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老僧感覺到呂秋實心中的謹慎,也察覺到呂秋實的目光鎖定了自己,可他並不慌亂,仍舊緩緩地說道:「阿彌陀佛,呂施主過慮了你只是呂秋實,不是任何人,至少到目前為止,你還依舊是你,是呂秋實」
老僧的話說的這麼直接,呂秋實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對方的弦外之音!他雙眉緊皺,冷聲的問道:「那我什麼時候會不是我?你又希望我是誰?」
「阿彌陀佛,呂施主自然是呂施主,將來是否會變成他人,完全取決於呂施主你自己一心為善一心為惡,心變了,人自然也就變了」
「這麼說,你一直是在幫我了?至少在我心變之前都是幫我了?出家人可是不能打誑語的」呂秋實不願意和老僧繞來繞去,直截了當的問道,他要知道這個老僧對自己到底有什麼用意!
「阿彌陀佛,老僧聆聽佛祖教誨,不幫任何人,只為完成自身的使命,彌補千年前留下的遺憾」老僧為自己的這番話而動容,乾枯的雙手合什於胸前,口中不停的低聲誦念佛經,將呂秋實丟在了一旁,不管不問
呂秋實雖然不明白老僧為什麼會如此,但卻聽明白了老僧的話中變相的承認了對自己的幫助,只是他不明白,雖說佛道修行法門不同,但均為修行中人,為什麼對方會願意幫助自己
他思索了一會,想不出任何合力的理由,正準備開口詢問,老僧卻已經停止了誦唸經文,搶先開口說道:「那些試圖干涉他的名門大派,無一不落得山門被毀滿門俱滅的下場
這時候修行中人才發現,他的一身道行已經達到了任何人難以想像的地步,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羽化登天,得道成仙可是他卻不願意就這樣離開,依舊留在人間」
「等一下,」一臉質疑的呂秋實打斷了老僧的話,「你不是在編故事吧?雖然我不懂得什麼修行界得事情,但至少我還知道,當一個人的道行達到羽化登天這一步,是必須升入天界,怎麼可能他想留在人間就留在人間呢?」
「呂施主莫急,聽貧僧慢慢道來,當他展現出不符合人間修行者實力的一面後,天界的確有接引神使前來渡他,可是他拒絕了不但拒絕,還殺掉了接引神使,這也直接導致了不久之後的那場將人間修行界幾乎毀滅的『脫世之劫』」
「他為什麼拒絕?你們修行中人的最大目標不就是成仙成佛麼?」呂秋實現在對老僧所講的已經有點懷疑了,不僅僅是和他所聽到的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實在太離譜了!
「阿彌陀佛,呂施主不用懷疑,貧僧問你,如果現在貧僧告訴你你可以得道成仙,但卻要歸入天界,不得踏足人間,你願意麼?」
「這個」呂秋實吃不準老僧為什麼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遲疑了一下,「我不願意」
「哦,那是為什麼呢?」老僧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呂秋實的回答,並沒有半分驚奇,「世人不都想永生麼?難道你不知道成仙之後可以跳出壽命的界限麼?」
「你不用管為什麼,總之我不願意!」呂秋實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想到了養育自己二十餘年的父母,想到了為自己所累幾乎喪命卻癡心不改的林冰,想到了自己深愛著的卻要嫁為他人婦的張潘妮
老僧看穿了呂秋實的心思,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老僧不問就是呂施主還只是**凡胎,尚有不願成仙的理由,更何況是他了,身為修行者,壽命本就遠超常人,他當然也有他的理由了」
「他的理由是什麼?」
正文第五七五章千年往事三
「他不願成仙的理由是什麼?」
呂秋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只是在老僧說完話後,他的這句話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貧僧不知」這四個字說出口後,老僧的臉上明顯閃過了一絲尷尬
眼尖的呂秋實怎麼可能會沒有看到,他立刻說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的」
「他不入天界已經是觸犯天規了,有擅殺接引神使,是罪上加罪,天界曾派上仙秘密來到人間,試圖將他抓回天界受審可誰想到,上仙居然」老僧說道這裡又停了下來
呂秋實基本上已經不相信老僧後面的話了,越說越離譜,心中猜測是老僧編不下去了才會住口,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打量著正襟盤坐的老僧,一臉的玩味
出乎呂秋實的意料,老僧了遲疑片刻,居然繼續開口說道:「終於天界知道此人的不凡,是明白此人為何不願意踏入天界盛怒之下,降旨人家,令人間所有修行合力將其剷除
而人間的修行者只知道他道法高深,但卻不知道能夠厲害到那種地步,以為領了神旨,整個修行界聯手必定能夠將其除掉於是呂秋實你說聽到的『脫世之劫』就發生了
可憐人間的修行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天界當做了炮灰,只落得死傷無數,此一役後,可謂人間再無修行者而地府由於他身邊聚集了大量的孤魂野鬼,毀在他手中的緝鬼衛鬼差不計其數,也和天界聯手,在人間修行者死傷大半,以為他精疲力竭的時候一同出手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早就看透天界和地府的用意,一直以黑白雙魚示人,當天界與地府齊聚人間準備對他進行最後一擊的時候,他的黑白雙魚突然幻化成黑白雙龍,一時間神魂散鬼魄滅,天界和地府亦是損失慘重
如果不是天界啟用後手,要想讓他魂飛魄散,天界和地府所付出的代價會高饒是如此,此役過後,天界眾神重排位,神位換了將近三成,而地府的緝鬼百衛則是換了一半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呂施主,貧僧的故事講完了」
老僧說完話後滿以為呂秋實會有問題要問,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呂秋實開口,不由得問道:「呂施主難道沒有什麼要問的麼?」
呂秋實冷哼一聲,站起身來,鼓了兩下掌,然後朝著門口邁出了一步:「大師講的故事很精彩如今你也講完了,我也聽完了,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去見見小丫頭」
「呂施主莫不是懷疑貧僧在騙你?」
廢話,故事編的雖然精彩,但卻漏洞百出,就這還想讓我相信,難不成真的以為我是傻子?
老僧的這個故事,開頭的那部分呂秋實確實不虞有他,深信不疑可是聽著聽著就發現,裡面的蹊蹺太多,不僅僅是和他所瞭解的「脫世之劫」不同,是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他也不想去弄清楚這個老僧為什麼要煞費苦心的編造這麼一個故事來蒙騙於他,只想立刻離開,去見一見林冰,看看林冰是否真的是想老僧所說的那樣,已經有了化解詛咒的辦法
呂秋實沒有說話,邁步就朝門口走去
盤坐在床榻之上的老僧聽到呂秋實的腳步聲,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流露出慌亂的神色:「呂施主留步不知呂施主為何認為貧僧是在欺騙於你?」
已經走到房舍門口的呂秋實聞言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嘲諷的看著雙目從未睜開過的老僧,輕蔑的說道:「我不說你編的這個故事中有多少前言不搭後語的地方,我只問你一句,你不過是一個人,最多活過百歲,怎麼可能對千年前的事情知道的這麼詳細?跟何況,你本是一個人,又如何能夠知曉天界和地府當年的事情?」
老僧沒有回答呂秋實的提問,他雙手合什,口中唸唸有詞,驀然間週身居然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身後隱隱間浮現出一尊金黃色的虛像
呂秋實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床榻上莊嚴肅穆的老僧,心中震顫,他感覺老僧此舉和當年張楠在黃島市施展的所謂請神術有異曲同工之處
老僧並沒有讓這淡淡的金色光芒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停止了口中的念叨,將雙手置於兩膝處,慢慢的說道:「呂施主,如今你可信了?」
「難不成,難不成你想告訴我你能夠大師,你不要緊?」呂秋實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老僧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整個人明顯的虛弱了一大圈,枯皺的臉上佈滿了汗水
「多謝呂施主關心,貧僧無妨貧僧的這條命本就是因呂施主而生,只要呂施主能夠完成自身的使命,貧僧這一世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可以毫無遺憾的回到我佛身旁,聽他講經」老僧嘴裡不知道又嘀咕了什麼,手中掐出訣印,瞬間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原狀,原本的汗水完全不見了
呂秋實再次聽到「使命」二字,不由得問道:「難道大師的使命就是讓我完成我的使命?那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麼,又是誰賦予了我這個使命」
「呂施主,你來的太早了」老僧再次換了一個話題,避開了呂秋實的問題
呂秋實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沒有在追問,因為他明白老僧願意說的話遲早會說:「什麼意思,什麼叫我來的太早?」
「呂施主可記得小徒慧法曾經對你說的那就話?」
呂秋實略一琢磨立刻回答道:「是那句『伊人即逝,有心無力,輪迴倒轉,真相不明,五台山中,無名寺內,枯骨老僧,可解心魔』嗎?」
「不錯如今『伊人即逝,有心無力』是對了,但你還沒有碰到『輪迴倒轉,真相不明』之事,所以貧僧說你來的早了」
「可是我有心魔啊你今晚跟我不清不楚的說了這麼多,我的心魔重了,『枯骨老僧,可解心魔』這一句,不就是你應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讓我解除心魔麼」
「呂施主說笑了貧僧今晚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而你也絕不會因此而產生心魔你如今的心魔是那位女施主,而貧僧真正要化解的心魔不是這個」
正文五七六章千年往事四
「不是這個是什麼?」呂秋實被老僧弄得一頭霧水,他感覺的出今晚是自己距離真相最近的一次,只要老僧將他所知道的都告訴自己,自己絕對能夠撥開身邊的重重疑雲
「你的心魔,等到『輪迴倒轉,真相不明』之時自會知曉,到時候你必定還會再來尋老僧的」
「那你把我的使命告訴我好了」呂秋實並不氣餒,繼續試探的問道
老僧怎麼可能不知道呂秋實心中的小算盤:「呂施主,你的使命是靠自己領悟的,你遲早會有明白的那一天」
「那你把千年之前的那個死活人的事情詳細告訴我總可以」呂秋實退而求其次,再次試探
「現在能說的貧僧都已經說了,而且貧僧再次告訴你一次,從來就沒有什麼死活人,千年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不會有一切都是以訛傳訛罷了」
呂秋實徹底火了,這個老僧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堆,屢次三番把自己的好奇心吊起來後卻又不肯多說,不由得有些急躁:「你這也不說那也不說,那我問你,如果真的沒有死活人,那我是誰」
「你當然是呂秋實,呂施主了」這回老僧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不過語氣中卻帶有濃濃的失望之情,「好了,貧僧今日已經破戒,說了這麼多話,有些倦了,呂施主還是去看看那位女施主」
聽到老僧下了逐客令,呂秋實著實有些氣惱,也不多說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推開木門,當他把一條腿邁過門檻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千年前的那個人,是否在這一世轉世重生了?」
呂秋實的這句話問的很平緩,沒有一絲的力度,可是他身後盤坐在床榻上的老僧卻猛然間睜開雙眼,凝視著呂秋實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讚歎的神情:「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轉世」
「現在沒有?那也就是說將來有可能轉世了?」早已習慣老僧口吻的呂秋實背對老僧,繼續問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千年前的那個人將來是否能夠轉世,還要看呂施主的選擇了」說完話後,看到呂秋實身形明顯的顫了一下,老僧滿意的閉上了雙眼,整個人一動不動的盤坐在床榻上,就連呼吸也聽不見了
走出房舍後,呂秋實這才發現慧法居然就站在門外,保持著他進去時的姿勢,明顯是在等自己,只是慧法的臉上居然顯露出焦急的神色,這讓呂秋實頗為不解難不成他是在擔心我會傷害那個枯骨老僧不成?
慧法看到呂秋實出來後,眼睛一亮,低聲說道:「呂施主出來了,不知道家師是否一直都在跟呂施主交談呢?」
「差不多,不過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在說我在聽」呂秋實奇怪的看了慧法一眼,心說難不成他真的是擔心我會害了屋內的老僧麼?
慧法的臉上閃出擔憂的神色,看了看呂秋實,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呂秋實對慧法欲言又止的神態大為不解,開口問道:「慧法大師,你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你懷疑我會對房內的大師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麼?」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慧法看到呂秋實誤會,連忙解釋,「呂施主誤會貧僧了,貧僧絕無此意」
「那是為什麼?」呂秋實有些鬱悶,在房內和枯骨老僧交談了那麼久,自己一直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對方想說什麼說什麼,不想說的話,即使自己再有興趣知道也隻字不提如今慧法居然也是這樣,他不由得想要逼迫慧法將心中所擔憂的全部說出來
慧法倒是沒有和呂秋實賣關子,也沒有讓呂秋實問第二遍,引著呂秋實走遠了幾步,直接回答道:「家師年歲已經過百,雖說得我佛庇佑,但畢竟仍為肉身,難以抵擋歲月的侵蝕所以二十年前家師坐了枯禪,每日不能與人有過多交流,否則會傷及身心」
呂秋實忽然想起枯骨老僧說過,他的使命就是為了讓自己完成自己的使命,難不成這個老僧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自己?
想到這裡,呂秋實再次說道:「剛才在屋內,我看到那位大師臉上佈滿了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慧法聞言大驚,臉上的擔憂神色重了:「坐枯禪之人忌諱皮膚沾水,那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的」
聽到這裡,呂秋實完全確定了枯骨老僧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自己,所以他對自己所謂的什麼使命加好奇了
這個使命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夠使得枯骨老僧不惜性命,而枯骨老僧憑什麼又認定自己一定會完成那個什麼上天賦予的狗屁使命呢
「慧法大師,不知道令師究竟是什麼人?」
「呂施主,這個問題請恕貧僧無法回答,如果家師願意直言相告自然呂施主已然知曉,還請呂施主見諒」
呂秋實有些無語,果然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會有什麼樣的徒弟,枯骨老僧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從慧法口中問出來了,不過對方雖然和地府以及逾輝一夥一樣,都對自己別有所圖,但好歹老僧目前還沒有加害過自己,是對自己的親人照顧有加
和地府以及逾輝一夥接觸的時間長了,呂秋實明白了一個道理,對自己越好的人,所圖往往越大,照這麼看來,那個什麼狗屁使命絕對輕鬆不了
慧法自然是不知道呂秋實此時在想些什麼,他看到呂秋實遲遲沒有說話,繼續說道:「呂秋實,天色已經不早了,貧僧這就帶您去廂房休息,明日白天,貧僧將帶呂施主去見林施主」
「小丫頭也在這裡麼?」聽到慧法提起林冰,呂秋實暫時將一切想不通的事情拋諸腦後,拉著慧法的衣袖的急聲問道
雖說他知道林冰是被慧法帶到了五台山,不過他以為林冰會被慧法安置在五台山的一座庵堂裡,畢竟五台山上的確有一座尼姑庵,而這裡是枯骨老僧的廟宇,男女有別,不應該會將林冰安置在這裡
「家師推算出呂施主這幾日必定會來到此處,而林施主對呂施主一往情深,呂秋實必定要見林施主一面所以家師就將林施主暫時安置在這裡,等和呂施主見上一面後,貧僧會帶她前往集福寺」
「那還等什麼,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她,我要立刻見到她」
正文第五七七章清心忘塵
林冰這段時間來過的很好,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很好的整日跟著慧法誦經禮佛,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好轉了許多,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只是她的身體上的好轉卻無法改變她心中的痛苦
她想呂秋實,想的異常辛苦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呂秋實,她以為那是做夢,她只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還能夠再次見到呂秋實,那麼近距離的見到
但是欣喜過後她把呂秋實趕了出去,對此她並不後悔原因不僅僅是張楠說的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在陪著呂秋實參加北市校慶後,呂秋實受傷住院,而她也接受了醫院的體檢,醫生告訴她,她得了一種從沒有見過的病症,是絕症,而且是晚期,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了
那一刻她簡直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一般,陪在呂秋實身邊好幾年了,看著呂秋實與姐姐林雪的訣別,看著張潘妮和呂秋實的相愛到分手,終於有一天她也成為了呂秋實的女朋友
本以為從此以後可以和呂秋實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可這種幸福的生活並沒有延續太久,卻突然聽到自己身患絕症的消息
醫生告訴她,由於她的病症從未見過,所以也沒有有效地醫治手段,不過還是建議她住院,便於醫生就近瞭解探查她的病症,說不定能夠找到治療的有效途徑
可是她拒絕了,因為她想到了張楠告訴她的那個詛咒,那個救了她多次的,呂秋實送給她的玉鐲帶給她的詛咒
《死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