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所謂的「三陽飛星」,就是在「魔焰曲流」到第三輪時,將絕大部分獸子都逼入火陣之中後,然後以曲流陣式的第一人摩巴繼續驅趕牽制餘下獸子。曲流第三人穆天歸守堵火陣出口,不讓入到火陣中的獸子逃遁出來。而中間的易**脈則直撲驅動獸群的劉只手。此時的易**脈的位置前後左右都無獸子圍堵,是行動最方便的,撲擊劉只手能擊中最好,擊不中則可趁隙而突,逃出生天。到外面再想其他辦法來救助餘下兩人。
剛開始易**脈顧及江湖情誼,不願意獨自逃出。但穆天歸所說也是很有道理。他們三人中,能從劉只手面前突出的只有易**脈和穆天歸兩個。而穆天歸又偏偏腿腳受傷,行動不便。所以做這顆飛星的人非易**脈莫屬。
現在「魔焰曲流」才進行完一輪,可手中火焰就已經快熄滅了。唯一能將下一步「三陽飛星」這一陣式繼續下去的辦法就是提前行動。
現在的問題是火陣外尚有大量獸子未被逼入。它們見摩巴魯手中火苗一弱,就立刻反撲而來。摩巴魯不能讓,他一讓,那些獸子就會有大部分圍向易**脈。摩巴魯不但不能讓,他還應該讓所持火苗變得更大更旺,這樣才能恐嚇逼退更多的三獸獒,讓提前飛星而出的易**脈能順利地撲擊到劉只手或趁隙逃出。
於是,摩巴魯牙一咬、心一橫,頓時火苗暴漲,如巨炬穿行。
第十八節 逼凶現
繞山風突變,披山風乍起。.風捲火勢,無數火苗朝天梯山正南朝面披灑而下。
炎化雷正為自己身身上所帶火料不足,無法應付數十高手而發愁,見此情形,大喝一聲:「此火可用!」
喝聲未落,身形頓起,行走如風。他身上雖然火料不多,但是火引卻不少。所謂火引,就是能瞬時爆燃微小火苗的引火物。火引不像火料,雖然能有短時的爆燃,燃火時間卻是極短。
此時炎化雷只能以火引與餘下火料合用。飛走的身形不斷以火引接引天上飄落火苗,火引爆燃後便立刻投向高手群中。但他在幾支火引投出後,他便會夾撒入一些火料,讓火引之火不至於立刻熄滅。當然,炎化雷這樣的高手投出的火引也並非沒有位置關係的。他手中的火引飛舞,是在空中和地面上擺成一個火局,這是奇門遁甲中第五十局:「凰舞九天」。這樣不止是要阻住那些朱家高手,而且是要將他們趕散,逼退,甚至是要將他們逼入到背後已經熊熊燃燒起來的金頂寺建築群中。
朱家的高手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特別是他們當中那些從總堂**的,和從各分堂挑出的尖子。當炎化雷才十幾支火引投出,那些高手就已經看出炎化雷的意圖來。其中有狡詐者甚至看出炎化雷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身上已經沒有大多火料來對付自己這些人。於是他們行動了,搶在「凰舞九天」局成之前行動了。他們沒有退卻,也不能退卻。他們本來也不能前進的,因為害怕炎化雷的火料。現在既然判斷炎化雷已經沒有火料了,他們當然是義無反顧地直往前衝去。只有少數幾人是往兩翼旁走。
炎化雷意識到了危險,朱家的高手中有好多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奔走的速度更有幾人比自己還快。自己現在要想在擋住他們當頭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憑他們的步法速度,眨眼間就能到達胖妮兒、養鬼婢和豹姬娘娘對峙而成的天陰局「雙奼斗娥皇」。看來自己這「凰舞九天」之局有些弄巧成拙了。
「雙奼斗娥皇」,乃至純、至陰氣相。可此時一群陽剛沖火而來,這至陰氣相開始散亂了,其氣流、氣勢就如同這裡的繞山風,瞬間被改變了。
炎化雷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自己弄巧成拙的事情,當然應該自己來挽回。可現在挽回時機上來說確實晚了些,方法上也確實沒什麼可靠之法。他只能將身上所餘所有火料集中,以爆閃爆飛手法射出,阻住那些衝在最前面的朱家高手,從而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去亂了「雙奼斗娥皇」之局。這樣那兩個丫頭才有機會逃走。
於是一時間火光爆閃,火花噴濺。但火料中沒有藥料,火料本身也不足,實在是無法阻擋那些高手。最前面的幾個高手雖然也是渾身浴火,卻一點沒有放慢步下速度,如幾道火流直闖「雙奼斗娥皇」之局。
「雙奼斗娥皇」散了。三方都沒有吃虧,也都沒用佔便宜。因為不管豹姬娘娘還是養鬼婢、胖妮兒,都不願意與一群渾身是火的人離得太近。所以他們三個主動分散後撤,對峙之局頓時解了。
後面的高手們還在繼續前奔,包括一部分已經被「凰舞九天」引火上身的人。「凰舞九天」最終局勢未成,他們便可以從局勢缺口中奔逃出來。見後面寺中已經是熊熊大火,其他未入局之人都是往前奔逃,於是也都跟在背後往前奔。
這前後一奔,這「雙奼斗娥皇」一散,這寺中數丈高的火起,這漫天的火苗往天梯山正南坡面飛落。於是,一個巨大局勢的第一步已經無意識中展開,一個鎮凶**的辦法已經初見端倪。
第十八節 逼凶現2
胖妮兒、養鬼婢和豹姬娘娘被那群高手將局勢一衝,便立刻順勢散開,隨即便都轉身直往天梯處奔去……c因為前面兩個人知道魯一棄肯定在上面,自己必須不顧生死地上去救助。豹姬娘娘是見到活佛和魯一棄上去的,也知道朱瑱命帶著刀頭跟著上去了,如果現在這兩個丫頭再上去,上面的對局之勢將對朱瑱命極為不利,所以她也必須趕上去。
獨眼、卞莫及、楊小刀三人很辛苦,和那群朱家高手擺成的陣勢越走越快,已經旋轉成風。「旋三殺」在快速旋轉後也開始漸漸變形,陣勢逐漸朝奇門遁甲第六十六局「六明旋照」演變。這三人為三明,對家三隊隊頭也為三明。因為陣勢中全為男性,而且獨眼的梨形鏟,楊小刀的庖丁刀,已經卞莫及的長鞭都是至陽之物,所以這「六明旋照」在此處為至陽至剛的局相。
特別是在金頂寺燒著之後,大片火絮如雲般吹拂過來,在這陣勢旋轉氣相作用下,全包裹圍繞在局相之外飛揚不落。於是星星點點,片片塊塊,焰苗煙烏,在六陽局勢外形成一個巨大的通紅的火團。有這作用,也就在有形無形之間,將「六陽旋照」的局相發揮到了極點。
就是這「六陽旋照」到達極點之時,前面說到的,初見端倪的巨大局勢的第二個條件具備了。
穆天歸他們所處的位置稍微偏東些,剛開始在變向的繞山風作用下飄飛過來大片火苗,後來就再沒見到如此規模的燃燒物。雖然也偶然有些火苗。火星吹來,但要想利用來對付劉只手和三獸獒卻是杯水車薪。但他們卻都沒有注意到,金頂寺中的火勢,已經像巨浪般慢慢往他們這邊推移過來。
現在手中火苗已經快熄滅了,現在三獸獒們重新圍撲上來了。穆天歸發話,提前以最後一式變化突擊,讓易**脈有機會獨自逃脫而出。
摩巴魯明白著意圖後,將心一橫,把手中所剩火苗在自己身上抹撫一遍。藏地百姓多吃牛羊肉,而且是以手抓食。吃完後由於缺水都不洗手,而是將油手在身上衣服上擦拭一下就算了。這樣年久之後,衣服所攜油料極多,沾火即著,且焰旺煙烈。摩巴魯瞬間便化作了一個人形的巨大火炬,朝那群三獸獒撲將過去。
穆天歸手中火苗也快熄滅了,火陣口子間的幾隻三獸獒也蠢蠢欲出。將摩巴魯將自身點燃,穆天歸想都沒想,也將自己點燃了。於是又一巨炬暴現,讓欲從火陣中衝出的三獸獒重新所退回去。
易**脈知道這是個再難尋到的好時機,而且這時機是由兩個兄弟朋友的身體乃至生命換來的。他必須抓住這個時機,要不然也是對不起朋友兄弟。身形突然轉變方向,掌中暗扣一支銀針,如一顆飛星,直奔劉只手而去。
劉只手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住了,而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無路可退逃了。金頂寺中的火浪已經翻滾而上,將他原先思量好的退路全淹沒了。奔過來的易**脈依舊飄然儒雅,但劉只手還是真切地從他眼光神情中體會到無窮的殺氣。
幾隻三獸獒在劉只手驅動下朝著易**脈撲去,可從它們的行動上可以看出,它們也慌亂了,和劉只手一樣的慌亂。身後大片如浪般的火苗滾來,什麼獸子都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還能鎮定咬殺人。
於是雙方形勢頓現高低。易**脈很鎮定,帶著無窮殺氣的鎮定。劉只手很慌亂,三獸獒很慌亂。易**脈衝過獸群時,幾乎沒有遇到如何阻擋,只是偶爾有爪子、牙口伸探伸探,也只需要稍稍扭動一下身形就能躲過。易**脈衝到劉只手面前時,也沒有遇到太大抵抗。雖然劉只手在這種無法退逃的情形下,是惡狠狠地刀掌齊出。而易**脈是在他攻擊範圍之外便停住身形,待劉只手掌力打盡,回轉氣脈要往回收掌的剎那,果斷伸出手臂,輕巧巧地將銀針插在劉只手掌小拇指上。
出針如電,針中即回。這是易**脈的一貫手法作風。但這一次他卻一改以往做法,針中之後繼續朝前邁出一步,同時一腳踢出,直奔劉只手中路而來。直擊中路,在練家子對決中是個極冒險的招法。除非是有十分把握或者拚死一搏,一般情況不用此招,因為這會給對手很好的還擊機會。劉只手沒有還手也沒有招架,他也實在是無法招架還手,因為那小拇指上的一針,讓他渾身血脈如同冰凍住一般,氣息再也無法回轉運動,只能任憑這中路一腳踢來。
這一腳踢得不算重,卻是剛好將劉只手身體踢入到後面翻滾而來的火浪之中。於是接下來不但火浪翻滾,劉只手也在幅度不大地翻滾。很快也就趨於平靜。
易**脈往火浪中的劉只手走近了三四步,看看他已經全身燃著不在動彈,便轉身走回。因為此時前面道路已經全被火浪覆蓋,「三陽飛星」的坎面這飛星已經無處可飛,現在能做的就是回轉過來,一起對付那群三獸獒。
就在易**脈轉身之際,已經不再動彈的劉只手突然間從火叢中縱躍而出,直往易**脈身後襲抱過來。
易**脈突然之間覺出身後風起,一股灼熱撲身而來。立時知道有襲,趕緊晃動身形躲避。可已經來不及了,劉只手的雙手已經搭上了易**脈的肩,並且在剎那之間使三對扣鎖死肩胛骨。此時可以看見,他一隻手的小拇指已經焦黑斷裂。真不虧是個久走江湖的狠人,入火之後肯定是將小指放在焰苗上燒烤,斷了經脈,解了倒拔**之厄,這才能脫身撲出。
易**脈反應也極是迅速,雖然肩部被鎖死,卻立刻停步扭頸,翻轉身體。將劉只手雙臂翻成交叉扭,同時自己雙手一起捏住劉只手肋下痛**,指望這一招的痛楚能讓劉只手鬆開尖頭指扣。可現在已經被燒成火人般的劉隻手已經完全不知道痛楚了,這一招對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於是易**脈步下起旋勁,雙臂也以大勁道往一側摜出。想將劉只手甩開。而劉只手似乎頭腦還十分清醒,所有攻擊後果都已經考慮到了。易**脈步下才一起旋勁,他步下也立刻做出相應反應。於是兩人一路朝著山坳處的火陣旋走而去,這情形就有些像是在跳華爾茲舞。所不同的是他們是兩個氣性屬陽的真男人,而且一個身上燃著火焰,另一個也開始有對方身上火苗蔓延過來。
第十八節 逼凶現3
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c穆天歸和摩巴魯沒有想到,那群三獸獒也沒有想到。
劉只手在旋走的同時,口中還嘶吼不停。這是在以死命驅動那些獸子,他自己已經做拚死一搏了,當然也就不會在乎那些奇異獸子的性命了。
剛才摩巴魯點燃自己之舉,已經將絕大部分獸子趕入火陣之中。但當聽到劉只手的嘶吼後,那些獸子重新開始躁動著、不顧性命地往火陣口子外沖。
也沒有想現在再將那些獸子逼入火陣有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摩巴魯只是下意識地行動,展開身形直往火陣口中衝入。其實他在剛才將自己點燃時就已經是拚死而戰了,現在更不會在意那正在燃燒著的半條性命。
穆天歸遲疑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確定自己是該去救助易**脈還是該幫摩巴魯。此時易**脈和劉隻手就都已經到了,兩人已經根本管不得什麼火陣局相,直接就撞入其中。這一撞讓更多焰苗竄上了兩人身體,同時還將火陣撞出個缺口,一群三獸獒反應迅速,立刻想從這缺口中衝出。於是穆天歸義無反顧地也衝入缺口,他這支人形巨炬再次將那群獸子逼回。
其實此時所有人做的都是下意識的動作。後面火浪翻轉而來,他們之間鬥不鬥都已經沒有太多實際意義了。但偏偏就是這樣幾個人、這樣一群獸子仍在堅持著,依舊相互進逼,相互躲繞,相互襲攻。
火陣內部已經亂了,被穆天歸他們自己,也是被那些驚恐無措的獸子完全攪亂了。要是剛才外面沒有大火逼來,它們還會小心地躲避逃讓,沿著陣中述道而走。現在它們一則被劉只手死命嘶吼所逼,另一則被逼來火浪所嚇,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有火堆也跳,有火壁也撞。短時間,穆天歸擺下的「七道虹繞」的局相被撞得支離破碎。
易**脈、劉只手在繼續旋走,他們兩個也是破壞火陣的主要原因。火苗已經不止是在劉只手身上燃燒,也在易**脈身上蔓延開來。他們誰都掙脫不了誰,就像合在一起的一隻火陀螺,旋走撞到石壁後便轉向,待撞到另一邊石壁又轉向。根本無法捉摸他們隨後的方向和目標。
四下裡的獸子有許多身上也被火延著,於是奔跑竄逃得更快了。穆天歸和摩巴魯也在快速奔跑,雖然穆天歸腳步上很是顛簸不便。他們像是在進逼,也像是在逃避,而最大的可能他們這也許是被火烤燒的掙扎。
這燃著的兩個人,帶動一群獸子,如天火飛流,如火星瞬移。再圍繞著中間那兩個分不開的旋走火陀螺,硬生生將那個破碎了的「七道虹繞」局勢變作了「星明匯日流」,這也是個至陽之局。這一局相出現,前面說到的,初見端倪的巨大局勢的又一個條件具備了。
在半山之處,雲層已經消散殆盡。藏地特有的高亮度、高紫外線的陽光直照在魯一棄、朱瑱命和十六鋒刀頭的身上,將他們的剪影濃重地印刻在石壁之上。
「我知道了。」朱瑱命面色很是平靜,可語氣中卻是帶難以抑制的激動。
「你知道得有些晚了。」魯一棄說話時眼睛並不看著朱瑱命,而是瞄在其他地方尋找他感興趣的東西和現象。不過朱瑱命的話才一出口,他便立刻接上話頭,意圖很是明確,這是要刺激和困惑朱瑱命。
朱瑱命很是鎮定,並不因為魯一棄的話而有任何心理和氣相上的波動,真不愧為一家門長和皇族之後。
十六鋒刀頭很迷茫、很懵懂,因為他根本聽不懂這兩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有些晚了,要是趕在十二個時辰之前知道了,你連寺內都進不來。不過你的膽量也真夠大的,竟然敢在死路上博一把。」朱瑱命說話中帶些惋惜,而更多的是佩服。
「這和膽量沒有關係,重要的是見識。這才是你我之間真正的區別,也是你不如我的地方。」魯一棄繼續刺激朱瑱命,他想要朱瑱命發怒,他想要朱瑱命有所動作。只有朱瑱命動了,那刀頭隨之而動,才會有他想像中的對朱瑱命的攻擊。
雖然魯一棄不是練家子,但他有些狀況還是看得出的,現在刀頭的位置佔著上風。就算朱瑱命著實厲害,他們兩個間的搏殺終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而且自己在刀頭出手的同時會開槍幫他一把。因為朱瑱命相對而言是個更加厲害的對手,而刀頭雖然發難,卻並不見得知道自己想要獲取的真正目標是什麼。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早就蓄勢待出,而且目標選擇的是朱瑱命。他是將那塊玉牌當作了最緊要的寶貝了。
朱瑱命江湖走得太老,當然輕易就看出魯一棄的目的來。他的道家修養很高,在加上自己處境和需要辦成的事情都不允許自己心浮氣躁。於是聽到這話後,索性不說一句話。魯一棄和刀頭便也沉默不語。但沉默的表象下卻是翻騰的心理,他們心中都在急速地盤算著,為了最後的目的能順利達到而盤算著。
此時山下已經火紅一片,金頂寺也和鎮子一樣化作了一片火海。遠遠近近一片呼爹喚娘、鬼哭狼嚎的喧囂。一部分未來得及和不捨得退出鎮子的百姓,還有始終在鎮中巡查大的據巔堂手下和後趕入寺中的那些朱家高手們,他們都已經無路可逃了。幸好寺廟距離鎮中房屋有條寬街,這讓那些百姓在火場中有條存身縫隙。另外寺廟後距離天梯山山腳還有一段空曠地面,這也讓寺中的高手們能夠暫時有存身之處。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一個個還是被火烤得如炙羊煎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烤的原因,還是因為雲層吹散後太陽直照的原因。山上開始往下大量流水了。其實很早之前,天梯山上方就已經有水滴不斷滴下,這是常年凍結的冰雪層表面浮雪融化導致的現象。那時候雖然有冰冷水滴不斷滴在自己頭上、臉上,可魯一棄、朱瑱命他們並沒有太在意。而現在已經不是滴水了,而是有水道泊泊流下了。不管是山壁還是道路,都已經變成濕漉漉的了。
第十九節 開凶脈
【四字令】
火騰雪消,脈長頓開……
三至陽逼凶現。侃侃聞數言。
寶鎮絕凶,冰石迸濺。
一彎明淨映天,歷歷見心虔。
朱瑱命只管自己侃侃而言,魯一棄便理也不理他,只是在緊張急切地尋找想像中應該出現的變化和現象。朱瑱命所說的,魯一棄的耳中只稍微刮進去隻言片語,但也就是這隻言片語讓魯一棄心中更加確定,朱瑱命真不愧是一代奇人俊傑,因為他的幾點推斷基本都在事實範圍之中。
其實魯一棄早在南嶺半步崖之上就已經看出此處寶相非「莊相」(所謂莊相,藏寶需要有壇托,有罩蓋,有吸取日月精華的祀堂),而是「隨性相」(隨意擺放、掉落或丟棄)。這讓他感到詫異的同時也終於明白此處凶**寶氣以及陰陽平衡怎麼會出現倒置現象了。所以他除了在凌晨時查看了一下此地風水氣相外,又要求其他人將朱家追桿子、釘尾子都引走。自己在夜間再細辨一下氣相,並與白天的情況做個比較。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如果有寶可啟,他將獨身前往。這也是他為什麼要以誘朱家手下為名將其他人全遣走的原因。因為這些人中到底誰可信誰不可信他也很難判斷。最終只留下一個大家都認為可疑的人炎化雷。這樣做的原因前面已經具體說過,主要是據他的分析,炎化雷是其中最沒有利害衝突的人,他表面上看著可疑,其實卻是最安全的。另外魯一棄也確實需要借助炎化雷的手段,只有他那樣高超的縱火技法,才能牽制吸引住那麼多的朱家人手。也只有他那樣高超的縱火手段,才能有步驟地將大部分鎮中居民給逼出鎮去。因為啟寶鎮**之後,此地風水山形會不會突然發生什麼巨大變化誰都不知道。如果真要像東北啟「金」寶那一趟的話,連整座**山都陷平了的話,那麼此處百姓到時候遇到這種變化是來不及逃出性命的。
不過朱瑱命倒是有一點沒有推斷正確,就是魯一棄並非挾寶闖寺,而是闖寺啟寶。他之所以敢炸開西面寺牆由死路闖入,是因為他看出「隨性相」的寶貝就在與西牆連接的神呼灘上。也正因為是這種判斷,他才敢大膽由此處闖入。根據《機巧集》中「寶性篇」所載:「寶靈之氣,所攝方圓,百惡不生,百殺不起。」,這和朱瑱命說的「寶之寬正,抑毒殺邪行不動」(出自《道法寶靈》)是一個意思。也就是說,至寶所在,其寶氣籠罩範圍之中,殺器、扣子都是無法實現啟動扣殺目的的。當然這條件前提得是真正的至極寶貝。這種處於「隨性相」還能將世上絕惡凶**平衡鎮壓的寶貝,其寶相氣勢又是另一番境界。也只有魯一棄這樣天賦異能的人才能感覺出來,絕不是識寶靈童那樣的人能看出來的。要不然此處「天」字寶早就落入到朱家囊中。
魯一棄闖進到寺中以後,又在碎石下摸索一把那些未啟的扣子後,才真正確定自己判斷得不錯,自己所賭的三把的前兩把都贏了。神呼灘上的碎石可以看出,其中有許多都是建築暗構用的材石,因為它們上面有許多都有構件固定的洞眼。但也不是所有帶洞眼的石頭都是材石。比如說後來他在神呼灘上用網兜裝了兩塊帶洞眼的石頭。其實其中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便是此處暗構暗藏「天」字寶貝。
「天」字寶,實名為「自在天」。傳說此石無蹤而來,由七彩雲霞中墜落於凌霄殿頂。,後被王母當作把玩之物。在《道敘宗意》中有載:「天石雲霞中直落,貌觀為黑滑劣石。石上有孔。孔中得望絢奇仙境,望知逝後虛無,後世何往,心境自在。……」
對於這石頭還有另一種說法,在梵文涅赫版的《佛說前世瞻》旁批裡可以找到這樣一段文字。翻譯過來的大概意思是說西方三教開壇論經,以一塊石頭為題。由石頭的生處、經歷、乃至內在質地一直論說到可能的未來,從中剖析為世精義。此頑石受三教之眾經文浸染熏授,頓有所悟,突然開出一竅,且脫重而飛,消失於雲天之間。所以佛說,連石頭都能開竅,悟出心中一片大自在天,眾生又有何愚鈍之推脫。從此,這傳說中的石頭便被叫做「自在天」。
這也就是金頂活佛在臨死時,魯一棄為什麼會將那寶貝給他看的緣由。因為從石頭上那孔眼中,活佛看到了大自在的境地,看到自己一輩子向佛的歸屬。他自己心中也自在了,這才安詳死去。
魯一棄拿到這寶貝之後,便開始賭他的第三把。因為根據《機巧集》中的理論精義,有這樣的至尊寶貝在身就能夠「百惡不生,百殺不起。」當然,他不是要抑制自己生什麼惡、起什麼殺心。他是要讓別人沒有殺他之意,因為憑他的本領,要沒有這樣的保護前提,怎麼都不敢往這樣一個虎**狼窩般的地方闖,更不敢往極惡凶**那裡靠近。但這一把賭得成功也不成功。像金頂活佛那樣的佛家高人,一見到魯一棄便心被所撼、意被所牽,心甘情願地為魯一棄去做事去犧牲自己。就是像朱瑱命這樣殺心極重之人,也感覺出魯一棄身上氣勢比以前更加炫烈,只以為是他短時間中又將修為提升得更高境界。但是魯一棄沒有想到失魂了的瞎子會來,寶氣撼攝,卻是對無魂無覺之人沒有效果的。於是,魯一棄被傷了。
其實就是眼下這尷尬的對峙境況也是得益於「自在天」。要不然朱瑱命和十六鋒刀頭不會到現在還不想到動手攻殺魯一棄的。
「所以我以前最大的失誤是沒有及時將此地墨家後人控制起來。這才讓你有機會來到此地受他們指點將寶貝啟到手中。當然,這樣的錯誤我是不會再犯一次。所以我會將你好好控制住。除非你願意將寶貝拿出來共享。」朱瑱命以一句並不強硬的話語結束了自己的分析。這也許也是因為魯一棄身挾至寶的緣由,讓他心中很難強硬起來。不過他目前也確實沒有理由強硬起來的理由,畢竟東西還在別人手中嘛。
第十九節 開凶脈2
話雖是這樣說,但在魯一棄聽來卻不是這樣的感受。.他覺得朱瑱命這更像是在軟硬兼施。一個人的招數辦法如果到軟硬兼施的地步都不能起到作用的話,接下來就該是完全用硬的時候了。但現在自己要找的凶**陰脈還沒有出現,而朱瑱命那邊就算有個像刀子般的人物牽制著,憑他的功力,只要在防守的同時分出一點點力道來攻擊自己,真實的自己都是無法招架的。所以必須繼續拖延些時間,只要凶**陰脈出現了,自己用「天」寶鎮了凶**,到那時就算犧牲了自己性命也是值得的。
一般拖延的最好辦法就是告訴對方一些關於真相的話,一些他特別感興趣的話,一些讓他心中追悔莫及、懊喪無比的話。
「不!你最大的錯誤並不是沒有控制什麼,而是已經在控制之中的東西你卻認不出,更不要說拿來用了。」魯一棄有些輕蔑地說了一句。但就是這停輕巧的一句話,卻像是給朱瑱命心口一擊重錘。
「你說什麼?」
「到現在還不明白?那麼你這朱家門長做得真就沒什麼意思了。」說完這句話,魯一棄便又不理睬朱瑱命,只管在那塌缺的山體上下尋找要找的跡象。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已經夠朱瑱命好好思忖一陣的了。
朱瑱命腦海中迷霧重重,但也就是在片刻之後,他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一件件事情逐漸連貫起來,把一個讓他懊悔終生的事實展現在他面前。
金頂寺所在西僻之地,草木不萌,卻是南產金,北產玉。廟成於荒蕪溝塹山腳,卻短時間中就香火旺盛。寺的周圍本來並不適於藏民生活居住,也是在短時間中就引來眾多居民,並且成為一方繁榮交易之地。朱家據守金頂寺,每年無由錢財進項竟達朱家總年收的大部分。三獸獒其他地方都育養不起來,卻是在這寺中能夠雜交而成……,還有許多許多類似事情,都在說明一個事實:「天」寶寶構的位置應該就在金頂寺範圍內。
「你不是挾寶闖寺,你是闖寺啟寶。」朱瑱命說出這句話時,心中腥血翻騰不已,一股甜膩直往嗓子眼沖。這也難怪,最近這段時間他受到類似的打擊太多了。北平院中院中的《機巧集》和凶**方位玉牌,東南悟真谷中的「水」寶,都是早早就在控制之中,卻無法真正掌握在手。自己這大半輩子幾乎是走遍天下想尋到幾件至寶中的一件,但最終結果都是枕著寶貝做著黃粱夢,最後可恨的還要由此被人恥笑。對於他來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斯。
魯一棄依舊沒有理會朱瑱命,他此時已經進入到入虛神離的極度自然狀態中了。因為就在剛才朱瑱命思忖的那段時間裡,他發現了一點跡象,一條狀凶相在身邊的山體上隱隱凸現。於是他趕緊聚氣凝神,身心自然,以便確定這條凶相是否真是自己想要尋到的脈形凶**所在。
朱瑱命強自將嗓子眼的那扣甜膩嚥了下去,周天氣快速迴旋三輪。他現在絕不能像仙臍湖時那樣因內忿而傷了氣息血脈。因為眼下的事情還沒了,而且這事情必須要自己親自去了結。對手魯一棄很強大,十六鋒刀頭也突然間貪私倒戈。只有自己保持住良好的狀態,才能從這劣局之中尋出一點成功機會來。
待得氣息平伏,胸血寧靜,力、氣、意重入道法循道。朱瑱命開始仔細打量起魯一棄。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魯一棄,但這次打量卻是要找出他身上與以前相比有什麼不同,有什麼異樣,有什麼不該有現在卻有的東西。特別是些原本該是寺中的東西。
十六鋒刀頭關鍵時候貪私犯上,但他並不是傻子。能找在這種時候、這種局面突然發難只能說明他是個比一般聰明人更加聰明、狡猾、奸詐的老江湖。也正因為他是這樣一個老江湖,所以在後面朱瑱命的絮絮推斷和魯一棄與朱瑱命寥寥對話中他聽出來了,自己發難的時機錯了。時機錯了,也就意味著對像錯了,目標也錯了。
於是刀頭也開始觀察起魯一棄了。他跟朱瑱命的觀察方法有所不同,作為殺手,他習慣上首先注意的是對手的意圖和動作,以及周圍環境、物體。這些在搏殺之中可以被對手利用,也可以被自己利用。然後才將觀察的範圍慢慢往對手身上集中,集中到一個周圍環境、物體都無法利用,而意圖和動作又沒有考慮顧及到的部位上,這個部位就叫做缺兒,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弱點。最後以最簡單迅捷的招法一擊斃敵。但他這次要在魯一棄身上尋找的不是這樣一個弱點,而是要通過魯一棄的意圖、動作,找到他身上挾帶的一個與周圍環境、物體說協調又不協調,說不協調又協調的東西。這樣的一件東西很有可能就是別人和自己都想要的東西。
「石頭。」「石頭!」幾乎是在同時,朱瑱命和刀頭都高聲喊出,只是刀頭的喊聲更加驚恐駭異,讓人聽得有些毛骨悚然……
正南山腳下,朱家那群高手披火帶煙地往前衝,將豹姬娘娘、養鬼婢和胖妮兒三人對峙之局衝破。隨即,他們身後金頂寺中翻捲的火焰也隨之滾滾而來。於是他們沒有退路了。一部分人沿山腳往兩側奔逃,還有一部分人跟隨在前面那三個女人背後往山上去。少數幾個輕功好的則直接沿巖畫石壁往上攀援。整個局面瞬間變成了「金烏逐玉兔」,此局是一大局,其功用為陽逼陰。在《世孽平收錄》中提到過這坎局的應用。就是我們都知道的《西遊記》裡也有這種局相的描寫,是在天兵擒收孫猴子時,天兵用天火火燒花果山那一段。
此時天梯山下正南,為「金烏逐玉兔」坎相,西面為「六陽旋照」坎相,東面為「星明匯日流」的坎相。而在山上,有魯一棄挾帶至正天寶,寶氣蒸炫。無意之間,這四處功用合為一處,便形成一個可以改變世運國命的風水大局,叫做「寶陽顛鎖陰凶」。此局只在上古奇書《帝經脈衡擇》中有過寫錄,但曠古至今從未見過實用。也正因為有了此千古奇局,與「天」寶千年持衡,已經隱匿於天梯山山體中央的陰脈凶**被逼鎖而出。
第十九節 開凶脈3
陰脈起伏,凶**震盪,凶氣欲沖,在這之間,天梯山山體正發生著變化,而且這變化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
山上表層的浮雪已經融化殆盡,下層的冰層也已經開始慢慢滑移。而且由於前面提到的繞山風的突然變向,圍住山體的雲層被吹拂得幾乎淡散不見,導致陽光在冰層凹面折射的光線變位。這天梯山上覆蓋的整個冰層已經被那折射的灼熱劇烈光線悄然剖劃開來,分作了南面、西面兩大塊。而且山頂部的冰層在光照融化下,形狀都變得陡峭嶙峋,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
但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脈狀凶**凶氣要突迸而出,四處胡亂衝激,已經讓山體內部構造於無聲之間四分五裂了。
朱瑱命是恍然大悟地喊出「石頭」二字的,他看到了魯一棄脖頸上掛的那兩塊石頭了,在他印象中,那是神呼灘上常見的石頭,也就是說是金頂寺中的石頭。如果一個要行大事之人,又是身體殘疾動作不便的人,在行動過程中始終抱住兩塊累贅的石頭不放,那這兩塊石頭的實際意義已經就遠不是用「石頭」這兩個字可以表達的了。但他大悟得也真有些晚,因為此時,就在塌缺的山體上已經有一小段裂口綻開。陰脈露相,陰凶之氣直衝而出,讓人心搖神蕩,晦澀堵咽,腦暈眼茫。
而魯一棄也早就感覺到這一段凶**,雖然還在入虛狀態,手卻是已經下意識地將掛在胸前的「自在天」拿起,隨時準備將它填入到凶**之中。但其實從魯一棄站立的位置,他要將「自在天」填入是不可能的。凶**距離他還有很大一段距離,而且是在塌缺的斷壁之上。他沒有輕身功夫,而且還缺了一隻手,怎麼都不可能將這事做到。
朱瑱命出手了,不顧一切地出手了。不顧刀頭全力以赴準備好的攻擊,不顧山體開裂震顫,不顧冰層下滑、雪水潑灑。此時他的眼中只有那兩塊石頭,那石頭裡有著他一輩子的信念和使命。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