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我可憐的弟弟啊,多少年了,我沒有一天能忘記那天的事,我每晚睡覺都會夢見你,弟弟啊,如果你真能出來,你就來見見我吧,就算我死了也值啊。」
父親急忙拉住村長,害怕他一時失控掉了下去。
聽著村長悲慘的聲音,我心中也不由跟著難過,我能聽得出,他對自己兄弟的思念和愧疚有多麼的深。
那晚我做的夢忽然湧顯在我的腦海中,我猛然一驚,難道村長的弟弟就是那個文休?我怔怔的向村長看去,難道村長就是我夢中那個大個?老鄧、老王就是當時的那幾個小孩?我忽然向父親看去,我的嘴巴瞬間驚得合不攏,心中突然出現的那個念頭讓我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過了良久,我還在提醒自己,那晚只是一個夢,我又抱起一絲僥倖,我怎麼可能夢迴到父親、村長年少的那個時代,我拉著父親的衣襟小心的往前站了站,小聲的對著趴在井口邊的村長問了一句:「你弟弟是文休?」
聲音雖小,但村長立刻聽見了,他忽然停住不哭了,猛然坐起轉過頭來,驚疑的看著我,我發現那眼中有狂熱、興奮,更有崩潰之象,他忽然跪著爬著向我撲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但還沒來得及躲避,就被村長抱的死死的,他將我抱的死死的,不斷的說:「你是文休!你真是文休!你出來見我了?你終於出來見我了。」
我覺得我胸腔被壓縮到了極限,呼吸立即變得困難,父親見狀急忙用他的大手分開了村長,我藉機掙脫後,立刻逃的遠遠的坐在地上喘氣。
「村長,那是我兒子瓜娃!你真的要瘋了嗎?」父親有些不悅,語氣也有點寒冷。
村長忽然一怔,然後頹廢的坐在地上,呵呵一笑,說:「文休怎麼可能來見我,就算我為他做了任何事,他都不會原諒我這個哥哥了。」說完他就掙扎著站起,一瘸一拐走了,看著村長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他平日的笑容都是裝出來的。父親歎了一口氣,同樣望著村長的背影說:「他也是個命苦的人,被他兄弟的死折磨了這麼年,唉~老鄧,起來我們去找二強,千萬不要讓那孩子也糟了不測啊。」
老鄧呆呆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沒有聽到父親的話,父親望著村長遠去的影子,也沒有注意到老鄧的異常。
但是我坐在老鄧對面的不遠處,我忽然看見那具屍體再次出現,他正拖著老鄧的身子往井口邊上拉,老鄧猶如死了般,任那屍體抓著。
我立覺全身發麻,就像那屍體腐爛的雙手正抓在我身上一樣。
「老鄧?」父親忽然回過頭,老鄧已經快拉到了井邊上了,父親一伸手,將老鄧如提雞般提了過來,那屍體在我一晃眼間又不見了。
父親望著神體分離的老鄧又歎了口氣,說:「我看你還是回家去吧,我一個人去找二強就行。」
老鄧茫然的點了點頭,如行屍走肉離開了,老鄧從我身邊經過時,我發現他手裡握著一段紅線,紅線的另一頭,掉在地上跟著老鄧慢慢的去了。
父親走了過來,伸出他厚實的大手拉起我就往回走,臨走時我忍不住回頭頭望了一眼井口,我看見井口中扎出來一個人頭,遠遠的看著我們,我不由往父親前面走了走。
「瓜娃,你先回家去,我再去找找二強。」走了很遠父親忽然對我說。
「大大,我跟你去。」我急忙說,我怕那個屍體會爬出來跟上父親,而父親卻發現不了。
父親慈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家瓜娃真的是長大了。」
「大大,當時文休掉下井的時候你在不在?」我又向後望了望,確定那具屍體有沒有跟來,而且裝作很隨意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父親很奇怪的看著我,說:「不在。」
我緊繃的心立刻一鬆,只要那幾個小孩中沒有父親,那文休的死就與父親沒有關係了,文休自然就不會找父親來報仇了。但父親接下來的一句話又將我拉入冰窟,他說:「但是,文休的死我也脫不了干係,其實說來,那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我。」父親說完,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大吃一驚,文休的死與父親有何關係,我想繼續在問,但我見父親的嘴唇閉得緊緊的,我知道這表示著父親不願意再講這段事,父親的脾氣我最瞭解,他不願意的說的事,就算誰問,他也不會理睬的。
那天,我再沒有說話,一直跟著父親在村子裡又找了一邊二強,但始終沒有找到他,最後我們不得不回了家,那天晚上我也一直隱隱不安,甚至不敢上床睡覺,我總覺得到了晚上,那屍體會爬出來找我。那天晚上我死活不單獨睡,吵著鬧著要和父母睡一起,最後父親執拗不過母親,就讓我睡在了他們的中間。我是從四歲起開始獨睡的,父親說,在懷裡長大的孩子沒有出息,所以就一直讓我一個人睡。
那晚儘管父母都在身邊,但我的心依舊定不下來,最後母親將我摟在懷裡,我才勉強入睡。
到後半夜的時侯,我忽然毫無徵兆的醒了過來,眼睛睜開,我聽到院外有「沙沙」的腳步聲,聲音一直保持著緩慢的頻率,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十分詭異。
我神經立刻一緊,使勁向母親懷裡靠了靠,但我同時又伸起耳朵繼續傾聽。
腳步聲變得很明顯,聽聲音是向我們住的屋子走了過來,一直到門前時,腳步聲忽然停住了。
我頓時一陣緊張,難道他要進來,我悄然的縮進母親的懷裡,沒發出一點聲響,但豎起的耳朵始終沒有敢放鬆,眼睛也不由自主向屋門望去。
「吱~」門忽然開了。
我的心差點就跳出了嗓子,門不是反卡著嗎,那晚我明明記得我仔細的檢查過,但現在門怎麼就開了。
門先是慢慢的開了一條縫隙,然後我就看見有兩隻手探了進來,抓在門上將門緩緩推開,接著一個人頭緩緩的伸了進來。
我的嘴瞬間張大,但最後我猛然一叫:「二強!」
沒錯,探進來的頭顱正是二強的,他似乎很害怕,好像在找一個躲避的地方,他頭朝著裡面望了望,然後又慢慢的縮了回去。
「二強你別走!」我急忙跳下床追了出去,我衝到門邊,一把拉開門就跳了出去。
夜很黑,院子裡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沒有,無數的黑暗四面八方向我包圍了過來,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我哆嗦著尋找了一番,沒有看到二強的影子。
「二強!」我又小聲的喊了一句,沒有人答應我,我立刻感到一陣陣的詭異,頭皮開始發麻,我慢慢的退回到門邊,伸手去推門。
門紋絲不動,竟然從裡面反鎖著。
我精神瞬間奔潰,我轉過身使勁拚命的去推門,脊樑骨一陣一陣的發涼,但門就是推不開。推著推著,我忽然看見門上又多了兩隻手,我猛然轉過頭,看見二強滿眼的毛線,正詭異的對著我笑。
我驚得向後退了好幾步,摔倒在一個牆角里。
「二、二強!」我驚恐的叫了一聲。
二強慢慢的轉向了我,我看見他的嘴慢慢的張開,而且越張越大,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子邊上。他忽然伸著手向我撲了過來!我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
忽然我面前跳下一個身影,那身形我非常熟悉,正是大黃,我閉著眼睛,都能分辨出大黃身上的氣味,我瞬間鬆了一口氣。
大黃向二強撲去,呲著牙,全身的毛一條一條的縱起,嘴中發出一陣一陣的發威聲。
☆、第29章 死亡古井5
二強忽然停住,然後我看見他眼睛一白,接著就摔倒在了地上。大黃丟棄了二強,猛地轉了一個方向,然後瘋狂的追出了大門,狂叫聲瞬間遠去。
我的心跳飛快,感覺喘不過起來,門忽然打開,父親披著衣服出來了,當他看到地上躺著的二強後,先是一驚,然後急忙將二強抱進了屋子,我勉強站起來跟了進去。
屋內亮了起來,二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蠟黃蠟黃!父親從水缸裡舀來一碗水,用五個手指頭沾了站,然後向二強臉上彈去。
冰涼的額水滴打在二強的臉上,二強猛然睜開眼睛,然後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發出沉重的響聲,但他眼睛一直暗淡無神,很快又慢慢的閉上。
父親歎一口氣,替二強蓋上被子,說:「看來只能明天去找薛神人了。」
那一夜,我們一直守在二強的身邊,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就打發我去了薛神人家。因為二強依然昏迷不醒,而且臉色越來越黑,我走的很急,用了十幾分鐘我就趕到了薛神人的家。但讓我想不到的是,在薛神人家門外,我遇到了陶阿姨。
陶阿姨手裡拿著一張紙,興沖沖的正往回趕,發現我後,她也微微一怔,然後又笑著迎了上來。
「陶阿姨,你幹啥來了?」我問。
陶阿姨忽然神秘兮兮的拉著我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她回頭望了望,然後將手裡的紙遞給我,說:「瓜娃,我來找薛神人給俺寫一封信,我想寄信給你李叔,你給我唸唸,我聽薛神人都寫的啥,寫的好不好。」
我立刻明白了陶阿姨的意思,將信接過來展了開來,就給陶阿姨讀了起來。
「長更兄,最近身體可安!.....」讀到這裡,我立刻將信拿開,萬分吃驚。
陶阿姨神色一陣緊張,急忙問:「咋了?寫的不好?」
我怔怔問道:「陶阿姨,李叔的名字叫長更?」
「是啊,你李叔的小名就叫長更,咋了?」陶阿姨將頭伸過來往信上瞅了瞅,沒發現什麼異常,就促催道:「瓜娃快念。」
我將信又重新拿了起來,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我夢中出現的那個叫長更的少年,竟然是李叔,念完後,陶阿姨歡喜的去了。但我心中卻有另外一種感覺,至於是什麼感覺,我卻一時摸不清楚。陶阿姨去後,我心中著急,急急忙忙去找薛神人,進去時,薛靈兒正在院子裡玩耍,但看到我時又跑進了屋子,似乎很怕我的樣子。
薛神人聽明白我的來意後,立即拿著一個古色的小匣子,和我一起趕到了我家。
二強依舊昏迷不醒,臉成了烏黑色,他的母親和哥哥都守在床邊,哭泣不已,薛神人進去的時候,二強的母親一下子撲過來跪在地上,千求萬求,一定要薛神人救下他兒子的命。
薛神人一進來眼光就落在二強的身上,眉頭皺了皺,三兩步靠近床頭,然後用一根手指撥開二強的眼皮,我驚恐的看見,二強的眼珠在眼皮下錯亂的滾動。
薛神人不敢怠慢,立刻打開他的小匣子,從裡面拿出一桿青銅細毛筆,又取出一張方形黃紙條,然後奮筆疾書的在上面臨空畫了起來,一些奇妙的符號不斷的在黃紙上形成,那些符號十分複雜,但多而不交,交而不合。
漸漸的,我看見薛神人額頭開始冒出汗珠,最後一筆畫成時,薛神人順勢將毛筆咬在嘴裡,然後將那紙符朝著二強的額頭拍了下去,這些動作都是一氣呵成,十分流暢,看的我佩服不已。
符紙貼在二強額頭的一瞬間,二強的眼珠子忽然就停住了,眼皮又慢慢的閉上。
薛神人將毛筆從嘴裡拿下放回他的小匣子,擦了擦汗說:「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再過幾個時辰就會醒來,不過他醒來後,有些東西他可就記不得了,我只能做這麼多了。」薛神人說完就離開了,二強的母親跪在地上一直千恩萬謝。
一直等到下午,二強終於如薛神人所說的那樣醒了過來,不過他真的誰也不認識了,就連他的母親也不認識,目光變得很呆滯,見誰都嚇得往後退,嘴裡還不斷叫著鬼。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主意,二強的母親也只能默默的哭泣。
就在眾人唉聲歎氣的時候,二強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在他全身上下翻找了起來,看樣子十分著急,他左翻右翻,等手伸進一隻褲兜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安靜了。在眾人奇怪的眼光下,他掏出了一個毛線球,然後他將毛線團抱在懷裡,一直縮到牆角,誰叫他都不出來。最後還是他哥哥耐不住性子,上去硬拉了下來,將他抓著舉到在肩上,扛回了家,二強不斷亂蹬亂動,大聲嚎叫,掙扎中,他的手忽然一鬆,毛線球沒拿住,掉在地上滾進了我家的地窖不見了。
二強被強制帶走了,送走所有人後,父親回來搖頭歎息,他默默的拿出一隻煙鍋,往裡面裝了幾挫旱煙絲,然後坐在床頭上一口一口的吸了起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牆壁,似乎陷入了沉思。等吸完一鍋煙後,父親忽然下床,然後從床底下拽出一個大木箱,吹過上面的塵土,父親打開箱子尋找了起來。
我一時好奇,跑上去蹲在箱子邊上,看父親一件一件小心的翻著,最後他在箱子最底下拿出一把破舊的彈弓,彈弓是用一個分叉的樹枝做成,十分陳腐,看樣子早已喪失了它原有的功能。
父親將彈弓拿起來,仔細的翻看著,小心的摸著上面每一處稜角,然後自言自語道:「長更啊,都怪我當年做這麼一把害人的東西,後來我把它送給你更是個錯誤,現在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我後悔都來不及了,但你我是相交多年的兄弟啊,你怎麼就一去五年不回呢,我是萬萬不會相信你是那種拋棄自己妻女的人,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啥事?」說完父親又長長的歎一口氣。
聽後,我恍然大悟,原來當年村長要奪去長更的那把彈弓,竟然是父親做的,怪不得父親會說文休的死與他有關係,我看著父親手裡的彈弓,我不由替父親擔憂起來。
父親將彈弓重新放回箱子推入到床底下,然後他站了起來就向門外走去。
「大大你要幹啥去啊?」我跟在後面問。
「你在家裡乖乖呆著,我去趟你陶阿姨家。」父親說著就出門了。
「去陶阿姨家幹啥啊?」我又追了出去。
「小娃娃不要多問,趕緊回去。」父親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我失望的回到了屋子,爬到床上發呆,最後我的眼光不由掃到了地窖,我忽然想到二強的毛線球就掉到了裡面,我感覺讓那個毛線球放在裡面,十分的不舒服。
我慢慢溜下床,來到地窖口,地窖裡面黑洞洞的,根本就看不見那個毛線球。
我想下去將那個毛球找出來丟掉,但我一直在洞口猶豫,好幾次我的腳都伸了進去,但最後我又急忙縮了回來,我感覺那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抓我。
看著天快黑了,我想我再不下去,等一會就更不敢下去了,終於我咬了咬牙,藉著地窖口跳了進去。
黑暗瞬間將我吞沒,地窖內光線很暗,而且陰冷之極,還充斥著一股水果發酵的腐爛味。
地窖一般都是豎直挖下去一米多深,然後又沿著牆壁掏進去一個小窯洞,進去後裡面空間很大。我在外面猶豫了會,就小心的鑽了進去,然後蹲在地上四處摸尋那只毛線球,我一直摸到地窖的最內部,都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我又小心的轉過了身子,手忽然抓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我第一感覺那不是毛球,因為那東西很長很大,我沿著那身子摸了上去,我忽然摸到了一張臉上,我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那竟然是一具屍體,黑暗中我拚命的往後退。
我家地窖裡怎麼會藏著一具屍體?他究竟在裡面藏了多長時間?我已經嚇得不敢再繼續往下想,我怎麼也不會料到,地窖裡會有這樣恐怖的一幕。
但我只退了一點點的距離,身子就靠到了冰冷的牆上,一切又歸於寂靜,黑暗中我看不到一切,大口喘著氣,最後我咬緊牙關,沿著牆壁一寸一寸的往出挪,我生怕那屍體會忽然向我衝過來。
在我吃力的移動了又一小段距離後,我忽然又抓到了一隻手,同樣的冰涼滲骨,我只抓了抓,就感覺那是一隻很小的手。
「啊!」我終於驚叫了出來,又瘋狂退開,但再次被牆壁擋住。
不對!地窖怎麼如此小!我猛然抬頭一看,差點就驚得將自己的嘴撕裂,地窖口竟然變成了一個圓圓的小點,好像在據我頭頂幾百米高的地方,我恍然驚呆,靠著牆壁緩緩坐倒在地上。
四周看了看,這那裡是我家的地窖,這分明是那座枯井的井底之下!我明明是跳入我家的地窖,為何又會出現在村口的古井底下?無限的陰冷將我包圍,我開始索索發抖,井底下異常寂靜,靜的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第30章 死亡古井6
「咚...咚...咚」地面上忽然傳下來一陣腳步聲,在井下聽著異常響亮,我一驚坐起,然後對著井口狂叫,我希望上面的人能聽見我,然後將我救出去。
但我無論怎麼呼叫,上面都沒有反應。
《山村鬼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