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
彷彿是被驚醒了,人群中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由於是週末,不少情侶都出來幽會,此時情侶變怨侶,吵起來的場面委實壯觀,可謂人聲鼎沸。
宋白衣臉帶微笑,對場面顯然司空見怪。藍曉沒來由感到一絲寒意。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女人妒,毫無道理可講。」宋白衣淡淡地說了一句。
藍曉動了動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宋白衣忽然轉過臉笑著道:「你餓不餓?」
藍曉愣一會,然後點一點頭。其實她是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
宋白衣不僅人優雅,挑的地方也優雅。
藍曉鬆弛著腿部肌肉,感到力氣又逐漸回來了。她心不在焉地喝著果汁,盤算怎麼開口。
昨天不會是她看錯了,宋白衣和李哲謙在一起。她不知道為什麼宋白衣會和他在一起,正如她不知道為什麼宋白衣看起來又和白夜很熟。她知道這些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她也不想關心,但是李哲謙既然和申明浩的失蹤的有關,她又看見宋白衣和李哲謙在一起,她就不能不關心了,既然白夜三緘其口,那,她只能找宋白衣。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宋白衣眨了眨眼,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跟夜同住多久了?」
藍曉一口果汁嚥回肚子裡,喉嚨有些不適應快速的運動收縮著,差點窒息:「沒、多長時間……」
「哦?」宋白衣拖長音調,一眨一眨地看著藍曉。那模樣,倒像是懷疑是的。
藍曉耳根卻莫名其妙地升溫:「你別誤會,其實我們……」
宋白衣捧著臉,看到藍曉窘迫的樣子,發出了一串嬌柔無比的笑聲。又是引得一群周圍男子魂飛了天外。
「他對你倒真是格外溫柔,哪像以前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霸道了。」
藍曉一直覺得自己口才還是不錯的,但是面對這位大美人,自己卻屢屢說不出話來。
少少沉默了一會,卻聽宋白衣話鋒一轉,眉頭擰起似乎很苦惱:「最近他托我找一個人,棘手得很。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藍曉問:「找誰?」
「一個叫申明浩的男人。」
空氣似乎一下涼了下來,藍曉捏住吸管,渾身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面對一個坦白的人,即便興師問罪,也不可能氣勢如虹。不管他的坦白裡有多少真實,已經足夠讓問的人措手不及。
第八十九章白衣
宋白衣突然輕輕地舒了口氣,眼角是開心的笑紋:「不過,他終於肯找我做事,這怎麼樣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藍曉不想理會她這種歎息般的話語是為何,只是顫聲問:「那、你有申明浩的消息嗎?」
「暫時還沒有,」宋白衣道,綻開一抹艷極的微笑,「不過,只要是還在這世上的人,沒有誰是我找不到的。」
本來是一句很自信的話,但藍曉的心尖卻陡然跳了跳,她低下頭,掩蓋下一臉蒼白。
回家的時候藍曉下意識地朝沙發上望了一眼,白夜不在那裡。她脫了鞋走進去,來到白夜門前,門開著,他斜坐在寫字桌後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冊什麼書。不得不承認,鑒於白夜的變化,她心中,甚至的確對他產生了某種誤解,而現在,知道他其實也在背後擔心著申明浩,藍曉心中覺得鬆快了許多。
白夜看了看她:「回來了。」他身上又穿了那件白色的寬鬆的袍子,裹在他身上,襯著一襲發,藍曉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像個進京趕考的秀才書生。
「渺渺呢?」找不到話題,她只好這麼問。
白夜笑笑:「想它了?」
藍曉聞言狠瞪他一眼,底氣不足地道:「我是要提醒你,房租到時候交了!」
白夜驚詫道:「不是才交……」
藍曉扭過頭,就假裝氣哼哼地離開,不讓他看到她一臉的心虛。
白夜跟著後面轉過來:「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臉色這麼蒼白。」
一提起來,藍曉才發現自己逛街的雙腳還在疼,她已經算是能逛的了,沒想到在宋白衣跟前,一點招架力都沒有。
白夜看到她揉腿的動作,不由大笑:「女人逛街真是恐怖。」
藍曉氣苦,白夜說她臉色蒼白確實不假,她最近睡眠極為不安穩,一夜倒有半夜無法入眠。加上今天折騰一天,自然臉色更難看。
白夜道:「我晚上熬一些養神的藥粥給你喝,助眠有效。」
藍曉的目光在他俊俏的臉上溜了一圈,她心裡瞬間有句話,家有醫生,真是再好也不過。
那藥粥的味道倒也還不錯,藍曉喝乾淨了一碗。晚上向枕頭上一倒,確實是極為快速就睡著了。其實還有一則,她今日算是將申明浩這個心頭包袱稍稍放下了,自然也能比平時更安穩。
然後,本以為終於能睡個好覺的藍曉,居然就這般不走運。她起先覺得,周圍的氣溫一下子極低,低的把她凍醒了。
藍曉按住胸口,驚恐地看著周邊。黑洞洞地一片,不是有幾點光亮閃過,幽幽昧昧,有點像螢火蟲的光,卻陰森冷寂。然後耳邊就聽到了翻書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現在身下躺著的,也不再是軟綿綿的床,而像一塊冷冷的冰塊。
「滴嗒,滴嗒……」黑暗裡影影綽綽,像是真有什麼在追她。
來不及思考自己怎麼好好地到了這麼個地方,藍曉拔腿就跑。黑暗中的東西也越來越急,原本安靜的氛圍被打破,喧嚷起來。
「是她!就是她!」
「就是她!」
「終於找到了!」
「魔神啊!我們得救了!」
「我等這一天等了一千年了……」
黑暗中的聲音越來越多,尖細激動,似乎隨時都可能從黑暗的束縛裡衝出來。
藍曉死死咬著嘴,感到腳下踩著許多活動的東西。她強忍著身體傳來的戰慄感,調起身體裡所有的力量逃跑。她能夠知道,她身後的東西越來越近了。
冷不防腳底一滑,藍曉結結實實向前撲下去,濃重的腥臭味瞬間幾乎將她淹沒。「咚!」她撞上了什麼。手按在一根硬邦邦的東西上,順著摸,古樸的觸感,空蕩的環套,一把扇子。
黑暗的聲音剎時安靜了下來,白夜站著,目光朦朧幽渺。
藍曉怔怔的:「你是白夜嗎?」
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髮上,「我是。」
黑暗裡傳來簌簌的聲音,半晌,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我……我等有眼無珠,不,不知天人駕到,萬望恕罪!」
白夜抖開折扇,凌空劃了下去。黑暗中頓時出現無數細小而尖銳的響動,方纔的聲音又出現了,聽上來破碎變形:「饒……命……」
白夜沒有說話,目光直直地看著前面的黑暗。那裡濃稠如同化不開的墨,在那團墨漬裡,藍曉漸漸聽到一種腳步聲,那是一種真正的、屬於人的腳步聲。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們眼前。
一個穿著西裝的清貴男人。
男人不像黑暗裡走出的人,他週身彷彿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華,猶如一個閒庭信步漫步在花柳間的貴公子,讓人永遠提不起戒心。
「地書呢?」白夜淡淡地問。
李哲謙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冊,泛黃的書頁,若有若無的泥土香。
白夜只看了一眼,眉峰皺到了一處。「你打開了。」
李哲謙勾起唇角,卻沒有說話,雙手捧起那冊書遞上前。
白夜沒有接,他看著李哲謙:「竟擅自打開地書,你怎麼交代?」
藍曉感到些許不對勁,她伸著頭仔細看,那本書在她眼皮底下展露無疑。正是以前李哲謙給她看的,上面記載著那位公主的歷史。
這時候,李哲謙也抬頭看了她一眼,溫溫沉沉的目光,不慍不火。
藍曉感到白夜放在她身上的手指緊繃了一下:「你給她看了?」
「她遲早會知道。」
「我說了她的一切由我負責,誰准許你自作主張地插手?」
藍曉微微驚訝,這麼多天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白夜帶著怒氣說話。
李哲謙微微一笑,悠悠亮出三根手指:「你不在的時候,我統共救過她三次命,三次她皆不知情。你不謝我,反而怪我?」
黑暗裡,藍曉依然感覺白夜的臉色變了一變。他的聲音聽起來略有點壓抑:「你救她,我……」
李哲謙不等他說完便擺擺手,「你我也算一場同行,不能否認,對她,你私心太重。」
白夜似乎吸了口氣:「……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李哲謙的眼風裡摻了一絲莫名的意思,「清淵,我早想問了,你究竟是為了人間大愛,還是為了一己之愛?」
「放肆!」
藍曉的心猛跳了一下,她仰臉望他,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說他是白夜,可他說的話又分明不像,白夜怎會講出這樣叫人畏懼的話呢?
李哲謙垂手站著,聽到這句話向後退了一步。他瞬間變得很恭敬,手捧著書,一言不再發。
藍曉看到白夜的扇子敲在她的身上,平靜的思維又混亂起來。「回去了。」
然後就是眼前一道亮光閃過,頭腦回復了一片清明。等到再睜眼,藍曉已經發現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不,是白夜坐在沙發裡,她……坐在白夜腿上。
她如被電擊似的站起身體,白夜順勢歪倒在沙發上,目光盈盈地看著她笑。渺渺毛茸茸的頭從沙發地鑽出來,懶散地活動舌頭舔了一圈。
「今天請你去做飯吧……藍曉……」
「你呢?」
「我累了。」
藍曉瞅著他,白夜抬了抬眼:「嗯?」身體依然不動,看起來真的很累了。
「你認識李哲謙?」
「認識。」
「他說跟你同行?」
「曾經。」
藍曉認真看了看他,慢慢從沙發上下來,走進了廚房。
白夜則真是累壞了,等藍曉煮了飯從廚房出來,發現他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藍曉看著他的樣子,他的頭髮長長的,身上則穿著那件很怪異的白袍子。她盯著看了很久,從屋子裡抱出了一條毯子,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男人,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裡,給她帶來無數危險,又從危險中救她的男人。她怨過他的隱瞞,怨過他的不坦誠相待,但是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她其實不在意他是什麼人,也無所謂他以後會對自己怎麼樣,只有一點是她確定的,就是不希望他受傷。
第二天,白夜睡了二十多個小時,剛剛醒來的時候,宋白衣不知道得到了什麼消息,就上門了。
兩個人在屋子裡對話,可是卻根本沒有壓抑聲音,在沙發上的藍曉可以清楚聽見兩個人的談話內容。
讓人驚訝的,是宋白衣的叫嚷聲,「你說你不要了?!怎麼能這樣!」
要知道,宋白衣這樣優雅的女人,居然會叫嚷起來,實在是太讓人訝異了。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叫嚷還在繼續,好像情緒全然失控。
「衣裳已經老成這樣了,你居然在這麼時候說不需要我!」
「你瘋了!你絕對是瘋了!」
《地藏屍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