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噢,那老陰婆子古怪之極,高興的時候會收個女孩子為徒,不高興的時候也可能就把她吃了,多年以前,老陰婆曾有十二個美貌女徒兒,慢慢吃的一個也不剩了。」陽公老僧惋惜的說道。
「她目前在何處?」劉今墨問道。
陽公老僧望了劉今墨一眼,道:「香港九龍城寨。」
老祖在一旁覺得心中煩悶,一把抓過石桌上陽公老僧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待陽公發覺卻又不便加以阻攔,以免劉今墨生疑。
「劉先生,你問的話我都如實回答了,可以開始品酒了。」陽公老僧從老祖手裡接過空杯,將其斟滿,得趕緊騙劉今墨喝下去,不然一會兒老祖就馬上要原形畢露了。
劉今墨本想問陽公老僧有關野拂寶藏一事,但是這樣易引起他發生警覺,若是真的交起手來,自己恐怕非其敵手,況且尋寶之類的東西,自己從來也不屑一顧,寒生也不會感興趣的。明月的下落已經知道了,估計她暫時還不會有危險,這樣,寒生多少也可放下心來。
這酒中是否有毒?自己在塔上曾推測酒中可能有問題,所以出手制止了小影師姑,現在老祖已經喝了一杯,她懷有陽公老僧的血脈,陽公也並未攔阻,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劉今墨端起酒杯笑道:「劉某也是好酒之人,既是道光年間的佳釀,豈有不飲之理?」
陽公老僧面露微笑,先自一飲而盡。
「陽公散」是採用自己的「臘八痰」乾燥提純後的產品,他自身早有免疫性,「老母豬哼哼」只對陰性體質有效,男人服用無非增進少許性衝動,無傷大雅,關鍵是「陽公散」可以產生腦部致幻作用,誘使其說出內心隱藏的秘密。
月光清涼,星辰寥寥,不遠處的殘垣斷壁後面,妮卡默默地望著這一切。自己的任務是監視陽公老僧等人,發現關東客的企圖和目的,眼前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她的肺活量只抵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因此陽公老僧仍舊未發現她在暗中窺視著。
劉今墨先嗅了嗅酒氣,可以明顯的感到酒中有著一股酸臭噁心的味道,他首先想到的是,這酒保存上可能出了問題,有些腐敗,於是皺了皺眉頭。
陽公老僧看在了眼裡,心道,日後還需加以改進,去邪味兒和提高純度。
劉今墨尋思著,酒中如有下毒,以陽公老僧的武學修為,不可能做得如此明顯,現在的毒藥,已完全達到了無色無味。
劉今墨將酒一飲而盡。
正文第一百三十三章
黃昏時分,寒氣自山坳中升起,沈才華在草地上玩耍的累了,連連的打著哈欠。沈菜花走上前抄起小肚子圓溜溜的小才華抱進了懷裡,四處看了看,然後向林中走去,她的本能驅使她要找到這兩天棲息的那個樹洞,翻過山梁,進入了那一片黑壓壓的原始森林。
月亮升起來了,平靜的月湖之上霧氣朦朧,四下裡寂寥一片。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水響,一個白色的身影躍出水面,其身形極為飄逸,如同飛天仙女般,輕盈的落在了岸邊,銀色的長髮,白色的鬚眉,胯間白色的長毛蓋膝,打著長長的卷,他就是鬼谷洞中神秘的湘西老叟。
白天,鬼谷洞中的大巖鼠們啃噬了那個年輕的關東客後,他越來越坐立不安,儘管派出了妮卡去保護小影,但他還是不放心。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稱作自己為師父,因為他是湘西的「阿普老司」,苗疆最神秘的黑巫師之首,漢人叫他「湘西老叟」。
落花洞女古時為「湘西三邪」之一,解放以後越來越少了,如今整個湘西也就只剩下妮卡一個。妮卡於一年前來到了天門山,找阿普老司不到,死在了月湖邊的樹林裡,阿普老司將她的中陰身屍體帶進了鬼谷洞,施苗疆黑巫術使其成為了一具醒屍。醒屍能如常人般思維和活動,也可學習武功,晝夜不需要睡眠,肺活量極小,也可以如同肉屍般恢復成正常人,如同小影般,但是湘西老叟不願意這樣做,他需要一個能替他打理洞外事務的助手,那就是妮卡。
現在小影遇到了強敵,妮卡恐獨自難以應付,所以,今天夜裡,湘西老叟必須親自出馬,暗中保護小影和妮卡。
湘西老叟認準方向,悄無聲息的直奔小影居住的吊腳樓而去。
吊腳樓上漆黑一片,鴉雀無聲,老叟潛入樓上,發現了老祖給小影的留言條。
「天門山寺。」湘西老叟自言自語道。
劉今墨一杯酒落肚,頓感一陣噁心反胃,這酒怎麼如此怪味兒?
「怎麼樣,這酒的味道還過得去吧?」陽公老僧陰鷙的笑道。
劉今墨皺皺眉頭,說道:「此酒口感甚差,不像是百年珍藏的名酒,而且味道怎麼有股豬內臟的臊氣?」
陽公老僧哈哈一笑,說道:「酒,世人喜之何故?便是同一種酒,每個人都可以喝出不同的味道來,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小影啊,你也來上一杯,看看感覺與劉先生的有什麼不一樣。」說罷,滿滿的斟上一杯,遞給小影。
「師姑,不要喝,此酒味道甚是濁氣。」劉今墨伸手阻止道。
梅小影向來對飲酒不感興趣,於是說道:「陽公老僧,我最厭惡喝酒,你們願意喝,我同老祖先走了。」
月光下,老祖臉上原本就發暗紅色的皮膚現在已經充血變成了豬肝色,雙眼中佈滿了紅色的血絲,但卻較平時明亮了許多,鼻扇不住的翕動,呼出熱氣,一隻手已經開始解起了衣扣。
「我哪兒也不去,不去。」老祖口中囁嚅道,眼神似乎魂不守舍般的游離著。
陽公老僧聽聞劉今墨叫小影為「師姑」,大惑不解,忙問道:「小影,青田劉今墨為何尊你為師姑?」
梅小影說道:「他是我哥哥的徒弟。」
陽公老僧心道,怪不得這位青田劉今墨處處維護梅小影呢,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此刻,老祖突然悄無聲息的將手伸向了陽公老僧的襠部,口中喃喃說道:「我要……它。」
老祖的陰掌無聲無息,在「老母豬哼哼」的強烈刺激下,沒輕沒重的一把抓下。陽公正與梅小影說話,下體突感一道陰柔至極的掌風而至,心中暗道:「不好!」隨即作出了反應,坐姿未變,身子卻橫向飄出,躲開了那一抓。
老祖撲了個空,更加激發了體內難以遏制的衝動,她的雙手收在胸前,作虎爪狀,腰部弓起,屁股朝天撅著,作勢欲向陽公老僧的身上撲去。
梅小影驚愕萬分,目瞪口呆的望著老祖而不知所措。
陽公老僧知道藥力已經發作,無法再行掩飾了,這個老祖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也想要。」身後傳來了金屬般刺耳的聲音,陽公老僧一驚,即回頭視之,劉今墨面色緋紅,鼻孔翕動,正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陽公老僧大吃一驚。
這怎麼可能?「老母豬哼哼」只對陰性,也就是女人才起作用的啊……
他哪裡知道,劉今墨自幼師從清宮大內第一高手太監梅一影,練就一身至陰武功,若是去勢自宮的話,武學修為當可天下無敵。一個多月以前,儘管寒生以人中黃和佛袈裟治癒了他的陰毒痼疾,但是其至陰體質卻還是未變,此刻受到關東奇藥「老母豬哼哼」的刺激,原先的那種強烈的母愛轉化成了對陽公老僧熾熱的性愛,以至於頭腦中一片空白,「陽公散」的作用完全的被壓抑住了。
陽公老僧瞠目結舌之間,老祖已經如猛虎般撲上上來,雙手抓住陽公老僧的衣襟,奮力一撕,扯碎了灰色的僧衣,露出了陽公結實的胸膛,同時張開了牙齒,一口咬住一大綹黑色的胸毛,硬是血淋林的給生拽了下來。
巽五在一旁捶胸頓足,心中懊悔不已,看來是自己下的春藥份量給搞差了。
梅小影此刻已經完全傻了,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不知所以然。
陽公老僧疼的大叫一聲,震開了老祖,向後急縱,不料卻恰巧撞入了劉今墨的懷裡,那劉今墨正笑瞇瞇的伸出生有黑鬍鬚的嘴來吻他……
偷偷躲在斷壁後面的妮卡更是驚愕之極,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足以讓她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此刻,「哇」一聲嬰兒的啼哭驟然間響起……
眾人俱是猛然一愣,急視之,嬰兒的啼哭聲竟然出自老祖的下身處,一股熱乎乎的血腥之氣瀰散在空氣裡,老祖生產了。
本來還是瘋狂如斯的老祖剎那間安靜了下來,她解開了腰帶,從褲襠裡拽出來一個滿身血污的嬰兒來……
梅小影一下子醒悟過來,忙上前幫助老祖,她俯下身來,用牙齒咬斷嬰兒的臍帶,「是個女孩兒。」她小聲說道。
劉今墨此刻受到驚嚇刺激,腦中頓時也清醒了過來,詫異自己懷裡竟然會摟著那面目可憎的陽公老和尚。
陽公老僧上前,顫巍巍的雙手托起了那個嬰兒,充滿愛憐的注視著,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啊。
他心裡明白,老祖受到春藥的刺激,孩子早產了。
他走到了靈泉井邊,彎下腰,輕輕的把嬰兒放進了水裡,洗去身上的血漬,那些小小的綠毛魚浮了上來,在嬰兒溫暖的皮膚上蹭來蹭去,歡快的游著。
劉今墨這時間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酒中下了極猛烈的春藥,連自己也著道了。
不一會兒,嬰兒伏在了老祖的懷裡,盡情的吮吸起奶來,一切終於恢復了平靜。
天門山寺廢墟背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月光稀稀疏疏的滲入些許,顯得斑駁陸離。一株粗壯的黃桷樹下,有一個碩大的樹洞,深菜花與小才華隱藏棲息在洞裡。
一絲淡淡的熟悉的氣味飄進了林中,那是小才華記憶中一直伴隨著他發育,使他感到安全和溫暖的胞衣的氣味,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鼻子嗅啊嗅的,然後悄悄的爬了出去,「嗖」的一聲躍到了樹洞外,隨即一蹦一躥的出了樹林。
最先發現沈才華的是巽五,他正在附近小便。
月光下,他看見了光著身子的小才華正在一跳跳的朝著磚塔處行進著,並沒有發現自己。
巽五躡手躡腳的追了上去,待到近前,更不答話躍起身來,凌空一招關東六合擒拿手抓向小才華的後頸。
鬼嬰沈才華如今已在江湖上歷練多時,反應極為迅速,一感到頸後氣流異常,即可朝地下一躺,翻身抬頭就是一口。巽五是弟兄八個裡武功最高的一個,深得陽公老僧的真傳,但是人卻疏忽大意了,他根本料不到一個小小的嬰兒竟然會反噬,而且出手如此之迅速同狠辣,當初囚禁蔭屍母子時,自己根本就未曾留意過他會長有牙齒。
正所謂「大意失荊州」,右手一根小手指頭被這嬰兒咬住,突覺一陣刺骨疼痛,小手指最細的第一關節竟被嬰兒的利齒硬生生的切掉了。
「啊!」巽五疼得暴喝一聲,貫起左掌,用盡全力狠命的一掌拍了下去……
小才華此刻面對這樣一位江湖高手的致命一擊,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他瞪著黑黑的瞳孔,還在調著焦距,那掌裹挾著呼呼風聲已經落下了。
「嗖」的一聲響,一枚鋼指甲破空而至,刺入巽五左臂肘彎外延的麻筋上,巽五整個一條臂膀登時耷拉下來了,掌風掃過沈才華的前胸,留下了五道淡紅色的指痕。
劉今墨聽到了巽五的暴喝聲,看到他正在要掌斃沈才華,此刻若是射其肺經的尺澤穴或曲池穴,都已經制止不住他那凌空劈下的重手掌了,急切之下,劉今墨不及多想,手指一彈,小指上的鋼甲疾射而出,取其麻筋,後發先至,毫釐之間,救下了小才華。
巽五吃了一驚,忙定睛一看,卻是那個青田劉今墨。
正在驚愕之中,忽覺頸上一涼,隨即一陣劇痛傳來,扭頭一看,那個女蔭屍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正文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五乃是陽公老僧的愛徒,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雖然由於接連的疏忽,導致受到了兩次重創,但仍是臨危不亂,右手反指重手點出,正中沈菜花的膻中死穴。
不料那蔭屍絲毫不為所動,仍舊咬住不鬆口,這時他才猛然領悟到,她只不過是一具屍體,經絡完全不起作用。
「呼」的破空之聲又至,「啪」的一聲脆響,陽公老僧的一口粘痰射中了沈菜花的面門,強大的衝擊力打得沈菜花朝後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巽五右手摀住頸上的傷口,搶上前抬起腳照著蔭屍的頭顱就欲重重的踏下。
面前人影一晃,劉今墨閃身擋在了前面,伸手護住了沈菜花,低聲喝道:「住手!」
巽五後退兩步,回頭目光望向了陽公老僧。
陽公老僧到得近前,厲聲道:「青田劉今墨,竟敢傷我的徒弟,未免也欺人太甚,若不是看在小影是你師姑的面子上,我早對你不客氣了。」
劉今墨嘿嘿冷笑著,並未答話,低頭查看沈菜花的傷勢,發現她的半邊臉已經被擊得腫得老高,躺在地上瞪著一雙驚恐的目光望著劉今墨,渾身上下瑟瑟發抖。
唉,此女生前就已經如此不幸了,如今死後還是牽腸掛肚的不得安寧。
「此女是朱彪的妻子,他千里迢迢就是專門來尋妻的。」劉今墨淡淡的說道。
陽公老僧聞言心中暗自吃驚,這朱彪一招打跑了從不服輸的老陰婆,自己還是少惹事為妙,畢竟為野拂寶藏而來,不能另外再樹立強敵。
想到這兒,陽公老僧哈哈一笑,道:「看,今天是我陽公喜添千金的日子,隨她們去吧。」
「哇……」塔下那邊傳來接連不斷的嬰兒哭聲。
老祖拚命的晃悠哄著都沒有用,那新生嬰兒依舊不停的啼哭著,小影也在旁邊手忙腳亂的幫忙,可惜她們都是百歲之人,對照顧嬰兒竟什麼都不懂。
正在無奈之際,那女嬰突然停止了哭泣,含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忽大忽小,探頭朝地上看去。
地上站著赤條條的小才華,也正抬臉望著她,紅鮮鮮的小舌頭在不住的舔著嘴唇……
小影驚奇道:「咦,這是誰家的小孩子,如此可愛?」
劉今墨走過來說道:「他叫沈才華,那邊的女人是他的母親。」
「媽媽。」沈才華望著劉今墨輕聲叫道。
劉今墨心中一熱,那股強烈的母愛暖流又重新充斥了全身,眼眶也濕潤了。
當那「老母豬哼哼」藥力發作的時候,劉今墨渾身冒汗,體內曾吸收的佛袈裟物質揮發了出來,鬼嬰沈才華正是嗅到了那種熟悉的氣味兒而跑出來尋找的。
劉今墨抱起了小才華,對梅小影說道:「師姑,我們回去吧。」然後走到了依舊驚恐不已的沈菜花面前,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沈菜花膽怯的望望劉今墨,又瞅瞅懷裡的孩子,戰戰兢兢的伸出雙手,劉今墨歎了口氣,戀戀不捨的將鬼嬰遞到了菜花的手中。
陽公老僧揮了下手,道:「你們統統下山去吧。」
老祖抱著剛出生的女嬰,躊躇著是否離去。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