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招魂?」我擰緊眉毛。
師父說道:「是的,招死去之人的魂魄,這是一場陰謀,可能很久之前對方就開始籌備了。」
「那怎麼辦?」我直覺那個控制七隻水鬼的邪師難對付。
「我決定不袖手旁觀指導你了,親自上陣。」師父閉上眼睛,他吩咐的道:「小初,在此之前,我們要先準備一番。你去抓七隻三歲的大灰老鼠來,身體至少十五公分,尾巴十五公分,一定要活的!這在村裡應該不難抓。」
「大灰老鼠?」我眼皮一跳,鬱悶的道:「我哪知道哪只是活了三年的……」
「老鼠生一年,尾巴的中間就有一道不顯眼的環紋,兩年就有兩道,三年的有三道。」師父提示的道。
還有這一說?
我難以置信的離開自家院子,心想自己又不是貓,怎麼抓老鼠呢……想了半天,我意識到通常在倉庫裡有老鼠活躍。
村東頭李家是做生意的,他家倉庫挺大,有個女兒叫李燕子,跟我打小玩到大的。
我走到李家門前,喊了一嗓子,「燕子在家嗎?」
很快,燕子站在窗前,望見我時,她驚訝的道:「小初哥,你今天捨得回來了?」
「燕子,我來你家求助啊。」我哭笑不得的說:「帶我上你家倉庫一趟。」
她迎我入了院子,臉色一紅,「小初哥,帶人家上倉庫……想幹嘛?我媽快趕完集了。」
我汗顏,對方顯然想歪了,我解釋道:「抓幾隻老鼠,有用。」
「老鼠?」燕子杏目圓睜,「我聽說城裡人會玩,小初哥你待了幾年,該不會也學著吃老鼠了吧?」
我彈了下她腦門,「哥肯定辦正事。」
「倉庫裡的老鼠都成精了,連藥也不吃,天天就知道啃貨,我爸正發愁呢。」燕子帶我進入了倉庫,昏暗的光線下,我看見十幾隻老鼠四竄而逃,頃刻間躲了起來,其中有不少大傢伙,三齡的肯定有。
我們臨時做了幾個籠子,跟燕子在倉庫裡折騰了半天,大汗淋漓的,終於抓住了九隻大小不一的灰毛老鼠。
它們眼神透著驚恐,身子隱隱顫抖,有一隻還被我手誤把皮給戳掉一塊。
搞累了,我決定到院子裡看下它們的尾巴。
我和燕子出了倉庫門時,恰好遇上她媽回來,看見我們倆衣服凌亂不堪的疲憊模樣,燕子媽「啊」的叫聲,「閨女,你太不知檢點了,人家聶初有對象的。」
燕子臉頰漂起紅霞,「媽,你說啥呢,小初哥來幫咱家抓老鼠了。」
我提起籠子展示了下。
燕子媽嚇了一跳,沒再管我們。
我蹲在地上,檢查老鼠的尾巴,運氣還好,有五隻尾巴中間有三個不起眼的環紋。燕子把剩餘的人道毀滅了,我們又進入倉庫抓了第二波,臨近太陽落山,總算抓齊了七隻,我提著籠子返回家裡,看見師父拿擀面杖在木板上碾著灶坑鋤來的柴木灰。
眾所周知,灰塵多到一定程度,能吸水變得粘稠。
水鬼的五行屬水,因此使用柴木燒盡的灰對它們有克制效果。有人可能問了,土克水為什麼不直接用土灰呢?
現在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村裡哪還有乾土了,地上水份多,水鬼才敢離開了水跑到我家作孽。
柴木灰被是被火煉過的木頭,完全焚燒完,它便為無屬性的事物,並不擔心被水鬼反克。如果用乾土,如果低估了水鬼的實力,就不能牽制住對方,必然發生了反克,水鬼將其同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反而助長了它的實力。
師父研磨好了柴木灰,找來手套,他把籠子裡的灰毛老鼠一隻隻抓出來,齊根切掉了它們的尾巴和左耳,控乾淨血時,把七條細長柔韌的尾巴和小耳朵在柴木灰裡滾了圈,拿祭天用的黃紙包住,這樣就是把它們給做成了法物。
一共七份,每一個疊為四方形的黃紙裡均有一隻老鼠耳朵和尾巴。
我看的心驚肉跳,問道:「這些殘疾的老鼠怎麼辦?」
「喂點肉,關籠子裡讓它們恢復,今晚帶上,沒準還有大用。」師父如是道:「萬物皆有靈性,它們輔我抓了水鬼,想來能積上不小的功德,待其這一世結束,便能順利的走完陰途。」
我詫異的道:「老鼠也能踏陰途?」
「萬物皆可入陰途。其實老鼠也做過人的,一個人死時,從上面開始冷下來,只有左側膝蓋的三分之一是熱的,其餘部位都是冷的,那下輩子一定做老鼠。」師父解釋道,「反之,老鼠死時,沒有尾巴和左耳朵,下輩子一定為人,就看能不能走完陰途了。」
沒想到死時哪裡先變冷也有門道。
師父把剩餘的柴木灰用七塊布縫在裡邊,他交給我道:「小初,把這些法物揣在左口袋,那黃紙包的法物放入右口袋。到時候你把老鼠籠子的門打開,放隱蔽一點。今晚的水鬼你來對付,我負責那個邪師。」
天邊浮著像火燒過一樣的雲朵,染紅了半邊天。
師父籌備完,拿他的搜鬼儀在我父親洗澡的地方提取了殘餘的鬼力,定位到了那只光臨過的水鬼,我身上裝著兩樣共十四件法物,提著老鼠籠子和師父來到了離對方最近的河邊……
第0017章:血衣女子
我們掩藏在繁密的草叢內,師父拿著按亮了搜鬼儀,顯示目標水鬼就在前方的河道裡。我正要抹燈油子時,師父揮手攔住,「先別用,對你來說,燈油一天的使用頻率是有限的,所以一次比一次的效果短,現在離交手還早,靜觀其變吧。」
我擰死燈油小瓶,「師父,啥時候能沒有限制啊?」
「等你成為正式鬼道夫了。」師父低頭看著籠子裡的老鼠們,它們躁動不安,似乎感知到了附近的不太平。
「那我何時能轉正?」我問道。
師父樂呵呵的說:「至少有單獨應付任何地鬼的水準。」
這時,我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順著方向看過去,是一道血紅色的身影,那妖嬈似火的身段,這女子恐怕正是賈甲口中的邪師了,她黑色的長髮在風中飛舞,不用看臉就能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別吭聲,看看她想幹嘛。」師父低聲叮囑道。
我點了點頭,靜心望向那個血色衣裙的女子。
她蹲坐在河畔,頂起一隻膝蓋撐住下巴,靜靜的望著流逝的河水,兩側垂下的髮絲浮在渾濁的水流中,很有美感的意境。
換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這麼恬靜的女子是一個封屍體、養水鬼的邪師。
我和師父這一待就是兩個小時,明晃晃的月亮已經懸在了半空,它毫不吝嗇的撒下月光,血衣女子的週身彷彿蒙了層銀色的神秘紗綢。
「小初,你覺得她美嗎?」師父笑問道。
我驚為天人的說:「美,就跟天女下凡似得。」
「娘們越美,就越要小心。」師父老氣橫秋的道:「想我孔明燈大半輩子,幹了不少辣手摧花的事。不過卻是頭一次遇見這麼有韻味的邪師。」
我疑惑道:「邪師指的是什麼樣的人?」
「擁有非常的手段,卻做陰邪之事,統稱為邪師。」師父講解道:「南宮影就算邪師,不過已經被約束住了。小初,你千萬要記得,高手在民間,遇事需謹慎,莫要小瞧任何一個有非常手段的人。」
「我記住了。」
我定住心神,腦海中琢磨著這血衣女子究竟在河邊等什麼?竟然一動不動。
再次過了半小時,我原地蹲下撒了泡尿,忽然間聽見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嚇得我趕緊硬憋回去,提上褲子觀望。
我看清楚對方相貌時,心臟一涼,那不是我爸嗎?
他此刻應該在醫院靜養,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不對,老爸的腳後跟是抬起來的,彷彿穿著一隻隱形的高跟鞋,只有腳尖點地!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四肢僵硬又彆扭,跟行屍走肉般往河邊移動。
師父瞇起眼道:「小初,抹燈油。」
我當即往太陽穴上搽了燈油,再睜開眼睛時,望見一隻頭髮快要濕擰成麻花的鬼,前身緊緊貼住老爸,它的腳板墊著他後腳,雙手操控,加上膝蓋的頂動,控制老爸在移動。
《百鬼圖錄》提到過水鬼把找好的鬼替身拉下水的那一刻,就是目標死亡之時。
現在離斷命老人所算卦象的七十二時辰剩了不到五分鐘!
我大驚失色,腦袋一熱,衝動的想站起身。
「事先見血衣女子在一直等待,我就已經預料到這個局勢,她是在等第七個鬼替身來送死。」師父一把壓住我腦袋,他雖然身材精瘦,力氣卻大的跟牛犢子似得,一下子把我臉按入草底,「衝上去非但救不了你父親,反而連你一塊死。」
我雙手按住地面,勉強讓臉離地有道縫隙,我淚水一滴一滴掉了下來,「師父,那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我爸死嗎?」
「急個卵啊,憑水鬼的動作,到河邊起碼還有五分鐘。」師父鬆開了手,他掏出一根牙籤,「你把手指刺破,分別把血滴在籠子裡的老鼠腦袋,一隻一滴,別多了,也別少了,能不能救下你父親,全看它們。」
指望七隻殘疾的老鼠救老爸?
這未免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不過聽師父的話終歸是沒錯的。我拿牙籤挑破了指肚,擠出一滴圓潤的血珠子,探入籠子的縫隙,滴在一隻灰毛大老鼠的腦袋。
說來也怪,這隻老鼠被滴了血,就跟打了雞血似得,不再有先前病懨懨的模樣。
時間有限,我靜下心,小心翼翼的把剩餘六隻老鼠滴了一遍。它們分別伏在籠子邊緣,眼珠子閃動詭異的光彩,彷彿在等待命令般。
現在老爸被水鬼控制著再有十米就道河邊了。
我捏住老鼠籠子,望向血衣女子那邊,她身前的河水中浮著六顆腦袋,均面部腫脹,臉孔淒白無比,滿眼貪婪的注視著血衣女子。
另外六隻失蹤男人的鬼魂呢?
我一直沒看見,想到七鬼招魂,猜到血衣女子肯定另有安排。
師父叼著一根草,他輕描淡寫的道:「開籠,放鼠!」
我把籠子門敞開,七隻老鼠「嗖、嗖、嗖!」爭先恐後的跑離籠子,追向即將接近河畔的水鬼與老爸。
我心臟懸在嗓子注視著這一幕,只見老鼠們張開嘴,竟然拿尖銳的牙齒咬住水鬼的腳。水鬼慌了,想抬起腳,卻動彈不得,這不是開玩樂嗎?偌大一隻鬼被幾隻老鼠給牽制了!
三隻老鼠緊咬住不放,剩下四隻不停地撕咬水鬼的鬼體。
水鬼開始掙動,它抽出雙腳使勁的踩向老鼠,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它的身體透過老鼠踩在了濕軟的地面,老鼠根本沒受影響,把它咬得發出蝕心的厲嚎!
與此同時,老爸脫離水鬼的控制,他猛地回過意識,望見自己在村旁的河邊,驚恐的調頭就跑!
靜望河水的血衣女子驚訝的扭過腦袋,望見這一幕,她抬手拔下一根頭髮,射向老爸。老爸跑出了幾步遠,身體就像被束縛住,失去了重心撲倒在地!
血衣女子四顧環視,「哪個不開眼的躲在暗中,鬼鬼祟祟的,可敢現身一見!」
七隻殘疾老鼠被她的氣勢所影響,它們哪還敢繼續啃咬水鬼,四散而逃,眨眼間消失不見。
我注意到了這位邪師的相貌,柳葉眉、桃水眼,風姿綽約猶如上天賜予人間的尤物,她有一種美幻的朦朧感,完全能配上她的身段。加上血色連衣裙的托襯,女子一舉一動間釋放著致命的誘惑!
「師父,怎麼辦?」我六神無主的道。
沒有回應?
我連叫了兩下師父,側眼看見他老人家眼珠子都直了,師父意識到失態,連忙抬手抹乾淨快淌落下巴的哈喇子,「咳,那個,小初,你叫我?」
我眼皮一番,嘲諷的道:「剛才誰提當年辣手摧花的,現在卻把持不住了。」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師父握住手中的掃帚,他叮囑道:「我出去會會她,你按兵不動。如果那女的控制七隻水鬼圍毆我的話,你就把裝有柴木灰的法物砸向水鬼,一定要准。」
師父故作高深的手持掃帚走出草叢,他朝血衣女子笑道:「小姑娘,你有這相貌,年紀輕輕的幹嘛不好,為何偏偏要走上歪道呢?不如……今晚讓我老苟淨化下你?」
「掃帚?」
血衣女子面不改色,依然一副冷冰冰的姿態,「前輩原來是鬼道夫一脈。」
「喲?不簡單,有點見識啊!」
師父上下打量著對方,他的哈喇子險些再次氾濫,「觀你年紀不滿二十,那些封住的屍體,不乏有二十年前的,所以這事不光是你一個人做的對吧,你出自哪一門?興許我和你家長輩還有淵源。」
「看來鬼道夫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愛管閒事。」血衣女子的脖頸輕搖,把頭髮甩向後方,「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說完,她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想必你已經猜到了……」
第0018章:河脈詭屍
《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