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我說:「應該是這樣。」
於是謝近南又問我說:「那你是否還記得這條路上有一家咖啡店,你原先經常去的。」低以歡弟。
我皺起眉頭來:「咖啡店?我並不喜歡喝咖啡,而且也不喜歡到咖啡店去。」
我和他兩個人完全就像是在雞同鴨講,各講各的一樣,只是很快我就從他這些難以理解的說辭中察覺到了什麼,我問他:「你是想說,我出了車禍之後,變了一些愛好,甚至連性情也變了?」
謝近南說:「你終於問出這句話了,現在你是否覺得我開頭問你的話也有奇怪之處,為什麼我要讓你先問我的名字,然後再和你說接下來的事。」
我立刻反應過來說:「我們認識!」
謝近南說:「可是你卻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但你聽見我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說明記憶當中還是有所觸動的,只是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作祟,卻無法記起我是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這麼多重要的東西你都忘記了,甚至連人都忘記,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醒過你,甚至是發覺過?就連你曾經喜歡喝咖啡,都沒人在你的生活中再提起過,這反而不像是失憶了,而是一種隱瞞,要知道你身邊的人如果不是刻意有所準備的話,是會按照你先前的愛好來給你準備東西的,但是你遺忘的這些東西卻從來沒有被提起過,從剛剛你的話語中,連這個咖啡店的存在都已經忘記了,是不是覺得原本很正常的事,忽然就不正常了?」
我只是聽得暗暗心驚,我雖然知道董繽鴻和顏詩玉在我身邊一直都是有特定的目的,卻遠遠沒有想到這麼多這麼複雜,畢竟對於他們我還是念有養育之恩的,也從未把他們想得如此之壞。
我問他:「那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車禍之後我就徹底忘記你了?」
謝近南說:「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聊天投機一些,至於認識,我們都經常到那家咖啡店去,所以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我說:「其實這中間的目的並不是這麼簡單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無意間認識的,那現在我們也不會再在這裡見面。」
58、任務
他說:「這個問題就是一個答案,你一直在尋找的,關於為什麼你會出這樣一場車禍,包括這一條路線究竟藏著一個什麼秘密。」
我問:「是什麼?」
他說:「這些答案你需要自己去找,我如果能告訴你。上一回就毫無保留地告訴你了,你也參與調查了那樁謀殺案,所以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處境。這件事,你到那家咖啡店去就知道了,如果去到那裡想不起,你可以和老闆說你需要一杯不加糖的但又不苦的黑咖啡。」
我將他的這句話給記下來,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句暗號,因為又不加糖又不苦的咖啡基本上是沒有的,一般的客人也不會這麼點,所以這句奇怪的話,說出來的時候。就意味著什麼了。
謝近南說完則繼續說:「我約你前來,要和你說的是關於那一串詞語的事。」
我說:「你說。」
謝近南才說:「這一組詞語,你要問我是什麼意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將它們一字不落地記下來,確保每一個順序每一個字都不要出錯,當有一天遇見你的時候,將它們完整地再轉述給你。」
我問:「轉述給我?誰讓你轉述給我?」
謝近南說:「你!」
我更加驚訝:「我?」
謝近南說:「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在你出車禍之前,你曾經和我說有人要謀害你,那段時間你說家裡讓你覺得恐懼,你總覺得屋子裡有個人。後來有一天你忽然就用一張紙抄給了我這一組詞串,讓我記住,如果之後你忘記了這些東西,就把這串詞語一字不落地完整告訴你,所以我才和你說,這些個詞語代表了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完全沒想到謝近南會說出這樣的說辭來,原本以為是他要和我解釋的東西,最後卻變成了我自己才能解釋,我透過謝近南的這些說辭,似乎已經明白第一次車禍的緣由。那是因為我已經覺察到什麼了,這也是為什麼出了車禍之後我就失憶了,也是一樣的原因。
但是到了這裡的時候我問了另一個問題:「在這件事當中,你充當了什麼角色,我瞭解我自己,單憑那時候的我,是不可能察覺到這些異常的,你說你是在咖啡店與我認識,可是在我看來卻是故意相交,為的就是在我不察覺的時候給我一些暗示和引導,來發現這些問題是不是?」
謝近南倒也並不狡辯,他一口承認下來說:「不錯,就是這樣。」
我說:「那麼你就不是拿主意的那個人。那麼你聽名於誰,今晚是誰讓你來見我的?」
謝近南似乎已經有所準備,甚至是他身後的這人已經料到我會這樣問。他說:「你是否還記得章花雁這個人?」
我說:「那具801的女屍?」
謝近南說:「好好去查查這個人吧,或許你會發現一些從未留意到的細節,我覺得你對於這個801已經有一些新的看法了是不是。」
謝近南的確猜中了我的心思,對於801,自從我看見銀先生住在裡面之後,就對所有圍繞著801發生的事都想過了一遍,甚至就連彭家開為什麼會在裡面出現都想了一遍,只不過還缺少一些聯繫起來的鎖鏈罷了。
現在謝近南和我提及章花雁,這具被發現就已經高度腐爛的女屍,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她為什麼會死在裡面,我一直的看法也是她是一個受害者,但現在看來,恐怕不是受害者這麼簡單,更何況她還是一個能和段明東扯上關係的人,這層層的連鎖關係和案件,正是這些案件的難點,而所有的人也正是隱藏在複雜的案件下,隱藏著自己的真實目的,讓人難以捉摸。
說到這裡,謝近南說:「該說的我已經都和你說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現在要再問什麼是問不出來個頭緒了,就只好作罷。謝近南已經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從小巷中退出身來,最後回到家裡,暫且壓下滿心的疑問,睡了下去。
第二天我沒有去辦公室,而是找到了謝近南和我說的那家咖啡店,進去之後這家咖啡店與普通的咖啡店並沒有什麼不同,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因為來的不是時候,人不多,就有服務員來給我點單,我看他像是個小工的樣子,問他說:「你們老闆在不?」
他指了指櫃檯邊上說:「在那兒呢。」
我看了櫃檯邊一眼說:「我要一杯不加糖但不苦的黑咖啡。」
這個小工第一遍似乎沒聽明白,我重複一遍,他還想說什麼,我說:「要是沒有就和你們老闆說,他會想辦法弄的是不是?」
小工當時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一樣,我也不他計較,他走到櫃檯前和老闆應該重複了,接著老闆就過來了,我見這個老闆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有些微微發福,他確認了一遍我要點的東西,接著說:「你跟我往裡面來,最好是你和我們的師傅親自說會清楚一些。」
然後他就從後面的一道門領著我進了去,這道門後面是他們的廚房一類的地方,不過他饒了一個彎就把我帶進了另一條比較窄的走廊裡,最後到了一個小房間,我看見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台電話,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了。
老闆做出一個讓我進去的動作,我就這樣進去了,他則輕輕地將門帶上,剩下我一個人在裡頭。我在桌子前坐下,不到十來秒的功夫,電話就響了起來,我於是接起來,只聽見那頭問我:「你是何陽?」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音色稍稍有些沉,大約是和年紀有關的關係,聽見他直接問出了我的名字,我想著她應該是已經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了,我於是回答說:「是我。」
得到了答覆之後,她在電話那頭問我說:「你到這裡來是因為有什麼疑問嗎?」
我說:「對於我三年前我出車禍的事,我有些東西記不起來了,我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就到了這個咖啡廳。」
那邊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問我:「那你到咖啡廳來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我覺得並沒有什麼目的,就只是想到這裡來看看有什麼線索能找到,至於目的還真沒有,而且我也是稀里糊塗地就被帶到了這裡,並且和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在談話。
大約是那邊沒有立即得到我的答覆,已經從我的猶豫中聽出來了一些什麼,她說:「你在迷茫,你還不知道你為什麼來到這裡。」
我果斷回答說:「是。」低土頁亡。
她問:「你已經見過何雁了是不是?」
我驚異她竟然知道何雁,我回答說:「是的,已經見過了。」
她則繼續說:「那麼何雁應該和你說過,你是有任務的,你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了嗎?」
我說:「不知道,我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任務?」
那頭說:「那麼你還沒有做好準備,還不能到這裡來。」
我聽那頭的語氣似乎是要將電話掛斷,我於是急忙說:「從來沒有人和我提起過我的任務,我也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回事。」
她說:「你見過何雁之後已經知道了。」
我說:「可是她沒有說,那我的任務是什麼,你又是誰?」
她說:「你的任務是找到那個人,他藏在那一百二十一個人當中。至於我,何陽,我是你的親生母親。」
1、比鬼更可怕的人
外面在下著雨,這雨是從下午6點開始下起來的,就一直下到了現在。我坐在窗子旁邊,聽著雨聲打落在樹葉上,然後匯聚在樹葉上的水滴再落回到地面上的聲音。這樣的雨聲不但沒有顯得一點嘈雜,反而顯現出一種異樣的安靜來。
我就一直靠在木屋的窗子邊上。看著黑暗一片的樹林,連我自己也是隱沒在這樣的黑暗中,整個木屋裡沒有燈,更沒有半點光,這裡只有雨,和滿樹林的詭異。
我在等一個人,但我不知道是誰,這是母親告訴我的,那天在咖啡店的密室裡,我接通了她的電話,她告知了我她的身份。告訴我記得我自己的任務,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再說,最後讓我到這個木屋裡來,讓我來等一個人,他會幫我。低爪華劃。
這個木屋實在是太熟悉,這裡曾經是我被綁架之後彭家開發現我的地方,也是我焚燬蘇景南屍體的地方,更是張子昂焚燬孟見成的地方。
只是現在我隻身在這裡等,還是在這樣黑暗靜謐的情況下,我卻一點也不害怕,身邊的黑暗甚至都無法沾到我的身上,我一心想著的,只是這會是一個什麼人,他會和我說什麼。
直到我聽見林子裡開始有不一樣的聲音,因為雨聲忽然急促了一些,聲音也不一樣了起來。我才意識到這不是雨聲,而是雨水和樹葉墜落的水珠落在雨傘上的聲音,也就是說我等的人來了。我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聲音出現在樹林之中,逐漸往我這邊走過來,但是等他走到屋簷下的時候就站住了,他穿了一身黑色,很好地隱藏於黑暗中,甚至連他的雨傘也是黑色的,而且雨傘遮掉了他肩膀以上的地方。
他站定之後說:「讓你久等。」
我知道他就想這樣和我交談,甚至都不像露出臉龐來,經過這麼多的事情,我越來越覺得越是不在你面前露臉的人,越可能是你可能認識的人,因為只有怕你知道他的身份的人才會隱藏自己的面貌,銀先生是。現在眼前這個人也是,甚至連早先的謝近南也是。
既然他來見我已經懷了這樣的心思,那麼我也就不好拆穿,於是切入正題問他說:「有人讓我在這裡等你,但我不知道等的是誰,為什麼等。」
他說:「我叫曾一普,你可以喊我曾叔,畢竟我和你的母親是一輩的,這一次她拜託我來幫你,所以我們會經常就見面。」
他說話很是乾脆,而且幾乎不帶任何尾音,加上我雖然看不見他的頭部,卻看見他的身子站的很是筆直,於是就問他說:「你是軍人出身?」
曾一普說:「是。我曾經是一百二十一個人中的一個,不過現在已經基本上不是了。」
我疑惑起來問他:「不是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難道這還能除名的不成?」
曾一普還是簡潔乾脆地說:「因為死過一次的人,就已經從那些人的名單裡除名了。」
我看著他,但是卻怎麼看都怎麼怪異,這種怪異其實就是來自於他遮著臉的那把傘,我於是說:「既然母親讓你來幫我,我們之後也經常會見面,那你為什麼用傘遮了自己的容貌不讓我看見?」
曾一普說:「我用傘遮住了自己,是怕嚇到你。」
我不防他這樣說。愣了一下又繼續說:「我有心理準備,不會被嚇到,何況我們遲早都要見的不是?」
他沒有說話,但是往木屋下走了上來,走到屋簷下之後,我也站起來,我和她就隔著木屋空曠的窗子站著,然後他將傘放下收起抬頭看向我,雖然是夜裡不怎麼能看得清,但是看到的那一瞬間我還是驚訝了,而且是出了聲。
他說:「我說過,會嚇到你。」
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我……」
他打斷我的話說:「你不用道歉,你的反應已經很好了,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已經像看見鬼一樣地逃跑了。」
至於曾一普,要如何描述他的面容呢,用無臉這個詞語好像不是太準確,因為他是有臉的,雖然臉已經徹底畸形了,尤其是兩邊臉頰的位置,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看過去,就像是兩個洞一樣,要真用一個比較形象的比喻,就像是腐屍的臉龐一樣,好似他只要動一動,整個下巴就會這樣掉下來一樣。
這還不是最可怖的,關鍵是他的臉和五官,湊在一起總是有哪裡不對勁,好像哪裡少了一塊一樣,整張臉都是不完整的,五官拼湊在一起總是那麼的怪異,說白了就像是一個怪物一樣,甚至比電影裡的鬼臉還可怖。
我忍不住問他:「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即便是我見過的最可怖的菠蘿屍,也沒有他這般恐怖,而且菠蘿屍畢竟是死透的屍體,而他卻是一個活生生的活人,我很難想像,他需要經歷過什麼樣的災難才會變成這樣。
面對我的震驚,他卻保持著基本的冷靜,聽見我這樣問,他說:「我是能記起『菠蘿事件』的人之一,但那也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記憶,與整個事件比起來,完全就不值一提。」
我問他:「菠蘿事件?」
曾一普和我解釋:「二十多年前軍區那一百二十一個人的離奇失蹤,我們內部稱之為『菠蘿事件』。」
我的猜測也是指向那個地方,我聽見他這樣說,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一樣地看著他問:「也就是說,你記得失蹤後發生了什麼?」
曾一普搖頭說:「不是失蹤後發生了什麼,而是失蹤前發生了什麼,很多對這個事件不瞭解的人,都只知道那裡的所有人一夜之間忽然失蹤,卻不知道,在那一夜也發生了一些事,只是也鮮少也有人會有記憶。」
我對這個事件完全沒有任何的瞭解,聽見他這樣說,急切地問:「那當時發生了什麼?」
曾一普卻問我:「你為什麼如此關心,比當時並不是其中之一,而且你也不是軍方的人,你為什麼關心?」
面對他這樣的問題我竟然無法回答,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自己的立場,我大腦短暫地短路之後,剛想說是因為我調查的案件都牽扯到了這件事,但是還沒出口就被曾一普給打斷,他說:「你既沒有經歷過當時的情景,也額米有體會過那種感覺,那麼現在我與你說了,你也是無法理解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無法感同身受,就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你聽了我說的之後只會產生更多的疑問,而且只會更糊塗。」
我聽見他這樣說,其實也就是在婉言拒絕我的問題,我說:「可是……」
他則繼續打斷我的話說:「沒有什麼可是,你現在還沒有接觸到這件事的核心之處,你以為你的案件牽扯到了這個事件,卻不知道你所看到的這些案件,對於這整個事件來說,什麼都不是。」
聽見他這樣說,我忽然沉默了,儘管說辭不同,但我卻覺得他說的和我想的竟然不謀而合,現在我就像一個身處圓邊緣的人一樣,已經踏入了這個謎團之中,卻又遠遠地處在邊界,想要直接到圓心找到答案,卻一直在圓圈邊緣繞圈圈,怎麼都進不去。
聽見他這樣說,我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問他說:「那麼你變成這樣,就是那一晚上發生的事?」
他搖頭說:「不是,這是後來發生的事了。」
2、軍師
我問:「後來發生的事?」
他說:「就像你看到的那些慘案一樣,我成了被襲擊的目標。」
我瞬間明白過來,在一開始他就已經說過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到了這時候我才總算是徹底明白過來,我說:「你從這一次襲擊中活過來了。」
《心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