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一道寒意從身後傳來,讓我渾身毛髮豎起。下意識的,我拿著令旗轉身回防。
然而,我轉身之時,卻又看到了讓我震驚,且覺得不可思議的一幕。
就在飛劍眼要刺中我瞬間,一道黑色的,如團狀的東西迅速的飛到我身前,替我擋住了那道飛劍。
這一幕,就好像剛才胖子為司麗晶擋劍時一模一樣,飛劍直楞得刺入了這團狀的物體之中,待飛劍和這團東西掉落時,看清楚的我瞬間陷入了震驚之中。
救我一命的,居然是鐵背荊棘蟲!
千鈞一髮之際,鐵背荊棘蟲飛到我的身前,以肉血之軀替我擋住了飛劍。在他與飛劍共同隕落時,密密麻麻的蠍子趁機爬上了銀劍的劍身上。
而且這些蟲子的行為很怪異,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撲倒在那鋒利的劍刃上,劃破自己的身體之後然後朝著飛劍猛的一撞,身體化為殘碎的同時,那赤紅中帶著暗黑的血液也飛濺到劍身上。
它們……是在和這把飛劍同歸於盡。
此刻,每一個人的心中都佈滿了疑雲,最迷糊,最震驚的是我。
這些蠍子用行動推翻了我之前的猜測,他們根本不是來截殺我們,而是來救我們的。
只是……他們為什麼要來救我們呢?而且這價值連城,極其練成的王蠍子,居然犧牲了自己替我擋住了飛劍。
我很不解,一貫喜歡推理的我此刻也陷入了極度迷茫之中。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決定先把這份疑惑放到一邊去,因為,我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包括鐵背荊棘蟲在內,無數的蠍子以自殘的方式選擇與飛劍同歸於盡。
最初時,我無法理解這些蠍子在幹什麼!可是當它們赤黑的血液遍佈整把劍身時,我終於恍然大悟。
他們,是在用自己身上毒血的渾濁之氣磨滅飛劍的靈性。
雖然到目前為止,我沒有見過誰使過飛劍,對這御劍之術也瞭解甚少。但我很清楚,一般的法器都有一個慣性,那就是,害怕污穢的氣息。
所謂的污穢之氣並不是指怨氣,戾氣,而是指六畜,或者其他濁物身上帶著的氣息,最簡單的例子,比如尿糞……再且就是女性的天葵帶,又或者是一些帶著污濁氣息的動物,比如說……屎殼郎。
這些東西對法器天生都帶著刑克和傷害,當然,不僅僅是法器,就連道士本人也會,如果你閒得蛋疼沒事幹的話,可以試試丟個屎殼郎去別人的神壇,或者直接扔到道士本人身上,我保證,你會死的很慘……很慘。
這柄飛劍無疑是一柄上乘的法器,而且祭煉的日子絕不會短,他與法師本人心神相通,若主人損,飛劍則損,反之,也一樣。
我正是想起了這重要的一點,所以暫時將心頭的千般疑慮硬硬的壓制下去。
眼看著沾滿血液的飛劍,搖搖欲墜的往另一個方向遁逃,那飛行的速度左右傾斜,好像重傷的老人。
飛劍受損,……意味著主人也因此受傷,實力大打折扣。
「你們小心送胖子和正哥離開這裡,我去追那柄飛劍……」毫不遲疑的我轉身便走。
「等等,海生!」身後傳來了姚依容的呼喊,我轉身一看,看到了姚依容那擔心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姚依容張嘴的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都下意識的注視在他身上。
「一切小心點……」眾目睽睽之下,姚依容才扭捏的囑咐了我一聲。
「恩……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我重重的點了點頭,算是謝過了姚依容囑咐。然後急忙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飛劍跑去。
我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我心裡始終都有一個隱患。我擔心著隱藏在幕後的飛劍之主,此次的交鋒讓我見識了這飛劍詭異的同時,也很有可能讓這控劍的法師記恨上了我們。
再且這法師和東北虎關係誰也說不準,沒人敢肯定他們到底是合作,還是親人,或者是至交好友,又會不會在傷勢之後為死去的下山虎報仇,繼續搶奪陳正手中的那樣「東西」。
因此,無論是為大家出一口氣,又或者為了以後大家的安全。始終都要擒獲幕後的控劍之人,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被一條毒蛇盯上,過著提心掉膽的生活。
這柄銀色的飛劍朝著先前槍手與蠍子交戰的方向遁逃而去,追到戰場時的我望著滿山遍野的殘跡,猶豫了片刻,略微的放慢了腳步。
不是我害怕,而是不得不小心為上。這交戰的地方已無半個屍體,只留下一些蠍子的殘肢碎末。但沒有屍體並不代表著這片地方絕對的安全。
相反,殺戮之後的戰場處處充滿了危機。
那之前不可一世的槍手僱傭兵,此刻已經化為了一灘紫色的粘稠血水,血液蔓延之處,四周的野草都披上了一層紫色的玫麗外衣。看著華麗,但實際上充斥著致命的毒性,只要沾上一點,絕對和這些槍手一樣,命歸黃泉,屍骨無存。
特別是那個鐵背荊棘蟲,他是蠍子的王,所到之處不是腐蝕生物,而是同化。將踏過的生物都變成充滿毒性的致命毒物。而且你並不能從外表分辨出哪些地方它走過,哪些地方被它撒下了毒性。
所以在戰場的這個範圍內,我只能放慢了步伐,小心翼翼的走著
踏出了戰場的範圍之後,我立馬加快腳步,朝著那銀色的飛劍迅速追去。
此刻的飛劍沒有之前那如閃電般的神速,一邊飛著,一邊還搖搖晃晃,好幾次都差點墜落下來。
直到飛到山中的一處峽谷時,它才稍微恢復了一些神采,暗黑的劍身上湧現了一抹極細微的寒光,遁逃的速度也逐漸得快了起來。
夜漸漸得黑了,如若不是我眼力極好,根本就無法看到隱藏在漆黑夜色中的這抹銀光。
飛劍領著我走出了小山,重新回到了澳門市區的地域。它所走的路都是一些偏僻無人的路段,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速度已經比被毒蟲腐蝕時快了許多。
嗖的一下,飛劍隱入了一個拐彎路口。我連忙朝著他消失的地方追了進去。
可是,當我跑著追進這路口時,卻發現裡面漆黑一片,根本就沒了飛劍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是隱藏在了暗處,還是逃出了我的視線範圍內。但我可以肯定,飛劍的主人就在這附近。
這柄飛劍很通靈,和主人心神相通。之前他能夠一次次的被打墜之後又及時彈起,甚至能準確無誤的刺殺陳正。詭異的同時也證明御劍的法師能夠準確無誤的看清楚飛劍所在的範疇。
想到這,我心中更加緊張,握著令旗的手甚至流出了微微的細汗。我只能強打精神,讓自己更加小心些
我一邊走,一邊小心的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尋找著四周是否有黃表紙之類的一些殘餘灰燼。
法師要御劍刺殺一個人,必先會開壇做法,既然開壇做法,那就絕對會用到黃表紙一類的用品。
所以,我一邊畫了花字在手中,拿著令旗在胸口前防備著的同時,眼睛也在小巷內到處搜尋。
可是,當我走完了整條長長的小巷之後,卻發現並沒有尋到什麼表紙之類的灰燼。也是到了現在,我才回過神來,自己跟著飛劍一直跑,跑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從沒來過的地方。
小巷的盡頭有一個小廟,廟宇很小,有些沒落,供奉的是城隍爺。而這座廟宇也坐落在幾個分叉路口之中。
向南,有一個路口,向北,也有一個,而我是從東邊這個分叉路口進來的。
所以,也不排除飛劍進到了這個路口之後,拐著方向又繼續向別的路口遁逃。而我,也只能站在城隍廟的門口前,無可奈何得看著處於前方不遠的三個分叉路口。
東邊那個是我追來的方向,所以這個路口可以忽略了。只是剩下的還有南北兩個。要麼我繼續向南追,要麼向北追,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決定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後果。
一旦走錯,就意味著飛劍和他的主人徹底逃脫。而我們,可能以後就要過一段很長很長且又提心吊膽的日子。
唉……百般無奈的我歎了口氣,無奈的將手插進了口袋之中。
手裡似乎觸摸到了一點兒毛絨絨的東西,詫異的我掏出一看,卻發現是那紙人被燒成灰燼之後遺留下的頭髮。
零零散散一共五根,半黑半白。廳內的紙人之所以小巧玲瓏且又比我們在小溪邊遇到那些還要凌厲詭異,多部分有這幾根頭髮的功勞在裡面。
只是,我連一柄受損的飛劍都找不到,更不能通過飛劍尋到這御劍的主人,留著這幾根頭髮有什麼用呢?
想到這,心煩意燥的我隨手一甩,正準備把這些頭髮給扔了。
忽然之間,我腦海中突兀得閃過一道亮光,讓我及時的併攏了張開的手掌,將那差點丟棄的頭髮給死死抓住,及時得收了回來……
對了,這是飛劍主人的頭髮,我可以給他下術……借此尋到他。
此處是城隍廟,城隍爺是陰神,一個天然的神壇就在這裡,根本用不著我去找。
而因為飛劍受損的關係,劍主一定陷入了虛弱期。如若是平時,文法下術未必有用,但此刻……就說不定了。
想到這,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身前這略顯破落的城隍廟,嘴角,在不經意間劃起了一個弧度。
第五十四章  草人巫術
沒有表紙,五鬼錢和壽金,我也只好就地取材。
拜過城隍廟前的土地公之後,我取了個供奉土地的小香爐,估摸著時辰的朝向,跑向了向北的那個路口,在牆壁旁把香爐安了下去,向西而作法。
行法時用的窺天旗沒有,我只好暫且以陰山令旗替代。墨水白紙沒帶,我只能在廟宇中撿一些破布,以殘餘的香頭和爐灰為墨,書符於破布之上。
做好了這一切之後,我轉身折返,再次從城隍廟中取出了一些雜草,捆成了一個稻草人的模樣,然後將這幾縷頭髮環繞於稻草人的腰間,放置於香爐前。
「拜請拜請,弟子誠心專拜請,請得三山九候,茅山法主,陰山老祖……眾位祖師到壇前,親傳弟子陳海生一心奉請,請祖師法主大顯威靈,請得祖師前來調兵聽吾令……吾奉陰山祖師敕令……」
念著請師咒再三叩首,將香煙插在香爐前,化繁為簡,我便開始行兵施法。
我這次用的乃是民間流傳常見的巫術,以生人的頭髮為引,草人為媒介,藉以將術咒下於御劍之人身上。
這種巫術在民間並不少見,甚至乎在農村的村落裡,有很多略懂一二而心術又不正的人用草人,銀針,夾雜著貓血,刺在草人身上不同的部位上,以此來詛咒人。
因此,也讓許許多多人一聽到這種巫術,就立馬聯想到了傷天害理,十惡不赦。
只不過,我還是那句老話,法並無正邪之分,只是人有善惡之別。術法的本身並沒有錯,施法的過程也不見得算什麼,只看懂法之人用法術來做何事,下手之時又是否拿捏好分寸,各自給彼此留了一絲餘地。
雖說那把飛劍害得所有人都幾乎送命,但我仍不想做的太過分,紮下這個稻草人也並非是要謀奪御劍之人的性命。我只是為了將他給逼出來,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試試有無商量的餘地,最好就是化干戈為玉帛,從此平安無事,各走各路。
「天之精,地之精,三精變一靈。請大鬼,請小鬼,請來大小七十二方煞鬼,不致病不致傷,專嚇人體把你傷,叫你害怕打冷顫,叫你暈頭轉向東南西北都不分……」
這施展於草人身上的法術叫「飛靈種邪咒」。
與名字給人的邪惡感不一樣,這門法術其實很溫和,並不傷及人命,只是調遣兵將影響人的精神情緒,使人心生恐懼。
通俗來說,這門法術普遍被用來懲治那些整日花天酒地,冷落妻子整天在外瞎混的男人。使這些壞男人懸崖勒馬,斬斷孽緣,及時回到妻子的身邊。
就如咒語的內容一樣,他不會給你帶來實質的傷害,只是讓你整天莫名其妙的害怕,吃不下飯,睡不下覺,時不時的覺得心慌,頭腦昏昏沉沉,分不清東南西北。
這一門術法也有幾種不同的用法,取決於咒尾和手決。若是「叫你暈頭轉向東南西北都不分」的後面是「永不停,光害怕,百日之後歸老家」的話。那定是給人將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給綁回家的。若是咒尾是我現在念的這段,可就大不相同了。
畢竟對方也是同行,普通的用法對他也未必能起作用。所以我換了咒尾和手決,加重了飛靈咒的效果。施展在這草人身上,讓他頭疼欲裂,腦海如被洪鐘敲擊,時時不得安寧。
只要他忍受不住痛楚,現身向我求饒,那我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自然而然的,我也會替他解除了法術。
然而,在我施展了法術之後,我才發現我低估了對方的狠辣。
就在我緊閉精神,用符布蓋著這草人,單手覆面念動著咒語時,猛然間,手心如同被針紮了一下,緊接著一股透骨的刺痛感從我手心處傳了過來。
文法的纏鬥外行人看不懂,但其中的後果不遜色於近身鬥法,反而更加凌厲。
手掌心傳來的痛楚是那御劍術士的反擊,在感應到了我下的術咒之後,他立馬在壇前做法反擊我。只不過我卻沒想到他的心腸如此狠毒,居然用銀針給我下咒,直刺我施法的左手。
若是常人,這隻手一定會殘廢。即便是有神靈兵將護法的我,恐怕施完法術之後,手掌心處也會生個大濃瘡,短時間內也不會好。
我這火氣騰騰的從腳底衝上腦勺,一狠心,再次在紙人上加了個天君緊箍咒。
「緊箍咒,緊箍緊,緊箍得你頭疼欲裂不能生,痛得你四腳朝天直打滾……」
當我咬破中指,以精血點睛時,卻又遭受到了御劍主人的再次猛烈反擊。
胸口猛得一痛,好似被刀劍刺透了心臟,讓我無法呼吸,胸口陣陣刀割似的絞痛。
「媽的,真狠,居然給我下了穿心箭。」
這個法術我並不陌生,乃是民間法教紅蓮教中的看家法術之一,極為凌厲。說是文法,它不是。但若說武法,它的用法卻更像文法。
所以,這個法術介於文武法之中,是類似於下咒的文壇武法。
紅蓮教和青罡,華光並稱為粵廣中的三法兩教,淵源極深。因為胖子是華光傳人的關係,我也瞭解過這穿心箭的法術,更知道這法術的解法。
只是,當我掐著法指,念著解法的咒語時。猛然間卻發現這解法不靈了。我再試多了幾遍,發現不僅沒有效果,那心臟反而疼的越來越厲害。
直到試了幾次之後,我終於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弄清楚因由的我,除了腦殼冒冷氣之外,心頭更是壓抑不住升起的騰騰怒火。
《陰山道士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