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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郝班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见秦队长已经把话挑明了,自己索性也豁出去了。我也站起身来,手把着枪托说:“秦队长,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也用左手使枪!”
秦队长看着我,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摆手示意我和郝班长都坐下。秦队长说:“我猜你们一定是怀疑我和刀疤人、九枪八之间有什么关系。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你能这么想,我打心眼里高兴。但是你们要记住,好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不能说凡是在雪地上跑的不是动物就是人。”秦队长指了指那架爬犁,“它也能跑,可是它却不是我说的前两者。你们懂我的意思了么?”
郝班长显然没有理解秦队长话里的含义,他继续追问:“哪你为啥平常使右手,打那只狗驼熊的时候却用左手开枪?”
秦队长说:“这个我先保密,不过你们总会知道我这么干的原因。记住,咱们之间不能再有怀疑!你们想想,如果我真是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的命还能留到现在吗?别忘了关于火麟食盒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跟我讲了,我在查魔坟完全可以杀你们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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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秦队长这番话,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左手使枪这件事,但是他的解释也不无道理。在我们汇合的这两天之内,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杀掉我和郝班长,这一点确实可以抵消我对他的大半怀疑。我看到郝班长重新坐下身子,我也跟着放松下来。黄三早就被我们之前的谈话弄懵了,他表情呆滞地对秦队长说:“俺必须要跟着你们上山寨么?”
秦队长点头道:“你们三个记住,我左手使枪这件事万万不可对外人讲,特别是二当家九枪八。如果我估算的没错,九枪八这个人是我们找到火麟食盒的关键。他比刀疤人更可怕。”
我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方老把头说的没错,有时候在面对人心时,复杂的程度要远远超过那些凶猛的豺狼虎豹。这仅仅两天的经历,足以超过了我二十多年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那五只猎犬在饱餐生肉之后变得有些躁动,精力十足的劲头在它们闪烁的眼睛里蓬勃迸发。秦队长决定继续赶路。
我们乘坐着爬犁沿路飞驰,在经过黄三所言的“海眼”时,并没有看到之前那般雾气蒸腾,原本地面上融化的雪水都已凝结成冰。猎犬奔波在上面腿脚直打滑,不得已我们只好下了爬犁,让猎犬减轻负重先行通过。这时候郝班长又开起了黄三的玩笑,他说:“你说咱脚底下的海水这会儿潮退了吧?那啥时候海水涨上来呢?要是把这旮瘩淹了到也好,咱们就可以游到小西天……”
黄三知道郝班长在挖苦他,他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要是水淹上来,俺肯定先救冯同志!”
我们越过结冰的路面后坐上爬犁继续奔赴小西天,天色在猎犬的喘息声中逐渐黯淡,爬犁停在小西天山脚下时,满目的白雪上已经涂了一层墨色。黄三掉转爬犁,拍了拍打头的猎犬,它们向来路飞奔而回,片刻的工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秦队长伸了伸腿脚,嘱咐我们道:“这次上山跟前一次不同,大家提高警惕。但是不要轻举妄动,切记!”
就这样,1946年大年初五晚八时左右,秦队长带领我们重新回到了小西天山寨。放哨的崽子老远就看到了我们,但是这次跟上次入寨时完全不同,我分明听到他喊着“秦队长”三个字,等到走上近前我才看清楚,原来此人正是二膘子。二膘子冲着我们抱拳道:“几位多担待,原本二当家让我过来早早候着的,我肚子不舒服拉了一泡……”
郝班长诧异地问:“二当家咋知道我们这前回会赶回来?”
二膘子说:“昨个你们走后二当家就吩咐过我,让我这个时候过来迎迎几位。二当家已经寨子里给几位预备好了烧酒吃食,他说你们虽然回来时没走多少路,但是坐在爬犁上腿脚是会僵的,正好喝些烧酒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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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听二膘子这番话,似乎我们的行动九枪八了如指掌,这更让觉得此次的小西天之下充满着变幻莫测。秦队长不动声色地问二膘子:“兄弟,你大哥的尸首已经安葬了么?”
二膘子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当中的伤心,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已经拉到后山埋了,早死早托生。二当家也跺了曹老九三根手指,我大哥在底下也可以合眼咧!”
我们跟在二膘子身后,片刻的功夫就抵达了山寨。我还是担心九枪八会有埋伏,行进的过程中偷眼查看了四周,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山寨的气氛一如昨天。九枪八早已站在大厅门外,他见到我们之后双手抱拳道:”秦队长,路远辛苦!小弟已经烫好了烧酒,快进屋歇歇吧!”
从九枪八的话里话外,我感觉他似乎比之前更加客气。但是我们谁都知道,这一次不同上次,我不敢冒失,也没有像从前那般插上一两句话,只是跟在秦队长身后静观其变。九枪八还是带着面巾,我真想伸手摘下它,看看裘四当家说的那张脸。但是我知道这不过是种一厢情愿的妄想。我们各自落座之后,还没等秦队长开口,九枪把就问道:“见到我家老四了吧?他还好么?”
秦队长并没有回答九枪八的问话,而是捡了一块碗里的肉放在嘴里,嚼得响亮,边说:“二当家,这是什么肉?好像比昨个吃的野猪肉味道美多了。”
九枪八把碗向秦队长的方向推了推,说:“狍子肉,刚焖出锅,秦队长多吃点。——老四还好么?”
秦队长似乎看出了九枪八的急处,他故意放慢语速说:“裘四当家中枪了!不过,开枪的人没有击中他的要害。裘四当家说,这都是托了二当家的福……”
九枪八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老四平安就好,谢天谢地!老四说没说是谁向他下的黑手?”
秦队长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酒碗,他说:“二当家认为会是谁?”
九枪八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了摇了摇头。我猜九枪八必定是从秦队长的话来听出了端倪,只是,现在这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意先捅破。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狍子肉虽然新鲜,我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过了好一会儿秦队长捡起话茬,他说:“二当家,我们为了那只盒子两天来都没有好好睡觉,不知可否在贵寨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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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说:“当然可以!这是我们山寨的荣幸,我已经吩咐过崽子预备了房子,炉火烧得正旺,就是等秦队长这句话。”
秦队长谢过九枪八之后又问:“大当家的风寒好些了么?我还是想见见他。”
九枪八连连摇头:“我下午的时候去过他那里,只是在门外跟他说了几句,听他的口气,病症好像还没有完全消褪。要不这样,今晚你们先休息休息,你们八路军也不是铁人,舟车劳顿的,咋也得先让你们睡个安稳觉。等明个一早,我再带你们去试试。秦队长?”
秦队长明知九枪八是在有意推搪,但是他的这些话绵里藏针,根本没有再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秦队长踌躇了一下只好满口应承。我们各怀心事地又坐了一阵子,期间九枪八一直客客气气地陪着我们,不时地劝上一两碗酒。我见秦队长的脸有些发红,猜想他定是喝得有些多了,于是我轻轻地用踩了踩他的脚。秦队长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却对九枪八说:“二当家,我有点头晕,不能再喝了。兄弟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二当家就当我酒后失礼,千万不要见怪。”
九枪八说:“秦队长但说无妨!小弟怎敢怪罪,我听着呢。”
秦队长说:“在鸡爪顶子,我听裘四当家跟我念叨过,说整个小西天山寨里,只有你二当家跟裘四当家关系最要好……”
九枪八直接把秦队长的话给拦下来了:“这个不假。当年我刚到山寨的时候,还是从崽子做起,那时候老四经常照顾我,我们比亲兄弟还亲。”
秦队长端着酒碗突然站起身来,他这个动作把我们三个,包括九枪八都吓得一愣。他用酒碗对着九枪八:“二当家,那我想知道,对着亲兄弟开枪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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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盯着秦队长那双咄咄逼人的双眼,最终放弃了贯有的沉稳,他一声叹息:“秦队长既然都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隐瞒,老四确实是我开枪打伤的。只是,我真的希望他能明白……”
“明白什么?”秦队长追问道。
九枪八说:“明白我的苦心!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为之,如果我不开这一枪,恐怕他的真的就没命可活了。”
我被九枪八绕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猜不透他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难道真如裘四当家所言,是震江龙为了报当年之仇痛下杀手?或者是他知道了火麟食盒的事情?猜测成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事情。秦队长张开嘴巴还想问些什么,这回九枪八利落地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秦队长把酒碗放在桌上,身子也跟着沉了下去。九枪八喊了一嗓子在门外候着的崽子,又对我们说:“天晚了,你们好生歇息,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见大当家,关于老四的事情还是请大哥跟你们说吧!”
崽子引着我们来到一间屋子,待他走后秦队长吩咐道:“还是老规律,我们四人轮换着睡觉,小冯和老郝你们俩先睡;到时候我和黄三会叫醒你们。”
由于连日来精神紧张,疲惫已经彻底占据了全身,我躺在热通通的火炕上不久便睡死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接着,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秦队长,没有应声。这时我才看得秦队长和黄三歪倒在火炕上,鼾声打得正响。我有些奇怪,昨晚秦队长说好轮换睡觉的,这太阳都升起许久了……我抽搭了鼻子两下,一个念头瞬间闪动在我的脑袋里:迷香!
我连忙把他们三人都叫醒,秦队长听完我的判断后抽了抽鼻子,并无惊讶地说:“好像确实有点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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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秦队长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便追问道:“难道秦队长不怕二当家耍什么花样?”
秦队长轻描淡写地说:“咱们在人家的地盘,如果九枪八想要咱们的命,只需要一声令下,但是现在咱们都还安然无恙,这就是足以说明他没有动杀念。我跟你说过的,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我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有时候秦队长的谨慎让我窒息,可是在一些我认为非常紧要的事情上,他却以一种泰然自若方式对待,这的确让我心慌不已。可以说,他的存在剥去了我对事物固有的某些看法,而我,更因此而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摇摆心态——我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秦队长!
这时候九枪八敲门进屋,他和秦队长寒暄了两句之后说道:“昨晚睡得还好吧?小弟怕你们在山寨里睡不习惯,特地在柴火里掺了一块香木。昨晚你们的走的急,我忘记告诉你们了。秦队长不会怪我吧?”
我听出九枪八话里的含义,他这是在变相地告诉我们目前的处境。这种炫耀带着一种不动声色,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秦队长的嘱咐:九枪八这个人要比刀疤人更可怕。我们跟着九枪八来到大厅,简单地吃了两口早餐之后,秦队长说:“二当家,我看咱们还是去尽早拜见一下大当家吧?也好向他报报裘四当家的平安。”
这回九枪八没有推脱,他爽快地点头答应。我们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不远,来到一间正房。九枪八并没有敲门,而是上下错动地晃了晃门板,房门敞开了。待我们四人都进去之后,他却“吱呀”一声把房门重新关了起来。屋子里异常冰冷,似乎并没有点燃炉火,在土炕之上,一条汉子盖着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秦队长轻声地叫道:“大当家,我是城里八路军警备连秦铁,特来问候你。”
九枪八拍了拍秦队长的肩膀:“他听不到的。秦队长不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冷么?”
秦队长微微张开了嘴巴,他伸手指着躺在炕上的大当家,盯着九枪八愣住了。
九枪八点点头,缓慢地说道:“没错。我大哥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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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班长几乎第一时间窜到炕沿,他伸出试了试震江龙的鼻息,惊恐在他脸上生长开来。
我回忆起连日来秦队长每次要求见震江龙,九枪八都诸多推诿,而昨晚他又在我们的房间里用了香木,难道他真的是怕我们从震江龙口中得知什么才痛下杀手?但是这个想法瞬间就被我否决掉了,九枪八不会笨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这样的纰漏换做我都不会轻易犯下的。况且,他大可以在昨晚不动声色地把我们解决掉,这样岂不是干净利落?
现在,得知火麟食盒下落的最后一人又神秘的死掉了,我们似乎已经走到了充满迷雾的十字路口。秦队长半晌没有言语,更九枪八的沉默更像是等待我们的发问。郝班长最终打破了僵局,他对九枪八说:“二当家,大当家到底是咋死的?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九枪八压低了声音:“现在山寨还没有人知道大哥已经身亡。我就是等秦队长回来帮我分析一下,我怀疑山寨里要发生什么大事。”九枪八向秦队长靠了靠,“其实,我大哥在昨天清晨就已经身亡,就是你们来到山寨之前。当时,大膘子送老四下山之后不久,我也跟着来到了山脚,只是我去的迟了,就在半山腰我看到大哥躺在地上,他的身子被撕得散了架,只有一口气息,他最后跟我说的话跟大膘子一样,也是让我带着山寨的兄弟们赶紧下山……”
秦队长掀开盖在震江龙身上的棉被,隔着衣服摸索了一阵,秦队长说:“果然是被重力活活撕开的。二当家,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刀疤人么?就是拿着火麟食盒到山寨上的人,我在查看他的尸首时,也发现他是被重力撕开碎片的,似乎跟大当家的死法非常相似。”
九枪八说:“不瞒秦队长,我也查看了他的尸首,确实如此。虽然他的面目被刮花了,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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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长说:“怎么?难道二当家曾经认得刀疤人?”
九枪八点头道:“我没有上山落草之前,他和我是非常要好的兄弟。当初我们供职于国民党的情报部门,由于他是个左撇子,我也一样,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地惺惺相惜,我这一手好枪法都是他教给我的。我之所以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也是从他左手上的生起的厚茧。只是,后来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怪事……从那儿之后我就隐姓埋名藏了起来。大概秦队长也知道,国民党的情报部门关系非常复杂,我知道他们许多机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来到了小西天为的就是躲掉杀身之祸。这也就是贵军多次想收编山寨未果的原因,我是怕一旦被贵军知道我的身份……”
秦队长从怀里掏出那把信号枪,说:“怪不得咱们初次见面我提到信号枪,二当家的反应那么大,当初你一定是以为国民党的特务又找上门来了是不是?”
九枪八说:“没错。所以我一直都对秦队长心怀戒备,还请秦队长多担待。至于我当年屠杀了那么多共产党,我日后自会向贵军交代。现在,我希望秦队长能不计前嫌,帮着我一起查清刀疤人和大哥的死因。”
秦队长迟疑了片刻:“二当家怎么会这么肯定我能帮上忙?你凭什么相信我?”
九枪八笑道:“就算我不去追查,秦队长不是也要进行下去吗?如果你们想找到那只盒子,查清他们的死因也是线索之一。况且,一个用左手使枪的人多少还是值得我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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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秦队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诧异,当然,也是我的诧异:九枪八怎么会知道秦队长也用左手使枪?九枪八似乎看出了我们的不解,他又补充道:“秦队长,不要忘记,我不单单是个左撇子,还是个情报员。”
秦队长的面颊之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我猜想着必然是因为九枪八拆穿了他的掩饰。而秦队长曾跟我们说过,他用左手使枪这件事不能让九枪八知道。秦队长说:“二当家,既然现在咱们目标一致,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首先,刀疤人冒着生命危险把火麟食盒送到山寨,显然他是奔着你而来的,他为什么要把盒子交给你?其次,大当家明明让裘四当家拔香下了山,为何你又暗中打了他一枪,却并没有要他的命;再者,我想知道盒子的下落,裘四当家说刀疤人把盒子交给了大当家,而当大家临时之前最后见的人是你。盒子在哪?”
九枪八说:“你们说的刀疤人——就是我那兄弟,为什么会来山寨我也不清楚,按说我们已经几年没有相见了,就算他查清了我的藏身之处,应该直接上山找我。可是我想不通,他只是把盒子交给了我大哥,并没有要见我的意思。”
秦队长说:“这不符合常理,刀疤人托着半条命为的就是把盒子交给你,那么他怎么会草草地让大当家转送,而不亲自交给你?”
九枪八说:“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刀疤人和我大哥很熟。他把盒子交给我大哥也就等于交给了我。”
我又被九枪八的话给弄糊涂了,听他的意思,好像刀疤人跟震江龙之间也有什么关联。我忍不住问道:“二当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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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像是陷入的长久的回忆,好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其中的一切都是源于几年前的我们得到的一份情报。或许也是命该如此,不然我也不用隐姓埋名逃到这山寨之上做一个土匪,而我的脸也不用终日蒙着面巾!”
秦队长说:“二当家,你要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讲出来,我们一起找线索。”
九枪八说:“几年前上峰指派我和刀疤人去执行一项任务。上峰称,驻守松花江的关东军正秘密押运一批物资南下朝鲜,我们的任务是查清这批物资的来龙去脉,必要的时候进行破坏。据情报说,押运这批物资的人除了鬼子之外,还有一部分日军抓差来的剃发黑斤人。当时我和刀疤人沿水路跟踪,发现这些剃发黑斤人都穿着汉人老百姓的衣服,行事非常神秘。只是,我们根本没有发现日本人的踪影。他们乘坐的船也非常可疑,蓬子里捂得严严实实,不仅如此,在大船的前后左右还有葳瓠护送……”
“葳瓠?”我不解地问道,“葳瓠是什么东西?”
黄三笑着说:“那玩意就是用桦皮做的小船,俺亲眼见过,那帮剃发黑金人就是站在上面手持鱼叉,那玩意尥得比鱼都快,水上飞哩!”黄三沾沾自喜,还想继续念叨些什么,秦队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枪八继续说:“起初,我和刀疤人怀疑篷子里必定是日本人要押运的物资,不然他们不会四周用葳瓠护送。只是他们护送的东西很奇怪,时不时就要从篷子里抬出来,放在水中一阵子。由于东西是用黑布蒙住的,我们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不过那东西看起来非常重,长度有五米左右,每次剃发黑斤人都是合力才能把它从水中捞出。”
秦队长说:“你是说那东西离不开水?”
上面的是马甲,弄差劈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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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说:“不仅仅如此。那东西入水之后,江面就会翻起大团大团的浪花,它似乎有种强大的劲道。我和刀疤人尾随了黑斤人整整一天,最终也没有弄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也曾分析过,离不开水的东西只有鱼,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秦队长你想想,就算是鱼,怎么会有五米多长?而且,日本人也没理由费尽周折护送一条鱼呀?所以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这样到了夜晚,我们准备趁黑一探究竟,但是那些黑斤人根本没有给我们机会,他们根本不歇息,而是警觉地把船围得严严实实。我和刀疤人回到落脚的大车店以后,偶遇了我大哥震江龙,当时他还带着五个人:二当家滚地雷、三当家王老疙瘩、花舌子,还有老四和大膘子。起初我们双方都在试探,但是我毕竟是搞情报的,从他们的言语中,我判断他们也是冲着这批物资而来的。我和刀疤人商量后决定利用他们完成这项任务,毕竟我们势单力薄。只是听我大哥震江龙说,他们得到消息,这是一批红货……”
秦队长说:“红货?二当家是说金银财宝?那么,大当家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九枪八点头道:“对,他们是这么说的。至于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大哥后来曾跟我念叨过,说是花舌子安插的眼线提供的。当时我们和我大哥震江龙达成协议,事成之后平分这批东西。说句老实话,那时候我听说是红货确实动了私心。”
秦队长说:“这是人之常情,二当家不必介怀。那后来你们成功了么?”
九枪八叹了一声:“成功了。可是事实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这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我想其他的七人必定跟我的心情完全一样。秦队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过,你杀的人临死之前望着你的眼神……那是不可饶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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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枪八这时候停止了叙述。我看到他浑身上下都在微微的颤抖。秦队长从兜里掏出烟点燃,我们静静地盯着九枪八沉默了,而九枪八却把手伸了出来,他说:“秦队长,给我来一支。”
秦队长抽出一支烟,但是递给九枪八的时候他却有些犹豫。秦队长指着九枪八蒙着的面巾,意思是隔着面巾怎么把烟叼在嘴里?九枪八伸手缓缓拉掉面巾,一张带着血痂脓包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正如裘四当家所言。九枪八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让我在以后的夜晚里时常冷汗连连,那是我除了对他左手使枪之外,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但是他扯下面巾之后,却显得有些如释重负。他把烟点燃之后,接着说:“我们事先侦察了地形,躲藏在江岸的密林之中。听我大哥震江龙说,剃发黑斤人功夫了得,常年在江内渔猎,手上的准头不可小觑。”
秦队长说:“这个我倒是听黄三说过,他说二当家你的枪法跟他们的鱼叉一样准。”
九枪八吐了一个烟圈:“说起来惭愧,当初如果不是他们手下留情,恐怕我早就葬身海底了!为了谨慎起见,我们八人商议后决定先撂倒一个以示威慑。这第一枪是刀疤人打的,他的枪法精准,剃发黑斤人直接从葳瓠上栽入水中。但是其余的人不但没有去救落水的人,反而全部向大船靠拢,身子挨着身子组成了一堵人墙,似乎生怕篷子里的东西有什么闪失。这就让我们更加疑心重重了。由于我们之间语言不通,他们的呼喊我们根本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他们也不理会,然后枪声就响起了一片……
“但是从始自终黑斤人也没有对我们扔出一只鱼叉,奇怪的是,有几人落入江水之后,根本不顾及我们的枪火,拼命地爬上大船,用身体去堵飞去的子弹。就这样,江水渐渐变成了一片血红,这群黑斤人几乎全部身亡。我们跳上大船之后,仅剩下最后一个,他满身是血,手持鱼叉,双眼充满着如江水一般的红色。花舌子抬手就向篷子里开了一枪,接着,篷子里传出一声轰隆隆的鸣叫,声音响极了,震得我耳朵嗡嗡了好一阵子……这时候我看到这最后一个黑斤人双膝软了下去,他纵起身来咕咚一声跳入江里,就在这工夫,花舌子手中的枪便被鱼叉戳了出去沉入江中。黑斤人在江面凫水而立,他手持着一叶钢刀,声嘶力竭地对着我们吼叫了两声,然后他把雪亮的钢刀插入了自己的喉咙,他的身子歪倒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