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朕的理解,政治不是戰爭,而是妥協。」
「妥協?咳,咳——」格森咳嗽兩聲,疑問道:「陛下,你的意思是?」
波妮爾微微抬頭,目光已望向殿外,彷彿佛倫薩外的萬里江山此刻都被她盡收眼底。她長長吐出口氣,不急不慢的說道:「衛斯是塔巴達皇族,他的部下皆是塔巴達軍人,他們是塔巴達民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儘管,他們現在是叛賊,但卻是為了利益,為了皇位。朕已經給衛斯寫了一封信,希望能和平解決萬不要自相殘殺,從而給帝國之外的那些覬覦者機會。」
「陛下衛斯是財狼虎豹,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他是不會和我們和平解決的」
「只要有利益,他為什麼不願意?」
「他要的是皇位要的是整個帝國陛下,你這樣做,是陷塔巴達於不義啊」
波妮爾眉頭一皺,目光朝格森望去,道:「格森大人,難道我出兵,就是對塔巴達有義了嗎?你還記得三哥臨終前說的話嗎?人民,大於天,大於地。格森大人吶,用塔巴達的兵去打塔巴達的兵,你認為這是一場合適的戰爭嗎?沒有人會用心作戰的,因為他們要殺害的,是自己的親人和兄弟。」
「這——咳,咳咳」格森無言以對,最後落到個咳到老臉脹到通紅的下場。
當他再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六駙馬已來到他身邊,並聲道:「威廉森一直都沒說話。」
格森一驚,頓時感到背脊發涼。
這一切,是那麼的詭異。
看著皇帝和大臣在爭吵,這位掌握中央的實權人物卻坐在那裡不發一言,這並不符合威廉森以往的性格。
難道,皇帝的決定和他有關係?
格森清醒了一些,終於極不情願的退了下去。
「女人真是軟弱」格森閉上雙眼,狠狠的罵道。
夕陽的輝芒下,一道身影佇立在城樓,長長的黑影被拖沓的老長。一個精瘦的身影蹣跚的走上城樓,一步步向夕陽下的那道身影靠近。
「老格,心裡對波妮爾很不滿吧?」
這種開門見山的對白讓格森有些驚訝,但他馬上恢復了鎮定,道:「大人嚴重了,老朽哪敢對女皇陛下不滿。」
「你一定在心裡咒罵她軟弱對不對?」
「這——絕,絕沒有的事。」
蕭恩澤輕笑出聲,像是就用這種方式應付了格森的狡辯。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城樓下的街道和人流。在這個百鳥歸巢的黃昏,一個城市即將進入它的黑夜。
「老格,請諒解波妮爾,她的決定,並沒有錯。」
原來,真的是他的主意……格森眉頭一挑,岔岔的說:「威廉森大人,老朽實在不能夠理解——」
「那是因為你並不是君王。」蕭恩澤打斷了他。
歎息一聲,蕭恩澤接著道:「在這件事上,我們考慮的是塔巴達這個國家。而她,考慮的卻是整個塔巴達民族,以及它的未來。」
「咳咳——」格森咳嗽幾聲,向蕭恩澤走近了一些,道:「老朽自然沒有女皇陛下的高瞻遠矚,但老朽跟隨瓊斯陛下多年,受陛下之托在衛斯身邊忍辱負重,對衛斯的所作所為深痛欲絕,對他的心性和野心更是瞭如指掌。這個人,留不得女皇和他和解,是佔不到便宜的」
「佔不佔得到便宜,這個波妮爾自有分寸。」
「可這是養虎為患吶咳咳咳——」格森激動起來,又向蕭恩澤靠近了些,道:「威廉森大人衛斯的禍害程度你應該比老朽更清楚,難道你也贊同女皇的決定嗎?對於你而言,無論是公是私,你應該都是不會放過衛斯的啊難道,你心裡就沒有一點怨言?」
蕭恩澤依然背對著格森,聲音中滲出一絲蕭瑟:「老格啊或許你沒弄明白,我並不是塔巴達皇帝。」
「咳咳咳咳咳——可波妮爾全聽你的,塔巴達現在由你做主啊」或許是情緒激動,格森咳嗽起來沒完沒了,就連說話也變得沒有了分寸。
蕭恩澤轉過身,親切的在格森背後拍打,道:「老格啊波妮爾考慮的比我要多,在很多時候,她比我更像君王。也許在你們心裡,很多事情都是我拿主意,其實不然。」
格森終於看見了蕭恩澤那張臉,不知從何時起,這張臉比以往更親切、更成熟。最重要的,是充滿了堅定。
蕭恩澤拍拍格森的肩頭,溫和的說道:「瓊斯把這個民族托付給了我們,就讓我們尊重他的意思吧尊重波妮爾的意思,就是尊重瓊斯。」
想起那個已消逝的身影,格森的身體微微顫抖。夕陽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竟已是老淚縱橫。
他一言不發,已是默認。
許久,他轉過身,瘦矮的身影隨著夕陽一同落下城樓,只留下那一聲聲令人感到悲涼的咳嗽聲。
蕭恩澤轉過身,望著火紅紅的天,閉上雙眼,幽幽一歎。
「初登至尊位,就已懂得牢牢的護住權力。瓊斯,你果真沒有看錯人吶」
戰爭瞬息萬變,無數人在槍林劍雨中葬送生命,卻繁衍出數不盡的榮譽和驕傲,在這張榮耀和生命編織的大網上,是一塊塊國家和民族的版圖。而現在,在同一民族的大版圖上,已出現一條駭人的裂紋。
聖斯歷131年8月27日,叛賊衛斯攻佔塞維艾斯,屠殺軍民三萬六千餘人;
聖斯歷131年9月5日,叛賊衛斯攻佔達哈斯坦,屠殺軍民一萬五千餘人;
聖斯歷131年9月16日,叛賊衛斯攻佔齊齊沁,屠殺軍民一萬八千餘人。
加上衛斯在落荒坡、斷橋等地就地斬殺的軍俘,這位塔巴達的上任皇帝所屠殺的塔巴達軍民已達十萬人之多。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數字,更是歷史上一個不可思議的事件。
只能說,一個不可思議的人出現在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年代,碰撞出不可思議的奇妙火花。
但,沒有人會欣賞。
無論是當代還是後世。
不是因為它不夠絢麗,而是因為它毫無人道和仁慈。
一個皇帝如果屠殺自己的子民,那是因為他昏庸;屠殺自己的軍隊,是因為他愚蠢。但一個既不昏庸也不愚蠢的皇帝這樣做了,那只能說,是因為他變態。
從沒有人說過變態缺乏戰鬥力,恰恰相反,變態的戰鬥力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131年9月28日,變態皇帝衛斯已抵達阿布瓏於東十公里。在這裡,他又將展開洶湧猛烈的攻擊。但這一次,他並沒有以往那麼好運了。
黃昏,已是衛斯部進攻阿布瓏的第三天了。天色黑濛濛,走出點燃燈光的營帳,已看不清視線內的景物和人群了。一群群急匆匆的部隊在軍營裡穿梭,帥營前更是圍得水洩不通。
「陛下第五進攻團在阿布瓏城下全軍覆沒,團長德得夫被俘」
「陛下第七、八進攻團戰敗,七團長麥克重傷,八團長洛德斯陣亡」
「陛下第一攻城團請求撤退」
「報急報——塔克將軍已撤離阿布瓏,正在回來的途中」
「……」
聽著這些失敗的報告,衛斯平靜如水,從他那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魅力的藍色眼睛中看不出一絲焦慮和疲憊。自從被瓊斯奪走政權,孤懸於外,他不知打了多少次敗仗。在他的面前,挫折已沒有大之分,只有有或沒有。
他並沒有打斷連綿不絕的奏報,而是安靜的聽完,直到再也沒有傳令兵進來了,他才聲的嘀咕道:「連塔克都撤退了,看來阿布瓏真是銅牆鐵壁。」
班尼爾一直貼身站在衛斯身後,聽到他的自語後,彎下腰,低聲道:「陛下,阿布瓏的易守程度能夠和渡斯輪相比,要輕易的攻下自然不容易。但屬下認為,這阿布瓏完全可以不去攻它。」
「不去攻它?你的意思是?」衛斯面生疑惑,但手上做起了比畫,顯然對班尼爾的話有了理解。
班尼爾點點頭,微笑道:「正是如此我們只需多花上兩天時間,就能繞過阿布瓏。再行上三天,就可到達大草原了。等過了大草原,就算駐守在阿布瓏中的兩萬人全部出來,對我們的後路也沒有多大威脅。如果陛下不放心,我們大可以繞過阿布瓏後,留下人駐守在此地與他們周旋。」
衛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淡道:「說下去。」
以班尼爾對衛斯的瞭解,這樣的反應已經說明了衛斯對這個方案的認同,他繪聲繪色的說道:「相反,如果我們繼續強攻阿布瓏。一會增加我們的傷亡,二會打擊我們的士氣,三會給威廉森狗賊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衛斯站起身,負手而立,向帥帳口行去。他在帳口立定,初來的夜風吹進來,撩動著他的金髮。
沉吟許久,他才道:「看來你們都已對阿布瓏死心。」
班尼爾低頭不語。
「阿布瓏只是個城,朕從來都沒有把它放在眼裡。和我說說它的情況,誰是城中最高指揮?」
「阿布瓏現在由塔巴達軍和威震軍共同駐守,共兩萬人左右。最高指揮威震軍藍傑萬威。」
「藍傑?」衛斯聲念道。
班尼爾道:「藍傑在威震軍中名望很高,據說威廉森剛到丹菲的時候,他曾是伊斯一帶有名的強盜。後來被威廉森收復後,他屢立戰功,在和穆斯神軍的鬥爭中,他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威廉森對他非常器重,視為心腹。」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他,阿布瓏才會這麼難攻?」
「可以這麼說。陛下,其實藍傑再強也沒有用,阿布瓏我們完全可以不理,我們不必理會他。」
「班尼爾,朕原本已經認同了你的提議。但阿布瓏的最高指揮是這個藍傑的話,那麼此城我們就非攻不可了。」
「什麼?」班尼爾臉色頓時變得陰沉無比,急忙向衛斯靠近了幾步,道:「陛下,這是為什麼?」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你想想,若是我們棄阿布瓏而去,不是漲了威震軍的士氣嗎?而如果我們攻下了阿布瓏,打敗了威震軍中的英雄藍傑,威震軍又會變得如何呢?朕敢說,殺死一個藍傑,比打十場勝仗還有用。」
「陛下英明」班尼爾三角眼轉個不停,道:「陛下的高瞻目光的確是屬下不能比擬的。只是,這座城該如何去攻呢?如果傷亡過大,我們始終是划不來啊」
「攻城的辦法有很多種,為何一定要強攻呢?」
「陛下,你的意思是?」
「士兵們那麼勇敢那麼自信是為什麼,是因為他們的領導。城牆為什麼這麼堅固,是因為它的靈魂。」
「屬下明白了陛下,你是想?」
「嗯。藍傑越厲害,說明他的作用就越大。但某一天他不在了,他所發揮出的無窮作用都將失效。」
「哈哈陛下,你說的沒錯不過,藍傑智勇雙全,算得上大陸一流高手,要拿下他,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
「呵呵,如果朕去,你認為如何呢?」
「啊陛下——哈哈,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嗯班尼爾,傳令下去,攻打阿布瓏的計劃不變,要讓戰士們看到我們堅定的信心。戰士們現在的挫折感越大,拿下阿布瓏後,所獲得的勝利感就會越強。」
「班尼爾,你要記住,朕是大陸第一劍者,是塔巴達唯一的君王,未來更是格西聖斯大陸的霸主。勝利,只會屬於我們,也終將屬於我們。現在的失敗和挫折都是短暫的、一時的,只要我們熬過去,勝利將會接踵而來。」
「黑暗之後,將是黎明」衛斯轉過身,泛著藍光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班尼爾。
班尼爾一時只感覺熱血翻滾,突然跪下,熱淚滾滾的說道:「是陛下屬下將永遠跟隨陛下左右陛下萬歲,塔巴達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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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84人中之傑
章184人中之傑
夜深人靜。
阿布瓏城中一片燈火通明。
對於處於特級警備的戰爭中城市來說,每天的夜都是不眠的。生命寐著,城市甦醒著,面對張牙舞爪的侵略惡魔,它們有勇氣、有實力,才這樣站著。
城市中央的一所高城樓樓頂,閃爍著和煦的黃色光芒,如黑夜中的一架燈塔,照亮著這座城市。燈光中,一個男人正側坐在書桌前,專注的看著展開的書頁。
男人的長相十分英俊,但在英俊的面容上,有一道從眼角到嘴角的長長刀疤。只是,這猙獰的刀疤並沒有玷污這種英俊,反而增添了一種獨特的男人氣質。這是一種對女人有著極其殺傷力的氣質,彷彿通過肉眼,就能看到源源不斷的吸引力從他身體內散發出來。
這不是天生的,這不知是多少鮮血與勇氣的堆砌。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面容秀麗的女千威走了進來,她朝藍傑看了一眼,臉上頓時洋溢起無限的幸福。彷彿只是看著這個男人,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她向藍傑走近,把手中的盤子放在書桌上,輕聲道:「藍大人,喝杯熱茶吧」
《瘋狂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