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魯一棄自己肯定沒有能夠意識到,他自始自終只是關心養鬼婢怎麼了,卻根本沒想過養鬼婢所在的鬼操船為什麼要攔截他們。
就在魯一棄疑惑難解的這段時間裡,鐵頭船轉進了百變鬼礁,一個礁石如同鬼怪一般的礁石群。
「魯大少,你真行,竟然能看出那倆兒大船的繞花子(船航行的路線和配合規律),利用他們的道兒自己攔住自己。還有你讓我們索性也瞇到(躲到)這鬼礁中來,其實這點我也該想到的。我們的船小,功能方面又靈活。適合於這樣的水域和他們糾纏。」一駛入鬼礁,步半寸便迫不及待地表示出自己對魯一棄的欽佩。
魯一棄沒有作聲,他心裡不止是對養鬼婢的事情疑惑,才進到鬼礁之中,一個不妥的感覺像個濕涼的粘蟲在他脊背間爬行。
步半寸腳在船板上剁了兩下,同時對老叉喊道:「落副帆,主帆降半。」隨著他跺腳的咚咚聲,船尾多出的兩道水花變成水流。老叉拉開繩扣,用一塊鹿皮布抓住經滑輪減速了的繩索,讓繩索緩緩滑過,副帆慢慢落下。接著他同樣放下了一半的主帆。隨著水花的變成水流,隨著帆頁的落下,船速一下子慢了下來。
船速雖然慢了,步半寸反倒比剛才更加謹慎小心起來。礁群中水流多變,礁石間風向怪異,所以他只用半帆,船的動力主要由下面的機械提供,而且還是給的緩勁兒。
「老叉,探左右水深。」
老叉其實沒有等步半寸說完,就已經提著一圈浸漆絞繩走向船舷,繩頭上拴著一隻二斤八的鉛砣。這是測水深的掛砣繩,也起拋繩的作用,船靠不上岸或者兩艘船要攏在一起時,可以用這繩子拋到岸上,也可以把鉛砣拋到另一艘船張開的網裡,然後進行牽拉。
老叉試水深不用把繩子放到底,鉛砣落水的聲響他就能聽出大概水深。這是他以前做「頭漂引子」練出的功夫,那時他往頭漂上一站,手中篙子往水面上一戳,聽聲兒就知道水深多少。
平常的礁群中,水深是要比外面海面子的要淺的,因為這裡畢竟是長海石子的地方,而且搞不好有些石子尖兒就在水面下一點,稍不小心就會觸礁。但是這裡卻不同,越往礁群中間,水深非但沒變淺,反倒越來越深,更沒有快穿面兒(離水面很近)的海石子,就像是被誰清理過一樣。加上巨大礁石的遮掩,這裡簡直就是個極好的深水港灣,難怪能藏下那樣大的兩艘古戰船。
魏晉時期,風水堪輿的鼻祖青烏子收有三大弟子,其中一人為東方海國子民,名許鈞文,其著有《捏脈尋首全典》,其中有章「水脈篇」講到:「淺為灘,深為港;窄為潭,寬為港;受風為洋,掩風為港。」是為古時漁民、海植者選定居息處所的要訣。
魯一棄的腦海中當然能找到這樣的典籍文字,也正因為對所處境地的瞭解,那不妥的感覺變得更加濃重,一團煩躁始終堵塞在胸口。
莫非一切都在別人算計之中?莫非又鑽入了別人設好的坎面?最好還是趕在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之前離開這裡。
「見礁三層浪,近礁五分漩」這也是漁民和操船人都知道的理兒,步半寸當然對這個道理理解得更加透徹。所以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會出現如此一片平靜的港子水面。錯愕間也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任由那鐵頭船便輕飄地滑入這片平靜之中。
鐵頭船雖然滑入平靜水面,卻沒有滑到平靜水面的中間。如果真要這樣,那步半寸這些年的船也就白操了,江湖也白走了。他是將船控制在礁石與水面中心三分之一處,然後繞著大圈兒緩慢行駛。這樣就算突然出現什麼意外,既可以迅速地鑽進礁石間與之周旋,也可以迅速擺脫暗藏在礁石間的突襲。
第四節:剪子潮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鐵頭船憑地升起很高後又驟然落下,位置幾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更沒有一點將他們撞向礁石的跡象。
魯一棄在船體拔高到最高處的時候,快步走到船舷邊上,並且探頭往外看去。這動作著實讓老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隻手在根吊纜上纏了兩道,然後縱身躍向魯一棄。
就在老叉抓住魯一棄沒有手的右手手腕時,鐵頭船剛好落下,船體狠命地一個大震,讓老叉已經抓住手腕的手重新滑落了。
同時,魯一棄的身體也滑出,但不是滑向船外,而是朝著艙口方向過去。其實這靈巧的幾步是魯一棄自己走出的。船體的震動沒有對他趨勢附勢順其自然的步法造成任何影響,除了船外海水巨大的起伏變化讓魯一棄感到害怕外,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反正他確實是不由自主地就往船艙那邊避讓過去。
鐵頭船在上下著實起伏了幾下後穩住了。站在艙口的魯一棄也並沒有真的鑽到艙裡去。而是平穩地站立在那裡,用詢問的目光平靜看著老叉,然後又轉向步半寸。
魯一棄目光中包含的意思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就算能看懂了的,理解的程度也不一定相同。
老叉一副茫然的模樣,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魯一棄的眼光。黑暗中也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步半寸卻是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剛才提起落下起伏不定的心境調整了一下。然後侃侃道來:「潮水過來雖然是一線花,但遇到礁群後便會包繞過來。潮頭子都被外圍礁石給擋了,而潮頭下方的湧流卻無法被阻擋。包繞過來的道湧流從許多礁石狹道中一起湧入,一下子就將礁石群中間的水位給頂上去。等潮線一過,頂起的湧流一下子失去了後續的力道,便直線落下。幸好這裡礁石間的狹道大小和位置分佈還算對數(平均的意思),我們的船位置也擱得好,沒在沖道上,這才能立在數道湧流一同作用的托面上,沒被甩到哪塊礁上。還有大少你剛才……」
步半寸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船艙中一個帶些哭腔的聲音給打斷了。那是鯊口,那是鯊口正咧著他那張大嘴像死了親爹親娘一樣在乾嚎呢:「剪子潮!回頭的是剪子潮!剪口對直著鉸過來了!!」
步半寸和老叉猛然間同時側頭觀望,滿面驚駭之色。他們是朝藏著兩條大戰船的礁石水道那邊望去的。魯一棄也隨著他們也往那邊看。什麼都沒有,那邊黑鴉鴉的。從他們的角度幾乎就連那點了許多光盞子的兩艘古戰船都看不見了,因為那兩艘船都死死地往水面的邊上靠,貼緊兩面的礁石,好像還用索纜在礁石上固定了。從魯一棄他們的位置看只能看到兩艘大船的尾角和支出的一段帆桅。
他們是在躲避什麼?!這是魯一棄對見到的情形做出的第一反應。於是聚氣凝神,想獲取更遠範圍中的信息。可是還沒有等到他進入到狀態裡,他就已經聽到了,清晰明瞭地聽見了,那是種利刃割破布帛般的聲響。緊接著他也看到了,黑夜中可以看到兩股雪亮的水線聚成一朵尖削的水浪,那浪頭子越升越高,越聚越大,彷彿水中探出的一把巨斧,閃爍著爍爍寒光,朝著自己這邊直劈過來。
「速離!」魯一棄此時腦子如電閃劃空,一下子就閃過養鬼婢離去時招魂幡子燒出的兩個字。而他的身形卻在一刻凝固了,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才是正確的。
身體的反應肯定有人比他快,也肯定有人一早就知道會出現怎樣的情形。所以還沒等那巨浪出現時,步半寸就已經跺腳大喝一聲:「轉桅,踏輪!」整個鐵頭船在跺腳和喝叫聲中「嗡嗡」作響。
「巨斧」是往鐵頭船直劈過來的,而且是攔腰直劈過來。現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躲開它。
老叉已經來不及松纜緊纜,朝前縱身吊住帆頁最下一根橫槓,藉著身體的縱出的慣性將帆頁扭擺出一個角度。然後雙腳掛住對舷的幾根纜繩盤絞在一起,讓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個改變角度的拉纜。
船艙下傳出幾聲怪叫,那是拚命發力導致出的叫聲。船底又有水花翻滾起來,鐵頭船在最短的時間裡提速行駛了。
步半寸將舵把子用力地推到右側的最底邊,並且將身體盡量往右邊側過去,死死壓住舵把,不然它退回分毫。而他的一雙眼睛則靈活地轉動著,不斷地在背後浪頭和前方礁石間瞄來瞄去,度算著船頭的角度和方向以及浪頭衝擊過來路線,以便隨時應付下一步每一個可能發生的變化。
魯一棄根本沒有機會看清船上一瞬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只是呆呆地注視著直劈而來的巨大浪頭,這是他以前所有獲取的知識中沒有包含的,這奇怪的浪頭到底是從何處而來,海面下到底是什麼怪異的力量在支配著它?
眼見著那巨大的「斧頭」從那兩艘古戰船中間衝過,掀起的波濤讓那兩艘船在礁石上摩擦,由此發出「卡卡」的怪響與那兩艘船上傳出的一連串人們的驚呼夾雜在一起,那高頻率的聲響竟然是那浪花的喧囂不能掩蓋的。
步半寸的嘴角稍稍牽動了一下,側壓住舵把的身體也擺正了。有這樣的表情和動作是因為他已經將船身轉過了一個角弧。而且從那「斧鋒」過來的路線看,它最多是從鐵頭船三船寬外衝過。現在要做的就是要與那浪頭帶起的力道配合,在它衝過去的一剎那,再次調轉船頭,從側面那幾塊礁石的狹道中闖過去,避免讓那浪頭掀起的力道把鐵頭船甩到礁石上。
魯一棄怔怔地站著,他在感覺中能看到兩艘古戰船與礁石摩擦後木屑亂飛,碎石四濺,也可以看到船上人們慌亂中死抓住死抱住固定物的身影,以及他們驚駭恐懼的臉。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在這些驚駭恐懼的臉中還看到了自己的臉,同樣地恐懼,不,甚至比那些臉還要恐懼。
為什麼會這樣?!
沒等到魯一棄在心中將這個問題給問完,答案已經讓他從疑惑的感覺中回到了恐懼的現實中來。
第五節:盞茶約
(南歌子)敵手亦知己,盞茶試英雄。
雲淡浪靜請君行。
鐵舟橫帆挽纜、約定辰時先赴凶命,懵懂心自清。
一桅遙指海天平。
往水漩雲卷處、覓寶璣。
大船上緩緩地吊下來一隻用栗油金麻繩繫著的籃子。魯一棄一眼就認出那籃子是用浙東淡竹林海中偶爾才會出現的「淡青金粉竹」編製的。編製的規律方法和魯家製作「地方天圓鏤網龕」應該是同樣的路數。
籃子中放著一隻用「墨裡泛青」砂料做的紫砂杯,杯子的造型是「單夾稜外卷六沿」,那杯的砂質細膩得彷彿琉璃一般。而杯子中盛著的綠色茶水清澈得好似老坑子九分水的翡翠,其中散發的清香,在籃子才下到一半時,就已然讓魯一棄有些沉醉。
魯一棄的確是渴了,為了滋潤好喉嚨更好地交談,他沒有作半點的斟酌和猶豫。
端起杯子先在鼻下一晃,這叫嗅香。
再小呡一口在唇舌間,這叫品味。
最後一口喝乾,讓茶水在舌根和喉嚨間盡情流淌,這叫盡爽。
喝完後,魯一棄將杯子在僅剩的那只左手中稍稍把玩了一下,就又放回到籃子裡說道:「秋末的頭霜青烏龍才有如此芳咧;應該是產在背陰多霧的地方,這才不會有躁澀沖喉感覺;產此茶的茶樹高不過尺,根須附土四分,附石六分,茶湯才會如此清澈剔淨;最重要的是此茶未炒未酵,而是用八層紗捂,這才會如此碧綠如翠。請再給我添一杯。」
青布衣人笑了,很開心地笑了。天下最難得的是知己也是對手。
四面船上眾多的高手驚歎著,心悅誠服地驚歎著。年輕人的從容的氣度,豁達的胸襟,廣博的論知,豈是一個江湖可以容下的。
魯一棄呢?他只知道對家不會也不需要下毒要他的命,所以從容喝下了茶水。而且他不知道江湖上有其他比下毒更可怕的手段可以下到茶中,比如下蠱、下咒。值得慶幸的是他面前那個青衣高手的身份太高,是不屑做這種事情的。而青衣高手那邊專門做這種下三濫事情的手下也都沒動手腳,因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魯一棄會真把茶給喝了。
魯一棄一番言語是品茶的高論,但他卻不是什麼品茶的高人。只是在北平上學時有個同學家裡開了全國也少有的大茶莊,這個肯定會繼承父業的同學曾經借給他兩本有關茶的古籍,《茶秘》和《百茶辨樂》,他看了而且還記住了大部分。而這大部分中恰好有和剛才那杯茶相似的描述。
茶籃又降到魯一棄面前,魯一棄對給他茶的人報以誠摯地微笑。但這次端起茶杯後,他卻沒有喝,只是靜靜享受著茶水散發的清香。
只有將微笑放得談了、收斂了,才能讓嘴巴清楚地說出自己要說的話:「這麼快又見面了!」說出這句話時,魯一棄的面容已經平靜得和平時沒有一絲的區別。
青衣人的話是和魯一棄一同出口的:「等了你好久了!」
兩個人都聽清了對方同時說出的話,於是又一同笑了。
魯一棄:「心境不寧,光陰難度呀。」
青衣人:「雖有把握,欲速也難達。」
魯一棄:「無慾無求,氣走玄道,體行自然,自達清靈。」
青衣人:「無慾難辭天之任,無求須當眾之責。還望體諒。」
魯一棄:「自然體諒,只是何苦哉?!「
青衣人:「吐納天地氣,修煉自然身,只可惜修不了先天之命呀。」
魯一棄:「命一場,夢一場,天下幾人辨得清、道得明啊!」
青衣人:「我當然,你亦然,勸我還是勸己?」
魯一棄臉上的笑瞬間很自然地變化作了苦笑:「我不如你,沒得退。退了,你能依?!」
青衣人的笑顏依舊:「你讓我一物,我讓你天地,何樂不為?」
魯一棄面容重新恢復了平靜:「如若天地不容,又有何樂?又怎可為?!」
「秤有百星分,尺有十寸斷。你我今日一聚總要有個分說。」
「客氣,秤、尺都在你手,輕重長短你定。」
「我定的話你會無樂。」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那麼就你先入一日,我隨之。其後各顯手段,生死憑力憑命。」
「三日!」
「兩日!」
青衣人說出「兩日」時,魯一棄在他眼神中見到了刀鋒般的光芒,這鋒芒是在堅定這最後的價錢。正是這鋒芒同時也亂了他很穩很靜的氣相。魯一棄知道,這趟交鋒自己又佔上風了。
「成交……不過不需要你們押著我們走,給我路線圖,你們**後跟著。」
「可以!」鋒芒更盛。
「哦,再有,你們要先給我們補充足水和食物。」
「也可以!」鋒芒中似乎還加帶了牙齒的光澤。
「還有還有!再給我搞點這種茶葉。」
鋒芒一下子全消失了,本來邊緣已經開始散亂的氣相重新凝結成團了。青衣人意識到魯一棄是故意在激怒他,攪亂他的狀態。魯一棄也意識到有點過了,本來很好的優勢在最後關頭被自己丟失了。
高手的較量一般稍有差錯就意味著失敗。本來魯一棄要在第二個附加條件被答應後就此打住,那麼他剛才所佔的上風,完全可以與這趟被坎疊坎地圍捉、逼入、拍出、鎖困所遭受的失利相抵消。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最後一個要茶葉的條件,就是個一般的江湖人都可以聽出遊戲調侃的味道了,更不要說青衣人這等高手,這相當於是提醒了對手。
「哈哈!哈哈!」魯一棄想用這樣的笑聲來補救一下,但不再有用。青衣人面容不改地對著魯一棄微笑,氣息起伏沉穩堅定。
笑聲嘎然而止,魯一棄也不再理會青衣人,靠在船舷上,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
船移波蕩,大船讓開了路。鐵頭船平靜地駛出,帶著剛裝上船的補給已經夾在其中的一份路線圖。
望著遠離了的鐵頭船,青衣人重重發出一聲歎息:「最惜之事莫過此子不是我朱門中人!最懼之事莫過此子為我朱門之敵!今日這兩最竟均不能免。」
第五節:盞茶約2
其實這次心理的交鋒和暗鬥魯一棄還是佔了上風,只是他自己並不知曉。
一是在整個過程中,魯一棄不管是佔上風時還是失掉先機,他的氣相都沒任何的變化,因為他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他沒有輸贏的概念。他心中只有生與死,再者就是成功與失敗。如此跌宕變化的局面中,能保持住氣息不變的只有他一人。
還有就是當青衣人的手下看到魯一棄很爽脆地喝下那杯茶水,便在他要的第二杯茶中下了「失魂無心咒」。但魯一棄卻拿在手中始終沒再喝下去。朱家的高手們一致認為,這是因為魯一棄看出其中下了咒。能看出茶水中下了符咒,那麼這個高手所涉及的範疇恐怕要比想像中要廣得多。
鐵頭船駛出好長一段距離後才升帆加速。其他躲在艙裡的人也都鑽出了艙門。步半寸揮手讓鯊口過去替他把住舵,要是平時在海面上,步半寸只需要將舵把用繩扣一鎖就成了,就像在和兩艘戰船遭遇之前那樣,他可以在後面隨意踱踱步,因為那樣的航行中沒有意外和變化發生,就算有也很早就能看到。
此時卻不行,一則是黑夜之中,視線不清,而且現在船行的方向是側向洋波,擺頭流,較難控制,而且水下變化也難測。最主要還有一點,與對家的這趟遭遇,讓他再難放心將舵把交付與一根繩索。
從那堆補給中找出了航線圖。圖很簡單,有百變鬼礁,這是出發地,也有目的地,出發地到目的地的一條蜿蜒紅色曲線是極清晰的。然後就是有幾個大標識,其他都是模糊的大概輪廓。步半寸沒有細細辨別自己的位置和航線的走向,而是直接尋到標明了目的地的位置。那位置的圖形是個圈,一個血一樣紅的圈,畫得很圓很圓。其他再在也沒有任何標識,就連代表一個礁群、小島的細黑點都沒有。但什麼都沒有標注的紅圈卻給步半寸的心裡帶來種預感:這目的地會是個他這輩子從未聽說過,並且去過後便從此不願再聽誰提起的險惡水域。
魯一棄緩步走了過來,看到步半寸捧著那張圖久久不放便說:「先不要細看了,如果出入不大的話,你先只管往南,差不多到點兒了再細掰。你先把我們最後是怎麼出礁被圍的事給我說說,這船上就你看清了。」
沒得步半寸開口,老叉就先搶著說了:「一線潮不可怕,怕只怕回頭浪。剛才那潮水從百變鬼礁過去後,肯定是撞上喇叭口了。這才回頭雙絞,剪口還正好對礁豁兒。」
雖說魯一棄這幾個月來江湖套話沒少學,但這番行船的行話他還是聽得有些雲裡霧裡。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