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這一晚真地是個紙醉金迷的夜晚啊,這個孫代表用他的豪華小轎車拉著我在這個霓虹閃爍、燦若銀河的城市裡穿街走巷,我傍在茶色的玻璃車窗上凝望著從眼前閃過的每一棟高樓大廈裡傳出的燈紅酒綠、旖旎風光,心裡就在想,這些東西到底應該為誰享有?
我來到這個城市埋頭苦讀十一年,又在其後一年的行醫生涯中解除無數病人的痛苦,我不捨晝夜、不辭辛勞地工作,難道我就沒有資格享受一星半點嗎?可是為什麼我連那幾十平方米的容身的空間都無法擁有?而如果我要堅持我的原則和正義,循規蹈矩地聽從政府的規定,領國家俸祿為人民服務,那我甚至連現在這樣只是坐著小轎車流連這個城市美麗夜景的機會都沒有!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個世界的公平和公正到底是怎麼體現的,或者還是根本就不需要?那我又將如何才能在這樣的社會裡對自己的良知和正義做出妥帖的安排?
我想不通道理,也找不著方法,心裡彷徨著,任由孫代表載著我到了一個繁華喧囂、流光溢彩的地方,車停靠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廈前的噴泉和音樂環繞的廣場上,然後領著我進了這座大廈富麗堂皇的金色大廳。
我進了如此奢華的場所,根本就不適應,渾身開始變得凜然起來,本來在醫院的時候,是這個孫代表對著我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可是到了這樣的地方,雖然孫代表仍然對著我眉開眼笑,但我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派應和著周圍的豪華氣息滾滾而出,他的腰桿子明顯增粗了、挺直了,這裡是他的地盤,不用再對我點頭哈腰、低眉順眼了,因為他只需要用周圍的一切來告訴我,只有屈服於他,我的周圍才可能會籠罩著光輝燦爛。
孫代表好像是這裡的常客了,剛到門口的時候,兩個美若天仙的迎賓小姐就對他拋著媚眼,剛一進大廳沒幾步,就有兩個漂亮小姐迎了過來,和孫代表一陣嘻嘻哈哈之後,就引導著我們上了二樓,輕車熟路把我們領進了一個豪華包間,門剛一打開,一陣富貴奢靡之氣就撲了過來,諾大的房間裡只擺著一張紅綢鋪面的大圓桌,紅綢上邊擺著一個水晶般精緻明亮的玻璃轉盤,和天花板上象花瓣盛開一樣的琉璃吊燈交相輝映,流瀉出夢幻般的色彩,四面雪白的牆壁上連篇累牘地張貼著色而不淫的春宮圖畫,真是風光無限、旖旎多姿,而地上鋪設著的厚厚的波斯紅地毯,向上散發著瑰麗的光芒,把這個寬大的飯廳鋪排成一片真正的錦繡大地。我被裡頭的氣氛弄得頭暈目眩,渾身不自在,連忙說道:「孫經理,就我們兩個吃飯,在大堂裡隨便找張桌子就行了,用不著這麼大!」
孫代表乾笑一聲道:「這怎麼能行,招待您這樣的貴賓,可馬虎不得,在大堂找張桌子?呵呵,你就不要寒磣我了!」
我還是堅持道:「真地,隨便找張桌子,能吃飯我就滿足了!」
孫代表嘿嘿笑道:「能吃飯?呵呵,我的李大醫生,你可真會開玩笑,放心吧,簡單的一頓招待,我孫某還是拿得起的!」
說完,就已經走到桌子一角,給我拉開了一把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無奈之下,我只好硬著頭皮去坐下。孫代表對兩位小姐打了個響指道:「還是老樣子,好酒好菜儘管上,再外加兩葷的!」
兩個小姐嬉笑一聲,轉身而去,不一會,服務生就像走馬燈一樣,將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菜上滿了一桌子,直看得我目瞪口呆,如果不是還有點意識,就口水直流、自毀形象了,我偷偷地狠狠吞嚥著口水,才沒有在孫代表面前丟臉。
大概菜上齊了,兩個穿著工作小褂的女服務員給我們倒上酒和飲料,就垂手而立一旁,盡等我們吩咐或者等著給我們服務。我就靜等著孫代表招呼我吃菜喝酒,誰知道孫代表好像並不急著開餐,而是笑瞇瞇地看著我,我好生納悶,正在狐疑間,只見門口艷光一閃,兩個身著大紅旗袍的美人兒撲了進來,人未到,聲先聞,嘴裡嬌滴滴地喊著:「孫哥,該死,我們來遲了,一會兒你多喝兩杯算是懲罰我們吧!」
孫代表則涎皮笑臉應和道:「我的大美人兒,孫爺今天請到了貴人,高興,就不懲罰你們了,一會給我把你李哥陪高興了,就算過關,來,過來叫李哥!」
這時,兩個美人已經搖了過來,分別在我和孫代表旁邊落座,齊齊對著我嬌嗔地叫了一聲「李哥好!」,那種不勝嬌羞的樣子,把我的耳根都弄癢了,酒還沒喝呢,我已經鬧了個面紅耳赤。兩個美人看到我的窘相,又格格嬌笑個不停,拿起兩個服務員已經給她們倒好的酒就站起來要給我敬酒,孫代表於是趁熱打鐵地說:「來,我們今天的酒席開始,李大醫生,喝了我們這兩個大美人的酒,你今年一定會財運、官運、桃花運,運運亨通的,小弟不才,今天就借此美人美酒,向李哥你套個近乎、討個招情、沾點好運,今後咱們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第84章 那些屍體都是我的舍友
我猛然警醒,驚呼道:「幹什麼?」
孫代表就淫笑起來,兩個美人兒也格格嬌笑起來,我懷裡那個就一邊花枝亂顫一邊喘息著說:「李哥,你真幽默啊!」
我還是個處男,即便我無法將我的處子之身獻給我心愛的商詩,我也不能隨便就把他給了一個小姐,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雖然我以前也動過找小姐的念頭,但那時還只是在過程中動動,真到了要動真格的關鍵時刻了,我的貞操觀念就不由自主地升了上來控制了我的大腦。我一下子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我懷中的小姐,說:「孫經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孫代表驚異地「哦」了一聲,我能看見他的臉色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閃了一下,隨後說道:「老兄,不用這麼生分吧,咱哥倆,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淡淡說道:「不是的,孫經理,你別誤會,只是太晚了,家裡還有點事,不方便!」我不可能直接說我還是個處男不能這樣的,所以只能這樣說來推脫。
孫代表略一愣怔後,就打著哈哈說:「哈,想不到老兄還是個這麼顧家的男人,現在這種男人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兩位美女,看見了沒,以後找老公就得找這樣的!」
兩位美女就又格格嬌笑個不停。我臉上有點發燒,好在曖昧的光影下,他們也看不見我的窘相,我也嘿嘿應和著傻笑,不知道說什麼。
孫代表就打圓場道:「好啦,早知道老兄這麼懼內,我就應該安排得早點了,這次算我的罪過,下次一定提前安排,兩位美女,送送你兩位大哥吧!」
兩位美女有點不滿了,發出爹聲道:「呦,孫哥,這就撂下我們不管了?我們沒有服侍過您,這皮肉可就難受得緊,回去會影響姐妹們心情的哦!」
我趕忙說:「孫經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孫代表肅聲道:「這怎麼能行呢?你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得送你回去。甭理她們,這兩丫頭賊壞賊壞的,怕不是皮肉難受得緊,只怕是皮包難受得緊。」然後又轉頭對兩位小姐浪笑道:「你們這兩位狐狸精,不動點腦子想著怎麼把你孫哥的包皮護理好,一天到晚就盯著你孫哥的皮包不放,算是怕你們了,放心吧,你孫哥什麼人,一分也少不了你們的!」
兩位小姐馬上就喜逐顏開了,各自發出一聲嬌嗔的歡呼,嬉笑道:「我就說嘛,這孫哥是什麼做的,怎會糊弄姐妹們呢?下次早點來啊,別讓姐妹們等急了,還有李哥,這麼著急走,可惜了一場好滋味,回去惦記著點啊,還給你留著!」
這兩小姐打情罵俏可真有一手,弄得我臉紅耳燥心頭癢癢,生怕自己堅持不住,主動投懷送抱,於是嘴裡邊呵呵傻笑著邊起身就往外走。
孫代表一手抱過來一個美女左右頭一甩各狠狠親一口,然後吧嗒著嘴巴淫笑道:「夠香甜,等著孫哥李哥下次再來吃你們,回去好好練功夫哦!」
然後將浪笑做一團的兩位美女甩在身後,起身隨我而去,這個孫代表,為了巴結我,竟然可以連美女在懷都暫且拋卻,可見其在我身上費了多少心勁。只是不知道我以後能否報答他這番仰慕之恩了,我心裡惶惶然的。
經過一層服務台的時候,孫代表走過去說了兩句,然後就志得意滿地走回來,和我並肩走出這片春光燦爛的地方。
在路上,孫代表涎笑著對我說:「嫂子一定是個大美人吧,要不這麼漂亮的小姐你都可以放過!」
我腦子裡下意識地就想起商詩,嘴裡也就恬不知恥地夢囈道:「嗯,還可以吧!」
上了車以後,孫代表砸吧著嘴巴說:「李兄和嫂子住的小區一定很高檔吧?」
我說:「往醫院開就行了!」
孫代表愣了愣道:「原來李兄還住在醫院啊,不過你們那個醫院裡頭好像沒什麼像樣的住房吧?」
我淡淡笑道:「暫時先在那裡湊合住著,我們這些吃官飯的哪像孫經理你這樣吃人飯的,我們沒人氣啊,到哪去找容身之所,就在醫院沾點屍氣對付著過吧!」
孫代表尷尬笑一聲,道:「看李兄說的,我們這樣的還不都得靠你賞口飯吃,只要李兄願意給兄弟們一條活路,今後做牛做馬、隨你驅譴,要怎麼樣,還不由著你來?」
我心口一陣隱隱做疼,是啊,我是很想日子能由著我來,可是我做得到嗎?我需要付出什麼才能換取呢?似乎也不用什麼代價,只要我點點頭就行,可是我這個頭點得下去嗎?而且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辛辛苦苦學醫十幾年,又注定會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到頭來我的好日子反而要靠一個從來沒學過醫的人來給予,這是哪門子道理?再說,我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我只要有幾十平方米空間不讓我覺得太憋屈,我只要有一個差不多的女人不讓我憋得太難受,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這些東西到底被誰輕易從我身上就剝奪走了呢?
當車開進醫院,我指引著孫代表往太平間方向開的時候,孫代表臉上的疑惑越來越重,他是我們醫院的老代表了,對我們醫院的佈局比較清楚,應該知道這個方向只有一座太平間,最後當車在我的指引下停靠在太平間小院那扇班駁大鐵門外的那條林間小路上時,孫代表的臉上已經開始泛上疑雲慘霧了。
我對他說了聲「謝謝」,就要開門下車。
孫代表顫聲道:「你是要去太平間辦點事嗎?」
我淡然一笑道:「不是,我就住在太平間!」
孫代表還不死心,又說:「難道你還兼職做太平間的屍體管理員嗎?」
我淒然一笑道:「不是,那些屍體都是我的舍友!」
我看著孫代表的臉明顯就變得煞白,我不禁苦笑道:「孫經理,我可以下去了嗎?」
孫代表惶恐地點了點頭,剛才一路的嬉皮笑臉在太平間陰屍的震懾下蕩然無存,我咧嘴笑了一下,然後一臉平靜地開門下了車,站在太平間的院門處,我感覺到身後的車還在沉醉,然後我邁步走上通往太平間的斜坡時,還不忘回頭,朝著小車裡發愣的孫代表很有誠意地揮手致意。直到我打開太平間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的時候,我才聽聞上邊有汽車馬達轟鳴的聲音,接著是「嗚」的一聲,似乎是絕塵而去的聲音。
第85章 我可憐鄉親的屍體不翼而飛!
我現在還在想,如果那時不是有陰森恐怖的太平間無意間幫我阻擋了孫代表的好意,我現在會不會也是曾勇那樣的下場?因為我真地很難相信自己在只能夜夜住太平間的窘境下還有能力拒絕孫代表的好意!儘管我是一個意志多麼堅定、正義感多麼濃烈的人!
總之,那一夜之後,沒見孫代表再來找我,其實我心頭還隱約有點盼望他的意思的,所以很遺憾,那麼漂亮的小姐我也沒機會享用了!
我將太平間的木門又吱呀一聲關上,將剛才還在春風拂面、意興闌珊的人世風光又暫時隔絕在了陽間。
我還有點醉意未消的感覺,微微搖晃著身子邁步走向潘天高的屍棺,我剛才對孫代表說家裡還有點事,還真不是糊弄他的,我還真就急著看看潘天高那樣的貴人和我那位可憐的鄉親睡在同一方天地裡,會不會發生爭鬥。如果潘天高要持強凌弱,我決計饒不了他!雖然不至於鞭屍,但是我也要為我的可憐鄉親多爭取點地盤,只給潘天高龐大的肥軀分配一塊巴掌大的地方睡覺,讓他也體會一下人類沒有地方睡覺的滋味有多麼難受!
可能喝酒使小腿腓腸肌裡積聚的乳酸太多的緣故,我費了好半天勁才爬上潘天高的屍棺,坐穩了,身體還在微微打顫,然後我定了定心神,揉了揉眼睛,以便能看仔細了,看潘天高是不是擠佔了我鄉親的地方,如果被我發現他不老實,不按照我上午給他倆安排的佈局睡覺,哪怕只是動了絲毫,我也會借題發揮,大發雷霆的,看樣子,我實在是處心積慮想要抓住潘天高偷奸耍滑的把柄以便好好整頓他一番,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向良善的心態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促狹,這個潘天高啊,可能真是將我逼急了!我不得不苦苦一笑。
我凝聚心思,俯身低頭往下一看,這一看,我立馬傻眼了,巨驚之下,我又差點一頭跌入棺材,我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畢竟喝酒了嘛!於是我還拿手背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下去,這下我就不止傻眼了,我身體都僵了,真是沒錯啊,我那鄉親到哪去了?這個潘天高可不僅僅是擠佔我可憐鄉親地盤這麼惡劣了,我整個鄉親的屍體都被他整沒了?這是不是也欺人太盛了,生前被你整得沒地方住,死後跟你躺一下又怎麼啦?至於將人屍體都攆跑嗎?我被眼前的情形驚得精神混亂,所以開始顛三倒四地亂想。
最後,等我理智逐漸恢復,變得冷靜的時候,我就開始正常分析眼前所看到的巨變。我的鄉親的屍體怎麼會不翼而飛?我當然不會真地認為是潘天高惱羞成怒把他扔出去的,一定是有人動過他的屍體。於是我開始回憶上午將他放進來時的場景,那時兩個太平間工作人員對我的行為是表示出了震驚的,我讓他們別去跟老張頭說,但依據他們當時的驚訝表情,隨後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去告訴老張頭,就算不是告發,就是幾個工作人員坐一起閒聊嘮嗑,講自己見聞過的古今中外的稀奇事,也可能會說出來。
這麼一想,我就明白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嘛,老張頭是得到過上頭指示的,要給潘天高的屍體特別優待,安置個好地方,現在聽說我將一個盲流的屍體隨便就放到潘天高的屍棺裡和他擠一起,那還不急了,不來找我拚命已經算是便宜我了。想至此,我也就心思洞明瞭,我就開始想,老張頭會把我鄉親的屍體放到哪裡去呢?略一琢磨,我就想起了一個最有可能的去處。就是那晚我在太平間裡尋找美女屍體時也是在這一排發現的那棟棺材裡的屍體縫隙。
意念至此,我再不猶豫,一個飛躍,從棺沿上跳將下來,急沖沖跑到那棟棺材處,一把將一側的壁櫃門扯開,擠做一團的一堆屍體瞬間映入我的眼簾,果不其然,那條屍體縫隙已經被堵塞住了,不過他不像其他屍體都是腦袋朝外,他是腳丫子衝著我,這樣我就還不能確信他是不是我鄉親,於是我就拉著他的腳丫子往外拽,可是我卻發現不能拽動絲毫,略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具屍體,身上沒有任何抵抗冰寒的熱量,被塞進來之後,很快就被冰塊封住了。
我不得已,跑到牆壁上將這具冰棺的電斷掉,再跑過來守著他慢慢化解,這一化解不得了,屍棺裡可能是千年冰封、萬年雪飄、屍棺內外、唯余茫茫,直等得我頭昏眼花眼皮直打架,也不見絲毫動靜,我為了防止自己睡過去,每十分鐘就去拽一次屍體,直到最後好像等了千年之久,棺材裡才開始往外絲絲冒蒸汽,我抓住腳丫子拽了拽,果然能拽動了,於是我猛一使勁,可能由於斷電融冰使得這個屍體團的結構鬆動,另外一具屍體的腦袋跟著往外滑出來一截,因為他臉上的冰融了,臉色就不再是那種慘白的死灰色,而是有點生動,乍一看,我迷瞪之中感覺他的眼皮好像還眨了一下,嚇我一大跳,再仔細看,還好,是死氣沉沉的,哎,在這樣的環境下,看來我還真是難以做到心靜如水,總是不自覺地就開始幻想幻視幻聽。
第86章 產生了強行約見商詩的想法
我趕忙用手掌抵住他的腦袋,使出吃奶的力氣又將他重新推了回去。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將那具頭裡腳外的屍體抽了出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我那可憐鄉親。這下我吃了定心丸了,心裡直埋怨老張頭,幹嘛那麼怕潘天高,他已經死了還要去助長他魚肉百姓、欺壓鄉民的囂張氣焰,真是沒有天理了!再說,你要塞進來也好好塞呀,幹嘛塞成一個這樣彆扭的姿勢,這鄉親生前就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死後你還讓他永遠見不到光明,也太殘忍了吧。
我抱著我鄉親乾瘦的屍體,心裡憐惜之情雲湧而至,我輕歎一聲,將冰櫃門再次關上,將我鄉親倚在冰棺上,去牆壁上把電重新合上,然後再回來抱著我鄉親,步履沉重地來到潘天高的屍棺旁,這下沒有人幫我了,沒有辦法,我只能冒犯我鄉親了,我將他高舉過頭,夠著潘天高屍棺的上沿了,然後用力往裡邊一送,我鄉親就滾落了下去。然後我聽到啪的一聲,我鄉親就著著實實壓制住了潘天高。
完成了這些工作後,我已經筋疲力盡了,也懶得再爬上去調整他們兩個睡覺的位置了,反正是我鄉親趴在上邊,受委屈的只能是潘天高,讓他也嘗嘗被勞動人民壓在頭頂的滋味是什麼樣子的也好!我實在是有點困乏了,本來想就地躺在地鋪上睡一會,結果一抬頭發現木門縫隙裡又已經有天光射入了,掏出手機一看時間,他娘的,又已經天亮了,這陰間的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其實今天是週六,但是我們做醫生的是很難有一個完整的雙休日的,比如今天我就還得去上班,好在我明天還是可以休一天,這麼一想,倒也塌實了不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拾起棺材蓋子蓋上,朝太平間木門外走去,在外邊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才覺得清醒了不少。
週末值白班,比夜班相對來說要輕快一點,至少白天那明晃晃的陽光讓你感覺不是你一個人在戰鬥,而且今天這個班好像出乎尋常的平靜,我在病人中間巡視了一圈,發現每個病人臉上都掛著甜蜜的笑容往外呼出美妙的氣息,就連關興床上那個晚期腫瘤病人也不胡亂慘叫了。也許是他床旁的兄弟悄然拋棄了他自己一個人跑去了太平間讓他心情不爽的緣故吧。這些病人有病不呻吟倒把我弄得心慌慌的渾身難受,坐在辦公室裡像貓抓一樣。本來我還可以整整病案寫寫文書什麼的,但是這些活在做住院醫生時已經寫膩味了,實在不想幹了,全交給下邊的住院醫生去寫,反正大家都是苦過來的,也不是我要欺負誰。我坐著發了一會呆,就想起去護士站看看白晶晶在不在,如果在的話,還不趁這千載難逢的空當將她意淫成功了。
說幹就幹,我起身去了護士站,結果只看到丁蘭在往電腦裡整什麼東西,我有點失望,別說白晶晶這個大美女吧,連張曉這個小美女也都不在,不知怎麼的,我最近老覺得張曉是越來越美了,以前她在我手底的時候我怎麼就沒發覺她有這點特質呢?要不當初將感情定格在她身上,就不至於後來老是因為不能將白晶晶意淫成功而痛苦!丁蘭其實也還算有點姿色,只是我這個人感情向來是很專一的,愛情我認定商詩,意淫我認定白晶晶,就基本上沒有變革的餘地了!見我過來,丁蘭忙站起來問我有什麼指示,我說我看看護士值班表吧。丁蘭滿臉疑惑地將護士排班表遞給了我。我接過來掃了一眼,原來白晶晶是明天的白班,而張曉是晚上的夜班。頗覺失望,在丁蘭不解的眼神中又將排班表還給了她。
我回到辦公室後,坐下來期待病房哪個地方傳來慘叫或者急診室傳來呼叫,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來,真地就是這裡的黎明靜悄悄的感覺,不過太沉寂的氣氛又給了我胡思亂想的空間,我沒來由的又產生一種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平靜的感覺,這反而搞得我心情更慌亂,神經更緊張了,忐忑不安了一天,好在這天臨近下班時,也還是沒有發生什麼大風暴的跡象,心裡才開始安靜起來。
然後就開始思考即將到來的這個休息日怎麼過的問題,這天上班都悶到了極點,明天一整天空白還不得把人憋死?明天白天白晶晶白班,要不乾脆過來全天候意淫白晶晶吧,意淫一整天,總能把她拿下了吧!不過我馬上就將這個想法否決了,在上班時抽空也好,忙裡偷閒也好,意淫白晶晶一番,天地人你我他,毛主席他老人家,各方面都能接受,但如果非上班時間蹲在白晶晶身邊一整天進行意淫,影響人家工作不說,影響政府的《掃黃打非管理辦法》那罪過就大了!那要不就今天晚上替人值夜班,就像上次替老胡值夜班趕上台急診手術回來趁白晶晶來接班的機會意淫她一把一樣,於是我就趕緊在辦公室的牆壁上看了下醫生值班表,哇靠,怎麼今天晚上又是關興夜班啊,去替那樣的人值夜班,心裡還不得被蛆蟲拱死?這一條想法也斷絕了。那就研究潘天高一整天?還是算了吧,那也還不如一刀把自己捅死算痛快!自從知道商詩在主觀上不願意和我接觸,而客觀上又遲遲不能突破潘天高的身體之迷,我對潘天高的興趣是江河日下、泥沙俱下了!不過我是不是可以考慮強行約商詩一次呢?
雖然我還沒有在潘天高身上尋找到堅決見她的理由,但畢竟潘天高的屍體還是有了一定的變化了嘛,那四條鮮紅可愛的冰凌不就顯而易見嗎?我只要費點心思,將這一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的現象添油加醋,整得好像發現人類生死之謎一樣的稀奇,還不把商詩唬得一愣一愣的,商詩不是學醫的,忽悠起她來還不是小菜一碟,這點能力我還是有自信的!至於她以後發現我是滿嘴跑火車,潘天高的屍體非但沒有任何起色,反而是自絕於人民,越來越僵硬,離人類越來越遠,那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至少我能見到她一次,我實在是有點想見她了,甚至在心頭浮上了得見一面赴死可矣的英雄氣概。
第87章 我可憐鄉親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想著想著,我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就從兜裡掏出手機,將那個我從趙警官那裡得來的默念了無數遍的手機號碼一個數字一停頓地書寫在了手機屏幕上,我心在發顫,手在發抖,就要咬牙摁下那個綠色撥號鍵的時候,我腦子裡突然一個電閃,我猛然意識到,自從給那個鄉親交完押金之後,當月的工資還沒發下來,我現在可是個身無分文的主,除了食堂飯卡裡還有點活命的錢之外,也就兜裡還有些上古時代殘留下來沒有花的小零碎。
心念及此,我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不是我擔心商詩嫌貧愛富,我相信商詩不是那樣的人,再說,她本身那麼有錢了,沒必要再嫌貧愛富,我想到的是,我把商詩約出來,總得找個像樣的地方吧,總不能我第一次約她就在大馬路旁邊的凳子上聊天吧,像樣的地方就得花錢,雖然我相信,如果我掏不出錢,商詩肯定會支付的,但是那多寒磣,沒準商詩還會認為我是個小氣的男人呢,我還怎麼去變成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好當家的?
我頹然地坐到下班之時,也不想去和關興交班了,跟住院醫師王征交代了幾句,再和丁蘭打了個招呼,什麼也不想了,就進了太平間,我坐在太平間的那個地鋪上,想起這陣子來的遭遇,真是處處都是苦難,不免悲從中來,頓覺心力交促,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過於疲累了,就那麼一陣困意襲來,我倒在地鋪上便酣然入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我突然覺得身邊有悉悉嗦嗦的聲音,我大駭,忙凝神靜聽,竟意外地發現聲音似乎是來自潘天高的屍棺裡,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後脊樑上梭梭發涼,渾身汗毛根根豎起,這是怎麼回屍啊?
莫非有小偷?現在盜墓風氣很濃,保不準有那不開眼的盜墓賊把這當陵寢了!然後看到潘天高的屍棺比較貴氣,便以為是什麼王公貴族、帝王將相的棺木,爬進去探取一番。這麼想著,我略微舒緩了一點,身形一動也不敢動,眼睛似閉非閉地盯著潘天高的屍棺上沿,直盼著那盜墓賊沒有什麼發現之後趕緊離開,別在這太平間裡製造緊張氣氛騷擾我的清夢。
果然,棺材裡邊悉悉嗦嗦響了一會後,就探出一個頭來,由於太平間裡光線比較黯淡,我一開始還沒看清,猛然看到一個頭從棺木裡升了出來,心應激似地抽緊,突突跳個不停,然後當那個身形逐漸拔高,頭、脖子、肩膀、胳膊逐漸露出棺面時,我越來越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心裡的涼意一陣緊似一陣,當他用雙手攀上棺沿,縱身一躍,爬了上來,然後又像老鷹那樣張開臂膀,撲閃撲閃跳到地面的時候,我面容已經僵硬,心跳已經凝固,思維已經停止了,我腦子深處氣若游絲的潛意識告訴我,這個跳下來的人就是我那個可憐的鄉親。
我看到他兩手斜斜地耷拉在肩膀兩旁,在地面上一步一頓地緩緩移動,特別象古裝電影裡經常演的那些死囚戴著腳鐐奔赴斷頭台時的情形,看到他兩手斜插一前一後吃力地划動,向前蹣跚地邁著每一步的樣子,我不由得又在腦海裡想像出在恐怖電影裡經常看到的兩手平端一跳一跳的鬼走路的樣子,一瞬間心口寒流洶湧、後背毛刺遍佈、大腦流星亂舞,當我的鄉親越來越靠近的時候,我不得不用遊走在我身體邊緣的殘存意識想,我的可憐鄉親可能是冤魂不散變成鬼魂了。我的眼睛機械地開張著,任由我的鄉親的身形在視網膜裡緩緩移動,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我已然錯亂的精神世界裡,我恍惚覺察到他經過了我的身旁,而且,他應該是還看了我一眼的,雖然他的臉仍然是那樣干褶枯瘦、慘白如灰,但他投射給我的眼神卻是無比的溫和親切,我在冥冥之中,確信自己感覺到了這一點。
感覺到了這一點之後,我突然不怎麼害怕了,有什麼害怕的呢?無論他是人是鬼,他終歸是我的鄉親,他是人,我可以和他說話,他是鬼,我照樣可以和他相守,只要我的心靈是純潔的,只要我的雙手是乾淨的,只要我的胸懷是坦蕩的,只要我的行為是端莊的,我就可以和大自然融為一體,我就可以和天理沐浴同樣的光輝,我就可以和天神地鬼同呼吸共命運,我就可以和天下萬千冤魂同仇敵愾大刀一齊砍向鬼子們的脖頸。
想到這裡,我的意志也逐漸恢復了,頭腦也清醒了,眼神也光亮了,身軀也柔和了,一扭頭,看見我的鄉親拖拽著遲緩的身形已經抵達了太平間的木門處,似乎是要往外走,我想起了在書上看到過的鬼不能見陽光的知識,心想,我這個鄉親可能剛剛變鬼,還沒受過教化,不太懂做鬼的道理,眼看著他已經拉開木門了,我當下大急,衝著他大喊一聲:「不要出去,外邊有壞人!」
第88章 我可憐鄉親的屍體又鑽進了屍縫!
可是他好像就沒聽見一樣,根本置若罔聞,一晃身,消失在木門之外,我大驚失色,猛地翻身一躍,就要衝出去把他追回來,然後我就真地坐在了地鋪上,左右恍惚一瞧,拿手背將眼睛一揉,昏昏沉沉之中才知道自己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被夢境驚醒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想了一會夢境中的內容,不禁淒然苦笑一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被夢境一鬧騰,愈加覺得困頓,眼皮一沉重,眼神一迷離,倒頭就又睡了過去,再入了混元之境。
又是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吧,迷糊之中我又做了個夢,我先是感覺到太平間那邊的木門吱呀一響,然後好像有一陣喧鬧和紛擾,還夾雜著哭鬧,好像人不少,向太平間西側那些個棺材去了,聲息逐漸微弱,過了一會,又響鬧起來,似乎是在西頭處理完事情又折返回來了,然後又聽木門吱呀一響,我迷瞪的眼睛好像也跟著一暗,然後聲息漸去,一倏忽消失在無邊的茫茫之中。那些人沒有看到這頭昏暗光影裡躺著的我,完全沒有理會我,我也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做我的春秋大夢。
可能這些天來實在是心神憔悴、過度疲勞,我這一囫圇覺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乾坤顛倒、時空逆流,等我一覺醒過來時。不僅僅是一個白天已經過去,而是時光已經流走到了公元二零零六年十月第三個星期一的凌晨六點。不過我悠悠醒轉的時候,卻是精神大振,渾身倍兒清爽,多長時間沒這麼睡過覺了,以前一直活在自己給自己設置的枷鎖當中,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頂著心理重負踏著沉重的步履,幾曾有過這樣安心的睡眠,現如今突然萬念俱灰,卸下了所有的抱負,卻反而靈台空明,心神澄澈,酣然恬睡歸來,頓生恍如隔世之感,如若脫胎換骨、轉世重生,豪情滿懷、壯志凌雲。
我一個魚躍,從地鋪上跳起,甩了甩胳膊,感覺清爽無邊,我就愜意地想,我的新生活看來真地是要開始了。
現在離上班還有一定的時候,想起自己已經有好些天沒有認真研究潘天高了,感覺有點玩物喪志,心頭頗覺慚愧,另外,說不定他已把我鄉親從他身上推下去了,便索性趁這時間再嚴揪一下他吧。
心到人到,精神足了,身手也矯健,我一個燕子翻身,手腳並用,推開棺材蓋子的同時,身體已躍上了棺木,低頭這麼一看,我又差點一個笨豬翻身,從棺木上滾了下來,好在我經歷過這麼多大風大浪,心理素質那是相當地過硬,愣是晃了幾晃,將身形定住。老天,怎麼回事?又只有潘天高一個人,我的鄉親又不在棺材裡了?
我使勁地眨了眨眼睛,確信我看到的不是虛象。而我的大腦現在又很清醒,當然不會把我鄉親失蹤的責任妄自推到潘天高身上,潘天高其實也挺可憐的,生前那麼風光殘暴,死後卻要在我手裡不得好死,想想我也不能欺屍太盛了,得饒屍處且饒屍吧,我還是別怪罪潘天高了!於是我就思考其他可能的原因,回想起兩天前老張頭把我的鄉親給塞到那條屍縫裡的情景,心念一動,難不成老張頭趁我前天上班或者昨天睡覺的時候,又將我的鄉親偷偷塞回去了。很有可能,念想至此,我急忙跳下棺木,快步跑到那棟冰棺處,打開櫃門,一切完全在我預料之中,我鄉親又頭沖裡腳朝外,被塞進了那條屍縫裡。這下我就有點惱火了,這個老張頭,也太頑固不化了,看起來也是個勞動人民,怎麼就非得為虎作倀,不肯與民同樂呢?
我一怒之下,犯擰脾氣了,我他媽就非跟你老張頭對上了,我伸手拽住我鄉親的腳丫子,一使勁就把他拉了出來,然後又把他抱回了潘天高的屍棺。
坐在地鋪上一想,畢竟我要上班,老張頭天天泡在太平間,我這麼跟他硬頂,還是我鄉親吃虧。看來得跟他談談,好言相勸不成,就疾言厲色警告他。
我一看時間也六點多了,想必老張頭也醒了,再說,他這麼胡來,我還擔心打擾他睡覺?不怕他揪起來就算好的了。我打開木門跑到小院子裡大喊:「老張,老張,你快出來!」
老張頭應聲從值班室探出頭來,看來他早就起來了,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作息規律和人類應該是不一樣的。
他看我滿臉怒氣的樣子,頗為不解,驚訝道:「李大夫,怎麼啦?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我心想,你還裝什麼裝呀,就沒好氣說:「你出來,跟我進去一趟。」
老張頭皺著眉頭出來了,跟著我後邊往太平間裡走,還在不迭聲地問:「怎麼啦?出什麼事情啦?」
我把老張頭引領到那棟有屍縫的冰棺處,一把扯開櫃門,指著那條狹窄的縫隙惡狠狠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對待我的鄉親。」
果然,老張頭看到那條縫隙,眼睛都發直了,他將身子撲過去,先是仔細觀看,接下來伸手就進去扒拉,在每具屍體額頭上點了點,似乎是在點數的樣子,眉梢眼角剛才還是驚疑,現在已經皺成了一團,森森寒意從裡邊拼發出來,他最後甚至把頭伸到棺材裡頭去尋找什麼。
我看他這惶急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就不由得冷笑道:「不用找了,我已經把他放回去了!」
老張頭猛地轉身看著我,眼睛裡寒芒閃動,顫聲道:「放回去?你把他放哪裡去了?」
我心道,你也太會演戲了,很是不屑,鼻子冷哼一聲道:「我可不像某些人,自己的階級兄弟都不關照,我讓他睡大房間去了!」
老張頭急了,衝著我大嚷道:「李醫生,你可別開玩笑,這屍體可不能亂動!你放哪裡去了,趕緊弄回來,要是造成社會影響就完了!」
第89章 一具屍體又死了?
我心裡那個氣呀,讓我可憐鄉親的屍體和潘天高同睡一棺就會造成社會影響?那這裡這麼多可憐人的屍體就這麼緊緊擠在一起就不會在社會上激盪起一絲波浪了?我越想越憤懣,氣急道:「潘天高算個什麼鳥,為什麼你們都這麼怕他,他不就是靠吸食勞動人民的血拽取了大量血汗錢養肥了自己麼?我還偏不信了,我偏讓我鄉親和他睡同一口棺材,我看社會怎麼影響我?」
《太平間美麗女屍/女屍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