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我踩下剎車,車頭離鄉道的水泥路面只有一米多。
放下手機,我毅然決然地調轉車頭,用更快的速度往回疾馳!
事情出現了轉機嗎?並不是,我碰到的謎團和案件應該說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鄒新覺就像掐准了時機一樣打來電話,給了我一個不得不回頭的信息。
「薛奇瑋死了!」
案情越發撲朔迷離,反而激起了我的鬥志,像觸底反彈,當你一無所有,或者一無所知的時候,反而更能放手去闖。
拋開起初的種種推測,我從頭將所有的細節都梳理了一遍,雖然收穫不大,但卻給我另一種啟發,給案件的偵破提供了一種更為大膽的思路!
薛奇瑋的死就是一個契機!
邵飛宇的失蹤和周米惠的受傷讓本來就人手不多的派出所雪上加霜,人力資源捉襟見肘,鄒新覺帶著戶籍辦公室的老蔡頭過來幫做筆錄。
見到我開著皮卡過來,鄒新覺並沒有意外,反而有種耐人尋味的淡定。
由於昨天的事情影響,我並沒有跟鄒新覺這個禿頭過多寒暄,戴上手套就走進了房間,那個我曾經睡過一晚,還差點丟了命的房間。
現場很乾淨,當然是相對我之前見過的案子現場。
薛奇瑋的屍體直挺挺地撲倒在房間裡,腰部位置的地面上有一灘尿漬,頭部一大灘血跡,右手還緊握著自己的配槍。
我嘗試著掰了掰薛奇瑋握槍的手,僵硬,應該是死前就保持著握槍的姿勢。
「沒想到他這麼想不開...年紀輕輕的...我還打算過段時間將他的資料提到市裡呢...」鄒新覺歎氣道。
「你覺得他是自殺?」我蹲在屍體旁邊道,並沒有扭頭,因為我實在不想看鄒禿子那副陰陽怪氣的肥臉。
薛奇瑋的死給了我一份希望,雖然有點麻木不仁和冷酷,但事實就是如此,這是兇案現場,我最喜歡的兇案現場,有屍體,有跡可循,有蛛絲馬跡可以挖掘,有樂趣,沒有了之前碰到的那種靈異和毫無頭緒。
形勢一下子又對我有利了,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場,我終於覺得自己有了一席用武之地了。
「他的配槍沒辦法拔出來,不過彈匣我已經卸了下來,確實少了一顆子彈,彈頭我也找到,回頭做個彈道鑒定就能出結果...只是自殺動機還沒線索。」鄒新覺炫耀一般揚了揚手中的彈匣,一副可以結案了的樣子。
「是他殺,不是自殺。」我信心十足地說道,眼神犀利地看著鄒新覺,有點反擊的意味。
「我可找到了證據呢...」鄒新覺一副鐵證如山的表情,絲毫不掩飾對我的鄙夷。
「你檢查過他的致命原因嗎?」我問道,看到他臉上那種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就一陣反胃。
「我想是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死因是因為子彈直接洞穿頭部吧?」鄒新覺沒好氣地說道。
「頭部確實有遭槍擊的跡象,可你做過解剖嗎?做過血液和胃部殘留物的分析嗎?就不能是服毒死亡才遭受槍擊?」我反駁道。
「不可能,嘴唇顏色正常,絕對可以排除服毒的可能性!」鄒新覺擲地有聲地說。
「我不用考慮這些都知道他並非自殺,鄒副不會還看不出來吧?」我勾起嘴角冷峻道。
「哦?我倒是想聽聽庚大所長的高見!」鄒新覺故意加重「大」字的聲調,語氣中不再掩飾我的不服氣。
「鄒副你覺得子彈是從哪邊射入的?」我撥了撥屍體的頭部,左邊太陽穴上露出手指大小的槍眼,右邊耳上顱骨呈爆破性創口,幾乎右邊腦子都被轟開,碗口般的大洞,腦漿脂肪令人作嘔。
「當然是從左邊射入,子彈穿透頭部之後,衝擊力會分散,導致右邊創口比左邊大很多,且呈現輻射狀開口。」鄒新覺不悅道,這是刑偵的基本功,我如此發問顯然太看不起他。
「所以要是鄒大副所長哪天想不開了,右手握槍卻朝左邊太陽穴開槍?難道是想臨死擺個好看點的姿勢嗎?」我步步緊逼道,臉上已經露出勝利的笑容。
鄒新覺視線停留在薛奇瑋握槍的右手上,心裡暗罵一句,額頭上的汗水卻滑溜下來,一張臉憋得通紅,只能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徐奎治呢?」我問道,語氣柔和,顯然不把剛才的交鋒當回事,鄒新覺落了下風,只能如實回答。
「沒回所裡,暫時聯繫不上。」
「聯繫不上?那按照常規,徐奎治是不是在嫌疑人之列?」我咄咄逼人地問道。
「不可能!他們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鄒新覺往前站了一步,怒視著我。
「鄒副這麼瞭解他們,那應該知道徐奎治現在的下落吧?或者知道薛奇瑋被害的內幕?」我也半步不讓站起來逼問道。
「你!」鄒新覺氣得握緊手中彈匣,卻又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長呼一口氣,鬥敗公雞一般軟了下來,給我遞過一根煙。
這是鄒新覺第一次給我遞煙,可惜我並沒有接,雖然算是他的變相妥協。
鄒新覺要點煙的時候,我開口了。
「鄒副,案發現場抽煙應該是大忌吧?你就不怕自己的煙灰煙頭會混淆證據嗎?」
這次鄒新覺是徹底沒了脾氣了。
「所長,如你所推測的那樣,薛奇瑋是他殺,可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徐奎治吧?他們二十幾年的感情,我相信奎治絕對不會是兇手。」鄒新覺將煙放回盒子裡,聲音柔和無力。
「我只是說他有嫌疑,並沒有咬定他就是兇手哦。你對這裡的情況熟悉,我希望三天之內能掌握到徐奎治的行蹤,做得到嗎?」我冷冷地說道。
「我盡力吧...」鄒新覺低頭答道,短暫沉默之後,鄒新覺無趣地退出房間,點上煙狠狠地抽了幾口,甚至被嗆得咳嗽起來。
我繼續搜索房間。
床單上一小塊淡黃色污跡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夢到靈女那天晚上,我床單上也留下過同樣的青春的腳印...
略略沉思之後,我索性躺在了床上。被鋪上的幽香勾起了我某個香艷又驚悚的噩夢。
口中喃喃了一陣,我翻身而起,熟練無比地掏出配槍,槍口對著房間某個方向,那裡是薛奇瑋倒下的地方,而槍口剛好對準薛奇瑋的頭部,當然,假想他是站著的。
模擬著開了一槍的我站起來,想想又覺得不對勁。思慮了一番之後,我徑直走到了屍體那頭後面的雜貨架子旁邊。
架子上的書本疊得整整齊齊,手電筒,紙巾筒等一些雜物倒是有點凌亂。
站在架子前發呆好一陣之後,我突然抓住了什麼靈感一樣,快步走到床邊,伏下身子,整個人幾乎都快鑽到了床底。
「冬瓜?」
我抓起一個小方塊,軟軟的,確實是一小塊冬瓜,而冬瓜裡還插著一小截紅色木頭。
冬瓜上還蒙著一層灰色的灰燼,附近地面上也散落著一些同樣的灰燼。
捏起一小撮灰燼,我湊到鼻尖聞了聞,很快掏出一個塑料證物袋小心地將灰燼和冬瓜收了起來。
小本子差不多都快寫滿了字和簡化圖,不是吹牛皮,我的字跡雖然潦草卻透出一股剛正硬悍之氣,不過估計也只有我自己能看懂,算是孤芳自賞一把。
回到派出所,我晚飯都沒吃就悶頭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房間的燈一直亮到凌晨,快到一點鐘才熄滅。
剛躺下不久,房門被敲響了,還在期待著再會一會那個神秘的靈女夢姑的我第一時間抽出了手槍,出了那麼多事,我實在不敢大意。
「誰?」
我赤腳摸到門後,耳朵貼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
「所長,是我。」
聲音有點熟悉,我卻很意外。



第七章陷害
我聽到門外有點熟悉的聲音,將槍插到後腰,開了門。
竟然是邵飛宇的妻子韓彩琳!
韓彩琳謹慎地四下張望了一圈,閃進了屋裡。
「別開燈!」
韓彩琳阻擋了我想按亮電燈的手,慌慌張張地關起了門。
孤男孤女,血氣方剛的未婚大齡青年,丈夫不知生死的豐腴小媳婦,瓜田李下,黑燈瞎火,實在讓我有點難為情。
「有要緊事?」我的問題似乎有點多餘,沒要緊事一個小媳婦會三更半夜溜進你房裡?不過當是開場緩解氣氛又能直奔主題,自我感覺拿捏得還不錯。
「庚所長,你還是趕緊走吧!」韓彩琳抓住我的手臂,天窗撒下的微光打在她身上,凸顯胸前偉岸豐挺的雙峰,臉上表情看不清晰,不過聲音中的焦急表露無遺。
「走?去哪?」我微微縮回手臂,雖然年輕氣盛,但還不至於淪落到見洞就鑽的地步。
「當然是離開這裡!趕緊逃吧所長!」韓彩琳聲音顫抖,都快哭出來了。
「究竟怎麼一回事?」我再也耐不住性子,他看電視最討厭那種婆婆媽媽哭哭啼啼,主角捨命救援卻死活不肯走白白浪費主角性命的娘們。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韓彩琳提高了聲音說道,說完才醒悟過來,趕緊摀住嘴。
「為什麼要騙我?」我突然露出讓人無法直視的犀利眼神朝韓彩琳問了一句,韓彩琳臉上急切的表情突然一滯,竟然啞口無言。
我也只是想試探一下她,但從她的表情我已經得到了答案,心裡還是激動了一下。
「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低沉地說,對於她的警告,說實話我也害怕,可我能跑哪裡去?
「所長你不會走的對不對?!」韓彩琳也不是一般無知少女,從她不顧身份深夜通報就可以看出來,心思並沒愚鈍到那地步,起碼的察言觀色還是有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我坦誠地說道,卻順手打開了房門。
韓彩琳氣得直頓足,拒絕了我送她回去的提議,匆匆的走了,如同她匆匆的來。
終於要對我下手麼?我不由冷哼一聲,抽出腰間的配槍,坐回床上靜靜地抽煙。要說這種情況下我還能睡著那有點不靠譜。身子有點涼,我一點睡意都沒有。
暗夜寧靜,靜得嚇人,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看了看手機的時鐘,凌晨三點,房間方圓靜謐異常,很是壓抑,長時間沒動靜讓我整個人有點鬆懈,睡意也隨之侵襲。
我的眼皮開始打架,以往蹲守跟蹤可以三兩天不合眼都不在話下,現在竟然莫名其妙地犯起困了,要了命了。
周圍一片黑暗,我睡意更濃,眼皮沉重,釣翁一樣不斷點頭瞌睡。
「嗷嗚~~~!!!」
響徹靜夜的狼嚎將我驚得一個魚挺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槍口警覺地直指門口!
林木響動。
動靜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近。
《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