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們再次潛入水中,五侯對師傅的吩咐也是死不回頭的,他先轉到那個方形大柱後面,然後緊貼水底向那東西靠近。他這時的位置比那「冰精吐寒」還要低,所以他反而沒覺得怎麼寒冷。那「冰精吐寒」看起來像個罈子,罈子就肯定有罈子口,五侯清楚自己就是來蓋罈子口的。可是用什麼蓋呢?
他圍著罈子口轉了幾圈,沒有發現蓋罈子的機括。於是他在罈子身上尋找起來,也沒有發現什麼。五侯只有一個地方好查找了,那就是罈子底。
粗人就是粗人,他只知道做事,卻很少琢磨事。於是五侯想都沒想就將罈子傾斜了一些,往罈子底看去。
這麼一個傾斜,五侯好像聽到一點「嘩啦啦」的鏈條抖動聲音。他也沒在意,只顧自己仔細查看罈子底面。他依舊什麼也沒發現,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些東西,但不是關上罈子口的機括,而是在周圍又出現了幾個模樣相似大小不一的罈子。
是六個,又出現了六個罈子,有高有低地浮在水中。可以模糊地看到,這些罈子之間有東西連著,像是根粗粗的鏈子。
五侯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可能犯錯誤了,但什麼地方犯了錯誤他卻並不清楚。他輕輕地將手中傾斜的罈子慢慢放正。突然,罈子背後牽著的鏈條一晃,六隻罈子中有一隻輕飄飄地翻了個身。五侯便覺得一股大力的寒流朝自己撞來,範圍很大,他無法躲避,只能被重重撞出。是的,不止是寒冷,還有力道,五侯被撞出的身體在池底的淤泥中滑過很長一段才浮了起來。
沒了知覺,五侯一點知都沒有了,而且他連自己到底是被撞昏的還是被冷昏的都沒有搞得清楚。
這一切一旁的魯聯看得很清楚,他看出那幾個罈子的擺佈有些像一個陣法,可是是什麼陣法卻又看不出,就這麼幾個罈子模樣的「冰精吐寒」無規則地懸浮著,似乎毫不相干,卻又有鏈條將它們相連在一起。
肯定不是善茬子,這樣看似毫無奇妙其實充滿神奇的擺置,不是瞬間就給五侯套了個扣兒嗎?再說這坎面的七個扣子都是用世上少見的「冰精吐寒」做成,那這其中的玄機肯定非同小可。說不定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其中。
眼見著那只翻轉了的罈子恢復了原樣,魯聯選擇了一個懸浮著的個頭較大的罈子,並從下方快速接近了那只「冰精吐寒」。他非常地小心,因為從剛才五侯被擊出的情形來看,這「冰精吐寒」不僅是散發寒氣,它還具有很大的力道,這力道也許是一種自然現象,相當於電、磁之類的力量。也有可能是人為設置的力,就相當與傳說練寒功的高手出的寒勁。
總之,不管是寒氣還是寒勁,魯聯只有一個應付的辦法,就是不讓它碰到。他是輕輕地摸到罈子底下,然後緊貼著罈子輕輕地摸向罈子口,他知道,自己貼近緊罈子,被擊出的可能就會非常小,因為坎面的設置不會將一個扣子的力道向另一個扣子攻擊。他也清楚,只有先將這些「冰精吐寒」的口子都封了,才有機會找到他要的東西。
但是一切並不是像他預料的那樣,他沿著罈子外壁摸向壇口的手指尖稍稍撞了一下罈子頸部的凸沿,這罈子自己倒似乎紋絲沒動,但是它的斜下方一隻「冰精吐寒」悠悠然地一咕嚕翻了個身。
魯聯覺得一股極度的寒冷夾雜著一股大力猛擊在他的後背上。他的身體頓時在一瞬間寒冷僵硬,如同死屍,僵直的身體已經由不得他自己了,忽忽悠悠地就往水面上浮去。
就算是這樣,魯聯受的傷還是要比五侯要輕得多。因為他看到五侯吃虧的經過了,所以他有準備,他的手指剛一撞到凸沿,他就弓背縮脖,等到那力道撞到他背部時,他馬上挺胸收背,這樣就卸去了一部分力道。所以他受的傷害還是寒冷多過撞擊。
等他快浮上水面的時候,他發現水下的冰面變得極薄,有些地方都沒有了。大概是因為那些「冰精吐寒」變化了位置,沒有東西維持冰層的凍結,在上下都是池水的作用下,冰面迅速融化了。水面上緩解了的溫度也讓他迅速從承受的寒冷中恢復過來。讓他能夠有能力在水下揮刀,劈開了那戴銀色面具女人的襠部。
魯聯上來換氣的一瞬間,他的眼睛很自然地看了一下自己打在石欄上的回頭繩,他發現那繩扣已經鬆了,這讓他腦子中一個激靈,他似乎想到些什麼,意識到了些什麼。
「疊覆計數索」,是他在一部古籍中見到的。他和魯承宗在金華一所古宅裡點出的部古籍叫《數道》,其中內容講解的是從遠古到明末各種奇特的數學計算方法。他記得有種最古老的計數方法叫「疊覆計數結索」,是通過結繩扣的方法達到計數的目的。但這「疊覆計數結索」是按一定順序進行系扣和解扣的,如果解的時候亂了順序,還沒解開繩扣,繩索的其他部位就會糾纏出幾個繩扣。這樣是防止交易中遇到小人和自己記憶失誤的最佳計數方式。那麼下面鏈條連接的「冰精吐寒」是不是有和這種結索計數方式相通的原理呢?
於是魯聯深吸一口氣再次沉入水中。
到了水裡,魯聯變換了幾個位置,在變化了幾個方位以後,突然,他看到了一張人臉,一張巨大的人臉。這張人臉是由連接那些罈子的鏈條勾勒而成,而這七隻大小不一的「冰精吐寒」正好充當了眼鼻耳嘴七竅。
「疊覆計數結索」,對,如果真和這「疊覆計數結索」原理相通的話,那就是要在這七竅中找出順序來。
按傳統中醫面脈來論,眼觀鼻,鼻觀口,雙耳通口喉。此七竅皆須氣行,氣之源由口喉出。須從七竅中的口入手。
魯聯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他選擇了一個極好的角度,如一條輕巧的魚快速接近那只口位的「冰精吐寒」罈子。
他的手剛撫到「冰精吐寒」的罈子,身後一根黑色方柱斜斜倒下,倒下的黑柱推開一道暗流往兩邊湧了過來,直撞在魯聯的後背上。人在水下暗流中的身形是最難以控制的,因為沒有立足點和借力的依靠。所以魯聯被一下子推在罈子上,罈子整個被推開了兩三尺。
變臉了,嘴巴的大幅度動作,一般會牽動兩隻耳朵,這張巨臉也是如此變動的。其實這麼大的一張臉,真要有太大變化並不太容易。那對耳朵也就只是微微轉動了一下,兩隻「冰精吐寒」的罈子口稍微改變了一下方向。
魯聯動不了了,他的身體像被壓上了千鈞的重物,四肢全都僵硬無法動彈,身上迅速蒙起一層薄冰。是由於那兩隻罈子口同時對準了他,兩股裘猛的寒勁定住了他,兩股極度的寒氣冰住了他。
他的順序看來是選錯了,選擇的第一隻結扣位置是錯誤的,破這樣一張臉不應該由口入手。但是知道這個信息已經晚了,在坎面之中,一個選擇的錯誤就意味著生命的終結。
鄭五侯被「冰精吐寒」擊中後,失去了知覺,幸虧是嘴裡銜著氣泡呢,不然這命就沒了。他是最早受的傷,卻在魯聯後面飄上水面的。
魯承宗看到五侯,出聲喚他,他沒有回答,只是朝著魯承宗直直地看了一眼,喉嚨間猛哼一聲,他嘴裡銜著的白色豬尿泡變成鮮紅鮮紅的。
五侯的血噴在了豬尿泡裡,但他沒有吐掉豬尿泡,因為裡面至少還存著一兩口氣,因為他看到師傅再次入水怕師傅出現意外。淤血剛一吐出,他就頭頸一扭,重新鑽進水中。
入水後的五侯第一眼就看到魯聯被坎面制住,於是他全都不顧了,什麼寒氣、寒勁,什麼鏈條罈子,什麼坎面扣子,全在他腦子裡丟個精光。他只是揮刀往那連接的鏈條砍去。他心裡認為只要砍開鏈條就散了連接,就救了師傅。
朴刀砍在鏈條上,鏈條當然沒有斷。但是制住魯聯的那兩隻「冰精吐寒」的罈子突然自己封了口。
五侯身體繼續往下沉,他要盡快靠近師傅,因為魯聯正如一個粗重的石條一般快速地往下沉。雖然擺脫了扣子的縛殺,但如果像這樣沉入那不知多深的水底,他照樣沒有生還機會。
五侯下沉的過程中,順手在兩眼相連的短鏈條上砍了一刀。這一刀讓連接在這鏈條下方鼻孔處的兩隻「冰精吐寒」闔上了壇口。
是的,五侯誤打誤撞竟找到順序和扣點。對家的佈置真的是絕頂巧妙,他們將「冰精吐寒」的封口弦節沒放在罈子上,反而將它們放在連接的鏈子上。而且解這道坎面不是從七竅下手,而是從天靈、眉心、人中、雙頰、雙貫太陽穴依次下手。五侯正好做對了第一、二兩步。
突然,這些鏈條連接的七隻罈子劇烈抖動起來,接著整張臉慢慢扭曲翻轉,鏈條一段段扭曲在一起,臉越收縮越小,翻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扭曲糾纏成一個大團,往一旁的黑暗中極速撞出。
五侯只做了一二步,下面其他步驟沒做,這就讓這個坎面的寒勁力道運轉得不均衡了,相互糾纏在一塊兒。坎面只是破了,而不是解了。其實就算魯家人知道坎面解法,這樣大一個坎面,憑五侯一個人是完不成的,因為有的扣子是需要兩處同時封口的。
那些罈子不知到撞在什麼地方,但五侯很明顯地感到撞出的那個方向有大片的土石落下。他管不了這些,運轉手腳,快速游向師傅。
魯聯雖然下沉得很快,但五侯的游速更快,一下子就撈住了他的身軀,並踩著水帶他往水面浮出。
浮出水面時,魯聯猛然倒吸一口氣,發出一聲悚然的聲息。五侯驚呆了,不是被魯聯嚇了,而是被池塘上的情形嚇了。
不但上面的兩層小樓已經全塌了,池塘中可以看見的房屋、牆壁、亭軒、長廊、假山都塌了,坍塌了的廢墟中有和池塘一樣墨綠的水泛漫上來。池塘周圍的花草樹木也全倒了,橫七豎八地架浮在廢墟和水面上。
魯聯隨著那聲聲息也醒了過來,這樣的鐵血刀客生命力是極強的。但他的手腳還是僵硬不能動彈。他也看到面前這些情形,卻沒有表現出太多慌亂。他艱難地喘了口氣,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們必須從水下逃走!往後門方向」
於是五侯辨別了一下原來園子後門的方向,兩人同時大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裡。在墨綠的漂浮著許多雜物的水下,在不斷有土石落下的水下,五侯攜著魯聯往後門方向潛游過去。
那個方向沒有生路,不止那個方向,所有方向都沒有生路,一道精鋼製成柵欄擋在他們面前。柵欄上都是一根根酒盅粗細的鋼條,掰不彎扭不斷,就像是索魂夜叉手中鋼叉的叉條,蠻橫無情地將人們帶入水下的鬼域。
第三十一節:破七狸
(醉垂鞭)七狸鑲石壁,壓龍形。勁自狂。
飛絮斷狸頭。龍真靈且盛。
細訴諸般源,皆說道。氣數定。
今日亂居格。去時雙偎依。
從天井水面上剛沒入水中,眼前的那些可怕情形出現得有些突兀,這讓魯天柳只能下意識採取一種策略——逃避。
她併攏雙腿急速地往水底下沉,但此時的下沉已經變得很吃力、很不容易,因為周圍莫名地旋起一股股暗流,讓周圍的水域中充滿各種怪異的力道。
柳兒不僅要在這暗流中克服各種方向的怪力道極力加速下沉,還要不斷掙扎著避讓那些「屍繭蠨蛸」,她知道,要是碰破了那些屍繭,其中的毒液和蠨蛸是不會給她繼續活下去的機會的。
「屍繭蠨蛸」和百毒屍偶是可怕的,但魯天柳憑著靈活的動作和輕巧的「辟塵」手法還是可以應付的。
遠處那一堆黑乎乎的活物不知道是什麼,雖說不瞭解的才是真正可怕的,雖說它們在漸漸往這裡靠近,雖說它們還不時發出詭異可怕的咕咕怪聲,但目前還沒有構成威脅,這應該算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柳兒清明的三覺能感覺到,真正的危險來自那一股股的暗流。在暗流的作用下,她的身體開始也隨著那些「屍繭蠨蛸」一起盤旋起來。而且這應該才剛剛開始,她聽到從前方傳來的急促猛烈的水流聲,她的觸覺也強烈地感到那裡有著極其強大的力量,前方暗流的中心就像一個滿是刀鋒的鉸盤,在急切地將自己往它的中央吸去,要把自己在那中間鉸碎。
柳兒的身體越來越控制不住了,她連躲避「屍繭蠨蛸」的力量都喪失了,幸好在這暗流中,「屍繭蠨蛸」和柳兒是按同一個方向同時盤旋,不大容易出現相互撞擊的情況。
不對,暗流有改變。柳兒聽到了不一般的水聲,同時她也看到了兩股暗流交叉處的白亮水流,就像一把剪刀,對著魯天柳剪切過來。這樣的交叉暗流力量是極大的,在這裡的水流衝擊下,柳兒肯定很難抵受。但水流的衝擊還是其次,在這裡「屍繭蠨蛸」攪成了一團,怎樣盤旋的都有,而且還有許多的屍繭都被剪形水流鉸破。那裡的水已經含有劇毒,那裡的劇毒的水裡還有挾帶劇毒的蠨蛸在兀自瘋狂。
柳兒被暗流的吸力漸漸拉向那個剪形水流,她的腳底已經能感覺到水流的衝擊。她的身體旋轉得也越發快了。
必須想辦法,必須止住自己旋轉的身形,必須停住自己的身體繼續滑向前面的水域,要不然就死定了。
一條「飛絮帕」從柳兒袖口中飛出,速度不快,就像是個在水面飄揚的柳枝倒影。「飛絮帕」纏住的是一根鏈條,拖拉水中移塋的鏈條。
柳兒的身體還是繼續往前,因為鏈條被緩緩拉直,並沒有立刻阻止柳兒的身體。柳兒牽住「飛絮帕」的手臂一用力,身體猛然往後拖回一點,隨即左手「飛絮帕」撒出,纏住了鏈子的上面一段。然後右手「飛絮帕」鬆脫,甩手往旁邊的一根鏈條撒去。柳兒雙手一起用力,硬是將自己身體從暗流中橫向拔出。
兩根「飛絮帕」繃得緊緊地。整個移塋微微顫了顫。魯天柳脫出了那道剪形暗流,卻落入了另一個吸力更大的漩流之中。漩流的吸力幾乎要把柳兒的手臂扯斷。但是魯天柳終於固定住了自己的身體。
一大片的石塊泥土從上面落了下來,四水歸一的天井面全都塌了。大片的光線投下了,讓暗綠渾濁的水域變得隱約可見。
柳兒盡力將自己的脖子勾起,往前面仔細看去。她看到了一面石壁,滿是青苔的石壁。看不出石壁上有什麼東西。但石壁的左右和上邊不規則地排列著的七隻石雕狸子頭卻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啊!在這裡,自己在那幾座橋上沒有找到的狸子頭都在這裡呢。可是對家要這狸子頭幹什麼,他們如果也悟出那張畫暗藏的玄妙,那就應該將這些狸子頭毀掉才是呀。這些本來是自家想拿來對付他們這樣的龍脈後裔的物什。除非他們也是用來鎖龍氣龍脈的。看來秦先生說的沒錯,這家佈局是伏龍格,可這是否說明對家是假冒的龍脈後裔?
前些天,魯天柳和鄭五候得消息從無錫蠡湖邊的一座小院中盜出畫卷一幅。此畫畫的的是七隻鯉頭金魚和一隻小蝦,其他也就是幾塊石頭幾葉水草。這畫魯承宗才琢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又被人盜走大半張。幸虧秦先生在餘下小半張的水草上發現了似是而非的幾個字「山塘,龍膽。」於是這幾個字讓秦先生想起一個傳說,講敘了一個典故。
相傳,元末時劉伯溫來蘇州,感到山塘河長貫臥伏在白堤前,狀如巨龍,善於陰陽占卜的劉伯溫預感到天下要重整,而這得天下之人必須伏龍才可成龍。於是他順應天意,就施法在山塘橋至西山廟橋沿途的七座石級拱橋對直處分別設置了一隻青石狸頭,並賦予美名。「美仁狸」,在山塘橋畔;「通貴狸」,在通貴橋畔;「文星狸」,在星橋畔;「彩雲狸」,在彩雲橋畔;「海湧狸」,在青山橋畔;「分水狸」,在西山廟橋畔;「白公狸」,在普濟橋畔。據說這七隻狸有千斤巨鎖功能,能牢固地鎖住龍身,劉伯溫破風水,鎖死龍形,以便伏龍之人便於得手。這就是「七狸鎖山塘」的傳說。
看來畫上的七隻鯉頭金魚就是代表的七狸,小蝦代表了一條龍,卻不知是否山塘這條龍。於是,在土生土長的秦先生帶領下,魯家人兩次探訪,尋到了龍形山塘龍膽位置的這個園子。但是卻沒有找到也許可以克制對家的的那七隻狸頭。
石壁在輕微地顫抖,是因為驅動暗流的動力就來自那個石壁。不,準確說應該來自那七個狸子頭。這七個狸子頭竟然蘊含了極大的能量,攪動水流急速旋轉。
一個石雕的狸子頭如何會有可能有這樣的能量和動力。有可能的,柳兒就知道有這樣的可能,她在龍虎山上就曾經聽已經閉關的祖天師說過一種方法,就是借用前輩高人開光注符用以壓鎮某些惡物的寶貝,然後用意蠱驅動,就能發揮出極大能量。但這種方法很難控制,因為前者是用的道法,後者卻是用的邪術。
明朝開國以後,有南疆來的術師,他們將一種本命蠱咒的方法融匯其中。當然,這也是一種邪術,它是將一個人的本命生辰以及血、發等物化做一符與意蠱一同注入寶貝,那麼這寶貝的能量發揮便與這個人的意念、體力以及血息密切相關,也可以說他們的生命和寶貝的能量已經融為一體。
不知道這七隻狸子頭是不是也用的此招,但就算不是,也應該大同小異。
柳兒知道自己必須繞過這石壁才能逃出生天。也知道自己只有和這移塋一起走才有可能逃出。但那些拉移塋的落水鬼都似乎非常懼怕這石壁,遠遠地逃開了。沒了這些落水鬼領路,她逃出的希望便破滅了。所以她現在只有採用另一個辦法,破了這七隻狸子頭。
破這樣能量極大的狸子頭,必須選擇一個合適的角度靠近那石壁。這就需要瞭解七隻狸子頭的能量發揮是怎樣的一個範圍和途徑,然後從中找出空隙。這一點對於柳兒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她閉上眼睛,凝神靜氣,全身心地去感覺那水域中漩流的方向和狀態。
她發現了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這七隻狸子頭中有一隻的能量在迅速下降。於是這只狸頭控制的能量範圍就給柳兒讓出一個接近石壁的路徑。可這狸子頭怎麼會突然能量下降?別是對家給自己放的什麼誘兒。
不止是下降,那狸子頭很快就徹底喪失了能量,它的周圍消失了所有漩流,甚至連一點微微的波動都沒有了。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魯天柳曾聽龍虎山的祖天師說過,本命蠱咒將人與寶連作一體,人亡則寶息,寶毀則人亡。那麼現在這狸子頭不再有能量了,說明與這狸子頭性命相連的本命人已經死亡了。
魯天柳一先一後抖開纏住鏈條的「飛絮帕」,這樣她的身體便在漩流的吸力下,迅速往石壁那裡的漩流中心衝了過去。
柳兒是不會衝到那個漩流的中心裡去的,這就是她為何要一先一後抖開「飛絮帕」的原因,這樣她的身體就(文)會側向衝出,再加上拼盡全力(人)地划行和掙扎,結果就和預計(書)的一樣,她闖出了吸力奇(屋)大的漩流水道。
出來的過程雖然和她預計的一樣,出來後的情形卻出乎她的意料。柳兒沒有能夠一下子落入那個已經沒有能量的狸子頭的範圍。在這範圍的上方另有兩股暗流交叉在一起,並交匯為一團。魯天柳便落入這一團漩流之中,兩股暗流結合成一個更大能量、更為強勁的漩流。
說實話,憑魯天柳的能力她是萬萬逃不出這樣的環境。但是就像老天在護佑著她一樣。這兩股合力的漩流突然間減弱並消失了一股力量。柳兒的反應是極快的,她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時機,順著力量快速消失的趨勢再次奮力衝出漩流。
衝出漩流的柳兒落腳在第一隻失去能量的狸子頭邊,這只狸子頭旁邊緊靠著的是第二隻失去能量的狸子頭。
柳兒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往周圍望去,這是要先估算一下採取行動後會出現什麼後果,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她眼中看到的情景可以用壯觀來描繪,餘下的幾隻狸子頭都分別發出數道無形的旋吸力,在這地下水域中化作許多巨大的怪異的喇叭口形暗流。
應該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傷害,雖然得出的是這樣的結論,但柳兒仍不敢離那些狸子頭太近,她只是遠遠地將「飛絮帕」撒出,纏繞住一隻充滿能量的狸子頭的根部,然後用力往自己這邊拽拉。
她彷彿聽到一個女人的慘叫,她彷彿看到一個女人在掙扎,她彷彿聞到狸子口裡冒出的血腥味道。
狸子頭本是在山塘河的七座橋上的,所以不是直接在這石壁上雕出來的,安放在這裡肯定是採用了其他的固定方式,其他固定方式的牢固度肯定是比不過直接雕刻的。
於是狸子頭掉了,掉入黑色的池底,掉入翻騰著的黑色淤泥中。狸子頭帶動的那些漩流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魯天柳準備再次撒「飛絮帕」拉掉另一個狸子頭的時候,她感覺腳下劇烈抖動起來。整個石壁開始慢慢傾斜起來。
七隻狸子頭不規則的擺放位置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保證力量的均衡,所以根據各個狸頭的能量大小,按不同的位置和距離佈置七個狸頭。現在只餘下四隻狸子頭,狸頭的的巨大能量不再均衡地發出,於是變形的怪異力道推動了整個石壁搖搖欲墜。
石壁的傾斜還有一個原因,這石壁似乎也突然具備了能量,這能量讓它抖動起來,連續地,不停止地,而且越來越強勁猛烈。石壁表面的青苔大片地掉落下來,露出淡白的石體,發出青白的光澤。
石壁傾倒的趨勢沒能停住,它在池水的托扶下緩緩倒下。
柳兒沒有隨著石壁往下,她踩水將身體穩在原處。石壁緩緩倒下時,柳兒看到倒下的石壁背面有一個發出青白光澤的龍形石刻,在水波和水面光線的映襯下如同活的一般。
原來這真是個「鎖龍壁」,七隻狸頭鎖住一條真龍。而現在,七狸鎖真龍變成了龍、狸同歸。
剛才四散躲開不知藏到什麼地方的落水鬼突然都鬼魅般地出現了,拉起移塋就往前游。
頂上又一大片泥土石塊砸下,不知道又是園子的什麼地方塌了。泥土磚石雖然渾濁了池水,但透下的光線卻也照亮了大片水域。
藉著這光線,柳兒看清那群黑色的堆在一起並且做著激烈運動的東西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群魚,一群體型巨大的泥鰍。她曾聽漁夫「帶刺鰲鱉」余小刺說過,鰍魚在一尺以下為泥鰍,在三尺以下為浪鰍,在一丈以下為天鰍,過丈則為龍鰍。這裡的是一群龍鰍,一群大得罕見的龍鰍,一群絕非凡物的龍鰍。
清《水物說》有:「龍鰍具靈氣,喜陰寒,喜鑽啄泥石,聲若咕,動若閃」。這就是說龍鰍動作很快,喜歡生活在有陰寒氣息的水中,喜歡在泥石中打洞,而且還能發出牛鳴般的叫聲。
看來這園子裡大面積的坍塌可能就是這龍鰍所為。可是怎麼就湊得那麼好,前不塌後不塌,偏偏就在魯天柳他們闖進這園子就開始塌了,是否這是天意?
移塋往前移動的速度很快,但只移動了一小段就停了下來。前面的水域是渾濁的,水色是暗綠的,這一切卻阻止不了柳兒對那裡情形的感知。她伸出的手掌感覺到水流的阻力,阻力面積不大,卻有很多道,這樣的情形讓柳兒第一反應就是網,但隨即就否定了自己,因為她聽到落水鬼們搖動那東西的聲音,那應該是一道柵欄,一道精鋼打製的柵欄。
柵欄肯定是結實的,要不然這麼多水中神力的的落水鬼怎麼都能將它搖開。
上面的磚石泥土在大量落下,柳兒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時間離開這裡,要不就可能被埋在這水下,而且,五候給她的豬尿泡已經癟得快貼在一切了,裡面沒有什麼可換的氣了。
但柳兒不敢從這裡鑽到上面的園子裡逃走,上面的園子肯定還有好多坎面沒散。自己如果此時從水中爬到上面園子裡,這情形就相當於沒塌時從地下鑽出,那樣就是走的死路,遇到的肯定是死坎。對家的死坎她沒有一點應付的把握。她只敢沉在水裡,甚至連到上面換口氣都不敢,因為現在真的很難弄清上面是怎樣的情形,這時冒失地上去,就算死坎已經散了,保不準就有搖搖欲墜的房屋牆壁在等著她。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