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落日照耀下的村莊顯得很安詳,所有的事物都被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薄膜。血紅色的左目村啊!我歎了口氣,一時之間竟然愣在了那裡。
「唐老伯,您好啊!」在我身後的李海突然衝著一位老人打著招呼,我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帶我們去寺廟借宿的唐京嗎?
「哦,你們啊!」唐京也笑著走了過來,衝我們道:「你們沒事了吧?」
「哦,已經沒事了。謝謝啊!」我笑著回答。
「那就好啊,對了,要不要到我們家去坐坐啊?」唐京向我們提出了邀請。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好像不晚了,說不定走在山路的一半上天就會暗下來的哪!想了想,我準備還是以後再去唐京家為好,可是李海卻非常高興的道:「好啊好啊!打擾了啊!」
「哈哈~~那就跟我來吧!」唐京說完就走在前面為我們領路。
看著熱情高漲的唐京和李海,我無奈的聳了聳肩,悻悻的跟在了唐京的後面。沒想到李海去突然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道:「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收穫哪!」
看來李海想從左目村裡的人開始啊!好吧,就跟著去吧!我提了提眉毛,和李海一起來到了唐京的家。
這應該還算是村裡比較富裕的家庭了吧,至少屋子裡的傢俱算是比較齊備,但是只要和城市裡的一比,你就會瞭解為什麼每年都有這麼多農民工同志進城打工了。
唐京的老伴是個已經滿頭白髮的老太,但是精神看上去還算硬朗,那滿臉的皺紋如山裡的石頭一樣又干有硬。
寒暄的招呼我們坐下以後李海就開始和唐京瞎扯起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李海也有這麼多話的一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唐老伯啊,不知道你還記得三十年前關於安家大火的事情嗎?」在李海連哪家的田地裡的蕃薯比較大都談完以後,終於,開始切入正題了。我連忙挺了挺已經快要散架的身體。
「安家啊?」唐京原本興高采烈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想了半天,才說:「慘啊!一下子就死了這麼多人!」
「那麼,您老認識安家的人嗎?」我忙問。
「也算是認識吧,畢竟當年他們也住在這裡。但是他們是在四十幾年以前突然搬過來的哪!當時我們村裡的人就納悶,有錢人肯定越是熱鬧的地方越是要待啊,怎麼他們家淨往我們這種偏僻的地方搬哪?」唐京彷彿是回到了回憶中。
「那,您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搬過來哪?」我繼續問,雖然安正西也曾經提起過他們家是在她小時侯才搬過來的,但是為什麼要搬到左目村的原因卻不知道。我一直在猜測,是不是安家的人也打著月影族的死者寶藏的主意?雖然從安軼的口中已經知道他們其實是月影族流落在外的族人,但是他們既然是這個身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找到過那個死者寶藏哪?
「好像是說這裡的風景好吧,適合隱居。」唐京回答。
「隱居?是誰說的啊?」李海問。
「應該是安家長子,安正東說的吧!他說他和他太太的身體一直不好,就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唐京說完,還非常自信的點了點頭。
「哦,這樣啊!」李海衝我使了個顏色,我們當然知道這絕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肯定是安正東的借口而已。
「哦,對了!」我突然想到了一點,道:「安家的人他們平時相處得怎麼樣?還有他們和村子裡的人相處的又怎麼樣?」
「他們和村裡的人相處得倒還不錯,只是。。。」唐京頓了頓,道:「他們兄弟之間好像有點問題。」
「哦?怎麼說?」我立刻來了精神,太好了,總算又有線索了。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聽我們村裡的其他一些人說,好像安正東並不喜歡自己的四弟安正北。」
安正北?安軼的父親?我皺了皺眉,為什麼安正北不把安軼的事情告訴家人情願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背負著私生子的罵名哪?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和大哥安正東的不和?可是自然是親兄弟,又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哪?
「那您知道為什麼安正東不喜歡安正北嗎?」我想了想,問。
「這個就不知道了!」唐京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馬上又哦了一聲,彷彿記起了什麼,道:「但是別人曾經聽到他們兩個在樹林裡吵架,好像是安正東罵他弟弟是畜生,禽獸不如,連她也敢碰什麼的。然後那個安正北就吼回去,說什麼既然你不愛就讓我來愛什麼的。具體的我實在記不得了,畢竟都這麼多年了啊!」
他?是男他還是女她哪?如果能讓兩個男人爭執這個問題的一定是女她沒錯了!但是這個她又會是誰哪?
「那請問,」李海突然插口,問:「安正東和他老婆穆婉容的關係怎麼樣?」
「和他老婆啊?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哪!」唐京抱歉的笑了笑道:「人家夫妻間的事情外人怎麼知道啊?」
「這個。。。你們是在說穆婉容嗎?」一直靜坐在一邊的唐京老伴突然怯怯的開了口。
「老婆婆,您知道什麼嗎?」我忙問。
「哎呀,你瞎參合什麼呀!」唐京不耐的衝他的老伴揮了揮手,老太太立刻縮了縮腦袋,不敢再出聲了。
「呵呵,對不起哦,我家老婆子就會瞎說!」唐京朝我們笑了笑,道。
「這個,沒關係啊!只是說說而已啊!」我忙道,即使是一點點的線索都是好的。
「哎呀,女人家!能說什麼啊!」唐京呵呵的笑著,顯然是不希望我們再問什麼了。無奈之下,我們只好起身告辭。
走出唐京的家,天色已經灰暗下來,山上的矓遺寺,也變的飄渺不定起來。慢慢的挪著步子,我的腦子裡還在考慮剛才唐京的話,那個安家,真的有很多秘密哪!
「年輕人,等一下!」突然,唐京的老伴從一個房子旁的陰影處朝我們朝了朝手。
「老婆婆!」我和李海對望了一眼,立刻快步走了過去。
「老婆婆,什麼事情啊?」我問。
「是。。。。是這樣的!」老婆婆大概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道:「安正東和穆婉容的關係應該不好。」
「哦?為什麼這麼說啊?」李海問。
「因為啊。。。。」老婆婆有點擔心的私下張望了一下,道:「有一次我曾經在後面的山林裡看到過穆婉容,見她一副等人的樣子,我也就沒有上前跟她說話就回來了。可路上你們猜我碰到了誰?」
「安正東?」李海接了她的話。
「不是!」老婆婆搖了搖頭,道:「是安正北!你們說,孤男寡女的相約在這麼僻靜的地方,一定有鬼!還是叔嫂關係哪!真不害羞!?」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安正北是去找穆婉容的哪?也許是找別人哪?」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會!那個地方那麼偏僻,誰會去啊?我當時也只是想在山裡找點蘑菇才去的啊!」老婆婆很有自信的回答。
「那。。。。那為什麼唐老伯不讓您說啊?」李海問。
「唉!還不是為了少生事端?再怎麼說這是人家有錢人家的家務事,而且我又沒憑沒據的!我家老頭子是怕別人說我搬弄是非啊!」老婆婆替唐京解釋。
「哦,原來如此啊!」我笑著道:「那謝謝您老了啊!」
「哎呀,我這不是想找個人說說嗎?這事啊,鱉在心裡難受哦!」老婆婆說完,就沒有再理會我們,而是巍巍顫顫的朝自己家走去了。
望著老婆婆衰老的身影,我肯定她沒有欺騙我們的原因!那麼,聯繫一下剛才唐京的說法,我現在可以大膽的猜測一件事情了!可是真的會是這樣嗎?來這裡之前自己曾經從阿寶的電腦查到過一些安家的資料,從年紀上來說,安正北要比穆婉容還要小三歲!穆婉容會接受一個比自己年紀要小,而且又是自己小叔的人嗎?再怎麼說,當時的社會風氣是絕對不會容忍這種畸戀的!
「你覺得穆婉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李海突然問我。
「一個無法和自己真正的愛人長相斯守的女人!如果說她愛的人是自己的小叔的話,這就可以明白為什麼在樹林中安正東和安正北會說那些話了!」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一切彷彿又開始明朗起來,可是關鍵的東西卻仍然模糊不清。
「你這麼快就斷定穆婉容和安正北的私情了嗎?」李海問。
「我只是猜測而已!」我白了一眼李海,繼續往下猜:「你別忘了,穆婉容是怎麼死的?」
「燒死的,左眼被剜去!」李海皺了皺眉,想了想,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是說。。。。」
「對!」我立刻接著道:「按照月影族的族規,不貞的女人要接受被剜去左眼的懲罰!」
「可是等一下,殺害安家的兇手為什麼會知道這個規矩?如果說和安正西約定私奔卻又失蹤的徐力是兇手的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根本不是月影族的人!而且他也沒有懲罰穆婉容的必要啊!」李海摸了摸頭,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不錯,照現在看來徐力的確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你不要忘了,這也只是警方的猜測而已!沒有證據,也沒有動機!而且你別忘了,安家是世代盜墓的家族,怎麼說也應該有不錯的身手!你認為徐力一個普通青年可以有能力一下子殺了安家三個大男人嗎?」我越來越覺得當年的那場大火有蹊蹺,怎麼看,徐力都不太可能是兇手。
「也就是說。。。。」李海考慮了一下,道:「兇手不是徐力,而是另有他人!」
「很好的推測,那麼。。。」我向李海攤出手,道:「證據哪?」
「有的話還用的著等到今天嗎?」李海無奈的朝我攤了攤手。
是啊!的確是沒有任何證據,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空想而已!可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三十年前的安家那場大火真的不簡單!
相對無語的朝山上走去,我們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其實還有一點我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安軼最後那句話的涵義。這個猜測真的很大膽,大膽到我都以為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可是「你的左眼還痛不痛?」,這句話有沒有可能就是對穆婉容說的哪?既然穆婉容和安正北有私情,難保不會有孩子啊!所以安正北才只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當做私生子,因為孩子的母親和自己的關係根本就是見不了光的啊!
艱難的向上爬著山路,暴雨後的泥濘小路很不好走,非常滑,我們必須提起十二萬個小心才行!周圍的景物早已經黑沉下來,風吹的樹木唰唰的直響,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躲在那叢黑黝黝的樹木後面一樣,讓人不安。
哈了一下被山風吹的凍僵了的手,我縮了縮腦袋,從脖子處被灌進的冷風讓我颼颼發抖著,腳下也開始有點踉蹌起來。不知怎的,眼前又浮現起了安軼臨死前的那一幕幕情景。那些乾癟的手臂就像惡魔的爪子一樣在眼前飛舞,耳朵裡也好像再次迴響起了安軼的慘叫聲。有點心虛的望了望身旁的樹叢,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就要破土而出,土地的表面也在微微蠕動著。快步趕上前面的李海,我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矓遺寺彷彿就在眼前,又彷彿在遙遠的雲端裡。
當我們好不容易終於回到寺廟的時候,幫我們開門的是老根頭,還是原先的那張白色的死者面具,我始終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臉部表情。照理來說,他管轄的寺廟一下子發生了兩起命案,但是他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比任何人都要來得不聞不問。還有就是那個密道裡,自從他和我們失散以後究竟發生過什麼,他也隻字不提。讓我有一種看不明摸不透的感覺。默默的走在老根頭後面,我總覺得他的走路姿勢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幽冥殿怎麼關了啊?」李海指著緊閉的大門,問老根頭。
「幽冥殿只有在每個月的初七才可以打開的!」老根頭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回答。
「可是,可是省裡的人不是說還需要再調查的嗎?」李海問。
「那就要調查的時候再開!」老根頭口氣堅決的回答。
沒有再說什麼,我和李海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不開也好,省得我們老想起一些不好的東西。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躺到了床上,從新翻起了安冉的那本畫冊,藍色的封面是一塊塊不規則的油彩渲染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古怪的符號,就像是月影族和安家的大火一樣撲朔迷離。
直勾勾的盯著畫,眼睛開始有點暈眩的感覺,頭也昏昏沉沉的,整個房間也開始搖晃旋轉起來。那原本應該靜止不動的一幅幅抽像畫如長了翅膀一樣在眼前晃動飄搖著,一張又一張,層層疊疊,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排列組合,然後又不斷的變化著,讓我如臨萬花筒一樣的奇妙景象裡。使勁搖了搖頭,我帶著暈忽忽的腦袋躺倒下來,人也變的困乏的很,眼皮上好像被加了千鈞的重量。閉上眼睛,身體上被什麼東西壓的喘不過氣來,眼前卻只有無數藍色的油彩團團糾葛在一起。。。。。


第二卷 惡魔的左眼 第三十一章 安家廢墟

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但是天還是陰沉沉的泛著灰色,讓人心情沉悶。躺在床上,我開始隨意的翻了一下那本月娃給我的書,上面的古字體讓我看得頭暈,雖然很用心,可是也只是會意了一點內容。
從這本書上來說,只要是這個世界的任何生物都會有其自身的靈魂,靈魂並不是人類專有的東西。這就好像是現在的萬物有神論一樣。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為一道波,一個意念,或者說,就是人生前的回憶。通過特殊的精神控制和手勢,就可以把這道波提煉成有型體,甚至加以控制。可是究竟要怎樣的精神力量和手勢,書上面介紹的倒非常少。
有點沮喪的把書拋到了一邊,我又翻了一下那本抽像畫冊,藍色的油彩毫無規則的塗抹在紙上,讓人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頭緒。
「林逍!」白雲突然在門外敲門。
「進來啊!」我從床上爬了起來,起身為她開了門。今天的白雲穿了一套白色的絨線兩件套,下面是緊身的黑色牛仔褲。簡單的黑白搭配恰如其分地顯出了她的身材,小麥色的肌膚油光發亮。
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可奇怪的是這味道並不是她一貫用的ENVY那清冷味道,而是一種極其濃烈的香味,和她這身簡單的搭配非常的不相稱。
「你怎麼換香水了?你不是最喜歡ENVY的味道了嗎?」我一邊順手關上門,一邊疑惑的問她。自我大學開始認識她以來她就沒有更換過她對ENVY的特殊偏好,幾乎天天都要擦。可是今天怎麼換了?從骨子裡來說,白雲是個非常堅持的人。
「是毒藥!不錯吧!」白雲撥了一下頭髮,解釋。
「毒藥?」我皺了皺眉,我對香水的牌子一向不是很瞭解,連ENVY也是因為白雲以前老是在我面前提到才記得的。
「這個不適合你!」我很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嗎?」白雲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和無奈,說完就把頭輕輕的別到了一邊,讓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是不是直接批評女士的喜好很不禮貌哪?
摸了摸頭,我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白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曾經的朋友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感覺有什麼東西正橫在我們當中。難道說距離和時間真的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殺手,可以把一切的友情、愛情、甚至親情都殺滅的無影無蹤嗎?
「嗯!」清了清喉嚨,我在努力尋找話題:「你最近這幾年好嗎?」
「怎麼,現在才知道問嗎?」白雲走到桌子前,靠在了上面。
「啊,這不是因為案子的事情嗎?」我賠笑著道。
「案子?」白雲衝我挑了挑眉,有點嘲諷的口氣:「沒有案子你好像也已經好久都沒和我聯繫了吧,自從畢業以後。」
「啊!是嗎?」我在努力裝傻。
白雲瞥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而是把頭轉到了窗外,看起了風景。
是啊!真的已經有好久沒有和她聯繫了,曾經在大學裡是那樣的彼此信賴和關照,可是一旦默契的友情要轉變為愛情的那一剎那,我卻退縮了。你可以說我膽小,或者是懦弱,可是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放下印雪,沒有辦法允許自己開始另一份感情。
「為什麼接受她?她比我漂亮嗎?」白雲沒有回頭,只是突然問我這句話,把我愣愣得呆在了那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接受方蕾,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天知道啊!
《鑒鬼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