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故事說完了,范無常噴出一口煙霧,頓了半響,才盯著前方,目光深邃道:「這就是黑道,在這條路上的人,要麼對別人狠,要麼就是別人對你狠。仁慈和善良在道上不值一文錢,能談得靠攏的要麼只有利益,要麼就是你的狠。你起勢時,看似八面威風,前簇後擁。暗地裡也不知有多少人想你死。你落魄時,即使是平日裡和你稱兄道弟的人,也有可能在這時狠狠的踩上你一腳。
范無常說的很平淡,然而這平淡的話語裡卻在闡述一個殘酷而不爭的事實。黑道的生活,黑道的性質,他們只是走在這條路上的可憐人。你說他們十惡不赦,也對,你說他們可憐,也沒錯。畢竟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生存。
胖子和元邱聽完了故事之後,不自禁的歎了口氣,為這個可憐的孩子歎息。胖子更是忍不住追問范無常:「那這個孩……」
孩子的子字還沒有問出來,卻被我一個眼神給擋了回去,因為我在麻將館裡曾經不經意的一瞥,看到范無常的手臂上,除了刀傷,還有被被我燒傷的疤痕。故事裡,那個屠刀的兒子是誰,呼之欲出。
我承認,這一刻我對范無常的態度,雖說有反感,但也有同情,或許同情更勝反感一分。
只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他沒錯。至少他受傷的同時,也傷害了許多無數的人。很多人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子,因為一時的委屈,因為曾經受到過的傷害而偏激的怨世。
但傷害,不是給你去傷害別人的借口,也不是你能持著為所欲為的借口。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一入黑道深似海,從此沒有回頭身。
或許有的,只是他們沒有找到。
車子緩緩的前行,范無常不再說話,我心裡一直很好奇他那把刀為什麼可以傷害到靈體。
我提出了一個要求,想看一看他那把刀。
「你想看我的媳婦……行,給你瞧瞧「范無常非常乾淨利索的答應了我
嗖的一聲,一抹寒芒閃過,軍稜刃出現在了范無常的手中。
這是一把略微彎曲的武器,刀身兩邊散發著波浪式的稜角,即使相隔甚遠,我也可以感受得到刀鋒上撒發出來的寒冷。
這把刀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上面的陰冷就好像我用令旗畫符用兵時是一樣的,只不過,陰冷之餘,這把刀更給我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一陣明晃的寒芒劃過我的眼睛,刀身隨著范無常的輕撫發出一聲嘹亮的清鳴……這種感覺,就好像孩子見到了父親般,叫得如此歡之雀躍
我下意識的把手伸過去,想摸一下這把軍稜。
范無常並沒有阻止我的意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就這樣輕握著刀柄,任由我的手慢慢的靠近刀鋒。
叮的一聲……這一次,我是真的聽到了刀鋒上發出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卻猛得使我心中一顫,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從這把刀上傳來的感覺是抗議,是拒絕我摸他。所以在我的手碰到他時,他發出了抗議,使我的手一疼,下意識的便抽了回去。
這竟然是把殺器……
我大吃了一驚,終於分辨出了這把軍稜的性質。他居然是一把殺器,而且還是一把即將衍生了靈智的殺器。一系列的感覺告訴我,刀鋒上沾染了無數的亡魂鮮血,上面的戾氣直接影響了我的心智。
眾所周知,在鬼神不敢侵的人群中,儒門心懷正氣的書生,軍中受皇氣庇佑的軍人,修行的道士,身上滿懷煞氣的屠夫,這些人鬼神未必一定敢近。
而武器,也分那麼幾種,比如說殺豬刀……
在清朝的時候也發生過這麼一件事,裡面就提及了殺豬刀。
相傳在清朝嘉靖年間,北方的一個小山村裡有一棵邪門的槐樹,每當初一十五來臨的時候,槐樹都會發出嗚嗚,如嬰兒般的哭聲。而每當槐樹發出哭聲時,人們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小孩慘死在樹下。
當地的村民都覺得這顆樹邪門,是個不詳之物,經過商議之後,決定把這顆樹給放倒。
可是,當村民拿著砍刀,往這樹上砍去的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每一個拿著砍刀的人都毫無例外,口吐白沫的倒了下去。他們的刀只砍掉了一些樹皮,根本沒有給槐樹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
後來有個趕完集市不信邪的屠夫,拿著腰上那把殺豬刀,呸了兩口唾沫就這樣衝上去,使勁的往槐樹身上砍。
當時人們都以為他瘋了,斷定他會和之前的幾個人一樣,肯定會被這有靈性的槐樹怪罪。
可是奇特的事情沒有發生,屠夫不僅毫髮無損,而且,居然真的把槐樹給砍傷了。
在屠夫一刀刀的追砍下,更加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槐樹身上被砍的部分,如溪水般流下了鮮紅的血液,這血液如人身上的血那般紅艷。
而這時,久違的哭泣聲再度出現,如嬰兒般可憐,帶著絲絲滲人的陰森,還有讓人產生惻隱之心的哀求。
直到這時,人們才知道這是一顆成精的槐樹,每逢初一十五他就出來作祟,無情的奪走一個小孩的性命。
然而,為什麼別人拿刀砍就會暈倒,而屠夫卻安然無恙呢?這是因為屠夫身上的刀殺了無數的畜生,這些畜生的怨恨令殺豬刀充滿了煞氣,即使是成精的槐樹,也無法抵擋刀上的煞氣。
如若是誰家中的嬰兒因流年不順而被鬼神侵擾,讓殺豬的屠夫把刀帶到家裡來指著空氣謾罵兩句,也能把侵擾嬰兒的無頭野魂嚇跑。
而屠夫身上的殺豬刀,我們管他叫煞器,但范無常手上的這把,卻是十足十的殺器。煞器與殺器的區別在於煞器收割的可能是畜生的生命。而殺器,收割的只是人。
刀上散發出的那股冰涼,那股滲得人心中發冷的寒意,無時無刻的讓人產生畏懼,看著刀鋒,猶如看到死神。
這一瞬間,我突然對范無常產生了一絲厭惡。因為他手上的人命太多,不管他殺的是好人或者壞人,他都已經造了無數的殺孽。
我雖然厭惡,但我還懂得忍,可我忘了胖子他老人家非常直白,非常坦誠。他分析出了這殺器的性質之後,立即皺眉的對范無常說:「你這是一把殺器,刀上有無數冤魂的怨念,這樣的東西不應該留在世上,你把他交給我來超度……」
說完,他動手就要去搶范無常手上的那柄刀。
我和元邱都吃了一驚,使勁的把胖子伸出的手給拉回來。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一尊靠刀混飯吃的殺神,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你去搶他手上的刀,這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幸好,范無常並沒有動怒,而是不弧起嘴角,自嘲的笑笑,然後把刀給收了起來。
小車在次發動,這次范無常並沒有和我們有過多的閒談,而是叼著煙,專心致志的開著這輛奧迪車。
通過車頭的反後鏡,可以看到奧迪後面有四輛顏色不一的小車穩穩的尾隨著。在別的車即將靠近奧迪時,這四輛車會分出一輛,開進裡側穩穩的攔住即將越界的車。
從這種角度看,只能看出兩輛車貼身跟在後面前行,並不能看出什麼。然而,我和元邱都深知,這輛車是在保護我們坐的這輛奧迪,預防別的車對我們欲謀不軌。
車緩緩的前行,開到一處全是高檔小區外停了下來,接著范無常便叫我們三人下車。
「我們現在是去見正哥嗎?」元邱疑惑得問范無常
范無常搖了搖頭:「不,你們得通過考驗我才能帶你們去見正哥!」
考驗,又啥玩意,我當時心裡臥了個槽,不是已經考驗完了嗎?怎麼又搗鼓出這玩意來了。
范無常搖頭說:「你們通過的只是我的考驗而已,但正哥的你們還沒通過。」
胖子納悶了,問他:「那正哥給我們設下的是啥考驗?」
范無常道:「跟著我來你們就知道了。」說完,踏步向小區裡走了進去。
這裡的住宅普遍都頗具洋風,有一些建築物更是西式的古典風格所建,這樣的樓房在內地裡雖也不少見,可住的上的都是非富則貴的有錢人。
有時候置身與宏觀的建築物之下,會有種如渺小螞蟻般的感覺。如果要我形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螻蟻在仰望巨人,或者你可以用土包子進城這句話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我和胖子元邱都很好奇,范無常所說,陳正的考驗究竟是在哪兒?和這樓房有什麼關係?而且他走到一半又特意問了我們一句:「你們吃飯用的傢伙都帶齊了沒有!」
這更加引發了我心中的好奇心,他帶我們來這裡,是要抓鬼嗎?還是要看風水。
十分鐘後,范無常用行動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
他帶著我們進到了小區的尾端,這兒空餘的地很大,大多地方都種上了植物,整塊地上只有兩棟三層高的樓房。而且這兩棟三層高的樓房是面對著面的,中間只隔著五十多米的距離。房子的大小,樓層的高度都一模一樣。
范無常的嘴角再次劃起了兩個弧度,右手的食指往這兩棟樓房指了指,沒有說話,但意味深長。
望著那兩棟樓房,以及范無常那意味深長的一指,我的腦海中就這麼突然得浮現起了三個字:「風水斗」
第五章  陳正的考驗 風水纏鬥
為什麼我的腦海裡會浮現出這三個字?
因為這兩棟樓房給我的感覺很怪異,他們雖然大體面積相同,但格局都已經過了大肆的修改。

先看左邊那一棟,一個半圓的青色欄杆圍起,屋子的前半部分靠近馬路,後半部分卻往上發展,從外表上看,彷彿一隻青蛙蹲在上坡一樣。
別墅裡的花園裡有個圓形的水池,而在水池和青色護欄牆的中間,偏靠護欄牆的地方,有著一行行尖尖的竹排,正對著隔壁隔壁的房子。
再看右手邊那棟,雖說面積與左手邊的相差無異,可在門口右邊的位置上,堆砌起了個小土坡,與左手邊那棟青色別墅不同的是,右手的這棟,鐵欄都是白色的,密密麻麻的圍著樓層,不留一絲空隙。
若是外人來看,可能只會覺得這佈置奇怪了一些,然而換行內人來看,只要仔細得分析,都能看出些許端倪。
從整體地形來看,左邊那一棟乃是先天的水局靈地,而他之所以把房子建成如青蛙一般的形象,是因為這宅子的形勢先天偏向蛙形,巒頭注重先天的形勢,注重宅屋的格局配合地勢,所以乾脆把房子建成了蛙形,再在屋子裡建個水池,蛙借水勢,一發不可收拾。
而那一行行尖尖的竹排,不是為了應屋宅的格局,而是為了破對面家的風水。
說到這兒,可能很多人疑惑,這左手邊的屋宅已經佔了上好的地形,為什麼還會弄這一行的竹排來破對面人家的風水。
這就不得不說對面的別墅建的那個土坡。從佈局上看,土坡是建在別墅艮宮的位置,艮宮屬土,而土坡也是土,這乃是根據五行相生相剋之理,所建起的後天鎮物。目的就是破青色那棟樓房的風水,以土克水的原理,填埋掉水地的靈氣。
而為了破其土坡帶來的影響,青色的那棟建起了一行行尖尖的竹排,採取的又是五行木克土的原理。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看右邊那棟的鐵欄就知道了,鐵欄七尺高,白屬金,七屬金數,又是採用金克木的原理所建,目的是為克竹排。
兩者的後天形勢改造雖說看似簡單,但所建的位置,恰好是彼此之間的咽喉,不可謂不狠。這種改造後天形勢的手法出自兩大風水派的巒頭派,而他們採取的原理也不難理解,都離不開五行的生剋,陰陽的變換。
「這是正哥的兩棟房子,本來已經請了兩個風水師來佈局,勝者就可以去見正哥。」范無常點了支煙,給我們解釋道:「現在,老張把你們兩個給介紹來了,你們想見正哥,就得贏了他們兩個。」
范無常的語氣依舊平靜如初,可在我和胖子聽來卻猶如晴天霹靂,開什麼玩笑,兩棟樓房,同時之間贏兩個風水師。先別說其中的難度,就算我們想鬥也沒地方可鬥,房子都被霸佔光了!
「你這不是難為人嗎?就算是風水斗也得有個形勢據點才行,現在形勢據點都沒了,你讓我們兩個拿什麼斗」如果眼睛能噴火,憤怒的我已經可以把范無常給活活燒死。
可這貨絲毫沒在意我的憤怒,非常平淡的說:「你可以隨便選其中的一間,先以其中一個風水師鬥,鬥完了在斗第二個,反正不急。」
「胖子,你能行嗎?」雖說胖子的風水堪輿得了青松叔的真傳,可我還是忍不住有點擔心。風水爭鬥的危險性一點都不比術法斗的危險性小,反而過之而猶不及。
這時,元邱也在一邊相勸胖子:「胖哥,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我們回去好了。」元邱雖然不甘,可他也不想胖子涉險。
胖子這時低著頭,許久都不曾說話,半響之後,他抬起頭,眸子平靜的盯著范無常道:「你能不能給我一把鏟子。」
「哦,給你一把鏟子,你就能贏了嗎?」范無常有些詫異,也有些戲謔。他打了個電話,叫手下給送了一把鏟子過來。
當胖子接過鏟子時,他朝范無常說了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十分鐘內,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得呆在這裡不能動,如果動的話,你就是狗一隻。」
胖子的神情非常鄭重,胖墩墩的臉上已消失了往日的猥瑣。
范無常點頭平靜的應了聲:「行。」
「你們,也必須答應我!」問完范無常之後,胖子又把臉轉向我們,我和元邱雖然不知道胖子在耍啥把戲,可既然他提出了,我們自然不會拒絕。
在得了我們的承諾之後,胖子猛得一下轉過身。拿著鏟子往兩棟樓裡跑了過去。
我心裡瞬間湧起一種不良的預感,可當我發現端倪時卻已經晚了。胖子的鏟子已經往右手邊那棟樓的土坡上鏟了下去。
范無常的眼睛充滿了疑惑,元邱也一樣。或許他們是認為胖子在利用暴力的手法,破壞右手邊的風水局,好讓左邊的得勝。
可是,我知道胖子想做的絕對不是這樣,我對他太瞭解了,他是準備把兩處的風水局都給鏟掉。
「臥槽……胖哥這是在幹什麼?」元邱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罵了出口。
我的心肝兒也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因為胖子已經鏟完了土坡,正非常暴力的對那竹排和白色的鐵欄下手。
范無常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連煙頭都掉到了地上。
僅僅是十分鐘,胖子把竹排,土坡,七層高的白色鐵欄全部鏟掉,雷厲風行的速度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完了……我眼前一黑,幾乎昏了過去。心裡頭甚至把胖子詛咒了一千遍,人家好端端的放兩棟別墅設風水局,你不參加就不參加唄,你還真下狠手把他們全部鏟了?這不是明擺著要得罪人家嗎?
我無法想像事後范無常的暴怒,我更加無法想像,范無常背後的大佬陳正知道之後,迎接我們的又是怎樣的後果。
我和元邱擔心,非常的擔心,可胖子猶然不知死活,鏟完了之後拍拍手,顯得非常開心。
《陰山道士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