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山獸叫喚了一聲,身形漸漸從土裡遁去。
總有一天,他將變成一個普通人,所有的力量都消逝,並且是不可逆的衰退。只是希望他最後這點力量,足夠陪小藍在世間最後一程。
白夜躺在床上,眼望著黑暗發愣。他本來已經逐漸調息自己,快要真正入眠了。
但是他忽然聽到小藍的叫聲,很虛弱的響起在走廊:「先生,救我。」
白夜一翻身從床上起來,再凝神一聽,聲音清晰地傳自走廊:「先生……」
他立刻起身,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走廊裡的燈被白夜打開,小藍歪在角落裡,渾身發顫,「先生,我頭疼。」
似乎是她剛才想穿過走廊找白夜,但是走到中途,實在支撐不了軟倒在了地上。
白夜快步來到她跟前,看到她的臉如白紙,還在不斷冒著冷汗。他手探在她的額頭上,冰涼一片,最主要是小藍的體質,她是不會真的生病的。
白夜扶住她肩膀:「小藍。」
小藍軟倒在他肩頭,聲音也是痛苦的氣若游絲:「先生,我頭要裂開了,真的很疼……」
白夜從未見過她這樣,一時間,更無法解釋,她如此頭疼的原因。
第一百三十三章抽絲剝繭
白夜將小藍抱回他的房間,小藍蜷縮在一起,不管白夜怎麼安撫,都無法平靜。
她雙手抱著頭,不停發著顫。
白夜去櫃子裡,取了一把沉香點上,少頃,等屋子裡瀰漫滿了香氣,小藍似乎好了些,但是僅不像剛才那樣痛苦,仍舊是蜷縮著汗出如漿。
白夜似乎想起來什麼,暫時安撫住了她,轉身衝出了門,逕直來到了前面的店舖裡。他從花瓶中拔出了那些藍色花,白天他已經檢查過,這些只是正常的玫瑰,並沒有不妥。可是,等白夜現在把它拔出來以後,才發現這些花朵的根部,竟然泛著黑色的光澤,就像是墨汁一樣,開始一點點浸染著這些花。
白夜震驚鬆手,看到那些花像落英一樣緩慢飄落在地板上,白天怒放的花瓣,此刻一瓣瓣的碎開,就像一場無聲息的花雨。
白夜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立刻就想要離開店舖,快速來到門邊以後,他伸手拉門,手一瞬間卻像是陷入了眸中泥沼裡,力量全無。
他還是晚了一步,更嚴重的是,店舖的水燈也一下子滅了。這盞水燈是白夜所剩不多的法寶之一,佛家六蓮之一。但是此刻這盞燈竟然也滅了,使白夜一下子陷入徹底黑暗無著之中。
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他被困在了這間屋子。
白夜雙手一抖,對著門的方向大喝一聲:「拙!」
那將他的手纏住的泥淖,便靈蛇一樣褪去。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靠在牆壁上喘大氣。
他曾經以為很普通的藍色玫瑰花,這時彷彿發出了嘲弄般,花的根部黑色墨汁一樣的東西,已經將花朵全部包裹成黑色。
午夜裡的黑色玫瑰。
這是最恐怖的童話。
白夜忍受著胸腔的血腥,喉嚨間就像有萬根穿刺:「青龍!」
不知幾何,黑暗中總算再次亮起了幾盞燈光,但是那燈光的顏色,卻是青色,顯得更加妖冶艷麗。
青嵐渾身就籠罩著這種黑色的光影,他的笑容很冷酷:「我猜的真不錯,白夜,你的力量已經衰敗如此。」
白夜捂著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竟然在送給小藍的花上動手腳。」
青嵐眸光冷淡:「我今天只是試一試你,想不到你連這點障眼法都破不了了,那我也根本無需再顧忌你什麼。」
青龍是聖獸,自然不會懼怕佛家法寶,白夜這間店舖裡所藏的東西,竟然毫無一樣能奈何他。
白夜的手指發顫,那是他因為力量懸殊而產生的排斥反應。他雖然體內的天人力量大不如前,但是他能感覺到,青龍封印百年甦醒後的力量,已經與他當年無異。
青嵐浮在半空之中,臉上,竟然浮起了一層層像是水波紋一樣的東西,略顯猙獰之相。
他看著地上虛弱的白夜,眸中漸漸露出幾分冷酷鄙夷:「主人當年,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人。」
白夜沒有理會這些嘲諷,他知道青嵐要什麼,是以他費力地仰起頭、凝望青嵐:「小藍不是公主,你也不要把她認成了主人。」
青嵐冷冷道:「你又想像千年前那樣故伎重演?誰是青龍的主人,需要我承認才算。」
白夜竟然擠出了一絲微笑,艱澀道:「你想把小藍認作主人麼?呵呵……」
青嵐抬了抬袖子,地上已經散落的花瓣,再次浮了起來,就像無數把細碎的小刀一樣,瞬間扎進了白夜的軀體。
白夜悶叫一聲,噴口一大口血倒在地上。
青嵐冷冷道:「我遲早會把她帶離這裡,她與我的羈絆,直到今天也沒有消失。我的到來,足以讓她感應的到。」
白夜還想說什麼,胸口一陣陣痛,他又猛烈咳嗽起來。
青嵐冷哼一聲,不願意再多看他,他身上已經漸漸浮現出了龍鱗,整個人也在獸化變形。地上那些玫瑰花瓣化成了一片片龍鱗,逐漸飛回到了青嵐身上。
白夜這時方看明白,這些花瓣,原來都是青龍龍鱗所化,難怪藏有這樣強的力量。
青龍煞費心機,將龍鱗送入古董店,卻只是為了測試和小藍之間的感應。如今小藍夜半頭痛難忍,只怕在青嵐的心裡,也早已將小藍當做主人一般了。
青龍認主,在任何時候都是極為慎重的一件事。
那盞水燈再次亮了起來,店舖裡恢復平靜,確認主人以後,青嵐也沒有戀戰,乾淨利落的離開了。
白夜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又要暈過去。青龍這次還沒真正對他做什麼,他就已經被區區龍鱗誤傷成這般,如果哪天,他真要跟青龍對上,只怕真要去燒兩柱香保佑自個了。
他正要苦惱怎麼站起來,門前一道清影流過,小藍臉色蒼白地倚在門邊:「先生,你為何受傷了?」
白夜目光閃了閃:「小藍……」
小藍上前將他攙扶住,白夜這才搖搖晃晃的直立了起來。小藍下意識掃到花瓶,看到裡面空空如也,眸光不易察覺黯了黯。
白夜凝望著她:「你的頭,還疼嗎?」
小藍看著他,清雪一樣的眸中流露如水溫柔:「已經不疼了,我先扶你進去吧。」
白夜也有點不自在起來,他被小藍攙著,慢慢地向裡面走去。
小藍準備了紅花油和紗布,白夜的上衣解開以後,皮膚上都是細小的傷口,但是傷口裡面,已經沒有剛才銳利的龍鱗,小藍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傷,眼睫一下子顫了起來。
白夜看見,溫言道:「沒事的,並沒有傷到筋骨。」
對他來講,這樣的小傷,在千年的歲月中不知受過多少,他早就習慣不在意了。
若不是面對小藍的擔憂,他可能根本都不會處理這種傷。
小藍清洗著傷口,低低開口:「先生,那位青嵐,是原本那個我的舊識吧?」
白夜眸子一凝,聲音還是輕柔:「怎麼這樣問?」
小藍也沒有抬頭,更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但是她的嗓音裡帶了許許寒涼:「我方才頭疼難忍,腦子裡,卻似閃過了種種畫面,就像是曾經的一些往事,在我眼前回放。」
白夜吸了口氣,良久道:「不要去想它了,既然是以你頭疼為代價的往事,那便不值得記起。」
小藍包紮傷口的手頓了頓,又繼續包紮。片刻後,她終於抬起頭,望向白夜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清和淡笑;「先生如果說不值得,我便不再多想。」
看著她的笑意,她為自己包紮的樣子,白夜曾經模糊的記憶被開啟。他心中一疼,仍是笑著:「去睡吧。」
小藍檢查了一下傷口,確認不再流血後,便退下了。
白夜卻坐在凳子上發著呆,明明是與那人一般無二致的樣貌,他留小藍在身邊,偶爾神思的時候,會錯覺她還在自己身邊,只是每次一開口說話,他就自然會把兩個人區分開來。
擁有公主前世記憶的小藍,性格也漸漸與公主相似,所以就連青龍,也不由得把她當成了自己的主人。
但就算是一樣的外表,不一樣的,終究還是無法一樣。
沈青寧失蹤第五天了,就算之前婆媳之間鬧了矛盾,現在面臨可能生死攸關的大問題,她的婆婆家也不敢再有絲毫懈怠了。
那個很凶悍的婆婆也被唐劍亭叫去問了好幾次話,回到家裡面對下落不明的兒媳婦,也漸漸服了軟下來,開始灑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雖然按照程序,要調查和沈青寧關係不好的人際關係,但是沈青寧在本市,能問得到的,還真就只有她的婆婆,平時她性格孤僻,也很少有朋友,只有最近,才頻繁出入美容院。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美容院上,唐劍亭思索再三,又一個電話約了白夜來喝茶。
白夜一貫穿長袖,就算一身傷,也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又一貫是玉面郎君,臉上就算失血蒼白了一點,唐劍亭也真不會懷疑。
見了面,唐劍亭就歎氣道:「閉路電視我們也調取出來了,就是沒有這個人,你說不是奇了怪了。那人可是小李親眼看著進去的呀,弄得小李現在都懷疑自己,對自己不自信起來,生怕是自己眼睛生了問題。」
所有的推測都建立在小李牢不可破的證詞上,難怪小李壓力漸漸加大。
白夜也沒有什麼好的建議,遲疑道:「閉路電視查過了沒問題?」
唐劍亭道:「你這不廢話麼,我們找專業的技術人員鑒定過了,絕對沒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
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人眾目睽睽進去,又能不被發現的出來,甚至還能逃過監視器的眼睛。
若說人眼有疏忽,監視器可不會怠工。
真是連福爾摩斯也要為難的曠古難題。
唐劍亭開玩笑道:「你腦筋一貫活絡,這次你想出個解釋來?」
白夜瞧了他一樣,似笑非笑,用手輕輕彈著桌子的邊緣,說道:「……其實,我一直在猜測一種可能性,只是怕說出來,會更覺得不可思議。」
唐劍亭立刻接口:「還能比現在更不可思議嗎,你快說。」
白夜認真問道:「你之前說,從美容院裡走出來的女子,真的都變得十分漂亮是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美容師
「如果是因為沈青寧的樣子變了,那是不是就沒有人能夠認出她了?」
這句話之後的好幾天裡都在唐劍亭的腦子裡盤旋,他簡直覺得有點太瘋狂了。沈青寧的模樣變了?就是說她去了美容院以後,徹頭徹尾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開的哪裡是美容院,就是整容也沒有這麼迅速。
白夜當天在說完這一番驚世駭俗的推論之後,就主動約唐劍亭,讓他過幾天再去一次美容院。
白夜腦筋靈活,但唐劍亭覺得這次他是太靈活了。也就他才能想出這麼離譜的想法來。
小李一聲叫喚打斷了唐劍亭的思緒:「劍哥,外面有人來找你。」
唐劍亭回過神:「哦,我這就出去。」
小李心有餘悸地說道:「劍哥,我現在心裡都沒底,怎麼都查不出沈青寧去過美容院,我真怕過幾天劉隊找我,讓我去掛眼科。」
唐劍亭笑著錘了他一下:「做事去吧,少在這想些有的沒的。」
說著唐劍亭就出去了,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愣了一下,他認出來是沈青寧的丈夫。
這個男子給人的形象一貫是怯懦沉默,之前在他家的時候,他也沒有過多的說話,妻子和他媽吵架,他也只是縮在一邊看著。
所以唐劍亭到了他跟前,一張嘴,才發現連對方的名字也叫不上來。
所以他只好歉意地笑笑,伸出手去:「你好,請……先坐吧,有事慢慢說。」
沈青寧丈夫似乎也明白,搓了搓手,低聲說道:「你好,我姓張,是、是青寧的丈夫。」
唐劍亭點點頭:「我明白,你是為了你妻子的事情來的吧?」
張男面色有些諾諾唯恐,「請問,有沒有我妻子的下落?」
《地藏屍蹤》