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說苦理,大乘小悟,梯上看雲舞。
但魯一棄在後悔的同時,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他要趁瞎子還未徹底發作前,將他帶到藏地與穆天歸、易**脈會合,到時讓他們想辦法解救。這樣是很冒險的,特別是對魯一棄而言。朱家設下這樣一顆大的暗釘,主要就是要來對付他的。瞎子在海上殺人,是因為朱家當時以為他們得到寶貝,想追上他們的船。像他途中殺聶小指,只是對家操控之人需要確定瞎子到了那種失魂狀態。所以入藏的路途上,瞎子還是一個未爆發的暗雷,是個可以觀察到危機程度的暗雷。魯一棄自信自己可以觀察揣度出這種危機爆發的時刻,可以在最危險的時候控制他或者帶領大家遠離他。可後面一連的情況突變將他的計劃全打亂了,一群人分作兩處,偏偏瞎子還在另一處,自己對其失去了掌控。所以炎化雷到來後,說墨家兩弟子都死了時,他首先就想到是瞎子下的手。奇怪的是他所描述的死亡狀態並不是想像中那樣,而且從實際意義上來講,利用瞎子殺墨家兩個弟子真的很不划算。這是要始終放在魯一棄身邊的棋子,他在關鍵時刻可以起到奪寶制人的決定性作用。
可如果不是瞎子動的手,那兩個墨家弟子又是被何人所殺,另一群人中除了瞎子外,難道還有哪個隱得更深的暗釘?
比魯一棄更早發現瞎子不對勁的是胖妮兒。她是瞎子的親生女兒,而且是相處時間最長的女兒,自然是瞭解瞎子此前性格習慣的。打他們在落日鎮鎮剛一見面,胖妮兒就覺出自己父親的變化來,而且這變化很大很怪異。所以她一直都注意著瞎子。聶小指被殺她是看得最真切的,不過胖妮兒也是老走江湖之人,稍一分析就知道自己父親是中了某種失魂的蠱咒之術。因此她始終也沒聲張,而是在保證魯一棄安全的前提下,暗中獨自想方設法要解了瞎子身上的蠱咒。可還沒等到她查出瞎子到底中的是什麼失魂迷術,陰世更道崩塌,她便與瞎子分開,再未能見到面。直到胖妮兒在左嶺東側上點燃第二堆篝火之後,突然間在山嶺小徑上發現失魂而行的瞎子,於是便尾隨而來。不過此時瞎子已經不能識人,完全被無形的法術控制著行動。胖妮兒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緊跟著,以便隨時制止瞎子做出什麼荒唐事情。
養鬼婢預料到魯一棄會重入鎮中,她點燃第一堆篝火後便提前回到鎮中,躲在入鎮道路必經的一個無人小屋中。沒見到魯一棄到來之前,她還見到好些奇怪事情。胖妮兒緊跟瞎子茫然失魂地入鎮就是其中一件。另外他還看到十六鋒刀人滅亮出鎮,還有墨家弟子一前一後潛入鎮中。但這些她都沒關心,她心中在意的只有魯一棄。
養鬼婢此時又看到了魯一棄。雖然離得遠遠的,但養鬼婢還是能將魯一棄的每個細小的動作看的真真切切,因為天色已經大亮了。
魯一棄的左手輕輕地搖著,這意思很明確,是讓養鬼婢不要靠近。
養鬼婢也沒想靠近,就算魯一棄不搖手她也不會靠近。因為魯一棄身後站著一個面若淨盤、目如朗星的喇嘛僧。雖然自己可以為了魯一棄捨卻性命,但她卻不想因為自己的靠近而導致魯一棄被別人瞬間要了性命。感覺之中,養鬼婢知道那喇嘛僧就是個能瞬間要了魯一棄性命的高人。
活佛沒有想要魯一棄的性命,他依舊抓住刺穿魯一棄肩窩的盲杖頭,只是將身體稍稍靠近了些魯一棄,低聲說道:「世人並不是都能度,如若不是那胖丫頭,這盲眼的人便度了你了。」
身受痛楚的魯一棄將咬緊的牙關慢慢鬆開,在臉上綻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他平常時都是面無表情,微笑往往是他出擊的預示:「我是未能度他,可那丫頭卻度了他。一刺之痛,了卻失魂苦楚,了凡世無助之心,棄無控軀殼,不再替凶為惡,當登極樂。我亦並非未度,你沒見我也渡一人嗎?就是那丫頭。為我一介殘軀,更為了蒼生百姓之利,她忍心中萬般苦痛親手殺了自己父親,此悲此善當趨真佛之心。」
「那你知如何度我嗎?」活佛問道。
「我若知道,便不能說。天機不洩,佛理自悟。而我確實不知,所以我可以告訴你。至於是理、是引、是謬、是惑你自省。」
「請誨。」
「我佛悟道之前,俗身貴為王子,享盡天下所有富貴甘醇,才悟出無慾皆空之佛理。我輩之人無有此極致境地,所以該從另一極致入道,所修皆應落在『苦』字上。」魯一棄所說之理是從一部很少為人知的《苦儺脫諸經》上得來的,但這一佛理是為大乘佛派,與藏密小乘佛學差別很大。所以對於活佛來說,這種觀念是有新意的。
「何為『苦』?」
「知眾生苦,為眾生苦,苦心、苦志,苦修,苦悟,然後方能捨私慾,棄俗體,念成灰。舉止皆自然,四觸皆虛空,登玄入佛境。」這些短短幾句中,魯一棄又加入了道教的玄虛自然之道,這是活佛更未曾接觸過的。
「如何行?」
「送我上天梯。」
「你來度我?」
「無分你我,度人亦是度己,我為天意,你為佛行。」
「當是這般。」這次活佛沒有多想,說完此話,立即出手。
剎那之間,只見鋼折血濺……
要從「九色天雲獸紋場」這樣的坎面上過去,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解坎而行,這一點穆天歸辦不到,就算能行,眼下的時間也不允許。另外一種方法就是從坎面子上方飛過去,穆天歸是不會飛的,不過此舉卻是完全可以利用器械一試。
穆天歸卻並沒有因為可以採用第二種方法而感到高興。因為從「九色天雲獸紋場」上方過去後,還要面對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坎面另一側的金幢白塔。飛過「九色天雲獸紋場」也許可以,但飛過這座白塔可以嗎?!
第七節 飛過坎2
白塔之上肯定是會有扣子與「九色天雲獸紋場」相疊,而且扣子的扣殺範圍很有可能就是用來彌補「九色天雲獸紋場」這種平地坎的空中缺兒……也就是說,金幢白塔上的殺扣很有可能就是用來對付從空中闖過「九色天雲獸紋場」的坎子家們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但是要穆天歸能飛過去,而且還要在合適的位置沿這兩組坎扣相疊的坎沿而行,這樣才能安全通過。
合適的位置在哪裡?坎沿又是什麼形?時間緊迫,穆天歸已經來不及將所有事情都弄個清楚。他決定先靠近白塔再說。於是把隨身包囊打開了,取出應用物件。
穆天歸的輕功不如瞎子、胖妮兒,也不如養鬼婢,所以要讓他像瞎子那樣從「飛蛾索」那樣粗細的牽索子上走過去是很困難的。但功力達不到的方面,往往是可以利用器械進行補救的。這點對於墨家的當家人來說正合上他們所長。
一隻四翼八爪飛蜘蛛,用關外精鋼鑽竅、刮片(兩種處理鐵製品的工藝)而制。穆天歸將它機簧上緊後,抬手間,「呱啦啦」一聲飛出。蜘蛛飛出的同時,尾部竅眼中放下一根金陵織造出的三盤絞金線。飛蜘蛛在白塔的中上部飛繞了一圈後,最終落在塔腰的上斜面上,八爪彈扣,一齊牢牢抓住磚縫,同時還壓住了正面的金絞線。穆天歸輕提金線,將一隻做工極為精緻的小滑輪放在金線上,小滑輪輪鉤上帶有一根比金線稍粗的彝麻線,這線很輕,只比金線稍重,拉力卻是強勁許多。然後輕輕抖拉金絲線,那滑輪便沿著金線前行。很明顯,那精緻滑輪中帶有單向扣齒。
滑輪很快就撞上壓住正面絲線的八爪蜘蛛,輕輕一聲,滑輪上環撞入蜘蛛尾部的內開式環鉤(只能朝裡打開,開後即恢復成環)。
穆天歸再用彝麻線繫上圈巴掌款的節紋竹夾布。這布是用皮料絲、動物鬃毛織成,極是牢固,上面又每隔一段就有竹夾,用作借力。這東西是輕功不是太好的江湖人隨身攜帶用來攀爬陡壁的器械。
當這竹夾布卷也到位後,穆天歸將尾頭用一隻雙齒豬頭釘固定在左殿外牆的角柱上。這雙齒豬頭釘和八爪蜘蛛一樣,受力後,雙齒和八爪會越來越緊,越拉越往固定物中鑽。
寫的雖是繁瑣,穆天歸整個操作過程卻是極快,也就半鍋煙的工夫,所有設施都已到位。有了這竹夾布卷,憑穆天歸的輕身功夫已經能穩穩當當地踏空而去了。
話是如此說,但走在這樣的布捲上,還是步若驚濤、身若寒葉。在不斷的搖擺晃動中,穆天歸很驚險地走過了大半的坎面,來到了兩坎相合之處。到了此處便不能再走了,繼續往前身體重量會更多地加注在白塔上,這樣很可能會帶動上面的什麼機栝。而且就算能走到近前,白塔的下方也鐵定沒有落腳之處。最好的辦法從此處找到兩坎的疊沿,然後順坎沿折向另一個方向。
「九色天雲獸紋場」坎是鋪開的整面,而如果以金幢白塔為坎,卻是個由上而下或者由下而上的殺傷局。並且這殺傷局的範圍會是以白塔為中心的一個圓。這樣看來,兩坎的疊合處應該是在「九色天雲獸紋場」上方,大概白塔半高位的一個弧線。這個位置高度穆天歸很快就找到,但如何利用這個位置高度還是有個問題。
問題是凌空而行最怕的就是走弧線。凌空本身就已經無法使力,更不要說是朝橫行弧線方向的使力。就算有外借的著力點,也只能在瞬間使用。而且凌空的借力很少能夠借走弧線,大多是直來直往。
穆天歸找到一個著力點,就是白塔繞塔廊道的一根廊柱。可就是從那裡發一根拉繩,也只能是讓自己直線往西側而去,這其中肯定會有半程甚至大半程的距離中,人不能準確處於坎沿之上。
如果在平時,穆天歸肯定會好好盤算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多借用一根、兩根或更多的著力點,分配角度,讓自己借力騰空朝西時,身體能劃一道弧線過去。可現在沒有那樣的時間,自己每慢一秒,使命和希望隨時都可能會灰飛煙滅。於是他決定冒險,這是一輩子謹慎的他極少有的冒險決定。
在另一隻四翼八爪飛蜘蛛的牽帶下,又一根輕飄飄的彝麻線繞繫在廊柱上。穆天歸將這根彝麻線帶緊,這讓他晃動的身形穩定了許多。他又試了試彝麻線的勁度。完全能承受他一衝騰空所需借用的力道。於是他定心沉氣,將內外氣息環轉一個周天,然後手、臂、肩、背、腰、臀、腿、腳,一條線的使下力來,就要騰身而去。
也就在此刻,突然從左殿後殿門竄出一道凌厲的刀氣,那刀氣無聲,卻挾帶著一聲怪異地低聲嘶吼。這嘶吼讓人聽得心中發磣,慌亂不知所措。這是以聲奪人,以刀殺人。也只有江湖中最厲害的殺手十六鋒刀人在單獨對敵時才會是這樣的表現。
來的是十六鋒刀頭,他沒撞上易**脈,是因為他是入右殿,然後從兩殿見的邊側門直接解坎入到左殿從後面出來的。眼前的情形讓他想都沒想就合身而出,人出便是刀出,刀出就是要人命的。雖然他出刀的目標只是一卷展開的竹夾布,但這一刀只要落下了,穆天歸便會落入「九色天雲獸紋場」和金幢白塔合殺的坎面中,再無生理。
人刀落下,布卷斷開,穆天歸失聲驚呼……
易**脈見胖妮兒一刺穿透瞎子頸脊後,終於稍稍低首喘出口氣。但這一低首,正好看到下面的朱瑱命和據巔堂堂主。朱瑱命正凝神聆聽佛示牆外面的聲響情況,而據巔堂高堂主卻正好在往上面察看情況。四目相對,眼珠都未及抖動便都同時出手。
易**脈甩手射出幾根牛毛般的芒光。而據巔堂堂主則是將手中奔雷杵脫手而出。奔雷杵器體巨大,飛行速度雖慢,卻帶著無窮氣勁。與這樣的兵刃相比,特別是在飛撞之中,易**脈的銀針顯得太輕太微不足道了。
第七節 飛過坎3
奔雷杵撞飛了大部分的銀針,而帶起的勁風讓剩餘的銀針也都遠遠偏離的方向.
銀針肯定是阻擋不住奔雷杵了,那大銅杵沒有一點滯怠地繼續上衝,直撞穿欄牆。
見到如此剛猛地攻勢,易**脈只能後退,不停地後退,三兩個雙纏蛇盤花步便退出五六個案桌的距離開外,靜觀奔雷杵下一步的變化走勢。
高堂主之所以將大杵飛出,是因為這大杵不同與其他杵器。在它的杵柄上還牽有一根很粗的緬白鐵打製的鏈條,這就使得這具兵刃遠攻近取都順如人意。
大杵穿透欄牆後,繞了個圈掛住了上橫欄。高堂主立刻膀臂帶勁回拉。這一拉並沒有將銅杵收回,而是人隨鏈走,他那高大魁偉的身軀竟然很是輕盈地躍起。
朱瑱命本就打算從這下邊過去,所以早就將欄下壘石斜坡上的絕殺坎扣解了。所以躍起的高堂主放心地沿著壘石斜坡騰身而上,兩個墊腳便已經立身在橫欄之上。然後手中鏈條抖收,奔雷杵活的一般跳回到手裡。
一個魁偉的漢子,橫著一把帶鏈的大銅杵,如同天神般落在自己面前,這讓易**脈很是心驚。朱家的高手他知道很多,也遇到過很多,每一個都有他們自己獨特的功法技能。但自己每次總能沉著應對,至少也可從容脫身。可眼前這一個,雖然不知道他的功力到底如何。就剛才那一擊卻是可以看出,他運轉的氣勢範圍中,自己很難找到可插針的縫兒。沒有插針的縫兒,自己的手中的針就等於廢物。那怎麼可能還有勝算?
高堂主從橫欄上一個跨步就下來了,對於他這樣的身材,那欄牆顯得過於低矮了。看著易**脈緊張的樣子,他無聲地咧開大嘴一笑,然後扯著悶雷般的嗓音問道:「就落你一個在這兒了?不要緊,不管先後都要上路的,他們就算往前再多趕幾步,早晚還是會和你在輪迴道上碰頭。」
易**脈沒有說話,面上表情很是艱難,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難受。而下擺的衣襟微微有些擺動,卻不是風吹的,因為此時此地沒有一點風。
「你害怕了?你發抖了?不會吧。敢入到這寺中,又能闖到這點位的絕不會是江湖上的易與之輩。不要給我攪什麼惑相子,我不吃那一套。」這高堂主大概平時也是發號施令貫了的人,話很多很絮叨,這和他的身材相貌很不相配。
可易**脈從高堂主的話裡知道,最與高堂主相貌身材不相配的不是他的話多,而是他的心眼。自己故意擺出的怯懦外相一下就被他看穿。這是個粗中帶細的高手,這也肯定是個貫走江湖的老手。能成為朱家霸定一方的堂主,絕對不會只是個草莽之輩,必然是有他獨到之處的。
此時易**脈能做的就是全神貫注地戒備,全神貫注地尋找。企望發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和現象,這些很可能是在一個平常人無法想像的位置。
高堂主緩緩地擺出個攻守兼備的起勢,是非常謹慎小心地擺出的起勢。他真的沒有小看對手,應該說他這輩子從沒有小看過任何對手。這是他能在江湖上混得如此之久,地位混得如此之高的先提條件。
易**脈收斂了怯懦之相,既然被對手看出就不必強自繼續,那樣反會被對手利用,找到可趁之機。他也非常小心地從針壺中抽出了一根針。只是一根針,但這針比平常的針要長出三倍有餘。因為長,便顯得這針更細、更軟,看著就連普通的綢帛都不能穿透。
一把巨大的銅杵,一根細長的銀針,雙方都希望這一場濺血要命的決鬥能在最短的時間中有所分曉。
朱瑱命從心底滿意據巔堂堂主的反應和行動。畢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江湖,一見情形不對便驟然出手,將形勢扭轉過來。自己這邊雖然是兩個人,但所處的位置卻是很劣勢,不但處於下方,而且是在佛示牆和壘石斜坡相夾的窄縫中。如果不是據巔堂堂主將易**脈逼退,並及時佔據位置。在易**脈完全做好準備後,憑他的手段應該能將下面的這條道封住。就算最終自己兩人能闖過去,但被他拖延住一段時間卻是肯定的。
而現在的情形卻反過來了,是據巔堂堂主守住了位兒,將上邊的口子封住了。此時就算穆天歸從前面折回,兩人合攻據巔堂堂主,那也會被高堂主拖延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自己趕到佛示牆的另一邊,匯聚周邊自己的手下力量,用最合適的方法解決魯一棄這塊難題。但自始自終,朱瑱命都沒想過高堂主的生死。這是他做事的風格,不要說一個堂口的堂主的了,就是再親近的人他都會在適當的時候斷然捨棄。在他認為這才是大家的做法,要想成為天下之主,沒有英雄的意志和梟雄的狠忍都是不行的。
朱瑱命快速地從通過了下方的狹道,悄沒聲息地往佛示牆尾端而去,從那裡出來,就是繞塔廊的廊尾亭。到了那個位置,他可以與活佛會合,可以與獸姬娘娘會合。這樣的話,就算此時牆外的魯一棄能躲過眼下一難,最終還是會在劫難逃。
利老頭差點也就在劫難逃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大護法的動作變化會那麼快、那麼突然,疾風電閃一般,完全不是自己這種刀法能夠適應的。
大護法是快,快的不止是身法招式,更重要的是還有肢體的變化。藏傳佛教中,不止是有眾多的佛學經典是由印度直接傳來,而且還有許多練身的技法也是那邊直傳過來的。像大護法所使的力士雲,便是印度佛教中講經場護場僧人使用的道場雲旗變化而來的。當然,印度最神奇的技藝是瑜珈功。在所傳佛經中,夾帶的各種教僧人強身健體的技法,都是與這瑜珈功多少有些關聯的。
大護法除了會力士雲,他還會一種折肢軟體的技法。這技法就與瑜珈功有著很大的關係,是從瑜珈功中脫演而來,應該算是它的一個技法旁支。
第八節 涅盤殺
瑜珈功法的特點就是運氣龜息、拉伸肢體.所以修習這種旁支功法後,人的肢體關節也可以向各種平常人無法彎曲的角度和方向彎曲動作。攻擊對手時方向和角度匪夷所思,而且還能在最細微的距離中再進行變化。創者無名,反倒是中原之地有人見過這種功法後,給它取命叫轉輪掌。其意是這功法就像佛祖示人的掌中轉輪那樣變化無窮。
利老頭只是個儈子手,算不上真正的江湖人,各種奇異武功見識得太少,根本沒有應付這種怪異招數的經驗。其刀法雖然殺法凌厲,但招法變化卻很是單調。而且每一殺後有凝神回氣的習慣,使得前後招的連貫環節中有瑕疵。這些缺點讓他根本無法適應大護法轉輪掌的變化,施展渾身解數卻連一掌都沒法擋格避讓。
只一掌,雖然看上去不止一隻手掌,可大護法的確只出了一掌。打出這一掌時,手臂由手肘處為支點快速擺晃著的,而且是朝許多方向擺晃成一個圓輪,這其中當然包括那些手肘無法根本無法彎曲的方向。雖然只是一掌,在利老頭眼中卻像是有千百掌,根本看不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幻象,更不知道這一掌的落點在哪裡。而此時,又正是利老頭一刀削出收回,正回氣聚力的那個微小停頓的當口,他已經來不及回刀反劈,以攻代守。
直到手掌已經落在了右肋之上,直到身體隨著手掌跌翻出去,利老頭依舊沒看出來這麼多手掌中哪個是真的。因為此時他的眼前已經是黑暗中金星四竄,兩耳之中聲鳴如鼓。只能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帶著血腥味道的嘶喊,而且這嘶喊中還是驚駭多過痛楚。
大護法一招得手,卻沒來得及出第二招。因為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只出一掌就能夠得手,而且還將這老頭打得跌飛出七八步開外。按照剛才自己對這老頭的判斷,就算自己看出他的招法缺陷來,自己要不和他糾纏個幾十招、上百招是決拿不到勝算的。就算最不濟的話,這老頭也該在中掌後強停身軀,縮身藏體,以刀護形,防止自己繼續攻出第二掌呀。可怎麼會這樣直接翻跌出去,直接躺倒在地。莫非其中有詐?
大護法的所有判斷都是合理的,一個正常的江湖人都該如此。但利老頭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他只是個憑殺人手藝過居家小日子的散淡人。他中掌後的反應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的反應是盡量的退讓,完全地順勢順力而出。所以外在狀態的反應是不會刻意去堅持什麼,也不刻意掩藏什麼痛苦和窘態,因為他不需要維護什麼江湖名頭,保持什麼江湖形象。這一點和魯一棄趨於自然的道理很接近,也正因為這一點,利老頭所受的傷也比想像中要輕得多。這要是換個其他什麼江湖人,中招後的首先是想到挺住,同時反擊,擊中也可,以擊為守也可。那樣就相當於承受了對方和自己雙重的打擊力,頓時就能骨折腑穿,至少也是重傷內息。
就在大護法猶豫過後,準備補上第二掌時,楊小刀到了。大護法的這第二掌只好轉向了楊小刀,同樣是擺晃角度方向怪異的一掌。
楊小刀出刀了,他的刀形本來是怪異的,可沒想到他的出刀路數竟然和大護法那一掌同樣的怪異,莫非他也學過與轉輪掌類似的功法?。
沒有,楊小刀不會這樣的功法,他只是持刀的手沒用什麼力,很自然很放鬆地輕捏住刀柄。他的手臂也沒動,也正因為他不會大護法那樣的功法,手肘無法轉動許多方向角度。雖然手臂無法轉動,但他的手腕卻是動了,手腕是個正常人就能往各個方向轉動。何況楊小刀這會使庖丁刀法的手腕,其靈活性和勁道都遠勝正常人。
也許說了也很難讓人相信,此時楊小刀的手腕轉動是不由自主地,完全是由手中的刀帶動著在動。這把庖丁刀就像是有著靈性,刀尖是始終追著血肉筋骨而行,就像血蠅釘住了血腥一般。這樣楊小刀就以手腕為點,手掌加上刀長,倒正好與大護法以肘為點的前臂加掌相合。所以不管大護法的手掌如何動作,幻化出多少個手影,那刀始終追住無數掌影中的真手不放。
沒有人願意以手迎接利刀,包括大護法。所以這種情形下他只能退,身形流水般地往後只退,直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楊小刀不會讓大護法就這樣逃走,步步緊逼。因為他非常清楚,只要大護法退到路的對面,靠上房牆,沒處可退時,他這隻手就算是沒了。
大護法沒有退到路的另一邊,卻也離著不遠了。就在他快要到達退無可退的地步時,風沖火卷,從那邊的煙火中連續有人竄出。楊小刀只是用眼睛餘光看了下那些人,便止步後撤,然後調頭跑到剛剛站起來的利老頭旁邊,拉扶著他就走。
那些人楊小刀認識,其中有好幾個是入藏路上,隨朱瑱命一直追在背後的高手,還有一些是據巔堂在仙臍湖第二殺中圍堵過他們的殺手。繼續緊逼也許能要了大護法一隻手臂,但被這群人圍住,自己會被要掉一條性命。這樣的生意划不來,論誰不用掂量就知道該往回逃。
但楊小刀拉著利老頭逃跑也不是漫無目的地,他是直奔寺牆的缺口而去的。對家門長髮令要手下進逼而入。對家使月牙的進去了,原來使輪子守缺口的也跟這養鬼婢進去了。現在形勢反了,該輪到自己和利老頭守住那裡,不能讓這般癟孫衝進去。他們要是再進去了,裡面魯一棄他們就真的沒機會辦成事情了。
目標是對的,意願也是好的。可能不能守住那個缺兒還需要有足夠的能力。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兩個高手,他們面對的是一群高手,一群不懼生死、捨身往前的高手。這群高手看著楊小刀和利老頭這兩個跌撞奔逃的對手顯得並不著急,他們站位有條不紊地緩緩往缺口圍攏過來。手持的兵刃擺出的都是必殺之式。
第八節 涅盤殺2
楊小刀攙扶著利老頭跑到缺口處,幾乎是一下子將他扔在地上.然後迅速回轉身來,只來得及喘口粗氣,卻來不及摸一把臉上汗水,因為背後最靠前的對家高手已經距離自己沒幾步了。楊小刀先擺出個平刺捅牛式,隨即晃頭往兩邊看了看。從兩邊的距離可以知道,自己這樣的招式是無法守住整個缺口的。但他沒有變更招式,因為捅牛式殺一敵的力道氣勢是非常剛猛地,他要以這樣一式攻招震懾住眾多的對手。
一刀見血,殷紅只有一點,就在咽喉處。趕在最前面的對家殺手攻勢才起,就已經站立在原地無法將手中兵刃再往前推進半分。刀中咽喉之處,但他並沒有因為這一刀斃命,因為楊小刀的刀才入咽喉處的皮肉就馬上停住。他眼下的目的是阻住對方,並不是要殺多少人。將對家這樣一個人用刀抵住,並且左右他的行動,可以加大自己守護的範圍。
楊小刀的刀平伸著,毫釐之距,對家的高手不敢退,這樣快的刀速,他退逃不了。他更不敢進,進一分等同於自殺。
扇形圍住缺口的對家人群中又有一個身影側身而進,是想從缺口的一個邊上突闖進去。楊小刀刀尖微微帶力,刀上所抵住的高手立刻人隨刀行,轉向另一邊。他的感覺是敏銳的,動作的快速的,如果人不隨刀行,半邊的喉嚨便會被切開。這便正好遂了楊小刀的意圖,移動的身形正好擋住了試圖側身闖入的高手。
想突闖而入的高手急速退回,他不想自己的行動造成自己夥伴的喪命。
楊小刀刀尖橫帶,被制住的人便又回到正面。這是個很好的肉盾牌,的確應該放在最合適的位置。
又一個身影撲出,卻不是找隙強突,而是直奔肉盾牌而來。由此人的行動身手來看,他比刀尖上掛住的和剛才被逼退的都要高出一籌,應該是個在朱家有些小身份的角色。
楊小刀有些愕然,因為他看不出來者是要走什麼路數。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不妙,十分的不妙。
朱家高手,特別是放出江湖久經殺場的高手,是絕不會珍惜任何一個同門的生命的,更不會因為一個同門被制就阻止手腳。撲出的身影沒有一絲猶豫,左手猛然出掌,一把推在肉盾牌的背心。楊小刀的小刀想撤回都來不及,一下便刺穿了肉盾牌的咽喉。
此時反變成楊小刀的刀尖上掛著一個屍身。而且這一掌的前推衝勁讓他連從屍身上收刀回撤都變得艱難。而與此同時,一股刀風從肉盾牌的身後斜砍而出。這樣就算楊小刀及時將刀抽出,也無法找到對方的骨肉點。因為他和對手之間隔著那個已經死去的肉盾牌。與剛才的情形恰恰相反,這死去的肉盾牌現在保護的已經是別人了。
楊小刀只能急速退避,連刀都來不及抽回。很險,對方的刀風是貼著楊小刀臉面前胸和及時垂下的持刀手臂而過的,剎那間能真切地感覺到刀風刮過肌膚時火辣辣地生疼。刀是躲過去了,可手中沒了刀的楊小刀又能有何作為?
胖妮兒轉身後是直撲陰天王而去,其態幾乎是有些瘋狂。陰天王卻是冷靜的,他的思緒轉瞬間便將如何應對這樣一個瘋狂攻勢的招式路數理得分分清清。他沒有繼續朝前趕,而是站定下來,雙月牙對扣,腳步丁字,腳尖弓形,這是個順讓攔砍的招式,可側讓、後避,也可彈步前殺。而且對扣的雙月牙橫翻切,便會形成一個刃旋,這無疑是給神志有些紊亂的胖妮兒擺下了一個器扣。
從行動上來看,胖妮兒恐怕還不止是神志紊亂,她幾乎就是完全失去理智,勢態和自赴死路沒什麼不同。她的上半身低彎著,垂著頭,樣子就和個發狂了的瘋牛相仿。裂魄鳳喙刺也沒有彈伸出雙倍長度,還是短棍般,只是貼近上半身持著。腳步雖然快速,卻是跌撞雜亂,根本無步法路數可循。像這樣朝著陰天王而去,無疑就是把脖頸往雙月牙上送。
當胖妮兒距離陰天王還有五六步遠的時候,陰天王已然確定,這女子必然要死在自己手下。在這個距離之中,不管她是進、是停、是退,都已經沒有任何招數可以回天了。
當胖妮而距離陽天王還有三步左右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也許是陰天王雙月牙的陰冷寒光讓她的思維稍稍清晰了一些。可一切都來不及了,陰天王弓形腳尖用力,彈步而出,左手月牙鉞燕翅展,以助出擊的身形平衡。而右手月牙鉞水平橫劈,這一招是最保險的,此時胖妮兒要是抬頭,那就劈下整個頭顱。如果始終不抬頭,那也能將頭顱劈成前後兩瓣。除非……如果真有什麼意外的話,除非胖妮兒的頭顱是鋼鐵所製,否則必死無疑!
胖妮兒是想抬頭,按照常理,停下腳步的目的就是要抬頭看清面前的情形。但她的頭只來得及抬起了一點點,這個角度月牙鉞照樣是會從額前切入,削去她大半邊的腦袋。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