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媽歎氣:「忍忍也就算了。惹它沒有好處的。」
我說:「這麼大個人還被一群畜生欺負了不成?我一定要出這口氣。」
「村人也不會答應的。」媽又說。
也許不會。但是沒必要讓他們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們也不能怎樣。
我說:「你以為就我們一家受災?大家都一樣。早就想出氣了,只是沒人敢首先站出來罷了。」我
媽沒話說了。我的脾氣跟我爸簡直如出一轍。這兩人碰在一起,管他什麼也拉不回去。
不過說真的,要是再讓我來一次,我也許就不會這麼做了。
我媽好像又記起了什麼似的,說:「我跟你說的話你千萬不要跟三頭說。我怕他亂想。」
我點點頭。忽然看見屋頂上有一雙眼睛。
那是三頭的眼睛。
第二天我爸特地請了一天假,跟我去鎮上買了十幾斤雄黃和煤油。又上山砍了幾大捆柏樹枝,弄了
一堆乾草,做好準備。我媽熬不過我們兩個,只好搖頭歎氣。
天黑了,我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爸卻自顧提了兩瓶酒出來,讓媽燒了幾個菜,父子對喝。
幾年前,要是老爸逮著我喝酒,絕對是一頓暴打。現在卻親手給我倒滿,讓我能喝多少喝多少。我
並不怎麼喝酒,看他興致那麼高,也多喝了幾杯,腦子都有點迷糊了。
這一喝就是三個小時,酒足飯飽已是晚上十點。我想該是出發的時候了。老爸好像根本忘了這件事
,倒在床上就睡過去。我忍不住問他,他只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去睡會兒吧。到時候我叫你

我疑惑的回到屋裡。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我有見到了那雙眼睛。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平靜,或者說深邃。就像千年古井,又隨時都會
爆發驚濤駭浪。
他呆呆的坐在我的床上,筆直的看著我。
我記得走之前我的門是鎖著的。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沒有直接轟他出去。我能感覺到他神智的清醒度。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四寶。「他說。真真切切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一瞬間,他好像又變回到那個正常的三頭。那個夥伴。我一激動,連恐懼也忘了。
「你還記得我?」我語無倫次的說。
「當然記得。」他居然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正常的笑容。「看到你真高興。」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到他古怪的行為,戒心立刻又上來了。我摸不清他的底,他似乎是裝的

老家詭事 12
「是嗎?」我虛偽的回答。一天前他還想殺我呢。反差實在太大了。
「你過的好嗎。」三頭帶著嘶啞的聲音說。
「好,好啊。」我說,然後兩個人就這樣呆著。我覺得尷尬,有點不倫不類,我們不應該處於這種
環境中。這是個錯誤。
我注意到他的褲子,很髒,沾滿了草屑。我皺了皺眉頭,想讓他站起來,但是沒有勇氣。
我努力揣測著他的目的。以前我以為他瘋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他想幹什麼?
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他也不說話。就那樣盯著我。我甚至懷疑他企圖u用目光謀殺我。
我受不了了。實在不想再呆下去。於是找了個借口說要出去一下。
他叫住我,說:「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我愣住了。想起昨晚屋樑上的眼睛。是的,他什麼都知道。我感到一股涼意。他是什麼意思?
「哦……有什麼問題嗎?」我語氣已經不太友好了。
他笑了,是那種很詭異的笑,我見過很多次的笑。
「嘻嘻……」
我不由自主的後退,小心的問:「你要幹什麼?」
三頭的表情立馬換成了另外一個人。不,也許不是。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三頭,我以前看到的,都是
他裝出來的。現在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媽說的那句話——蛇臉。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他幽幽的說,身子輕的像漂浮在空中。
「那又怎樣?」我壯起膽子。
「哈哈……你跑不掉了,你跑不掉了……」
三頭似乎在唱歌。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然後他說:「不許去。否則,你一定會死。」
如果這句話是我媽說的我一定不會當回事。可是三頭極度的自信和孤傲讓我心頭一顫。潛意識告訴
我,他說的是真的。
但是我要面子,很要面子,於是我說:「我不信這個。」
「你非信不可。」他斬釘截鐵的說。
我又膽怯了,我想,三頭說的,到底會不會是真的。他又怎麼知道?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聲音小了下來。
「你別管,反正你最好別去。」他又開始笑了起來。這次我法現他的神色有點不一樣。好久,我才
明白,那是恐懼,極度的恐懼,就像有人拉著他的喉嚨讓他笑。
「三頭,你都知道些什麼?」我盡量平靜的問。
「別去,千萬別去……」他嘴唇囁嚅著,看著屋頂。神智又有點不清楚了。
又是屋頂。他像釘子一樣的眼神定在我頭上某個地方。然後跪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想抬頭卻不敢。我怕又看到一雙眼睛。上幾次都是三頭,這一次,又會是誰?
「看你頭上。」三頭木木的說。
我還是不敢看,一直緊盯著他。
「不要看我,看你頭上。」
我更加確信,有什麼東西在某個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早就知道,它不會甘休的。它回來了,它回來了……你跑不掉了。」
三頭的臉變青了。我估計我的臉也變青了。
誰?誰回來了?三頭你說清楚點。
可是三頭的聲音越來越嘶啞,漸漸變成蛇叫。他伸出了舌頭。
我媽說,三頭的舌頭有一尺長,還分了叉。
我不信,這太不可思議了,三頭是人。人是不會有那樣的舌頭的。
可是我錯了。
三頭雙眼暴吐。裂開焦黃的牙。我看得再清楚不過。
一尺長的舌頭。
藍色的舌頭。
分叉的舌頭。
我驚呆了,那根舌頭來回顫動著。流著令人噁心的粘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
為什麼我頭上卻一陣陣冰涼?
老家詭事 13
我爸叫醒我時我正躺在地上。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屋頂,什麼也沒有。三頭也不在屋子裡。對之前的事我記憶裡模模糊糊。
「怎麼搞得,幹嘛不睡床上?」爸疑惑的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他的手熱乎乎的,還冒著汗,好像剛經過劇烈運動。
我支吾了一聲,沒有回答。老爸手一揮,說:「走吧。」
即將到來的刺激暫時掩蓋了我的疑惑。此時天還沒有亮,霧濛濛的,幾米之外就看不清了。爸說,蛇一般都會在晚上出去找吃的,此時正是最疲憊的時候。
我跟著他,手裡提著雄黃和煤油,一陣涼風吹來,無比清爽。我下意識摸了摸頭,想起昨晚上的事,心裡隱隱不安。
三頭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正常人,在正常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出現這麼離譜的變異的,即便他擁有所有引起變異的因素,輻射,病毒……都是難以想像的事。
現在,我毫不懷疑我看到的。同時腦子裡一刻不停的轉著這個念頭:三頭到底還是人嗎?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能讓他從裡到外,心理肉體全方位轉型?
還有為什麼他如此篤定我一旦去了就必死無疑。從他的語氣我無法判斷他內心真實的想法。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它回來了,你跑不掉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想了很久,一直不明白。但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們之間通過某件特殊的事建立了深層次的聯繫。
「在想什麼?」爸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沒什麼。對了,靈蛇廟在什麼地方?」我的記憶沒有它的存在。
爸示意我小聲一點,指著前面一片濃密的樹林說:「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我趁你睡覺的時候把乾草和樹枝都搬過去了。待會兒只需要一把火……嘿嘿……」他笑得像個小孩子。
本來我心裡還有種莫名的恐慌,就像即將墜入地獄。他卻一臉無所畏懼。我覺我這個做兒子的真是失敗,立刻抖擻精神。顯得興致勃勃。
《蛇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