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架設的圓木其實是中空的管道,用來輸送熱水和蒸氣。這就是為什麼兩路管道敲擊的聲音會不一樣,因為一路是氣道,一路是水道。
這裡的管道不只是要結實,而且還能承受很高的熱量,千百年始終在此承受高熱量高壓力。鑒於這點,魯一棄開始懷疑自己對它們材質的判斷,這些圓木應該更像是木紋精石。因為木紋精石不止堅硬,還耐高溫。它畢竟是火山溶漿煉造出來的。只是能找到這麼多的木紋精石卻很是不可思議,除非這裡原先就林木眾多,又有過火山噴發,這才有可能就地取材,或者索性是根據精石礦的地貌依勢而建。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且還極大,地下擁有巨大的地熱能量,以及水中含帶的磺味兒,都在證明此處是一個富有生命力的火山。
魯一棄對自己的推斷很是沾沾自喜,不是因為自己能將洋學堂裡的知識和般門理論結合起來分析,而是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家祖先在兩千多年前就懂得利用了蒸氣的能量,那不是比西方人高出了不知幾許!
「是不是又到了發熱的時間,這裡好像也在變暖嘛。」細心的女人發現了環境的變化。
的確,這一說,也提醒了魯一棄,那本來很突然才噴一次蒸氣的活門現在的開啟變得極為頻繁了。
突然,魯一棄和女人都感覺腳下不穩,整個山體好像都在左右晃動。他們趕忙撐住洞壁穩住身體,晃動瞬間即逝,只有洞頂上持續落下的泥沙和碎石在證明剛才確實出現了奇怪的事情。
「快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只會對我們不利。」魯一棄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問題是怎樣走,走到哪裡去。
「在這裡走我們恐怕走不出去,這裡應該算坎面的桿子槽(暗藏操作系統的部位),無路就是死路,我們最好能回到坎面中,然後尋缺破弦才是正路。」女人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從那個冷熱暗室中逃出,不是尋缺、解扣逃出來的,他們是硬生生破壁而出的,所以不管能走多遠,依舊是死路。
他們當然不會再回到原來的那個暗室,因為那個坎面他們解不開,而且魯一棄的超常感覺中隱隱覺得暗室那個方向傳來了更大的危險和殺機。所以魯一棄採取的是笨辦法,找到一個在結構上人工壘砌痕跡最明顯的地方,在那裡再次破壁而入。
在山洞裡,要在石壁上找到這樣一個位置其實很不容易。這是因為在構造上,魯家的老祖們肯定會盡量利用原有的地勢形態隱藏人工的手法,設置時實在要開石破壁,也是在需要安置扣子和動力輸出的地方,比如說暗藏在圓柱形平台的裡面或下方,這些位置又不是魯一棄他們兩個有能力下手的。
於是魯一棄和女人只能加快腳步繼續往前,邊走邊找,心中的焦急如同這裡的環境溫度一樣,在迅速飆升。
又一個範圍極大的石洞出現了,眼前一片豁亮,是因為這石洞中有兩隻巨大的銅鼎,鼎中燃著熊熊火焰。對於這樣的情形魯一棄已經不會再驚訝奇怪,只是走近探頭看了一下鼎內,那裡面盛著的燃物是油。這現象還是讓魯一棄再次感歎不已,這種液態油中無法混雜磷性的自行引燃物,而且這石洞中又很是封閉,也不會出現什麼氧分的驟然變化,卻不知道銅鼎中的火焰是如何燃起的。
其實這兩鼎油不是自燃的,更不是什麼人點燃的。就在魯一棄和女人還在山道中快步行走時,在地下深處有一股電流衝進這洞中,放射著美麗的光華,擊中在兩隻銅鼎上,讓其中的油料瞬間燃起。
地電,點燃銅鼎的是地電,也是從地下深處發出的某種巨變來臨的訊號。魯一棄和女人沒能看到那一幕,也許就算看到了,他們也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現象。
但是有種情況是顯而易見的,周圍變得愈發悶熱,兩個管道也開始發燙,排氣口的開啟變得急劇起來。不斷發出的噴氣聲就像許多個奔跑的人在快速喘息著。
這種情形不要說有超常感覺的魯一棄,就是女人也意識到不正常,恐懼和焦慮佈滿了她的面容。
但現實總是會讓人失望甚至絕望,他們不但沒有找到人工壘砌的石壁,就連繼續往前路徑都沒有了。兩路管道也沒入了堅實的石壁沒了蹤影,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了。
「快往回走,另外找條路。」女人的語氣已經十分緊張和慌亂了,這和從暗室出來以前的女人有了很大不同。也難怪,當一個女人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樂趣後,就再也無法保持冷漠和無懼了。
「這一路過來沒見到其他的路呀。」魯一棄還是鎮靜的,他告訴女人一個都已經知道的事實。
「可現在咋辦?」女人的變化很明顯,雖然比魯一棄大許多,依舊改不了女人對男人天生的依賴感
「不急、不急,會有辦法的。」
雖然這樣說,魯一棄的心中其實比女人更加沒底。他知道自己目前沒辦法,更不知道過會兒能不能想到辦法。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可以做也必須做一件事情:凝神聚氣,讓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
和女人一樣,魯一棄和以前也有很大變化。像這樣讓自己進入一個道家自然狀態已經不需要費什麼工夫,只是心頭一沉、眉角一皺,便已經是個瞑寧忘我的境界。
女人不敢打擾魯一棄,她很有眼力勁兒,知道魯一棄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在為解決眼下的困境而努力。
魯一棄的感覺在暗黑的通道中疾駛,他彷彿又見到北平暗室中的那塊已經碎裂的石頭,只是突然間那石頭變軟了、融化了,化作一汪彤紅的熱流,蠕挪抖動著往前,衝著魯一棄抱擁過來。
從忘我狀態中醒來的魯一棄發出一聲驚呼,因為感覺中他體味到比烈火還灼燙的滋味。
醒來後的魯一棄聽到了驚呼,卻不是自己發出的,這驚呼比自己發出的應該更加尖利綿長那是女人的叫聲。女人發出這叫聲是因為她看到一群黑乎乎的活物從山洞通道中往自己這邊奔湧過來。
「快!快走!」剛剛醒來,又被女人叫聲一嚇,魯一棄顯得有些懵懂。隨即便清醒了,往哪裡走,自己剛才不是還在告訴女人沒路的嗎。本來想凝神靜思找到一個逃出的辦法的,沒想到辦法沒找到,卻深切體會到無限危機的來臨和可怕。
奔湧來的活物是一大群山鼠,其中還夾有幾隻穿山甲和十幾條蛇。按自然規律本該有爭鬥的弱小生靈此時卻是十分的團結,進到山洞裡後便一起堆擁到一個角落,無聲地哆嗦著。
女人停止了尖叫,心有餘悸地回頭看魯一棄。見他立在那裡定定地,眼光茫然,便知道情況極其不妙。此時她反倒顯得鎮定了,走過去兩步,用雙手挽住魯一棄的胳膊,平靜地看著魯一棄的臉。是的,既然沒有了希望,那麼就會退求其次,能和自己生命中一個真正意義的男人一起死去,也不算太大遺憾了。
山洞中很靜,就連那兩隻銅鼎都燃燒得悄無聲息的。只有管道活門時不時發出一聲長嘶,極其強勁。
魯一棄現在已經知道有一股巨大得能毀滅一切的能量尾隨在他們過來的路上。雖然緩慢,卻決不會就此停止,好像是要讓那些被毀滅的生靈真切地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吞噬的。
魯一棄現在卻不知道如何躲過這種吞噬的辦法,他只知道這種能量肯定是自然的力量,不是坎面,不是人為可以操縱的。應付這種力量的辦法《機巧集》裡沒有,《班經》裡沒有,所有典籍秘本中都沒有。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個正常人都會的辦法可以使用——逃,可他們偏偏又無路可逃。
依舊很靜,如此巨大能量來臨的前夕竟然這樣安靜是很難想像的。但如此的安靜卻可以讓魯一棄和女人清晰地辨別出那些活門噴出蒸氣的長嘶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強勁,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為什麼會這樣?魯一棄知道,他的感覺已經搜索到全部的細節。尾隨而來的巨大能量擁有極高的熱量,這熱量可能就是讓這山谷霧氣蒸騰,讓暗室中酷熱難耐的源頭。只是原來是通過加熱循環的地下水來表現出它的強大和不可抗拒。而現在它卻衝出了囚禁它的地層,直接撲進了蒸氣利用裝置和地下水的循環系統中,直接包裹住管道加溫。管道中本該在循環過程中才有部分加熱的地下水被全部加熱了,產生了更多的蒸氣。而蒸氣管道中的蒸氣也因為巨大能量的加熱膨脹使得內壓更為強勁。
到此時有些事情已經可以確定了,這裡是個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活火山,魯家藏寶的先輩們很好地利用了它蘊含的能量,設置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護寶坎面。同時,也在無意間將禁錮這種能量的岩層變得很薄弱。雖然魯一棄不知道就是自己冰凍裂壁破壞了最後的禁錮,但他知道這種能量的釋放肯定是因為自己和對家那些人的到來而造成的。彤紅翻滾的灼熱溶漿在山洞中緩慢流動著,這只是個開始,更大能量的噴發也許隨時都會來臨。
這些管道材料的確是「木紋精石」,魯一棄也確定這樣的判斷,如果是神鋼木做的管道會被這樣灼熱的能量直接摧毀,沒可能像現在這樣被當作了一個加熱的容器。只有經過溶漿煉製而成的「木紋精石」才具有這樣的能力。
可是現在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也許在溶漿到來之前可以設想一下自己的死狀,也許不需要溶漿到來,這裡產出的蒸氣就已經將自己蒸熟。
「沒機會了嗎?」女人問這話的時候很平靜。
「也許,但是,這裡火山活了,其實,就算出去了,跑不遠,噴發了,也不行……」魯一棄明顯有點語無倫次,他確實不知道如何告訴女人這樣一個結局。
女人笑了,此時她居然還笑得出來,這是因為她無意間看到那群山鼠中有兩隻竟然疊在一起交配起來,柔小的軀體進行此類動作竟然是無比的強勁和顫慄。也許因為這是生命中最後的瘋狂和發洩吧。
「火山?!」女人的聲音異常溫柔,「你弄我時那勁兒也像是火山噴發。你看,那兩隻鼠是不是也像火山要噴發。」
魯一棄朝那群弱小的生靈轉過頭去,見他們黑壓壓一片堆積在山洞的角落裡,中間有兩隻山鼠分外顯眼,周圍的其它小生靈自覺讓出一點空隙,形成一個圈。它們在圈中一起快速抖動著,頻率和力度就像是有個小型馬達在運作。
面臨死亡,生命是如此的平等。魯一棄此時再也體會不到人比動物的優越,他甚至都有些羨慕那對山鼠,它們面對死亡還可以從容地做這樣一件快樂的事情。
山體再此晃動了一陣,這和他們在洞道裡時發生的晃動一樣,應該是噴發前的地震預兆。
山洞通道裡湧來了滾滾的熱浪,隱約間可以看到緩慢蔓延過來的紅光。管道活門噴出的蒸氣已經如同在開炮,一下一下地爆出,震得山洞在有節奏地顫動。
魯一棄再次凝神,平靜了一下心緒。他這樣做是想在生命的最後表達一下自己清醒狀態下的真實感覺。他將女人拉向自己,然後緊緊抱住她,抱住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女人。他沒有更多的衝動,因為他畢竟不是山鼠,只是這樣抱住,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讓自己的懷中很充實,讓自己的精神很享受。
女人身體軟軟的,填滿了魯一棄和自己身體之間的所有空隙,似乎是想把自己溶入魯一棄的身體。
魯一棄攸然睜開眼,他的目光很奇怪地還是落在那些山鼠身上。
「這裡有路,這裡肯定有路!」魯一棄猛然推開女人高聲叫起來。女人被嚇了一跳,因為魯一棄此時表現出的興奮有些像得了瘋癲。
的確有路,是那群小生靈告訴給魯一棄知道,山洞的角落裡肯定有路。在山底地下的洞**,最有能力找到活路的只有這些山鼠、穿山甲和蛇。五代時,南唐人李順平著《勘秘幽本錄》中就要「牽鼠出九里暗河」的記載。現在這麼幾種小動物一起堆積在山洞的那個角落,其實就是實在地告訴你,那石壁背後有活路。
問題是如何打開關閉這條路的門。
對於趕過來查看石壁的魯一棄,那些小動物並不買帳,沒有一個避讓的。魯一棄只好用腳小心地推開那些小動物,他不願傷害那些生靈,它們是同生共死的夥伴,也可能是上天派來指路的精靈。
這裡的暗門隱蔽得很好,它是用從頂到底整塊的巨石做成,巨石的表面和旁邊的石壁沒什麼區別,彷彿就是在開通此門時從這裡石壁上摳下的一塊。魯一棄用槍托敲了敲,石門的厚度不是太厚,這樣的話重量就比較輕,便於開合。
暗門的開啟程序也是典型的魯家技法,魯一棄輕鬆地找到了「底企」(滑動的倒鎖裝置,正向可滑動,到位後便鎖死,要想反向滑動必須將這裝置脫開後才能進行。),撥挑桿托開「底企」,用力將石門往一邊推開。
石門在一點點地移動,魯一棄知道,只要推過了「底企」的位置就輕鬆了。看著石門打開有一寸寬了,女人的臉興奮得通紅,就如同洞道裡已經出現的溶漿一樣。
幾條蛇已經鑽了過去,山鼠和穿山甲雖然還過不去,卻依舊拚命往門縫裡擠。石門又打開了有半寸左右,一些瘦小的山鼠已經鑽了過去,還有些不大不小的卡在縫中掙扎。
魯一棄已經從手感上知道,石門過了「底企」。他便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準備一下子將石門拉開到一個可以通行的位置。可就在此時,一陣更為猛烈的地震出現了,山體在劇烈的搖晃,山洞頂部不斷有大石落下,山洞整面的石壁也開始分裂解體,碎石大片大片地滾落。山洞中架設的管道也隨著環境的變化在出現移位,發出一陣陣悚然的「吱呀」響聲。幸好的是沒有斷裂和脫節,要不然其中的滾水和蒸汽出來可以將魯一棄他們燙化了。
山洞中女人的尖叫聲、石壁的開裂聲、大石的落下聲、管道的移位聲混雜成巨大的怪異響動。等到一切再次平靜下來時,灼熱的溶漿已經快流出洞道口了。
石門打開了,只是只有三寸左右的寬度,讓那群弱小的生靈們暫時逃脫了死亡的威脅。
石門再也無法繼續打開了,地震讓石壁分裂變形,石門也歪斜變形了,卡在槽道中間。雖然它也有些裂紋和傾斜,卻還沒達到人力可以繼續破壞推倒的地步。所以魯一棄和女人依舊被死亡重重環抱著。
魯一棄雙手手指緊緊扣住石門的間隙,拼盡全力試了幾次。可是那石門卻是紋絲未動。
女人也像石門一樣紋絲不動。她很幸運,站立的位置正好是許多巨石落下的一個空隙。她知道自己很幸運,不只是巨石沒砸到她,還因為在臨死之前她破解了石女的痼疾,體味到做女人的快樂,就算死,也還有個自己真正意義的男人陪著自己。兩顆晶瑩亮麗的淚珠滑下她的面頰,不知是為了幸運而激動還是為了幸運的短暫而悲哀。
魯一棄回頭看了女人一眼。這一眼正好看到那對淚珠。
「不要急,還有法子的。」魯一棄的面容依舊平靜,語氣卻是充滿了焦躁。
聽到魯一棄的話,女人笑了,沒等淚珠滴下臉頰就笑了。她一邊笑一邊用力地點著頭。
「我炸開它!」
如果將手雷的威力集中在石門的門面上,那麼炸開的幾率應該大些,因為石門並不太厚。可是門面這一邊沒有爆炸力的撐面,所以威力是會分散掉的,最多彈片撞擊些石屑下來。所以魯一棄是將三顆手雷塞在石門打開的縫隙中,這樣倒不是要把門炸壞,而是希望可以震開卡死的機括。
三顆手雷是一同炸響的,巨大的震動讓石壁和洞頂又是許多碎石落下。煙霧中石門似乎晃動了一下,魯一棄沒等那些嗆人的煙霧散開,便縱步過去,將毛瑟步槍的槍身塞到縫隙中用力撬掰起來。
石門被炸破了,但這破損只是讓它的一段縫隙增加了一寸多寬。但是它依舊紋絲不動。這法子沒有效果。
第三十二節:飛鼎破
通紅的溶漿夾雜著怪異的焦臭湧入了山洞,並且大面積地鋪開。這情形讓魯一棄想到北平院中院裡「陽魚眼」的熔金魔菊。不同的是這裡不是人為的絕殺坎,這是大自然可以毀滅一切生靈的巨大能量。這裡也沒有魚額或魚尾可強破,唯一的生路也只為那些像山鼠一樣的小生靈敞開了一點點。
熔漿將靠近洞口那邊的一隻銅鼎瞬間推倒吞下,銅鼎中的油料在熔漿中騰起一個巨大的火焰,隨即便在一片青煙中與鼎體一同消於無形,與熔漿合為一體了。
從這隻銅鼎的結局可以聯想到自己的死狀,女人的身體不禁有些顫動。
魯一棄用手扶住女人的肩膀,但是他抑止不住這樣的顫抖,因為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顫動。
「你看,那銅鼎!」女人說。
魯一棄看了一眼銅鼎,卻不是溶漿中已經融化的,那只已經看不到什麼了。他看的是另一隻依舊佇立著的。感覺中這只四方的銅鼎應該可以派上什麼用場。
一聲長長的蒸氣噴發聲響起,如同同時扯裂了幾十匹百丈的粗厚帆布。
魯一棄把手從女人的肩頭移開。這動作讓女人感到不解,到這種時候了,這石性的男人怎麼連只公山鼠都不如。
這個男人不但鬆開了手,就連眼睛都不再看她。他的神情幾乎是將女人完全忘記,而是癡呆般地盯視著洞頂一塊搖搖欲墜的巨石好一會兒。隨即又查看起山洞中的佈置情況,時不時還用魯家六工中的獨特手法量測距離、高度和角度。
溶漿已經快漫過半個山洞了。灼熱的溫度和怪異的氣味幾乎要讓女人暈厥過去。
「快!快來幫我!」魯一棄說。
女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很聽話地跑過去。魯一棄將步槍交給女人,讓她用這撬銅鼎的一隻象腿形鼎足,自己則扯下一塊棉袍裹在手上,直接去推鼎耳。銅鼎依舊燒得很燙,很快就燒透了棉袍,燙焦了魯一棄的雙手。但是這銅鼎也沒有抵住兩人的撬推,轟然倒下。其中的油料化做了一片火海,很快就和那溶漿連接起來。
沒了油料的銅鼎就輕多了,而且其中沒了火焰,魯一棄可以趴在地上直接用肩膀推著走。銅鼎在兩個人的努力下移動了六七步遠,在靠近管道的轉角處停下。魯一棄將它轉了個方向,將鼎口朝著管道方向。然後搬來一些方正的石塊,用步槍撬起銅鼎的一邊墊入石塊,再撬另一邊,同樣墊入石塊。然後再撬原來那邊,如此反覆,將銅鼎墊起了一定的高度。
魯一棄再次用魯家手法測量了一下位置。確定高度合適了,便拿出「天湖鮫鏈」快步走到有蒸氣活門的圓柱形高台前。那磚石砌壘的圓柱形高台現在也已經變得滾燙無比,已經到了一個**無法直接接觸的地步。
站在高台邊,魯一棄沒有馬上動作,他安靜且專注地從側面看著那個隨時會開啟的活門,彷彿忘卻了周圍所有的一切,隨它溶漿還是火油慢慢地往自己這裡圍攏過來。
現在的活門已經是開啟的時候多,關閉的時間少了。魯一棄連眼都沒眨的辰光,活門,如同爆裂般打開,強勁的蒸汽嘶吼著衝出,這情形讓人感到是要將這山洞吹脹、吹爆。
魯一棄站在噴氣口的側面,這樣可以避免被燙傷。但他還是感覺到蒸汽的灼熱,這是因為那蒸汽噴出持續的時間太長。
終於停止了,活門關上了。魯一棄馬上往圓柱平台撲過去,根本不管它上面散發出的高溫。
「天湖鮫鏈」繞在圓柱平台上,一共繞了三圈。魯一棄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平台灼熱的磚石面,但是他好像被銅鼎已經燙麻木了,根本沒什麼在意的。麻煩的是麻木的手雖然不怕燙了,可是最後要將細滑的「天湖鮫鏈」繫上結子的時候卻怎麼都打不上。
女人來到魯一棄的身邊,柔實的手指捻起「天湖鮫鏈」,指花一翻便系成一個越拉越緊的穿套扣。只是稍不小心,左手手掌外緣在牆體上擦過,頓時燙出一溜兒燎泡。
魯一棄拉著女人躲到平台的另一側,讓女人蹲在那裡:「躲在這兒,千萬別跟我身後!看到門開了馬上往外逃!」
女人沒有說話,她從魯一棄的語氣裡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照他的話辦。
溶漿已經和火油完全融會了,而且開始沿著低凹處和碎石的的縫隙成幾路全面鋪開了,由縱深方向往兩個人這邊聚攏過來。
魯一棄站在一塊洞頂落下的巨石上,手裡緊握這兩顆手雷。他握得非常用力,這樣的握法讓他手掌從麻木中解脫,重新找到了鑽心的疼痛感。他現在急需靈敏感覺,人身體最靈敏的感覺莫過於疼痛,這可以讓他從手掌上不同部位、不同點的疼痛差別,準確感覺出手雷應該是以如何的力度、弧度、角度飛行。
蒸汽活門上繫著的「天湖鮫鏈」崩得緊緊的了,活門邊緣細小的縫隙如同哨子般刺耳響起。
等等,再等等,成敗在次一舉,生死在此一舉。
「天湖鮫鏈」是極其結實的,更何況還纏繞了三道。所以鉸鏈在蒸汽巨大力道的作用下開始往活門中陷落,往磚石中陷落。魯一棄看到平台的磚石已經開始位移和碎裂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魯一棄拉開保險環,扔出了手雷。
手雷扔出的力度不大,角度也很怪異,但卻恰好卡在洞頂上那塊搖搖欲墜的巨石與山體連接的縫隙裡。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