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那個…」我想打破沉默,解釋一下,可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要說,小惠你別誤會,所長並沒有在自摸?
「所長!你…還是快點找個女朋友吧…這樣…對身體不好…」周米惠開口打斷道,聲音卻是越後面越小,最後兩個人都沒了聲音。
我腦中無數遍迴響著「對身體不好…」這一類的句子,真想直接跳車算了。
摩托車被阻攔在山下,我只能鎖起車,跟著周米惠踏上了曲折的山階。
「所長,到了廟裡別亂說話,別亂走亂看,小心別褻瀆了老神仙。」青石階梯坡度很大,周米惠調整步調,盡量不走前面,免得將自己的豐滿臀部展露在我眼前。
半山腰的神廟雲霧繚繞,處處透出神秘詭異的氣息,像世外仙人居住的宮殿。
直到霧水打濕了頭髮,我終於在周米惠的帶領下來到了廟門口。
整座廟宇建築在山腰開鑿的石洞中,廟宇不大,可美輪美奐,透出一種不可侵犯的莊嚴,門樓雕刻的非龍非鳳,而是血口獠牙的巨犬,巨犬背上馱著遨遊天地的老神仙,須帶飄飛,出塵絕世。
廟門口立著一尊巨大的黑色雕像,整塊巨石雕琢而成,匠心獨運,鬼斧神工。神犬宏偉如麒麟,俊美如夜狼,伸頸探爪,怒神一般守衛著神廟。
周米惠顧不得地上濕滑,緩緩跪倒在地,雙手外拉伸展,頭臉伏地,朝犬神雕像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
我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跟著行禮,而是雙手合什微微躬身,算是朝拜。
這輩子還沒跪過誰,不是迷信不迷信,而是我發自心底的牴觸。
廟門緊閉,散發著一種古樸的木頭香氣,很是靜心寧神。
周米惠走到門口,抓起獸頭門環敲了門。
「這裡平時都不開放的,只有節日或者舉行祭祀才開,想進去參觀必須經過廟祝長老的同意。」周米惠解釋道。
霧水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而小神廟卻大門緊閉,周米惠連著敲了好幾次門都沒人搭理。
「難道廟祝長老出門了?」周米惠自語道。
「除了那個什麼長老就沒別人住廟裡了?」我疑問道。
「據說靈女大人也住神廟,不過很少人見過,因為靈女大人沒大的祭祀儀式是不會出現的。」周米惠一臉嚮往,看樣子靈女很受愛戴和崇敬。
我們站到門樓下避雨,就在準備失望而歸之時,沉重的神廟門打開了。
一個矮小斯文的眼鏡男探出半個身子,倨傲地瞥了我們一眼,應該就是廟祝長老了,只是這斯文男人和我想像中的長老實在是反差太大。
沒白鬚蒼蒼起碼也要有點滄桑出世的味道吧,偏偏出來一個像師範學院畢業出來的年輕人。
「有事?」眼鏡男極不耐煩地問道。
「長老,我們想進廟裡參拜一下老神仙,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周米惠虔誠小心地問道。
「這位是?」眼鏡男謹慎地問道。
「鄙人姓徐,小惠的表親,過來探親加旅遊,聽說老神仙靈驗,特地來求神參拜。」我搶在周米惠前頭答道。
「這樣啊…那就進來吧,外面雨大了。」斯文眼鏡男聽說是本地人的遠親,似乎少了一絲排斥,倒是體貼地讓他們進來躲雨。
就在我以為能瞞天過海之時,稍稍打開的大門後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靈女!
我不動聲色透過眼鏡男觀察著佇立廟裡的靈女,靈女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絕美的雕塑。
周米惠半隻腳已經踏進門檻,可卻被我悄悄拉住了後腰的衣擺,周米惠心思細膩,知道我想阻攔自己進入,也就停下了腳步。
因為我看到靜立著的靈女朝自己伸出手掌,攤開掌心,想起了靈女偷偷遞過寫著求救信息的紙團給自己。
而靈女接下來卻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脖頸,示意我危險,所以我才拉住了周米惠。
「呀呀,看我這記性!」我突然拍著額頭喊道。
「怎麼了表哥?」周米惠配合著演戲道,兩個人默契十足。
「我竟然把香紙蠟燭元寶忘車上了!我這腦子,真是氣惱,我馬上下去拿!」我裝出一副急沖沖的樣子。
「表哥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才爬上山來的!真討厭!」周米惠嬌怒道,毫無違和感,兩個人配合得連我都有點吃驚。
「天也晚了,拿了香油估計上山有點難走,不如我們明早一早過來吧,打擾長老了!」我恭敬地說道,臉上的真誠讓人徹底信服,要知道我曾經在一個黑惡勢力裡臥底了近一年,演技絕對能拿奧斯卡!
「這樣啊,那就不送了!」斯文眼鏡男有點不悅道,隨手關上了門,就在剩下最後一絲門縫之時,我看到一直盯著自己的靈女伸手指向了我的右後方。



第十一章雨夜廣場
「所長,為什麼不進去?」周米惠有點不高興地問道,雨越來越大,她此刻冷得直抖索,可下山的路又黑又長。
「直覺吧,總覺得有點不安心。」我並沒有道出實情,要知道,周米惠受傷之時曾經對我撒過謊,我還沒有完全信任她的想法。
「你的直覺真準,現在我就不安心了,天黑路陡,一不小心滾下山我們就連拜拜都沒來得及說了!」周米惠沒好氣的說道,沒想到我那麼神勇的大男人竟然會因為不詳的預感而放棄到神廟裡過夜的機會。
「這附近有沒有能逗留的地方?這樣貿然下山指不定還真的會發生危險,就算沒什麼野獸,雨大路滑也不好走…」我眺望著靈女給我指引的方向道。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好地方倒是有個,就怕你不敢去。」周米惠甩了甩頭髮上的雨水道,不過已經轉身往上走了。
「果然!」
我看到周米惠走向靈女給自己指引的方向,心中一緊,很快跟了上去。
再次來到廟前門樓,周米惠卻踏上了門口右邊的石路。
「那是神廟的舉行祭祀的地方,我們稱之為圖靈場,以前舉行祭祀之後大家就留在那裡過夜,廟裡會提供聖水,喝了不饑不渴,而且能看到犬神的真身法相!」周米惠一路上不斷跟我描述犬神的種種神奇傳說,頗讓人咋舌。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半個鐘頭,一座龐大的石堡出現在眼前。我完全凌亂了,舉行祭祀的地方比廟宇本身還要大,這還是頭一次見到。
黑影憧憧的龐大石堡在夜雨的襯托下顯得神秘陰森詭異,像地獄之門,像通往深淵的鬼門關!
石堡就像神鬼之力在山腰直接切出一個巨大的平台,然後用巨石堆砌出一座城堡,根本難以想像是人力所為。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我似乎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丟下周米惠,一腳深一腳淺地朝前面狂奔。
穿過石門,我來到了石堡中心的圓形廣場,中間巨大的黑色石頭鑲嵌在圓形廣場的地面中,像一條彎曲的蛇將圓形廣場剖為兩半。
這就是我筆記本上出現了無數次的圓形圖案的原型!
更讓我震撼的是,廣場中央的平台之上,放置著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瓦缸!
夜雨傾瀉,空蕩寂寥的陰森石堡廣場,消失的血肉缸靜靜地沐浴在如血的雨中!
我的胸口強烈起伏,心中念想反覆翻滾,雨中的血肉缸跟證物室失蹤的是否為同一個?血肉缸跟儀式廣場又有何種聯繫?死在血肉缸上的第一件血案受害者又是何人?不斷出現的斷肢又是誰的?鄒新覺是敵是友?靈女是正是邪?失蹤的邵飛宇韓彩琳和徐奎治有身處何處?
疑問一個接一個,一張龐大的蛛網將這些人都關聯了起來,慢慢展現出恐怖的底蘊,而我感覺自己不過是蛛網上一隻等待被捕殺的蚊子。
「所長...」周米惠輕輕拉了拉出神的我,雨近乎瓢潑而下,我跟著周米惠跑向了石堡內的房間。
十幾個房間呈圓形放射狀圍繞著儀式廣場,門口正對著中心的血肉缸。
房間昏暗幾近漆黑,可還是帶來了一絲暖意,我用打火機點燃了房間中的煤球爐子,房間裡除了一張鋪著草蓆的石台床,別無他物。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看台,因為打開門就能看到儀式廣場的中心祭壇以及祭壇上的血肉缸。
全身濕透的周米惠身材凸顯,連底下的胸罩顏色都能辨認,所以我背過身去,怔怔地望著儀式廣場。
周米惠湊近爐子,衣服蒸發出的水汽使得房間煙霧繚繞,而她正專心地烤著幾根泡濕了的香煙。
我的後背和頭髮冒著白色水汽,看起來像修煉九陽神功的張無忌,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
「小惠,能跟我說說舉行儀式的場面嗎?」我頭也不回地問道。
「祭祀嘛?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這裡荒廢了好久,據說不久前才又舉行了一次儀式,原來的老廟祝死了,這個年輕的長老才來不久。」周米惠轉動香煙,頗有耐性地烤著。
「說具體一點。」我習慣性地掏出小本子,封皮有點濕。
「小時候我見過一次,老神仙飛昇的日子,整個鎮子所有村落的鄉親都聚集到這裡,然後給老神仙供奉白牛,上千斤的大白牛,放在福壽缸的鐵架上,放的血匯聚在福壽缸裡,然後將鎮邪刀放進去泡,進貢的人都能拿回一把刀。」周米惠努力回想著兒時的回憶。
「那個年輕的長老具體什麼時候進的廟?」我邊記邊問道。
「這個不大清楚,老廟祝大限將至就會出去雲遊,然後選定新長老的人選,再來就是尋找轉世的靈女,這個年輕長老和靈女差不多同一時間到廟裡,老廟祝不久就追隨老神仙去了。聽說前段時間的秘密祭祀就是為了幫助老廟祝飛昇。」周米惠語焉不詳地說道。
「幾乎同一時間?」我在本子上寫了許久,然後看著儀式廣場沉默,當時已經抓住了一個關鍵,可惜需要證據。
點上周米惠遞過來的香煙,略帶潮味,有點辣口,我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一幅幅畫面。
妖嬈的靈女繞著白牛跳著古老的舞蹈,眾人一起合唱拗口玄妙的歌謠,充滿神仙氣息的老廟祝用刀輕巧地切割近千斤的生活大白牛,血水很快填滿福壽缸,村民一個接一個將自家的鎮邪刀放到福壽缸中。
老廟祝和靈女請神降法,鎮邪刀沾染神力之後,村民喜滋滋地取回自己的鎮邪刀。
一片血紅染滿想像的畫面,我就像剛看完一樁血案的現場。
「老廟祝的墳墓在哪裡?」我還是不敢回頭,稍微提高點聲音問道。
「墳墓?老廟祝是老神仙的弟子,元神飛昇之後肉身不滅,會被供奉在廟裡,成為活神仙!」周米惠虔誠地回答道。
「活神仙?」我恨不得此刻就見識一下這樣的活神仙。
「卡——噠——卡——噠!」
雨夜中,木頭敲擊地面青石的聲音清脆響起!
我飛快地合上煤球爐的封口,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爐子上,房間一下子暗淡下來,剩下門外的微光。
周米惠瞪大了眼睛,雙手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巴。
伴隨著詭異的聲音,十幾個黑影慢慢彙集到儀式廣場中央的福壽缸前。
高大的身軀,詭笑的面具,錦袍玉帶,袍擺下露出兩截木腿,跟我房間中發現的那個一模一樣,會行走的木偶!!!
我的科學觀徹底被顛覆!剛烤乾的衣服很快就被冷汗濕透!全身皮膚像無數細小電蛇不斷在流竄一般,寒毛全豎立起來,連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周米惠也差不多,呼吸一滯,連大氣都不敢喘!
木偶背後排插著的令旗破殘不堪,被雨水打濕貼在一起,讓木偶看起來像個剛剛經歷浴血死戰的天兵神將!
木偶僵硬著身子將福壽缸圍成一個圈,一動一頓地舞動手臂,似乎在跳著失落的靈舞。
我死死地盯著儀式廣場中央的木偶圈,忘記了自己的呼吸,連最細微的動作和聲響都不敢發出。
「啊咧古,啊咧古,啊咧和西瑪,托拉斯也啦嗎...啊咧古...」
《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