为这类人体型大多肥胖,因此绰号“沙发马铃薯”。——译者注

[12] Unix操作系统(尤尼斯),是一个强大的多用户、多任务操作系统,支持多种处理器架构,按照操作系统的分类,属于分时操作系统,最早由Ken Thompson等人于1969年在AT&T的贝尔实验室开发。——编者注

[13] 万尼瓦尔.布什(Vannevar Bush),美国著名工程师,二战期间为曼哈顿计划发挥了巨大的政治作用。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出memex概念,可以看成是现代万维网的雏形。——译者注

[14] 依照一定编目规则记录图书资料的卡片,记录信息的卡片一般存放在图书馆卡片目录柜中供借阅者查询使用,是计算机普及前的主流图书馆检索方式之一。——译者注

[15] 美国最大的信息分类网站。——译者注

[16] 数据来自Youtube官方网站。

[17] 阿米什人是基督新教再洗礼派门诺会中的一个信徒分支,以拒绝汽车及电力等现代设施,过着简朴的生活而闻名。——译者注

[18] 即通过游戏主机链接电视进行的电子游戏。——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